第21章 (21)

連體泳裝,幾乎把身體都摭擋的看不見一絲顯山露水的地方,可袁遠還是站在離泳池有兩米多的地方挪都不肯挪一下,而且還一臉蒼白。

“遠,你不會是怕水吧?不至于吧,你連五百米的山崖都敢跳,還在乎這室內泳池的水。下來吧,有我呢。”

孟逸辰不管不顧,上來就拉住袁遠的手,也不管她是樂意還是不樂意,直接抱着她跳進水中。

室內泳池的水不深,而且也是溫水,并不涼,但是袁遠一下水,腿就抽了,眨眼的功夫,小腿肚子上就硬起了一個大包,疼得眼睛直流,卻緊咬着牙,兩只手抓得孟逸辰的胳膊要掉一塊肉下來。

孟逸辰瞬間懵了,急得趕緊把她抱上岸,雙手又是搓又是揉的,折騰了半天,袁遠腿上的包才消去,而袁遠卻象是抽了筋一般的癱軟無力了。

這一折騰,孟逸辰算是重新認識了袁遠一回,接下來再也不敢勉強着讓她做什麽了。

去陸家菜館吃飯,袁遠倒是沒反對,只是沒想到會在這裏碰上林楠。

陸家菜館的裝修風格,是韓式的,但裏面的菜品和餐具,卻完全仿了唐代的宮庭風格。這種獨特的創意,一方面彰顯了設計師獨特的創造力,另一方面,又在向進餐都表達一種民族責任感傾向。

孟逸辰在車上就打了電話,所以剛到院家菜館的門口,已有門童一臉熟識的笑容,将他們領到了二樓的一個包間。

刷着桔黃色油漆的木格子門剛剛拉開,孟逸辰前腳進去,朝身後的袁遠一伸手,旁邊的門推開,卻從裏面走出了林楠。

今天的林楠,打扮的不似日軍裝下的那般平靜,一身V領插肩的米色短裙,長發下垂,燙了大波浪似的卷,一對閃閃發光的鑽石耳墜,襯托的她的頸子長而秀美,瑩白的肌膚似是打了一層蠟,光彩照人。

這樣的林楠,不但是袁遠從沒見過的,就連孟逸辰,也以為自己眼花了般的,盯着面前這個曼妙的身影移不開了目光。

這樣的情景,還是林楠頗有一番定力,在孟逸辰癡怔的目光裏,巧笑焉然,風情萬種。緩緩上前一步,徐徐開口。

“好巧啊,你們也來吃飯?”

袁遠從怔驚中醒過來,迎上林楠的眸光,不焦不燥,“好巧。”

“我這邊約了朋友一起,你們要不要拼過來,我們也剛剛點了菜,只須加兩副碗筷而已。”

袁遠剛想拒絕,已經進了門的孟逸辰卻返身退出來,迎上林楠的眸光,爽快的答應,“好啊,正好人多了一起熱鬧。”

隔壁的包間裏,已經坐着一個四十歲上下的男人,個頭不高,人也看不出有多帥,但卻帶着一副天成自然的儒雅,看到林楠陪着兩個人進來,很禮貌地促兩人打打呼讓坐。

“這是環球影視的白景沫導演,他說我很有明星的潛質,可以扶持我進影視圈,今天拿劇本來讓我看。”林楠緊挨着白景沫坐下,絲毫不避諱地湊身近前,将他手中的劇本樣稿拿過來,遞給對面的孟逸辰。

“這是我爸爸戰友的兒子,也是我們一個大院的,現役軍人,他旁邊的這位,是他女朋友,也是我異父異母的妹妹,袁遠,是個醫生。”

今天的林楠,着實讓袁遠驚豔不少,不單是她的服飾,她大方得體的舉止,甚至還有對他們關系的介紹……

相對于袁遠眼波裏流露出來的驚詫,孟逸辰的淡定的穩重,似乎是袁遠沒有想到的。

向來,他跟林楠都是相互鄙夷的那種,眸光裏常常會不自覺的流露出不屑,可今天,他卻平靜的象是看他某一個普通的部下一樣,雲淡風輕地從林南手中接過劇本,甚至還留心的的認真翻了幾頁,口中難得的誇了一聲“好”。

“這麽好的劇本,白導有沒有考慮要讓我家楠楠演哪個角色?”

