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着一起熱鬧。
袁遠推開剛湊到爺爺跟前的孟欣辰:“你明着是監督,暗地裏走私,一邊兒去,站開些。”
孟爺爺看到孫子回來,笑得臉上的褶子都不見了:“欣欣,你去小遠那邊,爺爺不怕走私。”他猜出了一個數,袁遠也猜了一個。
孟欣辰揭開手絹一數,果然袁遠的數字最接近,這下,爺爺不幹了:“小兔嵬子,敢情真把你爺爺賣了。”
孟欣辰一臉無辜:“不關我的事兒啊,朗朗乾坤,衆目睽睽之下,我可不敢舞弊,倒是爺爺您倚老賣老,欺負小遠膽小吧。”
袁遠抿嘴偷笑,孟爺爺起身去抓孫子:“還沒長熟就學會吃裏扒外了,你們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負小遠了。”
孟欣辰一下跳開,躲在孟梓桐身後,幾個人的笑聲在客廳裏此起彼落,門口驀然出現的一抹豔紅色身影,瞬間打斷了這難得的和諧。
一身打挺的西服,沒有系領帶,領口的扣子随意地敞開了幾粒,顯出一身野性不羁的孟逸辰,與一位紅衣女子一起出現在了大家面前。
女子身材惹火,一頭紅棕色的長發,燙成了大波浪卷随意地披在身後。眼波靈動,長長的睫毛上翹,眨動時,另有一番媚惑在裏面。看到客廳裏熱鬧的場面,優雅地停住,轉向孟逸辰,輕輕啓唇,“會不會太唐突了?”
孟逸辰随性一笑:“都是我的家人,你不必拘束。”轉向一臉詫異看向他的家人,“她是曹姍娜,要在家裏住一段時間。”然後引着這位叫曹姍娜的女子,一一跟大家介紹。
最後,看到了坐在棋盤前的袁遠:“她是小遠。”
美麗的女子大方地向袁遠伸出手:“小遠?很漂亮,是你妹妹嗎?”
袁遠起身,手稍稍前伸,與女子纖柔的手指碰觸,剛想澄清她在這裏的角色,身邊的孟逸辰卻先開口了:“不是,她是我的家人。”他看向袁遠,眸子裏閃動着一絲脈脈溫情,同時也洩露出了一絲疲憊。
袁遠的心裏突然象被什麽鈍器砸了一下,發出一個很重的聲音,顫得心底酸酸的。孟逸辰眼中的紅血絲,透露出了他夜裏沒有休息好的信息,即使強撐着,那絲倦怠也無法抹去。想睹氣不理人,可這樣的神情卻又令人心生憐,袁遠苦笑了一下,将心中的不忍極好的掩飾過去。
不等袁遠的答複,曹姍娜大大的眼睛已沖她眨動了一下:“小遠,以後我要怎麽稱呼你呢。”她的态度很友善,甚至感覺不到漂亮女人之間的那種妒意,但是袁遠還是明顯的顫了一下。
這個操姍娜,似乎在哪裏見過!
