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池柔柔想要把手抽回來,但池耀握緊了。
她不得不扭臉去看他,他也在看她,目光裏帶着一抹探尋。
這一幕讓她感到熟悉。她此前也并非是沒有跟他們說過以後再也不見,雖然沒有這一次做的那麽絕,但只要她提出分手,他們都會尋找機會貼上來詢問。
然後她就會妥協。
她跟池耀是在婚前認識的,但真正開始關系卻是婚後。無他,她享受他們的服帖與溫順,以及不同于丈夫的坦誠與深情。
康時過于清高,雖逗着有趣,可永遠不會那樣對她。
池耀偏頭靠近她,語氣很輕:“我們出去談談。”
身邊忽然有了動靜,康時站了起來,池柔柔下意識道:“你去哪兒。”
“我犯惡心。”他說。
池柔柔目送他離開,然後擰眉看了池耀一眼,起身跟他一起離開了座位。
康時來到了窗前,哪怕他一味躲避,但借着窗戶的反光,他還是看到了兩人走向某處的背影。
他掐住了自己的手腕,仿佛想要克制脈搏的跳動。
沒什麽好說的,他們馬上就要離婚了,他很快就要解脫了,不用在意她去做什麽。
沒什麽好在意的。
她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這只是那股力量在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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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白開水遞到他面前,是蘇雲。他伸手接過,低聲道:“多謝。”
蘇雲笑了笑,與他一起站在窗邊,道:“聽說你離開華英了。”
“嗯。”
“是還要回醫院嗎?”
“我更習慣那裏。”
蘇雲點了點頭,道:“我也一直覺得你放棄自己熟悉的工作有點沖動……還好你想通了。”
池柔柔跟着池耀走入角落,這種事發生了太多次,他們早已習慣了各大酒樓的構造,池柔柔穩穩走着,看着周圍熟悉的一切,只覺得十分有趣。
她的腰忽然被人勾住,背部貼在了牆上,池耀有些激動地貼上來吻她。
貼近的嘴唇被一根手指抵住。
女人纖白的手指豎在唇邊,眼眸裏依舊是熟悉的溫柔,沒有人懷疑這代表的是柔弱可欺,恰恰相反,這來自于一切盡在掌控。
他雙臂撐在她身後,呼吸微緊,目光帶着貪婪,卻依舊聽話地沒有繼續:“為什麽要分手。”
池柔柔看着他。池耀與她同一姓氏,卻并沒有任何親戚關系,非要拎出一個共同點的話,就是他與她都長的很好看。
池柔柔翻過手指,擦着他貼近的嘴唇,這親密的舉動引得對方朝她貼近,“阿柔……為什麽。”
“厭倦了。”她看着他,唇畔是熟悉的微笑,眼底是熟悉的深情,但話語卻涼的讓人紮心。
他沒明白:“什麽叫厭倦。”
“就是,不喜歡了,沒勁了,不想繼續了。”
得知覺醒的康時并不愛她,而這些尚未覺醒的男人都不過是出于設定而與她親近之後,她就感到了厭倦。
她往日與他交往,在康時的眼皮子底下,尚且會帶着幾分可能被發現的刺激與偷腥的快感,但現在這些感覺也都消失了。
她根本不擔心會被康時知道,也根本不覺得這樣的場合有什麽讓人頭皮發麻的爽快。
她的感覺也是被人賦予的,所以這一切也就失去了意義。
池耀眼神複雜:“是因為康時。”
“不是。”
“我不信你會厭倦我。”他拉住池柔柔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身上是好聞的香水味,“你再看看我這張臉,你厭倦了嗎。”
池柔柔很矜持地抿唇,只是看着他。
他跟她對視,望着她眼中仿佛永遠也不會消失的溫柔,心裏逐漸升起幾分慌亂,他忽然把池柔柔抱了起來,慌不擇路一般沖入了一個房間,裏面空無一人,顯然是他的私人休息室。
池柔柔被放在桌子上,看着這男人扯開領帶,西裝丢在地上,襯衫紐扣崩開,寬闊的肩膀與完美的胸肌呈現在她面前,這是一具讓萬千粉絲瘋狂的男性身軀,充滿着對女性的吸引力。
池柔柔的手被他按在胸前,他問:“你厭倦我了,我的身體你也厭倦了嗎。”
池柔柔慢條斯理地滑動手指,肌肉觸感溫熱而彈性,讓人愛不釋手。他便迫不及待地欺身将她困于桌前,有力的手臂拉着她靠近自己,池柔柔被他抱在了胸前。
她的臉貼在他的身體上,屬于男性的荷爾蒙氣息讓人頭腦發昏,但她任由他抱着,沒有出聲。
“池柔柔,你不愛我了嗎。”他說:“我說過我不介意一直保持這種關系,我可以一輩子做你的情人,你需要的時候我随時都在,你不需要的時候我可以退的遠遠的……我只希望做你的情人之一,現在也不能了嗎?”