袁遠在聽到他嘴裏那句“我家楠楠”的時候,端起的水杯差點燙到了舌頭。什麽時候,林楠成他家的了?

林楠似乎對這樣的稱謂習以為常,伸出一只纖手,半搭半撫地落在白導演的肩上,眼波流轉,瞬間生出別樣風情。

“白導說,我第一演戲,沒什麽經驗,讓我演女二號,諾,就這個角色。”她身子前探,半臂支在桌面撐着身體,懷裏一雙顫動的白鴿呼之欲出,引得坐在她身邊的導演忍不住的多瞟了幾眼。

而孟逸辰也配合着,身體前傾,幾乎與林楠額對着額,臉貼着臉,情形十分的暧昧。

袁遠目光淡定,雖然不明白孟逸辰為什麽突然要這樣,但她知道,他這樣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而她對面的白導演,卻将目光從林楠身上,漸漸的移到了袁遠的身上。

“袁小姐果然是大家閨秀,好氣質。”

袁遠抿着茶,回敬給他一個随意笑容,沒有應聲。倒是孟逸辰,抓着劇本,逐段逐段的挑臺詞:“白先生,你看這些對白,多精彩,不是我吹,如果要讓我們家楠楠演女一號,她肯定出彩,怎麽樣,考慮一下,楠楠,你說對吧,咱要演,就只演女一號。嗯?”

林楠被孟逸辰這番異常舉止早就暈得不知道東南西北了,此刻盯着他,滿眼都是桃花,當然他說什麽說是什麽了,趕緊跟着點頭,一連聲的符合。

“那當然,要演就演女一號嘛,我自認有這個實力的,對吧。”她親昵的向孟逸辰貼過去,從始至終,孟逸辰的眉頭都沒皺一下。

雖然表面上裝作不在乎,可袁遠的心裏說不出有多失落,有多難受,孟逸辰,你想做什麽,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明确的示下,哪怕是一個眼神也好!

但是,孟逸辰根本就沒理她這邊,繼續捧着劇本跟林楠交流,投入得象是在這一圈人裏,他才是可以決定林楠演哪個角色的導演。甚至連菜上來,兩人都沒好好的正經吃一口,倒是給那位看似儒雅的白導騰出了一少空檔來光顧被曬在一邊視同無物的袁遠。

“袁小姐,來,我們幹一杯,今天見到你,有種很投緣的感覺,真的,很很久都沒見過象你這樣氣質優雅的女孩子了,真的是很開心。如果你想進娛樂圈的話,我敢保證,準會一票走紅。”

袁遠端起手邊的杯子,裏面是桔子汁,與白導演的杯子都沒碰一下,微微一舉,淺笑嫣然:“您擡舉了,”說着就要往嘴邊送,卻被白導伸手攔住。

“袁小姐這就不給面子了吧,我是一番真心誠意,你怎麽能拿飲料敷衍呢,來來來,換酒,為我們來日方長,幹。”

他強行将面前的酒杯推到袁遠面前,将袁遠手中的飲料換下來。

沒想到袁遠卻抓起他推來的杯子,手腕一番,一杯酒全倒在了白導演精致的西裝袖口上:“那就請白先生代勞了。”

姓白的導演臉都綠了,而旁邊的兩個人還在興致十足的讨論着他們的劇本,絲毫都沒有關注這一頭的事情,剛剛湧上心頭來的怒氣,稍稍的收斂了一些,轉眼,換上了一副暧昧有加的笑容。