“叫我袁遠就好,不過我不常來,應該也沒多少機會跟你碰到,你随意就好。”
感覺到一家人突然靜下來的表情個個都透着詫異,孟逸辰沒有多跟袁遠交流,轉向曹姍娜:“一路上累了,你先上去洗個澡休息吧,今晚你住我的房間。”
原本剛剛還蔭生的一絲心動,此刻被孟逸辰的這句話突然擊中,袁遠的身子驀然一晃,沒穩住,差點跌倒。不知不覺出現在身後的孟欣辰及時出手,将她的身體收在臂彎裏。“又低血糖?趕快坐下,我去拿糖塊。”
孟欣辰扶着袁遠坐下,一轉身跑進廚房去翻東西。
孟逸辰看到坐在沙發上卻依舊渾身顫抖不止的袁遠,眸中的疼惜止抑不住,貼在身側的兩只手,下意識地向前伸了一下,想上前握住她的,卻又驀地收住,回握成了拳。
孟欣辰手裏拿着糖塊,幾步跨過來,剝開一粒就塞進袁遠口中。阮靓穎沏了一杯VC果汁,端過來遞給袁遠:“快喝了,這個見效快。”
袁遠眼裏憋着淚,兩下将口中的糖塊嚼碎吞下,接過阮靓穎遞來的水杯,閉着眼睛,仰頭一氣喝幹:“謝謝阿姨,我想回家去。”
孟欣辰伸手将袁遠扶起來,讓她的身子靠在自己肩上:“我送你。”
孟逸辰臉上烏雲密滿,緊握的拳頭松開,一回身,沖曹姍娜:“我們上樓去吧。”
曹姍娜大大方方地挽着孟逸辰上樓,臨轉身前,還不忘跟一句話也沒說的家人們一一點頭打聲招呼:“叔叔阿姨,我們先去休息了,晚安。”
袁遠盡管心裏裝得泰然自若,此刻,心底的那道防線終還是轟然倒塌,倚在孟欣辰肩頭的身體,猛烈的晃動了一下,差點堅持不住。
孟逸辰,她的逸哥哥,在她面前,堂而皇之地挽着另一個女人要去過自己的二人世界!
感覺到袁遠身體驀然而至的疲軟,孟欣辰手臂用力,将她的身子更緊地拉近,幾乎讓她的重量全部轉移到自己身上,用這一刻的無奈承載着她的心痛。
此刻,他能做的,也只能如此。
孟梓桐一雙手掌握成了拳,終于把沒處可撒的怒火發洩在緊緊拽着他衣袖的阮靓穎身上:“都是你們阮家的好血統,什麽事傷風敗俗就偏做什麽事。”
阮靓穎身子僵直,臉上的肌肉痛苦地抽了一下:“孟梓桐,要說說一個,你又不是女人,怎麽說話也拔了蘿蔔帶了泥的糾纏。”
孟梓桐一轉身出門:“盡快把環境給我整理幹淨,否則這個家你就一個人住吧。”也不管爺爺在後面是什麽表情,他一甩手,率先出門了。
孟欣辰半拖半抱地将袁遠送到七號院門前,伸手扳正了她的身體,讓她對上自己:“小遠,別在意你眼裏看到的,也許并不是事實……”
被外面的涼風一吹,袁遠反倒冷靜了一些,擡頭,擦了一把臉上的淚水,笑着對孟欣辰:“我知道呀,所以也沒有在意。倒是剛剛,謝謝你。都幾年了,還記得我的低血糖。”
孟欣辰心裏酸楚。記得,怎麽能不記得,你好多好多的事我都記得,包括你的缺點,你的優點,點點滴滴,從來都沒忘記過。可是記得又有什麽用,也只能在你最無助的時候,把肩膀借給你,那麽短暫。如果是一生多好!如果你也能為我傷心,為我流淚,哪怕只有一次!
擡起厚實的手掌,輕輕替她拭淚,聲音溫柔到了極點:“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在樓下等你,送你去上班。”
袁遠擡起婆娑的淚眼,看着孟欣辰,故作開心的使勁的點頭:“好啊。”
可是轉身才走了幾步,袁遠就停住了腳步。這個家,和七號院一樣,到處都是傷心和心痛,呆在這裏,就象呆在一個充滿痛苦的牢獄中,會令人窒息,會令人發瘋。
“二哥哥。”
孟欣辰愣了一下,迎上去:“怎麽了?”
“我忘記了,明天有個醫學報告會,我的報告書沒趕出來。”
“那怎麽辦,我能幫你什麽?”
“我想回去寫。”
“在這兒不能寫?”
