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
乖,喝下去,一會兒就好了。忍一忍,別再吐了啊……。”
袁遠無力的靠在孟欣辰的肩上。胃裏失去了燒灼的痛感,雖然渾身癱軟無力,但舒服多了。喝完了杯中的糖水,終于擡頭,迎上孟欣辰滿含愧疚的眸子,輕輕的喚了一聲:“二哥哥。”
“嗯?”這一聲喚,仿佛天外飛仙,孟欣辰的心都跟着顫了兩下。
可是袁遠卻再沒說什麽,只有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眸中倒映着的那個自己。
胃裏再度翻江倒海的湧動起來,袁遠掙起身,還想往外跑,卻被孟欣辰一把按住,拉進懷裏,唇重重地覆上去。他的口中,還帶着剛剛畿酒的味道。可能真的是習慣了他口聽紅酒的味道,袁遠的胃中竟然出奇的平靜下來,等待着填充。
可是,孟欣辰的口中,并沒有酒。他只是用他的唇封住了她的口,什麽也不做,只是不想讓好幾剛剛喝下去的東西再吐出來,太傷胃。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袁遠的雙手不知所措地放在身側,原本柔軟的身體在孟欣辰的懷抱裏漸漸的僵硬。
孟欣辰,唇封堵着她的唇,幾乎就沒怎麽用力,甚至連額外的一絲動作都沒有,可她的心卻跳動的象擂鼓一樣失去了節拍。
☆、92
袁遠一身低領的薄毛衣,耐不住夜色中的寒,輕輕顫了一下。出門時,怎麽也沒想到孟欣辰帶她來的是野外,要不然,她會給自己準備一件厚實一點的外套。
半山腰裏被開發出來的一塊平坦地面上,搭起了一個臨時的舞臺。孟欣辰訂的位置是靠近舞臺的第二排,演出還沒開始,身後已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和口哨聲。
剛剛才坐下,孟欣辰的手機就響了,不知道什麽事,眉頭一擰,讓袁遠先坐着,自己擠出去接電話。
演出是海派勁舞團的保留節目《冰河時代》。節目雖然沒有什麽亮點,但據說演出人員裏,青一色的都是男子,包括後期制作,都沒有一個女性參加。
袁遠瑟縮了一□子,抻着脖子正在等待後臺走動的人影,突然一個服務生過來,将一杯熱奶茶遞到她面前:“是袁遠袁大夫嗎?我們經理特意為你準備的一杯熱飲,請笑納。”
袁遠沒有伸手去接,而是警惕地看了一□前身後,确定沒有一個熟悉的人:“對不起,我不認識你們經理,替我謝謝他,飲料就不必了。”
服務生猶豫了一下,看到袁遠連理都不再理他這茬,微一欠身,端着飲料離開了。等再來時,端飲料的托盤裏,多了一個紙條:“在飲料和我的外衣裏選一樣用以禦寒,不然,今晚所有人都看不到演出。葉紹。”
袁遠正猶豫,突然從身後伸過一只手,一把奪走了她指間的紙條,随即,一件帶着濃濃男性氣息的外套落在了她的肩上。
孟欣辰緊挨着袁遠坐下來,一伸手,從托盤裏抓過熱飲:“先穿上衣服。”
袁遠看着一身白色襯衫的孟欣辰象突然從天而降般的坐在身邊,緊張的情緒稍稍的穩定下來:“是不是要走?”