池柔柔頭腦有點發脹。
瞧瞧這個世界,對她多麽友好。
完美的丈夫,完美的情人,她可以肆無忌憚地擺爛,反正身邊的所有人都對她絕對忠誠。
假的又怎麽樣,這個世上又有什麽是真的呢。
跟康時離婚,她可以毫無罪惡感地擁有這些聽話懂事的情人,他們不争不搶,只求她一個眼神和偶爾的臨幸,這就足夠他們感到幸福。
她可以對他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他們也許會難過,但都乖得要命。
……為什麽要給她設定一個原配呢。她的生活已經足夠優越,她擁有的已經足夠多,康時算什麽,憑什麽要她放棄這些常青樹們去讨好他。
原著是什麽爛劇情。
居然還要他把她殺了。
她是人渣沒錯,是先追求他沒錯,是不願跟他離婚沒錯,是打着愛他的幌子把他困在身邊沒錯……可這個世上上趕着要當她丈夫的人多了去了,他們每一個都不輸給他,他能夠占用她丈夫的名分已經足夠體面,難道還奢望她獨屬于他一個嗎?
她的額頭抵在他的胸前。
作者想表達什麽,人渣必死嗎。
那她寫她出來又是為什麽呢?
用她這樣的人來做主角,給她一大堆舒心的不得了的情人,偏偏又讓她在那個男人面前卑躬屈膝,她能得到什麽呢?
池耀屏住呼吸抱着她,他耐心地在等,等待她回心轉意。只要她有一點迎合的表示,他就可以在這裏讓她徹底滿意。
她柔軟的手按上了他的肩膀,力道很輕地推他:“對不起。”
她想到了第一次去那臺電腦前看到的評論。
那些讀者看完了她的故事,她們覺得爽快,但不約而同地覺得,她是個人渣,結局的确該死。
她應該被隕石砸死,應該被車撞死,而不該被康時殺死。
她們享受着通過她的視角虐待他的快感,同時又理智地保留着自己的道德底線,高高在上地同情他,宣判她的死刑。
她,康時,池耀,賀宸……都不過是那些人眼中的玩物。
他們是她的玩物,她也是另一個世界人類的玩物。
她拉過池耀的襯衫,仔細把那幾顆沒有壞掉的紐扣幫他扣好,道:“我不值得。”
她跳出了那個設定,但這些人還在那些設定裏,所以她并不責怪池耀拿往日的姿态對待她,她知道他想挽回她。
但目前為止,她已經不知道該拿什麽樣的态度面對他們。
她可以去欺負康時,至少他的反應是真實的,但這些人,他們不會再出現任何意料之外的反應了。
男人漆黑的眸子湧起水霧,眼睑泛紅。池柔柔從桌上滑下,仔仔細細拉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後彎腰把他的外套撿起,“結束了,池耀。”
門被拉開,鞋子的輕響遠去。
她出來的時候頭發有些微亂,轉過牆角的時候,忽然聽到一聲急促的呼吸,盧澤條件反射地把手機放在了身後,神色有些慌亂地看着她。
池柔柔面不改色地越過他,忽聞他道:“池總……”
她停下腳步,偏頭看來。
盧澤十分緊張:“你,你,我,我……”
“我記得你。”池柔柔之前複習過劇情,她道:“你運氣不怎麽樣,人倒是很努力。”
他頓了一下,嘴角上揚又壓下,垂眸道:“謝謝。”
他來這裏,其實就是為了要到她的認可,也許運氣是實力的一種,但那絕對不是全部。
池柔柔望了他幾息,忽然笑了一下,道:“我覺得,你可以走運了。”
盧澤猛地看向她,不等他弄明白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女人已經不慌不忙地離開,星河一樣的長裙在燈光下流淌出炫目的微光,玲珑背影婀娜而端莊。
賀宸擡腕看了一眼時間,目露狐疑,池耀,現在這麽快的嗎?