“這兒沒有資料。二哥哥,你能送我回去嗎?”袁遠一雙可憐巴巴的眼神望着孟欣辰。孟欣辰心裏一軟,骨子裏的柔情透出來,回手有力地将她的雙手握在掌心裏:“小遠。”
袁遠讪讪一笑,将自己的手抽回來:“對不起,忘了你剛剛回來,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孟欣辰擡腕看了一下表,再次将袁遠的手握住:“以後不準跟我客氣,只是……都十二點了,晚上加班,明天怎麽上班?”孟逸辰擔心的不是自己有多累,而心疼這樣的袁遠,更心疼她的身體。
袁遠一臉笑容,勉強,卻還是咬唇,煽動了兩下睫毛,似乎要把沾在睫毛上的濕潤全都抖下去,“所以要趕快趕出來嘛,要不然睡不了兩三個小時又得爬起來趕。”
孟欣辰再次擡起手掌,輕輕地覆在她的小臉上,連同眼窩裏的淚水,一起收進自己的掌心,對她露出一個極暖的笑容:“好吧,你先進去跟你爸打個招呼,我去取車。”
袁遠點點頭,孟欣辰先松開了她微微發抖的小手。
孟逸辰安頓好了曹姍娜,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袁遠上了孟欣辰的車,一股濃煙絕塵而去。他點了一支煙,坐在客廳的角落裏,一直坐到了天亮,也沒有等到孟欣辰再回來。
孟欣辰的确沒有回家。
送袁遠回到宿舍,怕她一個人加班寫東西術晚,又跑出去外面買了宵夜。
袁遠一個人坐在書房裏翻資料寫東西,孟欣辰知道她一個人躲在裏面心裏憋着委屈,卻又無能為力,只能坐在外面幹着急。
一個小時過去了,袁遠沒出來,孟欣辰輕輕地敲了兩下門,裏面沒有聲音,輕輕一推,原本就虛掩着的門輕輕推開。可是書房裏的袁遠,卻伏在桌子上睡着了。
雙手墊在臉頰下面,臉上還帶着未幹的淚痕。
孟逸辰看着這樣的袁遠,心象被劍刺着般的痛。
☆、90
這一刻,袁遠象徹底失去了生活的方向。
以往,不管和孟逸辰怎樣的別扭,待到氣消了,她總是可以首先收到他道歉的短信。可是現在,別說短信,她甚至連他的行蹤都失去了。
那天早晨醒來,腦袋脹脹的,鬼使神差地就給孟逸辰的手機撥了號,可是話筒中傳來的聲音卻是不在服務區。
孟欣辰離開的時候在桌子上留了個便條,單位有事,緊急任務。
林楠信院的消息是爸爸的機要幹事打過來的,清晨發病的時候正好一家人都正準備出門,就緊急送到了省院。
李幹事雖然沒說林楠發病的原因,但袁遠即使不用動腦子也可以猜得到是什麽狀況。
孟逸辰突然帶着一個妖冶女子公然住進了家裏,即使是她這樣有髒健全的人都幾乎承受不了,更何況是心髒一直不好的林楠。
搶救的很及時。袁遠趕去的時候,林楠已經被送到了病房。宋佳不在,林震坐在床前,手裏端着一只精美的紅釉瓷碗,哄着林楠吃東西。
“楠楠乖,我的楠楠最乖了,再吃一口,就一小口。”袁遠站在門口,出神地看着這一幕。爸爸的臉上露出的慈祥,是她從不熟悉的,甚至連見都沒見過的。在袁遠的印象裏,爸爸一直是一副千年不化的冰山,眼神犀利,精幹而果斷,因為不常在家裏,困而他的形象總是與慈父無緣。
而此刻,他陪在林楠身邊,臉上帶着慈祥笑容,一點一點地哄林南吃東西,語氣中的寵溺和嬌縱,那麽明顯的外露,可他卻還渾然不知。
林楠象征性地張口吸了一吸湯勺裏的粥,擺擺頭:“我吃不下了。”她的聲音很微弱,卻聽得出,是真的沒有力氣了。
淚水不知不覺地流出來,模糊了袁遠的眼睛。
不是她心眼小,善妒,而是這樣的親情,讓她望而生畏。她是爸爸的親生女兒,正因為抱着尋找親情的夢想,她才踏入了這個家,才意外地邂逅了她的愛情,才有了今日的痛徹心扉。
假如八年前媽媽沒有離開,假如八年前她跟着舅舅去了國外,假如……她就不會遇上孟逸辰,就不會有這場戀愛,更不會傷到連哭的力氣都沒有。
可是這世上,沒有假如。
連病房都沒進,袁遠轉身,抹了一把眼裏滲出的淚水,直接轉身跑出了醫院。
夢了八年,渴望了八年,到現在才知道,原來渴望和追尋的,沒一樣是屬于她的。
也許,是該到了離開的時候!