孟欣辰的視線落到舞臺後面的寬柱子後面,盯着那兒皺了一下眉,回頭,沖袁遠送上一個放心的笑容:“是爺爺,又在擔心我的行蹤,我告訴他跟你在一起,他就放心了,不過待會兒你得給他回個電話,報一聲平安,否則今晚老爺子又睡不着。”
袁遠“嗯”了一聲,點點頭,看來這人老了真的跟小孩子一樣,不能貫,一貫就上瘾了。穿上孟欣辰頗有男性氣味的外套,身上果然暖和了起來。
孟欣辰伸手替袁遠掖了一下衣襟,一雙警惕的眸子掃過來:“我記得你跟那小子不熟,什麽時候開始的?”他的話語直接而冷漠,不用想也知道他指的是誰,袁遠腦子裏瞬間就烙了一個印痕:隔閡。
這麽些年了,葉孟兩家,果然還勢如水火。
“胡說什麽呢,你這張嘴,一張口就傷人,什麽時候也能改改。”袁遠沒好氣的推開孟欣辰遞過來的熱飲料,将身上孟欣辰的外衣往緊了包了包,成心跟他拉開距離。
“前一段他們家有人住我們醫院,處理的時候正好我在,所以就認識了。還正巧,他嬸子是我媽媽以前的好朋友。”
孟欣辰收回視線,将手中的飲料杯擱在腳邊,騰出手來将袁遠的小手包在手心裏:“以後離葉家人遠點,都是一幫吃人不吐骨頭的角色,小心什麽時候就陰你一把。”
袁遠沒再吭聲,也沒将自己的手抽回來,而是垂下視線,看着那只包着她小手的大手。其實在過去的那些歲月裏,被孟欣辰這樣的握着,早就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了,可是今晚……
過去,在所有一起相處過的日子裏,他在她的心目中,一直是很特別的一個。他一直痞痞的,什麽時候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用孟伯伯的話說,做事從來不着調。可是不管她身上發生了什麽,最終安安穩穩守在她身邊的人,只有他。即使一句話也不說,一個安慰也沒有,她仍是覺得他會給她一份安然。
這份依賴和信任不同于對喬铮的依賴和信任,更多了一份坦然。
以前她就拿孟欣辰和喬铮做過對比,現在她才慢慢的悟出,其實與喬铮在一起的時候,因了喬铮的冷靜和刻意的疏離,她對着他時,心裏總有些忐忑,有些不自信。
可是跟孟欣辰在一起,兩個人都心無城府,就象呆在自己的游樂室裏,可以随意地對他發脾氣,可以随意的在他面前哭,随意地在他面前笑,不管是哪一種情形都無需掩飾,更不用擔心哭過笑過之後,會被取笑。
似乎,在孟欣辰面前,她可以享受到只有在媽媽那裏偶爾可以享受到一兩次的嬌縱。
她叫他二哥哥,叫他孟欣辰,叫他孟老二,不管是哪種稱呼,他都會咧着嘴欣然接受,最不濟,也只會捏着她的耳垂尖兒警告:“小刺猬,別以為你露出一身刺出來我就不敢修理你。”
最初的時候,其實她跟孟欣辰相處的一點都不友善,就象一個最常見的現象:貓和狗見面,不管有沒有打架的理由,但遠遠的,一瞧見對方,渾身的毛就會自然而然的豎起來。
後來兩人在一個學校,各自的身後,又都有一幫要好的同學。一山難容二虎,後來便因為同學的挑畔,男女兩撥人打在了一處。
女生不管平日裏有多嚣張,真動起手來,依舊不是男同學的個兒。所以那次袁遠一個人護着三四個女同學,挨的比較慘。衣服被扯破,書包被扯破,自行車被砸壞,兩個眼窩象熊貓,臉腫得象饅頭。
回到家裏,林震不分青紅皂白,把袁遠劈頭蓋臉一頓臭罵,轉身就給校長打電話要給她轉學。
孟欣辰的形象比袁遠也好不到哪兒去,唯一不同的是臉沒有腫成饅頭,而是被抓成了土豆絲。