“袁小姐真是會疼人,不過這樣也好,等會兒還得請袁小姐陪我一起去換換衣服,然後我們再一起來讨論你姐姐的角色問題。”

沒想到,這回的袁遠想也沒想,爽快地答應:“好啊。”

而身邊,孟逸辰依舊一副熱衷于跟林南交流的神情,絲毫也沒在意他身邊的兩個人都交流了些什麽。

菜吃到一半,姓白的導演在桌子下面悄悄的踢了袁遠一下,袁遠擡起頭來,看到姓白的導演一臉猥亵的笑容,不露痕跡的将冷笑藏起,拿起旁邊的紙巾,輕輕拭了拭唇角,轉向依舊與林楠沉迷在劇本裏的孟逸辰。

“我幫白導去挑件幹淨的衣服,你們倆先聊呵。”

袁遠站起身,率先走了出去,後面,姓白的導演象得了塊寶石一樣,內心的欣喜掩都掩不住的從五冠上溢出來。

當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閉合的推拉門外之後,逸辰辰抓起旁邊的劇本,一把扔出去:“林楠,小遠要是有什麽事,你給我等着。”

☆、73

孟逸辰站起身就想往外沖,後面,林楠卻不緊不慢的吐出了一句:“如果你想這麽快就看到他們雙宿雙飛的畫面,現在盡管放心地去追,我保證會讓你萬分的滿意。”

孟逸辰手掌握成了拳,重重地落在桌面上:“林楠,以前,我還真是小看了你了。”

“現在才知道啊,也不晚哦。最起碼,她現在身上還只有你一個人的味道,如果你再發現的晚一點兒,她身上有多少人的味,我可就不敢保證了。”

孟逸辰咬牙:“林楠,我敢跟你打賭,今天你的威脅,将會是最後一次,你信不信!”

“我信,當然信了,不過,你可不可以提前給我透露點兒劇情,接下來,你會怎麽對付我?”

“那就要看你想要什麽了。”

“你放心,我的心沒那麽狠,不會真的把她怎麽樣,只不過想讓她出一次醜,想看她一次笑話而已,難不成,你連這個都不肯給我。”

“好,肯定讓你滿足,而且會如你所望,如期把你變成你期待的那個笑話。”孟逸辰咬牙切齒的說完,看也不看林楠一眼,拉開門就出去。

這個該死的女人,她竟然拿欣欣來要挾他。這個欣欣也真是,怎麽會被人拍到激情視頻,身為警察,竟然連這一點防備都沒有。

可是等他追出去,永和會所外面,哪裏還有袁遠的身影。

打電話,袁遠的手機關機,小號不在服務區內。

他撥通了劉軍的號:“馬上給我查一下,小遠在不在這裏。”

也不過是幾分鐘,但孟逸辰還是覺得這樣的等待太過于漫長,剛要再拿手機撥過去,那頭,劉軍的電話進來了:“門口的監控顯示她跟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出去了,一起上了一輛卡宴離開了。

孟逸辰氣得一拳砸在門框上:“林楠,如果小遠有什麽事,我會一刀一刀親手把你宰了。”

他跟劉軍要了那個卡宴的車牌號,一通電話打過去:“給我攔截這輛車,如遇反抗,就地給他點顏色。”

孟逸辰回到劉軍的辦公室裏,象個猶鬥的困獸,在地上來來回回的轉悠,劉軍被他轉得頭都要炸了,孟逸辰的手機才顯示出震動的信號。

“喂,怎麽樣,找到了麽?”接起電話,孟逸辰焦急的聲音就吼過去。

“報告,這輛車二十分鐘前在濱江大道的地下停車場被找到,不過車主已被警方送到了醫院。”

“怎麽回事?”

“停車場管理員發現該車時,車主已經在車中昏迷了,據警方說,送去醫院時,車主已有五根肋骨骨折,雙臂雙腿粉碎性骨折,估計後半生是要在輪椅上度過了。”

“什麽人幹的,車內還有什麽人?”