一整天上班,袁遠的精神都處在恍惚的狀态。
下午手術的時候,袁遠的走神更是讓秦默先皺完眉頭,然後又驚出了一身冷汗。“袁遠。”他一個大聲音,頓時喝住了袁遠的神游,反應過來才發現,手中的激光刀已偏離了圖譜中的原瘡口!
第一次漠視病人的生命!
袁遠驚出了一身冷汗。
“出去。”秦默毫不留情地下了驅逐令,即使是他一步步親自提拔起來的苗子,秦默也毫不留情地板起面孔,奪理了她的手術刀。跟一條鮮活的生命比起來,一個人的自尊根本不算什麽。
袁遠慢慢地摘掉手套,神色中,全是羞愧。
科學是嚴謹的,生命是寶貴的,醫者都有一顆仁心,如果做不到這些,醫生,與殺手又何區別。
幾個院領導一起商量的結果,對袁遠的處罰是:停職反醒半個月,寫一篇事故報告和書面檢讨。
當廖峰将這個決定小心地向她宣布時,袁遠心裏反倒坦然了很多,也清醒了很多。今天,如果不是秦默在場,這場事故無法避免,到時候她面對的可能就不是單純的停職這麽簡單。
秦默,還是想要保護她的吧。
喬雪看着袁遠故作輕松地往外走,眼睫毛使勁的眨啊眨的老半天,終于沒能将湧出的眼淚成功的憋回去,吧嗒吧嗒地掉下來。
袁遠回頭,捏了一把她細膩如玉的肌膚,微笑着安慰:“放心吧,半個月後,我還會是個好醫生。”袁遠話說的似慷慨赴死前的豪邁,可圈子裏的人都明白,這個風頭正勁的年輕醫生,正當翺翔的雙翅,怕是要折一卻了吧。
對于醫生這個職業,事故就是最可怕的魔障,只要沾一點點兒邊,即便如袁遠這般身後有人撐腰,可以免得了萬劫不複,在這一行裏的口碑也會傷筋動骨。
正因為聽到了這些傳言,喬雪才傷心欲絕的丢下手中的工作跑出來找袁遠。向來高傲如袁遠,這樣的打擊,她承不承受得住?
看到喬雪還是淚眼婆娑地站在原地不動,袁遠輕輕拍拍她的肩膀:“有什麽大不了的,前段時間那麽忙,乘這個機會我休息一下還不行。”
從醫院出來,袁遠只覺得身體極度的疲憊,似乎還沒有哪一次象今天這樣,想迫切的找個枕頭,一頭紮下去睡個天昏地暗。
可是好巧不巧的,口袋裏安靜了數天的手機,突然鬥志昂揚地傳出一波強似一波的震動。
“聽着,五分鐘後我在你醫院門口等你,如果見不到你的影子,你應該知道後果。”孟欣辰不等袁遠拒絕,他那邊已挂斷了。
袁遠手中握着手機,茫然了幾秒,然後象幡然醒悟般的往宿舍走。
身上的衣服,消毒水的味道太濃,需要換一換了。
☆、91
打開衣櫃換衣服。
袁遠的衣服原本就不多,基本上省略了一般女孩子換衣服時浪費在挑選上的時間,但是很有品味。匆匆洗了個澡,新換了一身。米色的低領修身薄毛衣,一條配套的藕色長裙,腳上配了一雙奶白色的半高跟羊皮小靴子。
毛衣的領口開得很低,露出了一大截細嫩白晰的肌膚。袁遠看着鏡子裏的這個自己,突然有些迷茫。記不得是從哪時候開始,突然就不喜歡穿裙子不喜歡留長發的,但是穿着裙子的自己,的确比平日裏習慣了長褲的那個形象,更加妩媚動人。
