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七日緘默番外二
DayX 重青
天忽然為他開了,他就看見神的靈仿佛鴿子降下,落在他身上。——《馬太·福音》
光線穿過雲端,跻身于教堂彩繪天窗的縫隙間,白日将至。
這座教堂已經挺過了一周的喪屍襲擊,原先進來避難的人少了一大半,即便如此,情況仍趨近于斷水斷糧、彈藥耗盡的邊緣。避難者們膚色各異,在做禮拜的長椅上或躺或坐,死氣沉沉。講臺上的牧師垂着頭顱講經,竭力讓自己疲憊的聲音聽起來還蘊含着那麽一絲希望。
金發的小姑娘在講經聲中抱着洋娃娃經過走廊,失去了大人的教導,孩子們總是難免忘記不要在牧師說話時随意亂跑。在經過最後一排時,她停下了腳步,沾滿血污的小臉轉過來盯着那個孤身一人坐在長椅上的人,大大的藍眼睛裏湧上疑惑。
那是一名東方男子,黑色長發垂至腰際,少許落進黑風衣的領口。他的座位邊放着一只長長的花卉禮盒,手裏捧着一本精裝硬殼書,但并沒有虔誠地看向遙遠講臺上的牧師、跟着他一起吟誦,而是在察覺到小女孩的目光後,轉過頭來朝她一笑。
金發小姑娘歪了歪頭,一周的患難與共讓她認識這裏的每一個人,因此她敢肯定,哪怕就是在牧師剛走上講臺準備開始講經時,教堂裏都還沒有這個人——何況那張俊顏是那麽的顯眼。
黑發男人笑意柔和,豎起一根食指,朝小女孩比了一個“噓”的手勢。
“咚”地一道撞門聲驟然打斷牧師的講話,所有避難者們緊張地回過頭,一陣槍械上膛的聲音潮水般響起,這些人們睜着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地盯着被障礙物堵牢的教堂大門。
撞門聲接連不斷地響起,像是死神揮舞着鈍器在所有人心髒上砸出悶響。牧師大吼着讓離門過近的小女孩快退回來,然而下一秒,厚重的大門被蜂擁而入的喪屍群給撞開!
避難者們的槍口噴出火舌,當先的喪屍在爆開的血花中倒地。但越來越多的青面獠牙前仆後繼,人類用子彈構成的壁壘快速地消耗着,很快便難以為繼。随着槍聲令人絕望地漸漸減弱,喪屍們躍上長椅,以驚人的速度朝教堂內部爬去。
金發小姑娘緊緊地摟着洋娃娃,面色空白地看向那個方才将她一把抱上長椅的黑發男子。對方唇角仍然挂着弧度,單手掀開長方形花卉禮盒的盒蓋,伸手握住躺在玫瑰花束中央的長刀。
小姑娘肩膀一顫,看見那把長刀被提起後帶出的花瓣四散,而後一雙溫熱修長的手覆住了她的雙眼。
牧師從講臺下掏出他的沖鋒槍,對着屍群密集的地方進行掃射,飛濺的彈殼令他的嘴唇微微發抖,火力不支的結局遲早會來臨。在彈夾告罄的那一剎那,他閉上眼,蒼老的臉上滑下兩行熱淚,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手指交叉放于胸前。
直到一柄帶着血跡的長刀破空而來,将沖到他面前的喪屍釘在了講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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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師赫然睜眼,看見一名身着黑風衣的年輕男人信步走來,随着步履而微微起伏的黑發彰顯出他的東方血統。他一手抱着一束裝在禮盒中的紅白玫瑰,另一手牽着金發小女孩,踏過滿地狼藉,被長刀飛速斬過後倒下的喪屍和幾乎完好無損的人類避難者分布在四周,所有人都放下槍錯愕地看着他。
“Chi...Chinese?”
面對牧師低喃的詢問,男人颔首一笑,把小女孩牽到牧師面前,單膝一沉蹲下身子,從禮盒中拿出一朵白玫瑰,輕輕別在她的金發上。
“Cheer up,little princess.”他輕聲道,“Herees the cavalry.”
*振作點,小公主,騎士來了。
“所以?”孫策睜開一只眼睛,挑了挑眉,“這就是他任務途中亂撩未成年小姑娘的理由?”