兩家的孩子打成這樣,從眼前說是孩子和孩子之間的矛盾,但往遠了看,勢必就會給兩家的的諧造成障礙。所以孟梓桐并沒有私自處置孟欣辰,而是将他帶到了袁遠面前,親自監督讓他給袁遠道歉。
結果,孟欣辰的一句對不起還沒說出口,袁遠就撲上去抓住他又踢又咬,卻是憋着愣是一聲也沒哭。
孟欣辰紋絲不動地紮在地上任她撕打,心裏忍着痛,第一次感覺到了來自這個女孩身上的悲戚。也正是那一次之後,兩人之間象有了某種默契般的友好了起來,一起上學,一起放學,盎然成了在校園裏人人傳頌的金童玉女。
舞臺上的燈光突然暗下來,随即,激情震撼的音樂聲從四面八方包抄響起,将中央的觀衆包圍在節奏強烈的樂聲中。随着音樂的前奏,舞臺中央亮起了一柱燈光,投射到不知何時出現在舞臺中央的演員身上。
人群頓時沸騰起來。
《冰河時代1》的樂曲聲起,原本坐着的觀衆唰地便站起來,随着節拍,一起跟着舞臺中間的演員狂舞。
站在舞臺上的演員身材火爆,服飾性.感,妩媚與陽光相濟,效果震撼的确實令人叫絕。
在紛亂的人群中,孟欣辰下意識地伸手攬住了袁遠的肩,将她緊緊地護在自己的臂彎裏,同時也将視線投到舞臺上。性感而激情的舞蹈,魅惑而妖冶的演員,簡直象磕了藥一樣瘋狂的觀衆。他的眉稍微微地收起,附首在袁遠耳邊喊了一聲:“一幫人妖,有什麽可看的,走啦。”也不管袁遠願意不願意,牽着她的手,連拉帶抱,将她帶離了現場。
站在涼意襲人的夜風中,孟欣辰緊擰的眉頭松開了一絲:“沒發現你還喜歡這種場面。”
“不好麽,這樣的演出很能調動起來人的情緒,很自然的普會忘了身邊的煩惱。”
孟欣辰一蹙唇,一抹冷笑同時挂在臉上:“有這種嗜好,不妨擡招一個來陪在身邊解悶呀。”
袁遠剛剛被調動起來的激情随着孟欣辰這句冷笑話突然降了溫,正扶在他腰間的手指輕輕一收,連帶着那層薄薄的襯衫,在他腰間提起了一塊肉,孟欣辰痛得直呲牙,也顧不上此刻的小遠是不是還在生着他的氣,一把捉住她的小手就将她拎到了懷裏,“你成心招惹我的。”在袁遠面前,依舊改不了随性的習慣。
袁遠頓時沉下臉來,腳一擡,踩在孟欣辰的腳上,“是先招惹的我。”
孟欣辰被踩疼,手勁也順勢松開,一呲牙的功夫,袁遠跳出了他的掌控,嘴一厥,邁開步子蹭蹭蹭地往山下跑。
孟欣辰追上去,一把抓住她身上披着的他的外衣袖子,“這就生氣了?不句玩笑而已,難不成你還想當真。”
袁遠正堵着氣,再次被孟欣辰的話激怒:“還別說,我還真有此意,我這就給葉紹打電話,讓他給我尋摸個對胃口的留着,專門逗我開心。”
孟欣辰的腳步停頓了一下:“好啊,你去,現在就去,回頭別說你認識我,咱丢不起那人。”
兩個人誰也不走,各自僵持着不肯讓步,站在半山腰的風中。
袁遠身上原本就冷,現在外面穿着孟欣辰的外衣,還是禁不住的微微哆嗦了一下,可孟欣辰卻只穿着一件單薄的襯衫站在那裏,牙關咬緊,紋絲兒也不動一下。
袁遠繃不住,率先敗下來:“我中午就沒吃東西,難不成你想餓死我。”
孟欣辰白了她一眼,邁開腳步往帳篷的方向走,“我還以你忘了今晚是來幹什麽的呢。”
袁遠被孟欣辰生氣的樣子逗樂,沒憋住,“噗嗤”一聲笑出來:“今天我得罪了你,那就罰你不準吃飯。”
孟欣辰的眸子驀地瞪大:“你就是個沒心沒肺的。”他的氣生得莫名其妙,袁遠一頭黑霧,竟然沒在意孟欣辰眼眸裏驀然升起的那抹冷肅。
果然,帳篷裏的小桌上,已擺了七八個精致的盤子,盤子上全都蓋着蓋,拿開才發現,每一道菜,竟然還都冒着熱氣!