康時和蘇雲還在窗邊站着,兩人正在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屬于她的鞋子清響靠近,康時手裏的水杯只剩下半杯水,被放在寬大的指間捏着,指骨發白。
蘇雲看了一眼池柔柔,忽然兩步走了過來,輕輕拉了她一下,她看上去有些緊張:“池總。”
“?”池柔柔不解,蘇雲于是又把她往後拉了一下,道:“你頭發,有點亂。”
她當然知道池柔柔剛才去幹嗎了,她也算是池柔柔一手捧起來的,自然清楚這個女人什麽德行,這個樣子讓康時看到,必然會察覺蹊跷。
她雖然不贊同池柔柔的所作所為,但依舊不希望她再惹丈夫生氣。
“哦。”池柔柔簡單整理了一下,道:“看得很清楚嗎。”
蘇雲:“……”何止清楚啊,剛才她跟池耀一起消失,熟人大眼一瞟就猜到發生了什麽。
池柔柔沒太在意,現在的康時早已不是設定裏的康時,她是個什麽樣的人,已經與他無關了。
她朝康時走過去,蘇雲拉住她的衣角,又無奈松開。
池柔柔站到了康時面前,偏頭看他冷淡的臉,微微一笑:“好些了嗎。”
他的目光落在她鬓角的碎發,手裏的杯子被捏的更緊。
康時扭臉,道:“不太好,還是很惡心。”
他越過池柔柔,道:“我先回去了。”
他提前離席,池柔柔并未放在心上,她偏頭看向蘇雲,道:“盧澤你記得嗎。”
盧澤在設定裏是被舍棄的人,她決定違背設定捧他,相信他會給她帶來價值。
康時沒有通知司機。
夜風有點大,他沿路走在江邊的橋上,目光落在漆黑的江面,久久地望着江面。
他翻過護欄,跳了下去。
成年男性的重量從橋上墜落,在江面激起一層巨浪,但其實本人對于自己的落水聲,反而聽的不太清楚。
耳道很快被水填滿,壓感讓他只能聽到自己身體裏發出的咕咕聲和心髒的悶響。
江水很冷,但是水很清。
他在水下張開眼睛,可以清晰地看到頭頂的大橋。
他的身體很快下沉,被裏面的旋渦卷走,窒息感從四面八方傳來,他開始呼吸,鼻腔裏卻被無數水流灌滿。
肺部漸漸腫脹起來。
死亡即将來到。
池柔柔的車子穿過了江面,她偏頭看了一眼護欄,那裏空無一人。
車子在小區停下,她邁着優雅的步伐下了車,在出電梯的時候,接到了一個電話。
“媽。”
“柔柔啊。”康時的母親總是對她很親切,“康時跟你在一起嗎?”
池柔柔來到門前,輸入密碼,道:“我們今天有個晚會,不過他說身體不舒服,所以提前走了,媽有什麽事嗎。”
“哦,我打他電話沒有人接,想說你們好久沒來家裏了,明天要不要一起來吃個飯。”
池柔柔了然地推開門,道:“好,我待會兒跟他說。”
她挂斷電話,來到卧室将手機扔在床上。
她猜測康時應該已經回來了,但他這會兒正厭煩她,肯定是又把自己關在畫室裏了。
她換掉了身上的禮服,穿上寬松的睡衣,在浴室裏卸了妝,然後走來梳妝臺前做日常保養。
晚宴上吃了點東西,她一點都不餓,但她還是接了杯水,邊喝邊來敲畫室的門:“媽說讓我們明天過去吃飯。”
沒有人回答,她又敲了兩下門,然後伸手推開,畫室裏空無一人。
她撥打了男人的電話。
江邊護欄旁,落在地上的手機來電顯示是一個女人的照片,但它孤獨地響着,沒有人接聽。
午夜的江邊是拉響的警鳴,救援隊的打撈船行駛在江面上。
康時不在家,池柔柔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她爬上床縮進被子裏,拿出手機又一次撥通對方的電話。
依然沒有人接。
這個男人真的越來越不聽話了,她給他發去短訊:“離婚延期到四月二十二。”
她丢下手機,無情地睡去。
池柔柔做了一個夢,夢裏的她在睡覺的時候被手機吵醒,迷迷瞪瞪地拿起來放在耳邊,裏面是一個陌生的聲音:“你好,請問是池柔柔,池小姐嗎?”
被吵醒的她嗓音微啞:“誰啊。”
“哦,這邊是北城公安局,想問一下康時康先生是您的丈夫嗎?”
