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許薄言微斂了斂唇角,大概是沒料到裴尋會突出湊近,手指微不可查地蜷了一下。

傘下,小孩正定定地看着他。

漂亮的眼尾微微上挑,挺直小巧的鼻,花瓣般的紅唇。

瓷白肌膚仿佛某種上好的玉,細膩透亮,近距離細看之下,也尋不出丁點瑕疵。

眼眸更如湖泊般美麗,襯出一張極純的臉,但那粒淡淡的紅痣給這張臉增添了恰到好處的媚态,如出水芙蓉,卻又比芙蓉更甚幾分。

一場雨分割出了兩個安靜的世界。

傘下是一個世界。

外面又是一個世界。

雨滴重重的敲在傘面,發出咚咚咚的聲響。

許薄言眸光微動。

一個念頭從腦海裏劃過,但未等他将這個念頭付諸行動,兜裏手機突兀的響了一聲,打斷了他。

許薄言回神,不動聲色移開目光,掏出手機。

是林詩發來的消息。

裴尋懂事的退開半步,偏頭,直直看着傘骨上挂出的雨簾,才感覺到臉在發燙。

這兩天臉紅心跳的次數都快超越他剛涉及文學時的記錄了。

可這和那些文學不一樣。

文學許多畫面是通過想象的,現在是親身體驗的。

其實裴尋極少主動和男性貼近,僅發生過的幾次親密全部給了面前的男人。

只是……

裴尋小心轉動眼珠,眸光悄無聲息從眼尾掃過去,偷瞄對方。

後者手指快速撥動着手機,根根分明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打出沉甸甸的陰影,再加上傘下光線薄弱,無法窺見眼底半分情緒。

裴尋一下也說不準。

他有時候會在某一瞬間感覺許薄言對他有些不一樣,但未等他抓住那個感覺,就消失不見了。

好幾次都是這樣。

好像對他挺照顧的,但表現的又挺疏離。

裴尋沒有喜歡過誰,所以摸不透許薄言是什麽想法。

不知道他是對所有人都這樣,還是只對自己這樣。

裴尋看着鞋尖,用腳尖踢了踢地面上快腐爛的樹葉。

許薄言回完消息,瞥了身邊的人,唇角掠起一抹笑,擡手揉了揉那顆小腦袋:“走了。”

這個摸頭殺來得太突然,裴尋沒反應過來,擡起腦袋,目露茫然。

手裏的傘被一只大手接過去。

“他們下來了。”許薄言說:“我們先走。”

裴尋哦了聲。

下山比上山快。

山路有些泥濘,并不影響速度,快到山下時,老天就跟故意似的,雨勢突然漸小。

這雨來得急去得也急。

連裴尋一路擔心的帳篷會不會進水的事也未發生。

但帳篷沒進水,他的鞋進水了。

裴尋回到帳內,放下包,換鞋。

他拿起毛巾,坐在床沿,擦拭着微濕的發,擦着擦着,乍然想起什麽,手一頓。

在山上時,許薄言是不是揉了他的腦袋啊?