“你最好別再深究。”黃月英的智能機械椅滑到他身邊,雙手取下給他做心電圖的電極夾,笑道,“跟一個十歲都不到的小姑娘較勁,我怕你血液中醋酸濃度上升,影響了抽血檢測。”
“是啊孫策,”一旁給自己的妻子打下手的諸葛亮攥着圓珠筆揶揄,“周瑜要不是折在你手裏,孩子都有那麽大了。”
黃月英給了他一個“你确定是嗎”的懷疑眼神。
“你們說公瑾會不會是個蘿莉控?”孫策坐起來後活動了一下裸露在外的肩膀,飽滿的肱二頭肌拉出健美的線條,同時憂慮地自言自語,“還是說他想騙我生女兒?”
諸葛夫妻對視了一眼,給了彼此一個無言以對的眼神。黃月英伸出食指按下某個按鍵,孫策的病床突然傾斜立起,直接把他給彈起立了,一件外套适時地被機械臂披到他肩頭。
“如果你能的話,”女人笑眯眯道,“那就快去找他生吧,超人先生。”
于是周瑜剛走到微型人工智能實驗室的樓底時,就看見二樓的玻璃落地窗突然自動翻起,赤着上身真空穿風衣的孫策從樓上一躍而下,落在草地上。
二人彼此相視,目光含笑,卻什麽都沒說,好像不是各自出差去支援淪陷地一星期未見,而是下班回家與愛人碰面後默契地并肩往家走一樣。
重建後的城市生機漸起,商場、步行街等娛樂場所的LED燈再度擁有了往日的光色,時不時有直升機飛過人們頭頂,卻不再帶來恐慌,而是帶去救援的希望。
中心廣場的大屏幕上,正在播放災後恢複運轉的新聞節目。當主持人說“歡迎新加入的戰地記者為我們帶來前線的最新情況”時,孫策和周瑜同時停住了腳步,前者雙手交叉枕着後腦,仰頭望向鏡頭裏出現的短發少女。
孫尚香的背後是一片瘡痍,但更多穿着救援服的人們正從直升機上跳下,把補給送給那座城市的每一戶人家。她望着鏡頭頓了頓,有些局促,但很快大氣地露出一個笑容:
“我們正在收複失地……是的,收複全人類的失地。”
孫策注意到街上的行人都停下了腳步,人們安靜了一瞬,然後爆發出潮水般的歡呼。
這是多少次墜入谷底的掙紮,把覆滅化作重生後,所爆發出的撼動人心的欣喜。
“微型人工智能在前線的試用取得了成功,不僅潛伏期病人體內的病毒可被清除,變異時間不長的喪屍甚至也可以通過這個方法恢複。”少女清脆的嗓音充滿感染力,響徹整個市中心的上空,“目前已有60%的淪陷城市恢複了生機,新一步的研究,正在穩步推進……”
“嚯,”遠在曹氏集團頂樓遮陽傘下坐着的郭嘉放下香槟杯,抱起雙臂笑了,“這個黃月英還真有點本事。”
他坐在藤椅上,回頭望向剛剛推開天臺門的西裝革履的男人,警覺地迅速舉起雙手:“幹嘛,慶祝勝利就喝一點點!”
“接着。”曹操把一瓶珍藏多年的威士忌抛到郭嘉懷裏,笑着搖搖頭,晃了晃手裏兩只玻璃杯,“今天不管你——陪你喝。”
“我知道,有一些幸存者曾經遇到過更加危險的變種喪屍,”孫尚香帶着鏡頭漫步在廢墟間,陽光為灰色的斷壁殘垣鍍上一層暖意,“但是,人類的科技水平并沒有因災難而止步不前,我們的抗災能力在提升,作戰經驗在增加,合作精神比災前還要更加鮮明和卓越,請給自己和所有人一點信心……”
音浪如潮的酒吧裏,吧臺內的小電視同樣播放着這個頻道的新聞。有人把酒杯往電視機邊一擱,又嚷嚷着加入到聚集在一起的人群中去。
“別慫啊淩統!”人群的正中央,甘寧端着一大杯啤酒,指着淩統嚣張地笑道,“趕緊開槍!嘭!”
“閉嘴!”淩統用一支手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壓低聲音斥了他一句,又額外翻了個白眼給他,然後食指一扣壓下扳機。
空槍聲傳來,酒吧裏屏息凝神了一瞬,然後突然爆發出一陣狼哭鬼嚎的大笑。
“我靠。”甘寧看着淩統一臉戲谑地把那支槍遞到自己手裏,足足瞪了那槍半晌,然後猛地把啤酒往桌上一擱,抓過槍來頂住自己腦袋。
在更加瘋狂的起哄聲中,甘寧用力扣下了扳機,槍口轟鳴,噴出一大堆奶油、彩虹糖屑和灑了金粉的彩帶,糊了他一臉。
“哈哈哈哈跟小爺鬥!”淩統這會兒倒不嫌甘寧渾身奶油了,大笑着狂拍他肩膀,“輸的要幹什麽來着!幹什麽來着!”