曾經,身邊不少人都羨慕她有一個漂亮得如同仙女般的媽媽,更是羨慕她遺傳了媽媽皎好的容顏。但是她與媽媽溫婉恬靜的性格卻無法相提并論。從記事的那時候起,她就不喜歡媽媽給她挑選衣服的花色和款式,直到後來,學會了自己做主的時候,便總是喜歡用自己的風格打扮自己。所以,長大後,她的身上也就消失了媽媽仙女般的靈秀之氣,反倒多了幾分冷漠與果斷。
身上的這套衣服,是去年從舅舅那裏回來時,臨行前表弟送她的禮物,回來後就被她塞到了箱子底下。沒想到現在上身的效果還真是別有一翻動人之處。
袁遠手指從頸間細嫩的肌膚上滑過,臉上閃過一抹妖冶。
是的,要改變,就得從最基礎做起。
想是這樣想,但心裏終還是忐忑,出門時,又順手從衣櫃裏抓了一條絲巾搭在光裸的脖頸上。
即使是這樣刻意的摭擋了一下,一出門,還是把等在路邊,斜倚着車身抽煙的孟欣辰驚得象看從動物完跑出來的猛獸一樣,看着一步步向他走來的袁遠,有剎那間的懷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現了幻覺?甚至忘記了眨眼。
袁遠伸手在他機前繞了一圈,孟欣辰才反應過來,“哎呀媽呀,這誰家妞呀,這麽靓。”
袁遠手裏抓了一款愛馬仕的手包,包身上純銀質鑲鑽的搭扣,在秋日的陽光下格外耀眼。擡起來,在他頭上輕輕拍了一下:“本人袁遠是也,怎麽樣,漂亮吧?”
孟欣辰掐滅了手中的煙蒂,毫不避諱地将袁遠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一夜之間就麻雀變鳳凰了,怎麽招,今天這頓你請?”
“沒問題啊,要不,還去蔡少的園子?”
袁遠一提議,就被孟欣辰爆出“哧”的一聲給駁回去:“有點品味行不行,就他那破園子,還值得惦記兩回?今兒換地方,咱也趕把時髦的,憶苦思甜去。”
孟欣辰的車子出了北門,徑直上了一段高速,又從匝道上下來,走上了鄉間小路。
“帶我去哪?”一路上的秋景美不勝收,但袁遠昨晚沒睡好,又加上精神上的松懈,困倦來勢洶洶,即使勉強跟孟欣辰東一句西一句的聊,也還是招架不住兩個眼皮直打架。但孟欣辰坐在身邊,她又不想在他面前暴露出自己的疲軟,硬撐着。
“你怕我把你賣了?”孟欣辰咧唇一笑,袁遠垂下的眼皮被她強撐的意志左右着,松松垮垮的半耷拉着,看得人心疼。
“我倒是這麽想來着,可就怕你賣不出去。”
孟欣辰蹙唇一笑:“帶你去一個極清靜好玩的地方,不過話說清楚,晚上可能回不來,你要不要跟什麽人告個假什麽的?”袁遠原本白析透明的肌膚暗淡無光,大眼睛下,一圈黑影,明顯的是疲勞過度,孟欣辰不方便追問什麽,心裏卻感覺很不是滋味。
袁遠透過後視鏡白了他一眼,幽幽地吐口:“現在我無事一身輕,是自由人士,随便你帶我去哪兒了。”說完,閉上眼睛,不再看透過後視鏡察看她神情的那雙眼睛。
眼睛是心靈的窗口,只要合上,什麽情緒都會被關在裏面,現在,她最需要的,是一份寧靜。
孟欣辰也不再說話,收回視線,放到眼前的公路上。
在他的記憶中,袁遠,很少有這樣疲憊的時候。
中午回家取東西,匆匆上樓,與正要下樓的曹姍娜撞了個正着:“你知道逸辰去哪兒了嗎?”
孟欣辰眉頭皺了一下:“他不是跟你在一塊兒呢嗎?”