那一觸碰實在太輕,比羽毛落下來還輕。

裴尋放下手臂,捏着毛巾,回憶了半晌,只依稀記得許薄言擡了下胳膊……

擱在床上的手機突然亮起來。

裴尋目光挪過去,拾起。

是戴安迪。

【戴安迪:小寶貝。】

一聲叫喊後,手機猛地連續振動數次。

【戴安迪:[圖片][圖片][圖片][圖片][圖片]】

接二連三的帥哥照片彈出來。

【戴安迪:喜不喜歡?我昨晚發現的男人,賊帥啊!!!下課了來瞅瞅。】

戴安迪常年在給他找男人這件事情上樂此不疲,只要有新的貨色就會馬不停蹄cue他。

指尖朝屏幕一點,加載出圖片。

照片是一個年近三十的男人。

第一張照片,男人坐在高腳凳上,手裏搖着杯酒,和調酒師說着什麽。

裴尋百無聊賴地又翻了翻第二張第三張,前兩張應該是偷拍,後面的自然随意的擺拍,翻到最後一張還戴着眼鏡。

突然,裴尋被吸引了目光,倒不是這人長得有多帥,而是腦海中一下浮現出了許薄言戴黑框眼鏡的模樣。

許薄言氣質屬于落拓不羁的那類,戴上眼鏡後多了幾分溫柔內斂。

那種外形強烈反差的感覺非常新奇。

和照片上的男人截然相反。

裴尋下意識将兩人對比一下。

還是許薄言更勝一籌。

他現在能直接接觸許薄言跟沈蕭然,還要什麽自行車啊。

裴尋将毛巾丢在凳上,敲擊屏幕,回複道:【來不了啊,最近要錄制節目,過一段時間來。】

【戴安迪:錄制什麽節目?】

戴安迪還不知道他在錄制綜藝。

裴尋耐心将事情原委解釋給戴安迪聽,解釋完。

過了片刻。

【戴安迪:??????】

【戴安迪:所以,你現在和許薄言在一起??還有沈蕭然?林一?我不信,你拍照片為證。】

裴尋起身,打開手機攝像,對着外面的帳篷随便拍了張照片,發過去。

【你看吧,現在他們都不在,我們今天本來要上山,中途下雨,我和許薄言就先回來了。】

【戴安迪:……】

【戴安迪:那我還跟你找男人?你都打入內部了。】

【戴安迪:快說說,林一肌肉大不大?沈蕭然帥不帥?還有蔣斯鳴,你們聊天沒?】

比起戴安迪文字中傳遞出來的興奮,裴尋非常淡然:【林一不如網上說得那麽帥,真人也就那樣,沈蕭然我沒近看,但身高好像有點水,不過五官長得好,可以忽略他的身高。】

【戴安迪:草,我為什麽沒有你的運氣,你送個底片都能被經紀人看中,這他媽就是人和人的區別啊!長得漂亮就是不一樣,經紀人見了都瘋狂心動啊!那你現在有機會了,你和許薄言之間……嘿嘿,有沒有擦出火花啊?】

不說這事還好,一說這事裴尋腦袋大。

他完全摸不清許薄言到底什麽想法。

閑來無事,裴尋往床上一趴,扯過枕頭墊在胸前,求助外援:【問你件事兒,怎麽才能知道一個男人喜不喜歡你啊?就是對你動沒動心。】

【戴安迪:?沒懂。】

裴尋想了想許薄言對自己的态度。

【我是想知道許薄言對我是什麽感覺,我感覺……他對我就挺奇怪的。】

裴尋将這兩天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說給戴安迪。

便追問:【你分析一下,他這是幾個意思啊?】

問題發過去後,那端半晌沒回。

好一會兒,兩條語音消息相繼彈來。

裴尋點開第一條。

戴安迪聲音平靜無波:“寶貝,我在敘利亞打仗時都沒受過這麽重的傷。”

裴尋:???

第二條語音自動播放,語氣怒其不争:“你問我幾個意思??你生病他親自照顧你大半夜,第二天都喂你喝粥了,還摸頭殺……淦!這個男人這麽會的嗎,你确定是許薄言本人?”

裴尋回複了個确定。

【戴安迪:我家的小奶狗都沒他會撩,天天就知道抱着我嘤嘤嘤。】

眼見戴安迪跑偏,裴尋連忙道:【你別跑題,還有他不是我說給你聽到的那樣,他都拒絕我好幾次了,我本來是準備放棄的,但感覺又像是有希望的樣子。】

戴安迪沉默數秒:【嗯?這樣啊,那你要不……試探一下呗。】

試探?

裴尋坐起身,我怎麽試探啊?

……

裴尋換了套白色衛衣,走出帳篷。

剛下過雨,外面空氣微濕,溪面也有些渾濁,還籠罩着一層輕盈薄透的霧。

其他嘉賓也陸陸續續從山上下來了。

大家多少也淋了雨,衣服鞋面都濕了,一群人一邊清理衣物一邊七嘴八舌的吐槽鬼天氣,很是狼狽。

夢琪接過助理的毛巾,剛要身上的淤泥,瞥見他,眼睛一彎:“小美人。”

她嘴裏的稱呼讓別人都看了過來。

裴尋朝她笑笑。

“過來啊。”夢琪熱情道,說完,又轉頭對沈蕭然林一介紹:“你們不認識他吧,ins上的知名攝影師Pluto,我前兩天上熱搜的那組寫真就是他拍的。”

聞言,大家眼睛都亮了亮。

“裴尋”大家不認識,但“Pluto”都有所耳聞。

不過更多是的詫異,可能誰也沒想到Pluto會是一個年齡不大的小孩。

裴尋本來是去找許薄言的。

但見沈蕭然也在……他看了眼許薄言的帳篷。

算了。

許薄言又不會跑。

先觀察觀察沈蕭然再說。

裴尋小心思一轉,走過去,乖巧打招呼:“你們好。”

夢琪先随口唠了兩句,才問:“你這次怎麽也來錄節目了,誰找上你的?”