“警方正在調查,不過事發時,所有的監控都沒有發現車內或周圍出現其他人,警方懷疑這個人是在半道就被打傷的。”

半道就被打傷的?如果是那樣的話,他的車子是如何開進地下車庫的?

袁遠在半道上接了個電話,號碼很陌生,但從聽筒裏傳出來的聲音卻依稀有些熟。

“是袁遠嗎,我是鄒謹若。”

袁遠記得,這個名字曾經頻繁地出現在喬铮的手機上,甚至一天沒見到人,她發了上百條信息。雖然她當時并沒有翻看那些信息,但是她知道,這個女人,是因為牽挂喬铮的安危。

“什麽事?”從孟逸辰和林楠的暧昧戲碼裏逃出來,又被這個老色鬼纏住,袁遠的心情原本就好不到哪裏去,接到謹若的電話,神情更是怏怏的。

電話那邊,聲音随即頓了一下,原本以為袁遠對她不會太友善,卻沒料到,對方的聲音如此的平靜。猶豫了一下之後,電話那頭的謹若再次開口:“我想跟你談談,方便嗎?”

袁遠捂住話筒,示意姓白的導演将車子靠路邊停下,從車上下來:“你說吧。”

袁遠這種不鹹淡的語氣,突然使得那頭的人沒了底氣,握着聽筒吞吞吐吐的猶豫了半天才說出她想說的話:“我想見你,可以嘛?”

“見我?沒這個必要吧,你要想說什麽直接說就行了,我聽着就好。”謹若是喬铮的女人,雖然一直也沒從喬铮那兒得到确認,但一個女人能夠為一個男人的安危着急的一天不見就發來幾百條短信,那份真情肯定是錯不了的。

盡管心裏認定喬铮是個與她完全無關的人,可不知為什麽,當這個叫謹若的女人打電話進來時,袁遠的心還是有些亂。再加上剛剛在永和,孟逸辰與林楠的那番暧昧,袁遠此刻心情繁亂的簡直可以用一團亂麻來形容。

“袁遠,請你還是來一趟吧,是關于喬铮的。”

袁遠一怔:“喬铮怎麽了?”

“他不太好,又不肯去醫院……所以。”電話那頭的聲音頓了一下,袁遠一着急,差點沖那邊的人吼起來。

“他在什麽地方,你倒是說話呀?”

姓白的導演一直站在離她不遠不近的地方,聽她打電話,卻又不刻意的靠近去打聽她通話的內容,直到袁遠挂機,才很是識‘時務’的靠近前來,露出一臉谄媚的笑容。

“袁小姐,你看你還沒陪我去選衣服呢。”

袁遠很不爽地白他一眼,原本打算是出了門找個清靜的地方好好羞辱他一頓的,但現在,喬铮的安危比逞這一時之快重要多了。

“不好意思,不能陪你了,我這兒有十塊錢,你拿去好好的挑兩件,記得要挑可心的哦,再見。”袁遠一揚手,将一張十元紙幣往姓白的導演身上一貼,轉身就要走人,卻冷不防一把被人拉住。

“袁小姐可真大方,給白某這麽大面額的一張鈔票,白某一個人怎麽能消費得完呢,不如你陪我吧。”豬頭男人手裏用了力道,想将袁遠強行往車上抱,可袁遠壓根就不吃他這一套,手掌做成勾,吸住豬頭男人脖子裏的一塊肥肉一個旋指,豬頭男人的脖子瞬間就轉了個方向,疼得直吡牙。

“你這……個女……人……”