“唔。”她的手往旁邊伸了一下,摸到一片冰涼,道:“是,但他現在不在家。”
“是。”對面停頓了一下,道:“我們剛才在沿城的江邊撈到一具屍體,根據他的身份信息所以打電話求證一下,請問你現在方便過來嗎。”
池柔柔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沒有拉窗簾的習慣,夜晚的霓虹透過落地窗照入室內,不需要開燈也能看清室內。
她掀開了身邊的被子,床榻冰涼,空無一人。
池柔柔披着長發,手機光幽幽地照在她緊繃的臉上,她又一次撥通了丈夫的電話。
通了,但沒有人接。
池柔柔扯開被子走下了床。
剛才夢好真實,就像是真的發生過一樣,她接到了丈夫屍體被打撈而起的消息,半夜趕去警局。
池柔柔眉頭跳了一下,她倏地偏過頭。
身畔的寬大的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細長的推車,上面放着蓋着白布的屍體。
她兩步上去,穩穩地掀開了白布。
一張灰白的熟悉面孔出現在眼前。
滴滴的密碼聲傳入耳中,池柔柔沖出了卧室,她披頭散發的模樣像個女瘋子,瞳孔在午夜之中閃着鬼魅般的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進來的人。
康愣了一下,道:“怎麽還不睡。”
他開了燈,池柔柔的表情已經恢複了常态,她擡手撥了一下長發,看上去美麗優雅又得體,語氣不悅道:“不是說先回來,你去哪兒了。”
“走路回來的。”康時換了鞋,規矩地放入鞋櫃,道:“很晚了,快去睡吧。”
他走向廚房飲水機,池柔柔像尾巴一樣跟了過去,她看到男人潔白的後脖頸,還有被夜晚露水打濕的頭發。
康時接了水,靠在吧臺前看她。
池柔柔穩穩停住,道:“走路回來,要過跨江大橋,難怪你一身腥水氣。”
“狗鼻子。”他嗤,繞過她走過去,被她喊:“站住。”
康時停下腳步。
池柔柔捏了一下手指,道:“我打電話為什麽不接。”
為什麽呢。
他當時站在橋上往下看,明明是漆黑的水面,卻讓他感到一股熟悉的安全感。
他想起跳江而死的那一次。
跳下去的那一瞬間,他想他受夠了池柔柔,受夠了這個世界,他想她也許會痛哭,也許會後悔,也許從今以後,會守着他的遺像過完這一生。
這種幻想足夠給他安慰,他知道自己是在報複她,可笑的是,用愚蠢的自殺來報複她,是他為自己想到的最好的解脫方法。
他明明清晰地感到了水流将肺部一點點塞滿,甚至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逐漸停止。
但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卻回到了那個家裏。他守在那個冰冷的家,呆坐到深夜,然後看到跟男人鬼混回來,悄悄溜進門的妻子。
那股力量抹去一切,他臆想中她的痛苦,她的悔恨,全都不存在。
她什麽都不記得。
他的自殺正如他清楚的那樣愚蠢,在那股力量面前成為了一個笑話。
江上風很大,他在護欄邊滑坐下去,取出随身攜帶細細的針管,将藥物注射入靜脈之中。
池柔柔打來電話的時候,他正享受那藥物帶來的安寧與鎮定,他的心髒還在胸腔裏跳着,而不是被那個女人握在掌心把玩,身旁墜落的電話根本不值一提。
只有這個時候,他可以無視她的一切,無視這個世界給他帶來的所有痛苦。
“沒聽到。”他說:“可能靜音了。”
他走向畫室,她卻沒有放過他,她攔在他面前,纖細的身材包裹在寬大的睡衣裏,美麗的臉上是熟悉的霸道。
“睡卧室。”
“我今天不想跟你睡一張床。”他聽到自己說:“我想一個人呆着。”
“不許一個人呆着。”池柔柔說:“就要跟我睡。”
他眸色淡淡:“池柔柔,你能不能不要那麽任性。”
池柔柔一動不動,她又捏了一下手指,把那股令人摸不着頭腦的不安抛在腦後,然後挺直腰杆,道:“就要跟我睡。”
“怎麽。”他還是那麽看着她:“池耀今天沒有滿足你。”
池柔柔一愣。接着,那股奇怪的不安陡然消散于無形,她眨了眨眼:“你吃醋了。”
“不。”他平靜地說:“我只是覺得你很髒。”
池柔柔唇角上揚,又是一如既往地,沒有把他的挖苦放在心上。
這個女人真的不是普通人,她清楚自己所做的一切,也清楚身邊人怎麽看她。她的心髒強大的就像天底下最堅固的盾,任何人說的任何話都傷不了她。
“髒嗎。”她故意把手放在他鼻間,道:“可我身上是香的。”
他收回視線,論厚顏無恥,他甘拜下風。
“我可是說話算話的,你如果不聽我的話,離婚就再延期。”
