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風聲
“什麽是道?”
“我劍術大成,純陽再無敵手,但我不知何為道,修為再不能進階。”
“山石道人說,我從小在山上長大,從未涉足紅塵,談何證道跳脫?”
“那我倒要看看這浮華塵世,有什麽能夠教會我‘道’之一字!”
這是意淩零在純陽待的第二十個年頭。
他一身沐雪,負手站在純陽宮大門口,風雪已經把他肩鬓染白,身後是一把再普通不過的精鐵劍。
他樣貌算不得絕色,卻有着普通純陽弟子沒有的超凡氣質,身形挺拔,自有鶴立之姿,淡笑帶着背後雪松和萬尺懸崖,平白給人一種難以接近的冷意。
他看着門口送行的師父,薄唇輕啓欲言,卻先勾出了一個帶着絲涼薄的笑:“師父,就送到此處吧,不肖徒兒得走了。”
師父須發皆白,看着自己最小也是最倔強的徒弟搖搖頭,嘆口氣:“零兒,為師算出你此行當有大劫,事關性命,你還是要下山去證道?”
意淩零唇角微揚:“不破不立,師父,與其不能參透,而在山上茍活這凡人壽數,徒兒寧願去看看這我未踏過的紅塵有什麽能羁絆我的。”
修道的這麽多,純陽成仙的卻只有呂祖一位,許多事情無需言表,自己這徒兒當真是固執。
師父無語,背着手轉身,擺擺手:“性命攸關之時,記得回來。”
意淩零撩袍跪下來,規規矩矩給師父磕了一個頭,再起身,漫天風雪中一人一劍下了華山,竟是從未回頭。
安史之亂。
史書上涼薄的四個字,背後卻是國破家亡、流離失所。
意淩零到洛陽,看到的就是血色天空、屍橫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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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爛的旌旗在狼煙遍布的戰場上猶是飄揚着,有士兵在清點屍體,自己人的、狼牙軍的。他們臉上已經滿是煙黑,看不清面目卻猶能從眼睛中看出麻木——今天死去的是自己兄弟,明天會不會是自己?殘酷的戰争已經進行了這麽久,多多少少士兵們已經習慣了生離,或者死別。
白衣負劍的意淩零走過戰場時,忙碌的士兵都擡頭看他。
他向士兵們露出微笑,輕輕點頭,幾乎是足不點地,很快穿過這滿是血污的戰場。
純陽宮的道士啊——士兵們又低下頭幹自己的事情了。
這種戰亂年代,也只有純陽宮這樣的方外之地,才會有這樣幹淨、整潔的人了。
那群神仙一樣的人物——看他們整天求仙問道,世界上真的有神仙嗎?
然而如果有那等大慈大悲的人物,怎麽會讓現在的人間地獄存在呢?
意淩零走了一陣,挑了棵還算遠離戰場的大樹,扶搖上去,在枝葉遮掩下閉目打坐。
他已經下山兩個月了。
下了華山,從長安一路走來,意淩零見了不少家破人亡的人間慘劇,不是白發人送黑發人,就是骨肉分離,不可謂不令人心痛。
他這是第一次到世間。
從前在山上,過着清心寡欲的生活,最艱難不過練劍罷——比之這山下境況,實在是太過于不知人間疾苦。他忽地明白了,山石道人所言非虛。連這些苦難都不曾見過,談何超脫證道呢?