原來,整整張小桌子就是一個鐵板燒,只要有金屬的東西放上去,就會自動感覺,調節溫度。
帳篷裏點了蠟燭,不是太亮,卻也可以看清孟欣辰黑着臉。
袁遠走過去,倚着桌子坐到孟欣辰對面:“你點的菜呀,好豐盛。”她抓起筷子夾了一片牛肉放進嘴裏嚼。
孟欣辰不說話,抓起旁邊的酒,給自己倒了一杯,一仰脖子喝了個底兒朝天。袁遠夾了一筷子菜送到他嘴邊,卻被他一扭頭避開。
神色中,有一絲厭棄,那麽清晰明白。
袁遠握着筷子的手在半空中頓了一下,剛咽下去的菜,漸漸的失去了滋味。卻還是強忍住心頭突然而至的失落,抓着筷子毫不顧形象地大塊朵頤。
眼看着桌上的菜三分之一都進了袁遠的胃裏,孟欣辰卻始終沒有動一下筷子,盯着面前的酒,就象盯着他百年前失散的親人,一臉的凄婉。
這樣的孟欣辰,是無助的,是很矛盾的,可是此刻,沒有人比袁遠更懂他。今晚的孟欣辰,心裏憋着事兒。
喝了一口水,袁遠從旁邊抽出紙巾,優雅地擦淨嘴角:“說吧,這頓鴻門宴主打什麽內容?”袁遠說得輕松,孟欣辰卻恍然一驚:原來,她真的是懂他的!
嘴角不由露出一抹自嘲,垂下眼眸,強掩着心頭的慌亂。他曾對她說過,有些話,說出就是禍,有些話,說出來就能點得着火。可是今晚如果不說,這件事情憋在他心裏,遲早,他會被逼瘋掉。
斟了兩杯酒。遞給袁遠一杯:“今晚,的确是鴻門宴。袁遠,記得你剛回來的時候,曾經承諾過,對五年前的那個夜晚,要給我一個解釋的。你不會說,到現在你還沒準備好吧?”
袁遠的指尖觸着杯沿冰涼的玻璃。平山,五年前的平山,和五年後的平山,該來的,終究還是要來。心中一聲輕嘆,沒有在臉上洩露絲毫:“你想讓我說什麽?”
孟欣辰擡頭,看着燭光裏袁遠那張泰然自若的臉,一蔟火氣竄上來:“今晚,如果好的良辰美景,如此熟悉的氣氛,你別告訴我你什麽也想不起來,我的心脆弱,禁不起這個冷笑話。”
袁遠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酒是好酒,可是進到胃裏,卻燒得她整個心都痛。盡管心裏有準備,可真當孟欣辰把真正的意圖說出來,要她面對的時候,她發現自己還是脆弱的,即不夠強捍,也不夠冷靜,最起碼不象她臉上表現的一樣。
今晚的孟欣辰,前一分鐘和後一分鐘,情緒變化的很快。他心裏的那個結,如果不解開,也許他今生都不會真正快樂。
可是,五年前的真相,要她如何解釋給他聽,聽了,他會信嗎?
“怎麽了,我未來的嫂嫂,你害怕在我面前提及五年前的那個夜晚,跟我哥那些神魂颠倒的往事麽?”
袁遠心裏一驚,剛剛,他稱呼她什麽?嫂嫂?
嫂子,這是一個多麽親切的字眼,曾經,她多渴望孟欣辰的這句稱呼,曾經,她多自豪地幻想過這個虛無飄渺的身份,曾經,她多期待這個稱呼之後的事實。
曾經!曾經已經不在,即使現在面對的面孔,也也這樣的陌生,疏離。他說,五年前,跟他哥哥那些神魂颠倒的往事?