裴尋如實:“是妃姐。”

夢琪哦了聲,明白似的點點頭。

“我們已經見過面了哦。”林一把話接過去,笑着說。

裴尋嗯一聲,表面不動聲色,內心回道可惜見光死了。

沈蕭然性子稍內向,沒加入他們的談話,只對裴尋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裴尋主動朝他一笑:“你好。”

我的魚。

“你是沈蕭然吧,我有看過你演的劇。”裴尋目光在他臉上轉了圈,長得很白淨。

裴尋不吝誇贊:“你演得很好。”

沈蕭然輕嗯一聲:“我也在ins上看過你的照片,拍的也好看。”

裴尋禮貌道:“謝謝。”

裴尋又和他們簡單交流了幾句。

大家還不太熟,又是在鏡頭下面,說起話來也是商業胡吹。

話題生硬又保守。

裴尋感到無聊,還是Sunny的氛圍舒服。

随性,自由,散漫,無所顧忌。

什麽都敢說,相處起來也更加真實。

“夢琪姐,我還有點事,”裴尋找借口離開,“你們聊。”

說完,便要走。

林一想起什麽,叫住他:“诶,加個微信吧,你是攝影師,我團隊以後有什麽商業活動可以找你。”

裴尋無所謂,掏出手機:“可以。”

掃碼。

添加。

裴尋看了下列表新增的好友,忽然覺得這是個好機會,下意識看向沈蕭然。

後者比他先一步提出:“我也加一下吧。”

裴尋踩着話尾巴,聲音輕快:“好啊。”

裴尋沒想到這麽容易就把沈蕭然加上了。

點開沈蕭然的個人資料,剛準備備注,身邊夢琪喊了一聲:“主唱。”

“!”

裴尋手一頓,順着夢琪的方向看過去。

許薄言手裏拿着水杯,應該是出來倒水的,就站在身後不遠處,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許薄言招了下手,目光往裴尋身上落了落,便轉身進了帳篷。

裴尋把手機一關,忙跟上去。

許薄言拿起水壺重新倒杯水,拉開背包,從裏面翻出兩瓶維他命,擰開蓋子,各取出兩顆藥丸,放進嘴裏,聽見外面有人進來。

不用看也知道是誰。

一顆小腦袋湊過來。

裴尋看了眼他的藥,問:“你感冒了?”

許薄言端起水杯,喝一口,嘴裏的藥就水服下,輕咳兩聲,沒直接回答,而是偏頭,饒有興味地看他。

裴尋被他看得怪怪的,端正身體:“怎麽了?”

許薄言眉梢輕佻,語氣淡淡:“沒什麽。”

他把藥瓶放進背包,拉上拉鏈,丢在凳上,不予理人的姿态很明顯。

裴尋感覺到了,不明所以跟在許薄言屁股上,像條小尾巴。

“你是不是淋了雨不舒服?”裴尋猜測道。

下山時,他看見許薄言半邊身體都濕透了。

裴尋怪不好意思,如果不是他忘記帶傘,許薄言就不用把傘分給他,把自己搞濕了。

男人放包的手指微頓了頓,轉身,看着站在面前追問不止的小孩。

眉眼低垂,裝模作樣地嗯了聲:“不舒服。”

裴尋沒聽出許薄言語氣裏的起伏。

信以為真,擔心:“那你快躺下休息。”

裴尋說着上前扶住許薄言胳膊,把人扶到床上坐着,像擔心一九三的大男人随時要暈倒的樣子。許薄言“弱不禁風”的坐下。

裴尋重新倒杯水,遞給他,順勢蹲在地上,模樣乖巧地望着他:“你感覺自己發燒沒?”

許薄言接過,垂眸,黑沉的眼底劃過一抹玩味的笑,似乎想到什麽好玩兒的,他将水放在一邊,擡手按了下太陽穴,動作神情看不出一點表演痕跡:“好像是有點兒。”

裴尋啊一聲,忙伸手,用胳膊探了下許薄言的額頭,又探自己額頭。

沒感覺出來什麽。

但許薄言眉心微蹙,裴尋不敢掉以輕心:“我去給你拿退燒貼吧。”

許薄言搖頭。

裴尋皺眉:“嚴重了怎麽辦?”

許薄言擡眸,面不改色地倒打一耙:“應該是你傳染給我的。”

裴尋急忙撇清幹系:“不是我,我感冒都好了。”

許薄言:“我不輕易感冒。”

“傳染是通過唾液或近距離接觸才會的,我們又沒有……”

許薄言語氣平靜:“誰讓你舔我。”

“那……”裴尋底氣不足,心虛:“都已經傳染給你了,你不可能舔回來吧。”

許薄言不說話,視線往他領口落了下。

裴尋眼睛一瞪,難以相信:“你不會又想傳染給我吧?”

許薄言嗓音微沉:“你傳染給我一次,我傳染給你一次,就扯平了。”

裴尋:“???”

還能這樣啊!

這不是殺敵八百自損一千嗎。

但是見許薄言一臉正經,裴尋也不知他是做真做假。

沉默幾秒。

“你真的要傳給我啊?”裴尋咬唇,小手輕扒在許薄言膝上,晃一晃,輕聲示弱:“我不想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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