他走回了卧室,将水杯放在床頭,然後步入了浴室。
将房門上鎖,然後走到浴缸前坐下。
水流嘩嘩地滾入浴缸,他修剪圓潤的右手拇指擦過左手手腕。
沒有人知道,他在那股力量的作用下愛上了死亡。
活着無法獲得的平靜與安寧,他在死亡之中體會到了。
他割開自己的血管,一次又一次,然後躺在這個浴缸裏,等待死亡的到來。
那一瞬間的疼痛換來心髒永久的寂靜,那是值得的。
有一次,他忘記上鎖便躺了進去,割開的手腕被放入浴缸,熱水被流出的鮮血染紅,他完全放松泡在裏面,耐心地等待死亡的降臨。
他聽到有人拉開了門,意識還沒有完全消失,他心中詭異地期待了起來。
他半睜着眼睛,看到妻子走進來,她的表情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但很快,她慌亂地朝他撲了過來。
他有些聽不到聲音,但他知道對方在喊他的名字。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對方露出那樣慌亂的表情,她往日的鎮靜消失無蹤,美麗的面龐流滿了淚水。
她倉皇之下尋來了毛巾纏住他的手腕。
但康時知道來不及了。
他計算清楚了自己每次失去意識的時間,再過兩分鐘,他就會徹底死去。
她打了120,一邊哭,一邊撲向他,她的長發落入水中,那雙纖細的手腕托起了他的脖子。
他一動不動地看着。
原來她真的會後悔,真的會為他哭,她并不是往日表現的那樣不把他當回事。
也是在那一刻,他明白她真的會被他的死亡報複到,她會如他想象的那樣痛苦,這本該是一件值得讓人高興的事,可他卻突然害怕自己如果真的死去怎麽辦,如果再也活不過來怎麽辦……
他居然,不想她難過。
哪怕是為自己的死亡,他也不想讓她難過。
幸運也不幸,他又一次活了過來,她忘記了他的死亡,也忘記了為他落的那些淚,還有她難得一見的惶恐與畏懼。
他感到恍惚,惆悵,還有絕望與僥幸。
絕望于他又成為了一個笑話,僥幸于她不會因為他的死亡而傷心欲絕。
他知道自己沒救了。
可卻無可奈何。
于是他在這暗無天日的煎熬之中活了下去。
也許有一天,她會掙脫這些束縛,就像他那次看到的她一樣,會落淚會悲傷,就像所有普通的懂得愛的普通人。
明明知道她活在束縛之中,但還是會因為她做的事情而難過,憤怒,疲倦,厭惡,嫌棄……不願理她。
這些,都不是真正的她。
他從浴缸旁邊的縫隙裏取出了薄薄的刀片。
在溫暖的浴缸裏死去。對于他來說就像是池柔柔定期要去做的保養一樣重要,他不會真的死去,但同時又能享受解脫般的安寧。
池柔柔在外面爬上了床,她坐了兩秒,想起康時進去的時候沒有拿睡衣,于是又鑽進衣帽間抱了衣服過來,擰門。
門被上了鎖。
她重重拍了一下,兇巴巴地說:“開門。”
刀片壓在左手腕上。
他合着眼睛不予理會。
只是解脫一下,一切很快會重新再來,只有他一個人知道自己曾經死去。
她什麽都不會記得。
很快,他只是睡一下,就會醒來。
“開門!”
她今天真的好兇,居然開始踢門。
他擰起眉,終究是嘆了口氣,将刀片放下,起身走了過來。
衛生間的門被拉開,池柔柔擡眼,只看到他冷淡的臉。
她給他看自己懷裏的衣服:“你忘了睡衣。”
他伸手接過來,剛要關門,卻見她将一只腳伸了進來。
康時:“……又幹什麽。”
“老夫老妻的,幹嘛洗個澡還關門。”
他看出了她眼中的貪婪。“我今天不想陪你玩。”
“那也不許關門。”
池柔柔在他的盯視下頓了頓,道:“我不打擾,就看你洗。”
“你有什麽毛病嗎。”
“……”是啊,她有什麽毛病。池柔柔想了想,道:“喜歡看,怎麽了。”
“你半夜不睡覺,到底想幹什麽。”
池柔柔也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麽,她只是莫名有些不安,“好吧,我們各退一步,我可以不看你洗澡,但你洗快一點。”
她理所當然地要求:“我要抱着你睡。”
她說罷收回腳,他又拉上門,池柔柔命令:“不許上鎖,不然我就砸門。”
她擰了一下門,很容易擰開,便安心下來,重新坐在床上,捧起了床頭的書。
浴室裏傳來嘩啦啦的水聲,幾分鐘後安靜下來,池柔柔放下了書,走過去拉開門,男人正躺在浴缸裏,聽到動靜也沒回頭。
池柔柔催他:“快點,我要睡覺。”
他不理她,也無動靜。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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