原來是這樣,即使她離開了五年,所有的人也依舊相信,她是為了想要得到孟逸辰的身體才在酒裏下了藥的!這就是他們心目中早就認定了的事實,再怎麽解釋,這個刻在心上的烙印也洗不掉!在他們所有人的心裏,她其實就是那麽一堪的一個人!
孟逸辰亦然,否則,他就不會無視她的自尊,匆匆與她交往,又輕率地與她結束。
其實人開始,一切都從未存在過,只是她做了一個掩耳盜鈴的游戲,以為身上真的發生過美好!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酒杯在袁無數的唇邊,甘醇的液體一絲絲的透過牙縫,流入到她的胃裏,燒得袁遠渾身都象被針刺般的痛。
身上,帶着孟欣辰氣味的衣服還穿在身上,卻面對面地要跟他做一個痛苦的了結,這是多大的一個笑話。
袁遠挪動了一□體,離發燒的鐵板稍稍的遠了一些,将身上的衣服脫下來,遞給孟欣辰,不忘記道謝。
身上驀然而至的寒冷令她本能地顫了一下,但很快又穩住。前方的路還很長,但身邊,卻不再會有人相伴。掬起酒杯,下狠心似的将杯中的酒一口喝幹:“二哥哥……”
“小遠你少喝點,這樣會傷身體的?”袁遠的神情舉止,突然使得孟欣辰一陣陣的後怕,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麽,但心裏就是沒底。他一伸手奪下她手中的杯子,阻止了她即将說出來的話。此刻他真的害怕她向他承認什麽,如果她真的什麽都認了,那然後呢?他該怎麽辦?
“是嗎,我倒是沒想到,到了現在,還會有人關心……”
“小遠……”他再次張口阻止,心一陣狂跳,心頭莫名其妙的有種驚恐和心碎的痛。
“怎麽了,還不就是為那些事情嗎,說完了,大家也就一了百了了,何苦象現在這樣相互猜疑,沒完沒了的猜疑,你說是嗎?”袁遠的聲音明顯的冷下來,也讓孟欣辰的情緒稍稍的降了些溫度。袁遠此刻的位置正好在燭光的邊角,陰影擋着她的臉,看不清情緒。
“小遠……你知道的,肖宇是我最好的朋友,從小我們一起長大,就象親兄弟……”
袁遠抓過杯子,再度給自己倒了杯酒,沒喝,舉到孟欣辰面前,嘴角一抹冷漠的嘲笑:“我理解,為了兄弟,我先幹了。”
孟欣辰點的是酒精度很高的二鍋頭,五十六度,她記得,曾經,肖宇的确是喜歡喝這種酒的,喝完之後,他那張白皙的臉就一片紅一片白的,袁遠那時笑他象紅富士。
袁遠一連往肚子裏灌了三杯酒,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孟欣辰沒有阻攔,眸子裏卻聚起了一束令人心痛的寒光。剛剛,袁遠的這抹嘲笑,剎那間就讓他下了決心,長痛不如短痛,優柔寡斷從來都不是他的性格。身子向後懶懶地一靠,唇角一抹譏笑,情緒突然有些激動,“為了兄弟?小遠,這話你也敢說,也配說?你說的對,今天我帶你來這兒,就是一個鴻門宴,我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替肖宇讨一個公道。”
袁遠的情緒卻正好與他相反,竟然出奇的冷靜,“二哥哥,不管曾經我在你們心目中是個什麽樣的人,但是我現在告訴你,肖宇的自殺,跟我一毛錢的關系都沒有,不知道你聽了我這個解釋,還想替他讨個什麽公道?”
☆、93
“是,肖宇的死,的确不是你直接造成的,但是,你卻是導致他自殺的罪魁禍首,你承認這個事實嗎?”