某豬頭的一句話還沒說完整,袁遠的膝蓋已提上來,沒用多大力氣,卻正好頂在某豬頭的命根子上,疼得豬頭男人顧不上歪了的脖子,騰出雙手來捂着□低嚎。

袁遠無比心疼的跟着蹲下,伸出手掌在某獵頭的肥脖子上再次擰了一圈,奉上一張笑嘻嘻的臉:“白大導演,你怎麽能對一個弱女子動粗呢,太有失風度了。以後要記住哦,對于女性呢,一定要溫柔些,不然呢,我還真期待着看您導的片子呢。好了,就為了這個,我再多給你十塊錢,回去找個大夫好好正正筋骨吧。”

袁遠這回是真的走了,不管身後的豬頭男人如何嗷嗷的哀叫,她愣是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倏然轉身,正好身邊停下一輛出租車,袁遠連手都沒招就貓了進去。

謹若說的地方,是市中心的一處休閑別墅。雖然在鬧市區,卻鬧中取靜的坐落在一個小山包上。別墅區不大,其中也就七八套房子,但是每一棟卻都是相隔較遠的。

喬铮的這套,總高六層,一樓被單獨辟出來做成一個與院外相得益彰的花園式涼亭,二樓是一個大大的客廳。

按着從門禁裏傳出的聲音,袁遠直接壓了六樓的電梯。

電梯叮的一聲停下,袁遠出來,立時置身于一個露天的花園中,站在樓頂,整個城市的面貌,盡收眼底。

露臺上沒有人,袁遠正在想會不會走錯了地方,身後突然傳出細細的腳步聲,回身,才發現,背後,站着一個女人。

女人的年齡不好分辨,但是很美,那種非常精致的美,像是博物館裏精美的瓷器,透着那麽股子厚重的優雅和大氣,還有天生的矜貴,目空一切的驕傲。

而此時她看着袁遠的目光,就象一個高高在上的公主,正在睥睨一只卑微的醜小鴨。

袁遠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軟弱的女人,所以相對于這樣的傲視她并不陌生,也從來都會應付自如。微微彎起嘴角,扯出一個清淡的笑容。對面的女人,她已經猜到了她的身份。

但是這個突然的笑容,落在高傲的謹若眼裏,卻似是一番別樣的美麗,令她略一閃神,随即換了一種笑容,欠身向袁遠自我介紹:“我叫鄒謹若,是喬铮的……”

“我知道你,你是铮哥哥的女人,謝謝你照顧他,他人呢?”她與她之間,因為不熟,所以不需要太客套的寒喧,而且,她也不是因為跟她套近乎才來到這兒的。

但是,這句話一出口,袁遠就感覺到了,對面的美女神色剎那僵硬。

曾有幾次,袁遠故意在喬铮面前提到謹若這個名字,卻每回都會被他有意或無意的忽略,而此時美女的表情……難道說她不是?

喬铮在樓下的小餐廳裏,與其說是餐廳,還不如說是酒水陳列室。一間大大的屋子,兩邊是大大的酒櫃,上面擺放着林林總總不下上千個酒瓶,而此時的喬铮,衣裳不整,甚至胡子茬老長的,渾身一副邋遢頹廢相,坐在餐廳的一角,旁邊放着一個已打開快喝完的酒瓶,而他的手裏,那雙纖長的手指間,正夾着一冰透明液體,一仰脖子,喉結處咕嚕了一下,咽了下去。

聽到向他走來的腳步聲,他甚至都沒有分辨來人,陰沉的聲音已發出了逐客令:“叫你離開這裏你怎麽還不走,趕緊滾,否則……”

“喬铮。”袁遠上前一步,從喬铮手裏将杯子奪下來,扔到一邊:“你知道自己的胃不好還喝酒,我說過多少回了,不準碰酒,你全當耳旁風了。”袁遠的話來得突然,舉止也頗霸道,令在場的喬铮和謹若均愣怔了一下。

驀然看到出現在面前的身影,讓喬铮的神情瞬間遲疑了一下,幾乎是頓了有近一分鐘這久,才看清面前這個發出嚣張聲音的人,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小遠!