曹姍娜大方一笑:“自從那天他把我扔這兒之後,就再沒見着他的人影。如果你見着他了,代我告訴他一聲,我要先去處理一些我的事情,等處理完了自然會回來,請他放心。”
孟欣辰腦子裏一直回放着曹姍娜的表情和話語,怎麽想都想不出她與逸辰之間到底是層什麽關系。逸辰的手機關機,電話打到他所在的部隊,說是下基層去了,可到底去了哪個部隊,接電話的人也說不清楚。
副駕上的袁遠頭偏到一邊,抵在車玻璃上睡着了。
孟欣辰一伸手,想把袁遠的身子扮過來給她系上安全帶,但伸出的手落在她的肩頭時,又猶豫了一下,将手縮回來,随即放慢了車速。
绻縮着身體睡着的袁遠,失去了棱角的保護,顯得很羸弱很單薄,雙手交叉環抱在胸前,将自己擠成一個如刺猬般的圓球,用這種自我安全的意識保護着自己。不知道是哪本書上說,總喜歡雙臂環抱的女人沒有安全感,此刻的袁遠,她心裏,是不是也是處在沒有安全感的恐懼中?
過去,孟欣辰接觸到的,大多的是袁遠的倔強,袁遠的好強,袁遠的任性,卻從沒見過象此刻這般無助的袁遠,盡管只是一個看似不太雅觀的睡象,但孟欣辰的心裏卻象打翻了五味瓶。
袁遠,過去到底經歷過些什麽,現在又在經歷着什麽?他從沒發現自己象現在這樣的不了解她,對她從沒有過象現在這樣的陌生感。
車速以四五十碼的速度在鄉村道路上慢慢的爬行着。此刻他突然想将袁遠喚醒,突然有種想跟她好好聊聊天的欲望。
孟欣辰打開空調,點了一支煙,緩緩的吸了一口,然後閉上嘴,看着煙絲從鼻孔裏冒出來,眼圈澀澀的。
袁遠醒來時,天色已近黃昏,車子停在平山腳下,而孟欣辰已不知去向。
袁遠揉着眼睛走下車,活動了一下睡得僵硬的身體,掏出手機撥孟欣辰的號。
電話沒人接,但很快便有鈴聲由遠而近的傳過來。
“睡美人終于醒了,感覺怎麽樣?”孟欣辰邊走邊掐滅手中的煙蒂,露出一臉的痞笑。
“脖子酸死了,你也不知道叫醒我。”袁遠扭了幾下酸痛的脖子。
“叫醒你?那還怎麽享受美女的味道,我又不傻。”孟欣辰故意的湊到袁遠面前,嗅她身上的味道。
袁遠一下警惕起來,閃身後退了一步,大腦頓時清醒:“該死的,你對我做什麽了?”
孟欣辰沒說話,卻笑噴了,索性蹲到地上不起來,袁遠急了,照着孟欣辰的腿上就招呼了一腳,踢得孟欣辰頓時捂着腿半跪倒在地上。
“小狼嵬子,你想殺人呀。”孟欣辰生氣了,一個挺身站直了身子,用胳膊抵着袁遠的脖子将她壓到車門上:“連個玩笑都開不起。”
袁遠意識到可能誤會了孟欣辰,态度頓時弱下來,嘴卻不聽話的落到了孟欣辰并沒怎麽用力的胳膊上,狠狠地咬下去。
孟欣辰疼得直呲牙,憤怒的眼睛圓瞪着,一副吃人的表情。“除了這招,你就不能玩點新鮮的。”
袁遠的牙齒,毫不猶豫的在孟欣辰的胳膊上留下一圈深深的痕跡之後,離開了。看着孟欣辰抹起袖子查看紅了一大片的胳膊,袁遠象個做了錯事的孩子,搓着雙手,小心翼翼地看孟欣辰的臉色。
“二哥哥……”她知道如果孟欣辰要是真生氣的話,馬上就會有一場暴風雨。
孟欣辰咬牙,瞪了袁遠一眼:“孟某受挫折了,後果極其的嚴重。”說完,頭也不回大步流星的向山上走。
袁遠很臭屁的跟在後面小跑,就差伸手去拽孟欣辰的衣角。
孟欣辰走的快,袁遠跟在後面喘得咻咻的,不止聲的喊:“二哥哥你等等我。”
孟欣辰裝作聽不見,心裏卻被袁遠這聲聲的呼喚攪得顫顫的。
半山腰裏,遠遠的可以望見一片連成一片的帳篷,之間燈光搖曳,雖然天還沒黑,卻已顯出了一派別樣的浪漫。
孟欣辰在售票點交驗身份證,付了押金,跟着服務生往帳篷裏走。服務生在這條山路上走的久了,輕車熟路,走路的速度很快。袁遠跑的急了些,脅間腋了氣,剛停下來彎着腰扶着肋間想喘口氣,一直陰着臉的孟欣辰返身回來,站到了面前:“怎麽了,哪兒不舒服?”