袁遠看着孟欣辰突然就寒如冰霜的一對眼睛:“你認為的事實呢?是什麽?”她倒要聽一聽,整個事件中,孟欣辰,她最好的朋友,對她究竟有多少信任。
“好,小遠,我再給你一次機會,給你一個可以饒恕你自己的機會,站出來,告訴大家,平山聚會的真相,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麽?”孟欣辰的語速很慢,聲音很低,但是他吐出口的每一個字,卻都象一把錐子,一下一下的紮在袁遠的心上。原來,一場友情,也不過如此!
“對不起,二哥哥,五年前的事情,我所知道的,每一個細節,我都已經跟警察說過了。雖然你現在也是警察,但是,在沒有接到警方的正式傳詢前,我不打算對你再重複。今天,謝謝你的款待,我還有事,先走了。”
袁遠忍着突然湧到嗓門的酸楚,站起身準備往外走。
孟欣辰眼快,一把抓住袁遠的手腕捏緊,對着她笑得陰冷,那陰冷的笑容幾乎持續了十幾秒之後,孟欣辰才松開袁遠的手,給他們各自滿了酒。
此時,帳篷裏兩個人冰冷的對峙,與剛剛袁遠犯低血糖的一幕,簡直是天壤之別。仿佛是一場戲,臺前幕後,是完全不同的情景。直到此刻,袁遠才清醒一件事情,不管她做的有多好,都不會再贏得他們的真正信任。
“小遠,其實從我們認識那天起,我就把你當成了我的親妹妹一樣,一直想盡我最大的能力去保護你,去為你排憂解難。
雖然咱們相處的時光加起來也不超過五年,但是,在我的心目中,你一直是個心地善良又善解人意的女孩。所以,也請你相信我,不要把我當外人。我知道你心裏有事,說出來,對一個相信你的人說出來,就當是排解壓力。
小遠,你可以相信我嗎?”
袁遠端起面前的酒杯,把杯中的酒喝光,又再次給自己續上,“相信,在我的生命裏,相信,這是個多麽可笑的字眼。孟欣辰,你連我都不相信,反過來卻要我相信你!你當我白癡啊!
我說過了,五年前,平山聚會的始末,我所知道的,我都說了。對每一個想知道真相的人都說了,為什麽就不能有人相信我一回?現在,你再問我這句話,你不覺得很諷刺嗎?”
孟欣辰冷冷一笑:“那次聚會,總共二十五個人參加,有二十二個人出了狀況。除了那兩個壓根就沒上山的,參與的人,只有你一個百分百清醒着回來。如果不是林楠在喝酒前身體不舒服,發了短信要你爸爸來接人,誰知道她和我哥還會發生什麽。這難道不是事實嗎?
小遠,你別忘記了,他們喝下去的酒裏,催情藥的成份比酒精的含量還要高,如果不讓身體發洩出來,那種生不如死的感覺會讓他們瘋掉。可是林叔叔收到的林楠的短信卻言辭清楚甚至沒有語病,也就是說,當時發短信的人,是處于清醒的狀态。
根據事後測定幾位當事人體內藥物的濃度,計算得出的結果表明,從他們喝下藥酒之後到藥性發作,照正常人的體力,最長不超過十分鐘。
可是袁遠,你也許不知道,就在林叔叔收到林楠的短信之前,我也收到了兩條短信,一條是肖宇的,而另一條,是我哥發給我的一段視頻。在那段視頻裏,有一個你的背影,站在他們身後,懷中抱着一個大袋子……
小遠,你知道嗎,即便是後來肖宇自殺,我都沒有把這段視頻的事跟警方透露,雖然我現在做了警察,但這個證據,也只是保存在我私人相冊裏的一段畫面。但是我心裏明白,你說你當時不在現場,那是一句天大的謊言!
十分鐘,他們體內藥物的濃度足以摧毀正常人的思維,而林叔叔怎麽可能在他們喝下第一杯酒的半個小時之後,還能收到林楠閑腦清醒地發給他要求接她回家的短信?