“跳鋼管舞!!”酒吧裏衆人替他吼出來了。
甘寧兇狠的目光刮到舞臺中央的鋼管上,深吸一口氣,竟果真願賭服輸,大步流星地往那邊走過去。淩統笑得往後一仰,直接把自己摔到了沙發上,捂着肚子沒爬起來。
“诶!不脫衣服啊?”淩統在自己的笑聲裏斷斷續續地朝甘寧喊。
“就說你小鬼懂個屁。”甘寧拇指一蹭鼻尖,單手拉着那根鋼管一個淩厲的轉身,“要邊跳邊脫,懂嗎?”
“噗——行行行,你懂!就你懂!”淩統眼淚都快笑出來了,以往有些冷酷漠然的小臉一掃從前的陰霾,簡直燦爛得讓人移不開視線,舉着手臂高聲宣布,“各位看好了啊,讓這位大老爺們兒給大家表演個激情火辣的鋼管舞——視頻,誰有手機拍個視頻?哈哈哈……”
甘寧當然是跳不來的,但大老爺們兒敢說敢做,說幹就幹,而且他身材好,衣物也擋不住那些明顯的肌肉線條,光是往那一站就夠能散發男性荷爾蒙的了,更別提随便扭那麽幾下。
他才裝模作樣地做了兩個有意惹全酒吧人捧腹的動作,都沒正式開始,淩統看着看着臉居然就紅了。始作俑者在晦暗的燈光下發現了淩統這個微妙的變化,本來就沒安好心的甘寧惡意突起,舔了舔嘴角,故意扶着鋼管朝淩統的方向頂了一下胯。
淩統猛地一嗆,剛喝進嘴裏的小半口啤酒全給吐回了杯子裏。當他發現自己還錯拿了甘寧的啤酒杯時,立馬咳嗽得更厲害了,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臉頰通紅得快冒蒸汽。
甘寧沒再繼續,直接無視臺下那些眼睛都看直了、恨不得往他褲腰帶裏塞錢的女人們,扶着鋼管笑成了傻逼。
“安靜!”一陣機槍掃射聲出現在門口,警報人員從酒吧外沖進來就對着天花板一陣掃,沸騰的酒吧瞬間銷聲,“變異種來了!”
盡情狂歡的人們同一時間進入備戰狀态,前一秒還在起哄的男人女人們端起槍支,調酒師則直接從櫃臺底下扛出一架火箭筒。甘寧從舞臺上飛身躍下,接住淩統抛過來的一挺機槍,兩人對視一眼,神情凜然地點了點頭。
“是的,我們在重建。比起幾千年前人類祖先的白手起家,我們擁有更先進的技術,更雄厚的資本,更完備的思想……而比起一個月前,浩劫降臨前的人類社會,我們則擁有更執着的勇氣,更堅定的信念,和更溫柔、更懂得憐憫世界的愛。”
少女滿載着活力和真情實感的聲音回蕩在城市上空,随着清晨的微風經行大廈天臺。郭嘉一手撐腮,一手夾着一枚圍棋棋子,擰着眉毛看向小圓桌對面的諸葛亮:“我記得當時打賭輸的是你,為什麽現在不是你在陪我喝酒,而是我在陪你下棋?”
五分鐘前靠着十字弩的鈎爪成功從天臺欄杆外突然出現的諸葛亮手執白子,挑眉朝郭嘉示意了一下坐在老遠看報紙的曹操:“那也要你曹總答應啊。”
郭嘉心虛地往身後瞥了一眼,感受到沐浴在陽光裏的曹操周身彌漫着二人世界被破壞的低氣壓。他往棋盤上湊近一點兒,壓低聲音道:“你他媽怎麽回事,閑得蛋疼?”
“老婆忙着研究,沒空理我啊。”諸葛亮也壓低聲音,落下一子,面色風輕雲淡,語氣苦大仇深地回他,“誰還沒有個空窗期。”
“這就是你來騷擾我的理由?”郭嘉不動聲色、咬牙切齒地撥弄着棋笥裏的黑棋,對他怒目而視,“你怎麽不去騷擾周瑜?”