“小遠……”他嗓子啞啞的,這個聲音似是從聲帶裏被強行扯出來的一般,帶着些嗚咽,一時竟然将那份刻意掩藏起來的虛弱毫無保留的洩露殆盡。

小遠,他一直拼命的想忘掉,卻又無論如何也忘不掉的名字。

“铮,是我叫袁遠來的,這些日子,你這副樣子,實在看着讓人心疼,可我又幫不上你什麽,其實……”謹若還想說什麽,卻被喬铮伸手制止。

“門在那兒,路在下面,自己走,別再讓我看到你,我不再重複第二遍。”喬铮的聲音依舊很弱,啞啞的,但是這次,卻聽出了這嘶啞的聲音裏面,滲雜着難以抑止的憤怒。

但是謹若雙腳動也不動一絲,站在那裏就象生了根一樣,不怕死的再一次勸:“铮,我是為你好……”每次,她的話都說不完,或者說每次喬铮都沒打算聽她把話說完,而這次更甚,直接站起身,幾乎是一躍而起,拉住謹若的胳膊将她拽到窗口,打開窗戶就要把她往下推。

袁遠一下急了,跳起來撲過去一把扯住喬铮的胳膊,一腳過去踢在他的腿上:“喬铮你有病,瘋了吧你。”

卻沒想到喬铮更甚,一轉手将謹若扔到牆角裏,回手掐住了袁遠的脖子。

“你才有病,你才瘋了。”他那樣一臉怒氣的瞪着袁遠,突然象一盆冰水兜頭潑下來,袁遠禁不住顫抖了一下。這麽多年來,她第一次看到這麽憤怒這麽失态這麽猙獰的喬铮!

謹若從地上爬起來,那種高傲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見,她站在喬铮身後,一臉落寞的看着被他掐住的袁遠。

“他這些天,酒醉,睡熟,一直喊的都是你的名字,我還以為他會聽你的,我還以為……”謹若的臉上,帶着些自嘲,帶着些譏諷,一邊說着,一邊擡腳往後撤着身子,袁遠突然覺得,此刻謹若的神态,與她五年前離開大院的那一刻,何其的相似!

女人,夢想一旦被事實驚醒,一顆沸騰的心就會永遠沉入死海。謹若,此一出去,怕是不會再回來了吧!

“喬铮,是男人今天你就把我從這兒扔出去,否則,我就砸了你的酒。”袁遠的眸光毫不示弱的迎上喬铮的陰冷,感覺到了他手指尖漸漸的松開了力道,內心的懼怕也漸減了幾分。

“你跑到我這兒來做什麽,來看我的笑話?好了,現在你也看到了,我喬铮就是這麽窩囊這麽沒出息的一個人,比不上你的軍官哥哥,你現在滿意了。”松開手的喬铮,象突然失去了支柱一樣,當最後一聲怒吼之後,身子軟軟的癱在地上。

這一刻,袁遠突然覺得自己的心象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揪住,痛得她無法呼吸。

這麽多年的相處,她一直以為自己在喬铮心裏只是他妹妹的那個角色,從來沒想到,他竟然将她藏在心裏,藏得這麽深,深到寧可傷害自己也不願向她吐露半個字。

可是,這一切都明白的太晚了!不得太遲了!

現在她的心已經被另一個人占據着,再也裝不進去任何人,任何感情了。

喬铮,今生,我能為你做的,和你能為我做的,只能是兄妹之間那些最純潔最溫暖的事情了。

喬铮醉了,不管他承不承認,但此刻的喬铮,真的已經象一堆爛泥,癱在地上,甚至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

喬铮雖然身材高大,可是他身體的重量倒不是很沉,袁遠架着他的胳膊,從餐廳出來,下到了三樓,回到卧室。

很大的一間卧室,除了一張床一個衣櫃一個沙發茶幾,再也看不到多餘的裝飾,仿佛這是一個旅館的房間,除了每日的生活必備品,甚至連一個多餘的裝飾品和擺都沒有。可是這卻是一個視野非常好的房間,躺在床上,用搖控器打開窗簾,窗外的城市,遠景近景盡收眼底,如果再多一臺長距離望遠鏡,從這裏甚至可以看到城市一半的景致。