而且,大家都知道,林楠那麽愛我哥,當時她一直就坐在我哥的旁邊,怎麽可能鎮靜到最後還衣冠整齊的跑回到帳篷中去找你。她的自控力有那麽強勢嗎?
還有,他們喝酒的地方,離當時發現我哥時的那條小河,足足有一裏的路。一個被□焚身快要燒着的人,他有那麽強的耐力支撐着,想到要跑那麽遠的地方去用水浸泡自己的身體來洩火嗎?
難道我哥他不是人,是神!
小遠,我知道,、你一直是喜歡着我哥的,你不要否認,這點,全軍區大院的人都知道,我就不相信當時你沒看到他痛苦的樣子,沒對他做過什麽?
小遠,其實你這個謊撒的一點都不圓滿,不但大院的人不信,那些平山事件的參與者不信,警方更不信!
只是,因為有你我的爸爸們出面,才暫時沒有人去打擾你才假裝采納了你的證詞而已。
可是你想想,肖宇的死怎麽辦。那些因為那件事心靈受到傷害的人怎麽辦?他們都是我們的朋友、同學,都是我們院裏、我們班裏最優秀的一幫人!
可他們卻因為那件事而淡出了人們的視線,在優秀這個名詞前遁形了!
小遠,其實我真的不想相信這件事與你有關。可是,你得給我一個讓我相信的答案。哪怕是欺騙,只要沒有漏洞,我都信!”
靜,令人窒息的靜。
光線暗淡的帳篷內,兩個各懷心事的人,都不看彼此,只是靜靜的喝着酒,一杯一杯的下肚,誰也不勸誰,誰也不阻止誰,全都把心事滲進了酒裏,去燒灼自己的胃,去痛自己的心。
信任,這個字眼,在此刻的光影裏,顯得那麽的蒼白無力。
“那天,如果我不是突然發燒,如果不是逸辰代替我去參加……,小遠,幫我設想一下,被□點燃的我,當時會擁誰入懷,沾取她的芳澤……”
孟欣辰喝光了瓶子裏的酒,伸手,從旁邊的箱子裏又拿出一瓶打開。
“所以,你從來沒信過我;所以,你一直耿耿于懷;所以,你才放棄了自己的理想選擇當了警察,為的,就是有一天終将我繩之于法?
來,為了這一天的早日到來,幹杯。”
袁遠舉起杯,在桌子上輕輕的磕了一下,然後端起來,一飲而盡。真相,如果真的有揭秘的那一天,就算今天醉死,也不枉。
孟欣辰沒有擡頭,但眸光冷的吓人。
“我只對事,不對人,水落石出,這是我堅持的原則。”
袁遠的嘴角一撇,露出一抹嘲笑:“所以你認定那個下藥的人是我?”
幽暗中,孟欣辰眸子一亮,露出狡猾的笑魇:“誰告訴你那酒被下了藥?”