這紅塵人世,倒是有幾分值得探究。
意淩零調息好,拍拍衣擺上的浮塵,繼續向前慢慢走去。
他倒是不急——本就沒什麽趕時間的事情,如此晃晃悠悠走着,看看風景人世就行。至于回山,想來沒個數十載,亦有好幾年,于是更不在意。只時到了還算和平的城鎮,他都會給師父寫一封信,免得他老人家擔憂,畢竟師父養了他二十年,是帶得最久的徒弟。
坐在戰亂洛陽茶館裏,他禮貌問老板娘要了紙筆。見他為人客氣,穿着打扮又是純陽弟子,趙雲睿當然允了。意淩零便喝了口茶,鋪開信紙,簡短交代了下自己的位置和情況,便封好了交給信使。
剛和信使談妥郵資,把信交了出去,他就聽到背後茶館一陣喧嘩,伴有刀槍碰撞聲。意淩零轉身,正巧和一雙冷似寒冰的眼睛打了個照面。
那是個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年,眸中卻透出刺骨的冷意。少年被狼牙軍綁着,狼狽不堪,臉上都是血污。狼牙軍将他扔在地上按着他跪下,少年不從,被強行按下去的一刻,意淩零聽到一聲悶哼,大概少年是痛極了,也不知道骨沒骨折。
茶館裏的人有指指點點低聲交談的,有就差把自己頭埋到茶碗裏當什麽沒看到的,但更多的人,是握緊了拳頭,一臉憤恨,敢怒不敢言。
意淩零低頭,手已經輕輕按在了身側的劍上。
趙雲睿往他這裏瞟了一眼,接着似被狼牙軍驚吓到般以手掩口,小退一步,正正別住了他的手。
意淩零擡頭看她,而茶館老板娘的表情十分冷靜,只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道長。”她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人多眼雜,切忌莽撞行事。”
意淩零還未說話,便聽見像是領頭的那個狼牙大聲道:“小兔崽子,敢傷你爺爺!來啊,大家把他擡回營地去,這細皮嫩肉的,烤來吃了正好!”
被折斷的普通鐵劍丢在一邊,一個狼牙兵捂着手臂,嘴裏不幹不淨的,應該就是被這個少年所傷。
“是附近鎮子上被劫掠的,我見過他。”茶館老板娘低聲道,“沒見着他父母……哎。”不再多言。
一兩句話的工夫,狼牙軍已經把人捆好,拖在馬後,試着讓馬走了兩步,看着少年痛苦的神情,都哈哈大笑,準備就這麽一路拖回營地。
“此去狼牙營地,有些距離。”
趙雲睿說完這話,便重新走開接待茶客,如往常般笑吟吟地站在那裏,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
意淩零也向她付了茶錢,如同普通的茶客那樣離開了。
冷霜寒是以為今天必死的。
鎮子被狼牙劫掠,父母皆被狼牙一刀砍死,他仗着學過些皮毛功夫,抵抗了一下,但還是在刺傷一個狼牙兵後,被發狂的狼牙捕捉住了。
地上磕磕絆絆的,狼牙的馬速不慢,但控制在能拖死他和讓他最大限度痛苦的限度。一個拐彎他又被甩在一塊冒出來的石頭上,少年不用想也知道現在自己背上肯定全青了。
死了,就當和父母團聚吧,冷霜寒認命般閉上眼。
馬蹄聲在耳邊踢踏,狼牙軍還在罵罵咧咧,猥瑣下流的話一句接一句,單薄的少年,即将走向慘烈的結局。
但就在這時,他聽見了風聲,不輕不重,不遠不近,但這淡淡風聲過後,狼牙兵的聲音全消失了!
冷霜寒猛地睜開眼。
他習過劍,那不是風聲,是劍的聲音!