可是,此刻躺在寬大的床上的喬铮,卻顯得那麽的孤單,憔悴,單薄的身體,落在咖啡色的深色床單上,甚至覺得象一片樹葉……

這樣廖落的喬铮,是袁遠從不熟悉的。在她印象裏的喬铮,始終都是一個優雅高貴的公子,身上有着天生的書卷氣和後天養成的優越感,卻獨獨沒有這樣孤單寂寞的形象。

袁遠輕嘆一聲,将喬铮身上的外衣服脫掉,從衣櫃裏剛剛拿出睡衣,喬铮卻突然起身,趴着床頭便開始嘔吐。嘔了半天,除了喝下去的白酒和膽汁,卻什麽食物也沒吐出來。

喬铮,你有多久沒有吃東西了?

喬铮的嘔吐松了一點的時候,袁遠才放開他,将他的身子重新扳正躺到床上,拿毛巾擦去他嘴角的穢物,又倒了杯水讓他涮了口,才起身去清理吐在屋子裏的穢物。

自始至終,喬铮的眼睛都半睜着,但是卻一個聲音也發不出,讓人分辨不出他是真的醉着,還是突然清醒了。

因為謹若一直在,廚房裏倒是還存有食物,但是看得出,這些做成了半成品的食物,是準備随時為願意吃飯的人準備的,只要稍稍加熱一下就可食用。

喬铮的胃一直都不好,而且他還一直保留着一個愛喝冰水的習慣,胃的承受力就更是危險,此刻又吐了酒。雖然明明知道他沒吃過什麽東西,但袁遠還是沒給他做其他東西,只調了些蜂蜜,用榨汁機榨了幾個紅棗,簡單的用蛋清調好面做了一塊小餅。

前後不到半個小時,一個湯外加一個餅,全都熱乎乎的端過來。

床上的喬铮依舊保持着同一個姿勢半卧着,只是閉上了眼睛。

“先吃點東西再睡吧,剛吐完,胃受不住這樣的折騰。”袁遠把餐盤放在茶幾上,走過來扶着喬铮坐起,将枕頭墊在他身後。

原以為喬铮很不樂意,可是整個過程,喬铮卻出奇的配合,甚至連聲音都沒出。其實,整整四天粒米未盡,他的胃裏只有進了出出了再進的酒在折騰,根本就沒有任何可以支撐他體力的食物進來過。那會兒,如果不是被突然踏入他禁地的鄒謹若觸怒,如果不是突然看到了袁遠的身影,他根本就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袁遠做的東西,雖然算不得有多可口,但此時嚼在嘴裏,卻無比的香甜,甚至吃完,喬铮還不肯放下勺子,用微弱的聲音問她:“還有沒?”

☆、74

袁遠拿紙巾為他擦拭嘴角,俏皮的一聳肩:“今天只能吃這麽多,明天早晨吧,想吃的話還給你做。”

喬铮一副極度不樂意的受虐表情,滿眼裏都是委屈:“沒吃飽。”

“笨蛋,你餓了這麽久,突然撐飽肚子,是不是不想要命了。你先坐一會兒,我去洗碗。”

喬铮雖然不樂意,卻沒有反對,只眨了眨眼皮,表示接受了她的提議。袁遠收拾完廚房回來,喬铮還還是用同一個姿勢坐在那裏,一動未動,甚至連盯着窗外的那個眼神都沒有任何的改變。

這樣的喬铮,突然使得袁遠好擔心。

在過去的這幾年裏,喬铮始終象影子一樣的陪在她身邊,雖然他話很少,可不管任何時候,只要袁遠有事,喬铮準會第一時間出現在她面前。有時候袁遠都在想,喬铮是不是壓根就沒在公司做事,把時間全用到她身上了?