“別站着說話不腰疼啊郭嘉。”諸葛亮回瞪他,“而且我打不過孫策,你打不過孫策,曹操也打不過孫策。還能怎麽辦?湊合着過吧。”
郭嘉:“……滾,誰要跟你湊合。”
諸葛亮忽然擺正了一點神色,兩指夾着棋子敲了敲桌面:“其實我來還是想探探曹氏的動向,災前曹操手裏那些拿髒錢的路子……”
“戒了。”郭嘉扭頭遠眺城市街道,衆生在這樣的高處看都顯得無比渺小,卻又清晰而獨特地存在于地平線上,“我們現在就差滿街撒錢高調做慈善了,怎麽,謙虛低調點兒你還有意見?”
“沒有。”諸葛亮看着棋局颔首一笑,“奉孝,你輸了。再來一局?”
“我們悼念逝去的親人和往昔,也相信今天的幸存者和未來。那些曾經離開過我們的人們,都将以另一種形式,陪伴在我們身邊,與生者共赴前路。”
甘寧一手抵着下巴,打量着那只被全酒吧的人合力制服後捆在鋼管上的紅眼變種喪屍,忽然用手肘戳了戳淩統:“诶。”
淩統掃了他一眼:“幹嘛?別以為你能逃過這一劫,你還欠我一次舞。”
“得了,小孩子家家的,我怕我拿出真本事你還受不了。”甘寧習慣性杠了一句回去,猶豫了一下,才接着裝作漫不經心道,“那個,我們什麽時候……去拜訪一下你父親?你覺得我是準備白菊花好還是黃菊花好?”
“我爸不喜歡菊花。”淩統面無表情地抱着胳膊,“他喜歡雞冠花。”
甘寧給噎了一下:“……啊?這樣……那我看看上哪找朵……”
“算了吧,你真想帶串大紅花去掃墓啊。”淩統淡淡地瞟了他一眼,“你人去就行了,帶點酒,看看他老人家願不願意饒了你。”
甘寧一愣,正待點頭,那邊鋼管旁圍着一圈觀摩變種喪屍的人裏突然有人冒出來一句:“這玩意兒能不能烤了吃啊?”
“我去,”淩統突然隔空喊話接了這茬,邊喊邊朝那邊擠過去,“老哥,你是廣東來的吧!”
“喔喲,梗系啦!乜你知道喔——”
(譯:哎呀,當然啦!你怎麽知道的啊——)
甘寧凝望着淩統的背影,後者在人群與炫目的燈光中一側頭,與他目光相對,然後眼底染上一點不着痕跡的笑意轉回去,沒入人海中。
“交通運輸系統正在逐漸修複,很多航線、鐵軌、公路都恢複通行,我們重新獲得了到達世界任何一角的能力。”屏幕中,孫尚香拿着話筒輕巧地躍上了碼頭,在海港城市的風裏漫步在低空飛行的白鴿中,“多去看看吧,如果災難曾經毀了你的生活,你應當到更廣袤的天地裏,去尋找一個重新開始的契機。”
“孫仲謀,我沒想到你除了拍照技術直男、情話水準直男、生活品位直男以外,居然開直升機也開得這麽直男。”陸遜憑借堅忍的毅力,好容易把自己從幾乎等同于墜毀式降落的機艙裏撈出來,扭頭指控他的男朋友,“我居然會相信你能把飛機開到塔希提去,我也真是直男智商。”
“不是,直男到底做錯了什麽?!”孫權跌跌撞撞地從機尾冒火的直升機裏跑出來,一把按着陸遜的後腦把他往前推了幾步,身後傳來的爆炸聲和氣浪掀起兩人的頭發,他不得不在陸遜耳邊吼道,“而且拜彼此所賜,我們倆當中根本就沒有一個是直男好吧!陸伯言你給我清醒點!”
“是嗎?我只是想找個萬用貶義詞來怒斥你一通而已。”陸遜冷靜地回過頭來,拉過孫權的胳膊讓他轉身,确認他後背沒有被灼傷後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背,“往好處想,起碼你成功地開到了渤海。”
“姐,他們說要去塔希提?”喬珩把自己挂在房屋二樓的欄杆上,托着下巴聽完了兩人的全程對話,顯然是被這二人大清早擾民的墜機活動給驚擾了,“那個島不是在南太平洋麽,他們這是飛反了方向吧?”