袁遠的臉上,沒有孟欣辰預計中的驚慌,淡泊而平靜,一如她面前,杯中的冰水。
“二哥哥,來,幹了這杯,以後就別再為這事煩惱了,如果你實在覺得這件事必須要有一個确鑿的答案,你來拘捕我,那時候,你想讓我說什麽我就說什麽,絕對不會反悔。”袁遠笑的從容。
“小袁,你話裏有話,跟我置氣呢?”孟欣辰的眼睛突然瞪大,有點兇。
“因為你不相信我,從來就沒把我當成你真正的朋友過,所以你的懷疑才這麽順理成章。”袁遠的聲音突然提高了一倍,對着孟欣辰,眼裏全是被憤怒蒙蔽着的委屈。之後,抓起面前的酒瓶對着嘴咕嘟。
“好,這個答案很快就會有了,酒醉吐真言,那我現在就喝醉,到時你想問什麽就問什麽,我所說的話,每一個字你都記住,醒來後我絕對不會賴帳。”
孟欣辰沒想到袁遠會來這手,隔着桌子沖上去搶酒瓶:“小袁,你這是在賭氣。”
袁遠一把将孟欣辰推開:“如果你相信我,就讓我喝,如果你還當我是朋友,就別攔我。”她怒視着面前的孟欣辰,心中憋了數年的委屈再也忍不住,換成了大顆大顆的淚珠,和着灌到口中的烈酒,仰起頭,一起往肚子裏咽。
但是,一瓶酒下去,她的神志卻還是那麽的清醒,一伸手,又拿起孟欣辰剛剛開了封的那瓶。
“小遠。”孟欣辰再不忍心,按住袁遠的手,一把奪下她手中的酒瓶,心中的滋味很複雜。這樣的袁遠,讓他感覺到了她心中從不輕易示人的無助。
孟欣辰咬了下唇,伸手,将她的手握在掌中,緊緊的包住:“這樣喝會傷到胃的。”
“二哥哥,別攔着我。我說過了,如果你相信我,就別攔着。否則,你的這些朋友中,下一個自殺的人就會是我。”袁遠聲音有些僵硬,說出來的話,直直的。面前的人和物,有些模糊,可她的心還是清醒的,這種清醒,讓她感覺到了那種叫做心碎的痛。
信任,于她,從來就是一種奢望。
自從雙腳踏進軍區內爸爸的家,這個名詞,似乎就從來沒在她的心中出現過。在別人的心中,袁遠,這個名字,永遠都是潑皮無賴,永遠都是惹事生非,永遠都是一只刺猬。
五年了,她曾以為随着時間的推移,很多事情都已經從她的生活中淡出了,可是現在,那種被人抛棄無人可信的自卑,卻再一次回到了她的心裏。
五年了,她一直努力讓自己變得優秀,讓自卑成為努力的動力,可是剛剛之前,卻随着孟欣辰的那番話,讓她自己給自己磊起來的自信,瞬間瓦解。
孟欣辰就是在那一瞬間,讀出了袁遠眼神中透露出的無助,也就在那一刻,他看着袁遠,心裏從沒有過的悸動。
他沒有再勸阻她,而是用雙手扶着她已經有些搖晃的身體,緩緩的開口:“好,乘你清醒之前,我問你的每一個問題,你必須說實話。”
袁遠冷笑:“問吧,百分百的實話。”
“你是不是一直愛着我哥?”這話問出口,孟欣辰的心突然狂跳不止,這種感覺讓他自己都想不清楚。
“糾正一點,不是一直,是曾經。”袁遠承認的很坦誠:“不過那又有什麽區別,不管是曾經還是現在,逸辰,他都是林楠的,是她的王子,永遠都是。而林楠,是爸爸最疼愛的女兒,是七號院最尊貴的公主,永遠都是。”
“也許,我哥他愛的人是你呢?”
“那是他的事,與我無關。林楠是我爸爸的女兒,我不會跟她争,爸爸也不允許我跟她争。所以,從明白這個事實的那天起,逸辰,就成了我心中的一個夢。我知道,你們孟家人也怕我會橫刀奪愛,害怕我會去攪局。所以,也請你們一并放心,我不會去惹你們孟家的任何人,包括你,我的二哥哥。”
袁遠端起酒杯,喝幹了最後的一口酒,眼前已一片模糊了。她知道,那種模糊,不是來自于大腦的迷糊的,而是眼裏的淚!
“小遠……”袁遠垂下眼睑,雖然還沒趴到桌子上,但醉相已讓孟欣辰後悔的恨不得煽自己。
“我的大哥哥,永遠的大哥哥。還有你,我永遠的二哥哥。”袁遠的意識有些飄散,面前的東西越來越模糊,可心裏那種痛痛的感覺,那種清醒的痛苦感卻越來越強烈。她趴在桌子上,讓胸口緊緊的抵着桌角,阻止心痛的感覺往四肢延伸。
孟欣辰的手,握住袁遠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