可是,不管遇到什麽事情,袁遠卻從來沒将他與頹廢兩個字聯系在一起,可是現在……

“喬铮,我們聊聊天好不好。”袁遠把腿收上來,挨着喬铮,坐在他身邊。

喬铮扭過頭,沖她微微一笑:“嗯。”他很少笑,但是但凡笑起來,笑容都是非常迷人的,而此時,他的笑容裏,卻透着一絲難言的悲戚。

他說嗯,可是袁遠卻不知道再如何應對,如何開口了。

喬铮卻率先開口,他一直都知道她的心思,在他面前,袁遠的心思象是透明的,根本就藏不住什麽秘密。

“他對你很好,很愛你,對吧。”他的口吻是肯定式而非疑問式,讓人聽得很舒服,可是袁遠卻覺得應對他的這句話,她缺乏一些自信。

袁遠的沉默,讓喬铮的臉上再次露出了笑容,是那種從來就不陌生的,寵溺和嬌貫縱容的笑容:“遇到一個自己喜歡,同時也喜歡自己的人,是很難得的,別不好意思,該坦然面對的時候就要坦然面對。愛是自私的,但首先是需要信任的,學會放下心結去适應他,你才會覺得幸福,明白嗎。”

因為吃了東西,喬铮的話已沒有剛剛那樣虛弱無力,可是袁遠面對他的這番鼓勵,卻突然有種內疚感。現在的喬铮,突然讓她象重新認識了一遍似的,有太多與往日的形象不相符的地方。

曾經,她總覺得這個人刻薄乏味,而且萬分的刁鑽,有時候甚至有些自私有些可惡,可現在,他竟然能象哥哥或者象父親一樣的給她訓導。

“喬铮,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袁遠始終正視着他的眸子,一點一滴的情緒,都彙集在她閃亮的眸子中,這樣的喬铮,依舊是她童年少年時期那個最踏實最安全的依靠。可是,從什麽時候起,他們彼此丢失了對方的?

“你還說我是笨蛋,其實你才是。從來只看到別人對你的好,卻看不到自己對別人的好,有時候,我覺得面對你,簡直就是種負擔,要負擔你的真情,要負擔你的柔弱,還要負擔你的幸福……真的,有時候好怕。

現在,終于可以放松了,有人接替我負擔起了你,真的感覺好輕松。小遠,你不要覺得我這樣的行為是消沉,其實不是,這叫放縱,明白麽。

從你出生的那一天起,我身上就好像背負着一個責任,一個給你幸福的責任。所以那時候,只要有人在我身連喊‘喬铮,你媳婦兒’,我就特別的緊張,特別的害怕,害怕有一天你真的做我的媳婦兒,而我卻給不了你幸福。

可是不管我如何逃避,你都始終會不依不撓的找到我,令我很沮喪。那時候我就在想,你肯定就是上天派來折磨我的一個結,讓我心痛,讓我不安,讓我想法設法的逃離卻始終不能得逞的一個羅剎。

所以那時候我就想法設法的給你身邊找能夠吸引你的男孩子。可不管我找來的男孩子多麽優秀,你總是會想方設法的給人欺負跑,最後只留我一個在你身邊受累。

所以,當我知道你還有個爸爸的時候,我真的感覺輕松了好些日子,當媽媽一說要帶我出國,我甚至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可是到了國外我才知道,在過去的那些日子裏,我早已習慣了你的折磨,習慣了為你負累……

小遠,知道嗎,人的任何感情,其實都是一種生活習慣,沒有什麽舍得與舍不得,只有适應與不适應,因為我早就學會了适應,所以現在感覺輕松,你懂嗎?”

袁遠自始至終都沒有開口回應或者反駁,現在,對她來說,喬铮對她到底是種什麽感情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已是她身邊的一個親人,雖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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