“顯然是。”喬笙在狙擊鏡裏近距離觀察樓下那兩人的表情,“不要告訴他們,免得打破這對年輕小情侶的天真幻想。”
“也免得害仲謀晚上進不了房門。”喬珩咯咯地笑了,秀容一時妍麗無匹,“姐,跟他倆打個招呼?”
喬笙唇角一翹,往嘴裏放了顆水果軟糖,剩下的軟糖塞進特制狙擊槍的特殊彈夾裏,邊嚼糖邊拉下槍栓,瞄準了孫權的腰眼——
“對于某些經歷過更多的人而言,他們也許曾經接觸過更深層次的真相。”孫尚香嘴角挂着淺笑,揚手放飛了那只停駐在她指間的鴿子,“是的,鼎組織向全體公民們透明公開這個事實,這世上的确存在除了SZ-α以外的變種病毒,也的确存在它們的感染者。但請大家放心,永遠不會再有下一個。他們已經簽署了相關協議,失去感染能力的病毒株将被保存在研究所中用于醫學研究、繼續破譯喪屍病毒的解法,而他們本人,也将以普通人的身份正常生活下去,直到宿主生命的消亡帶走最後的體內病毒。”
繁華的街頭,孫策牽着周瑜的手,靜笑着看完了妹妹的前線播報。
“你家妞兒出息了。”周瑜說,“我那把鯊魚刀沒白送。”
“你不也挺出息。”孫策笑着瞥他一眼,“還會拐小洋妞回來了。”
“不是你非要給我寄盒花過來,我也不至于造型那麽蠢地跑去救人——還說什麽幫忙測試跨國快遞服務恢複得順不順利。”周瑜往前走了幾步後垂眸說,“那孩子挺可憐的,父母都在喪屍襲城時喪生了。”
孫策沉默了半晌,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輕咳一聲:“那要不,咳,我們領養——”
周瑜轉過臉來,用驚恐的目光看着他。
“我沒開玩笑。”孫策保持着強行咳嗽清嗓子的狀态,擺擺手,“你考慮考慮,我覺得還行。”
“你起碼,”周瑜艱難地扯了扯嘴角,“不要突然想到一個解決辦法就直接說出口,給我點心理準備的時間好嗎——”
“怎麽了怎麽了,”孫策見他比自己還局促,頓時又恢複了輕松自如的流氓風格,步伐一轉倒着走以便緊盯周瑜的臉,“你不是說我腦回路打成了死結嗎,既然死結走不通,肯定得跳過啊,那講話就沒法過腦子了嘛——”
幾句話的功夫,兩人已經走到了自家別墅門口,周瑜拿鑰匙開門的手忽然一頓:“你怎麽知道的?”
“你第一版遺書裏寫了嘛。”孫策摸了摸鼻子,“黃月英把備份複原以後給我看了。”
女人啊。周瑜在心裏頗感慨地長嘆了一聲,搖頭失笑:“她當初跟我結盟的事情連孔明都不知道,如今又反過來坑我,明天指不定還能把你倒插進廬江裏。你啊,小心着點。”
“嚯,周公瑾,你還能眼睜睜看着你男人被倒插進河裏啊?”孫策湊上來從後面摟住他的腰。
“你不倒插進河裏,倒插我家門裏行了吧。”周瑜推開門随口回他,甩脫這個大型挂件走進門幾步後,又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郭嘉是不是也跟你說了什麽?”
“哦,他說你跟他講,‘你既貶我,又當着我的面誇我男人,犯了兩個大忌知不知道’……有這回事吧,公瑾?”孫策朝他眨了一下右眼,“看不出來,獨占欲還挺強的啊?”
周瑜:“……”
他身邊的人為什麽一個個嘴都這麽碎!
他氣得輕笑了起來,一把拽住孫策的領子,在後者根本沒想反抗的情況下把他丢到沙發上,撲上去撓他的癢。而後兩只手腕被突然握住,一個吻印在唇上。
“行了別鬧了,等會兒看什麽電影你挑行了吧……”
“光是電影不夠。”周瑜擡頭挑了一下眉梢,俊容在照進屋內的金色陽光下分外好看,“今晚的姿勢也讓我挑。”
“哈哈行,都聽我男人的……”
人們接觸更刻骨的真相,更暗沉的深淵,在盛大的光中身披腥風血雨,破開黎明——
而所求之物,卻總不過是一個能窩在一起看幾部電影的安寧午後,和溢滿陽光、萬物重青的明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