“你們先走,別管我,我歇一下就好。”袁遠皺着眉不敢擡頭,此刻已有汗珠從額頭上滲出來,她不想讓孟欣辰看到擔心。
但是孟欣辰還是擔心了,兩只手象兩只有力的鉗子,鉗着她的雙肩,一用力,她的身體便象被撐離了地面般的向上懸了一下,被他拽近到自己面前:“袁遠,什麽時候你能丢了跟我的客套,象模象樣的真心對一回,成麽?”
袁遠強撐着不讓心頭突然泛起的委屈流露出來,微笑了一下,點頭:“肋間有些岔氣了,你們走慢點好不好。”
孟欣辰心頭一動,擡手擦了一把她額頭的汗水,語氣空前的柔軟下來:“好,我陪你慢慢走。”将她的小手握在掌心裏,盡量與她保持相同的速度,并肩,步伐整齊地邁動向前。
但是即使是這樣的速度,袁遠的小手也還是在他的大手裏止抑不住的顫動不止。
不知道是中午原本就沒吃什麽東西的緣故還是身體本身的抵抗力不夠,此刻,袁遠的額頭冷汗直流,嘴唇發白,連走路,如果不是放進孟欣辰手心裏的那只手借力,身體随時都有軟軟塌下去的危險。
孟欣辰看到她額頭的虛汗,有些急了,看來袁遠的這個老毛病不但沒見好,現在好像還嚴重了。“怎麽回事?你自己是醫生,這幾年了也不知道先為自己看看是什麽毛病,都幹什麽了這幾年。”一邊埋怨,一邊就松開袁遠的手,一彎腰,将她打橫抱起來,甩開步子追上前面的服務生。
“先趕快去給我弄杯糖水來,快。”服務生正好掀開帳篷的簾子,看到後面跟上來的先生懷裏抱着的女子雙唇泛白,連手中的酒瓶都忘了開,轉身就往外面跑。
帳篷很寬暢,地上鋪了一整塊防潮墊,上面擺放了一張席夢思墊,墊子上擺放了一張小桌子。剛剛服務生端進來的東西全都擺在小桌上。
孟欣辰把袁遠小心地放到墊子上,抽回手放在她的小腹上,輕輕的一下一下的揉。這個動作也許不管用,但袁遠以前犯低血糖的時候,只要他這麽一揉,袁遠很快就會鎮定下來。
“堅持一下,馬上就好。”他強作鎮定的安慰,一只手卡在她的肩上,勁用的象要掐進她的皮膚裏去似的。
袁遠氣憋的出不來,看到孟欣辰緊張,原本想安慰他一句,但一張口,卻哇的一聲就哭了,伏在孟欣辰肩上抽得止不住。
孟欣辰一下就慌了,忙地抽回正貼着她腹部輕揉的手,打顫的問:“怎麽了,是不是我弄痛你了?還能不能堅持?要不咱不玩了,我這就送你去醫院。”孟欣辰拖着袁遠站起來,伸手抹了一把她額頭的汗,才發現她抖的厲害。
袁遠一邊搖頭一邊躲過孟欣辰的手,伏在他肩頭,雙手無力的撐着他的身體,盡量讓自己保持住平衡,頭窩在他懷裏,咬住了他胸口的衣服。
從小到大,犯低血糖的時候,好像每次都只有媽媽和孟欣辰兩個人寸步不離地守在身邊。也只有他們,最懂得用什麽樣的方法消除她心頭的恐懼。
袁遠的身體抖得越來越厲害,孟欣辰不敢大意,抱着她在墊子上坐下,雙手撫着她顫不止的背,不停地安慰:“沒事的,一會兒服務生拿糖水來就沒事了,先挺住啊。”
山上的帳逢離山下的管理中心還有一段路,孟欣辰等不及,一擡頭看到服務生端上來還沒有開蓋的紅酒,一伸手抓過來,從身上掏出萬能工具,兩下啓開,盛了一杯,遞給袁遠:“先喝這個。”
但是,懷中依舊瑟瑟着的袁遠卻早已對這個味道敏感的起了反應,杯子還沒到嘴邊,便開始幹嘔起來。
孟欣辰這才想起來,袁遠暈紅酒!