純陽弟子一劍砍斷套着他的繩索,馬兒嘶鳴着跑了,那人又把劍捅進從馬上摔下來的狼牙兵心口,再一腳踢開那壯得像狼的士兵。
這已經是最後還活着的狼牙兵。只不過瞬息,原本七八個狼牙就被他料理得幹幹淨淨,哼都沒聽到哼一聲,連血跡都沒濺到他衣服上,只順着劍上血槽滴在地上。
而他似嫌惡般,用地上狼牙屍體的衣服擦了擦劍。
那純陽弟子這才看向他,再随意一揮劍斷了他身上的繩索,歸劍入鞘,竟就這麽要走了。
冷霜寒沒有多想,撲身抱住他的腿。
剛看到這純陽弟子的劍,只是一把精鐵劍,和他被狼牙折斷的劍是同樣的款式,再普通不過。他也是學過幾天劍的,知道一些——一般來說,會用這種劍的只有兩種人,一種是才開始學劍的,一種是已經大成的。
而劍法大成的人,早就會收藏到許多名滿天下的神兵。劍法大成卻使用精鐵劍的,是比高手更狂妄的高手——因為劍法早就在心中,不在乎外物,給他一根樹枝都能殺人。
這位純陽弟子,很明顯就是這種人。
他想學劍,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但被狼牙毆打和拖行的傷勢太重,他還沒來得及說話,便眼前一黑暈了過去,只是在暈倒前死死抱着純陽弟子的腿,沒有松開。
次日,狼牙發布對一名純陽弟子和一名瘦弱少年的抓捕告示。屍體上的傷口,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來,那是純陽劍法,并且是太虛劍意,才會造成的這樣的近戰傷口。
趙雲睿看了沒說什麽,照樣笑吟吟看着他們在茶館邊貼了告示。
貼完告示他們還要去挨家挨戶的搜查,特別是在交通點,要進行蹲守。這可是不輕松的活,他們只貼了告示,什麽都沒說就匆忙離開。
在狼牙走了之後,一個丐幫打扮的茶客站了起來,照例付了茶錢給趙雲睿。
當夜,洛陽所有告示都被不知道是誰畫得烏七八糟,再看不清楚那兩個人原本的樣子。
而這時候,一輛頭天就從茶館出發去揚州的糧食車上載着兩名乘客。意淩零盤着腿閉目打坐,被換上了純陽道袍的少年躺在旁邊,還是沒醒的樣子。
馬車颠簸,山路崎岖。少年一頭撞在了車板上,疼痛讓他瞬間睜開了眼睛。
他醒了。
作者有話要說:
【都是廢話,可以不看,就是好久沒怎麽碼字了有點興奮想唠嗑兩句】
9102了,鹹魚四五個月沒寫文,所以趁最近有時間,從坑裏拖了個16年的新鮮坑來練習,本次練習內容為人物刻畫,所以選擇這篇人設和之前不太一樣的來填。
年下(雖然不一定有相關描寫),雙劍純(都是羊,劍氣和雙劍純雙氣純一樣好吃)。
大齡好奇寶寶意淩零,以前活得太白紙了滿腦子只有劍,下山後最大的愛好就是各種各樣的手賤,幹的第一件手賤的事情就是撿了個便宜徒弟(雖然沒收徒,所以是僞師徒)。
可憐弱小無助冷霜寒,被意淩零在狼牙軍馬蹄下撈出來的。最大愛好是師父和劍,一直急着正式拜師,奈何拜師條件的flag在前,意淩零沒有證道,不會收徒╮(╯▽╰)╭
此文更新期間會一直存留一天分量的存稿(3000字),起更時存稿6170字,也就是0存稿,更新看臉……但不會坑,因為注定不會太長,年前應該可以更完,早領便當早過年~
順便說一下別的坑的問題,好像還有人在蹲(他們真的看得見這裏嗎):
鎮魂同人的兩個文,第二個不會再更了,已經鎖掉,第一個留着,不會再有新番外,lofter那邊第二個文過段時間會做删除處理,原因是沒空,世界觀也太亂了,脫離同人範疇;
言情《明夜》其實有接近10w的存稿,但是出于一些考慮,在全本寫完或者是特殊情況發生之前,不會解鎖更新;
《竹筍》番外五的花羊不會坑,但是只有個大綱,正文0字,我需要時間;
《堕仙》打算策羊同人改原耽,反正目前也只有個大綱;
年後會更一篇新的原耽,字數不長,15年的舊文,還差個結局沒填,也還沒改完(四年前寫得好爛啊)。
_(:з」∠)_大概就這樣8!可能有點啰嗦哈!好久沒冒泡了得交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