再想不出其它辦法,眼看着奄奄一息的袁遠開始臉頰都發白了,孟欣辰是真着急了,抓過酒瓶對着嘴猛喝了一口,然後将已縮在懷裏抖成一團的袁遠扳正,雙手捧住她的臉,嘴唇對上她的,乘袁遠張口喘息的時機,嘴裏的紅酒被順勢送了進去。
孟欣辰在風月場上的伎倆娴熟,還不等袁遠反應過來反吐出來,他已經收住唇角,将袁遠的唇嚴嚴實實地堵住,随即舌頭一伸,在袁遠還在抵觸着的口中一攪,随後驀地收緊,裹着她的舌頭尖往嗓子口一沖,徑直帶着存在她口中的酒液進入喉嚨。
袁遠被嗆了一下,乘孟欣辰松開的時候剛想喘口氣,可是孟欣辰的第二口酒又送了進來。這回,酒剛一進到嗓門,袁遠便條件反射般的想嘔出來,卻被孟欣辰死死地用嘴包住,不管她怎麽吐,酒都會原封不動地被再次送進她的胃中。
袁遠頭昏腦脹的揪扯着孟欣辰的衣服,下死勁的反抗。可她的頭被孟欣辰牢牢地掌控住,除了乖乖地接受,再也無講可施。
最後,不知道是終于習慣了酒的味道,還是習慣了孟欣辰的唇,她癱在他懷裏,任憑孟欣辰的唇帶着她的舌尖在她的口齒間來來回回的出入,閉上眼睛,腦子裏空空如也。
終于,他尤如天賴般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才清醒過來,只覺得口中木木的,空空的,連心也空了般的麻木。
“好些了嗎?”他的氣息就在她的鼻子尖兒處,可是她卻不敢睜開眼睛。
她知道抱着她擁着她給她力氣支撐住她最後意志的這個人不是孟逸辰,可是她就是不想睜開眼睛,不想看到他臉上的尴尬和她心中的局促。
“嗯。”她輕輕的,呻.吟般的應了一聲,臉頰快速的燃燒起來。
“好,那就再來一口,咽下去,不準吐。”可是,這回他喂到她唇邊的,是一只冰冷的玻璃杯。
她張開口,銜着杯沿,将杯中的紅酒一口飲下,可杯子還沒離開,她的胃裏就象注入了化學毒藥般的燒灼,随即象火山爆為般引燃了胃裏其它的東西,瞬間上竄,勢不可擋地沖口而出……
袁遠狂跑出帳篷,趴在外面的草地上狂吐,吐得直到連綠色的膽汁都不剩……
剛剛,她以為自己已經适應了紅酒的味道,卻沒想到,适應的,只是他灌輸的方式。
孟欣辰從身後扳着她的肩,一只手扶着她的後背,滿眼裏都是心疼。他原本是想讓她舒服一點,卻沒想到自己的一意孤行,卻反而害得她更加難受。
服務生終于将一杯糖水送上來,孟欣辰小心的扶着她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