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言妍對于挖掘查探駕輕就熟,先前既已查出一些蛛絲馬跡,其後便順藤摸瓜,很快便摸清楚了前任淩雲山莊主人與西川案的瓜葛,也查出了沈昕之父的一些暗地裏的勾當。
當言妍呈上調查結果的時候,江缇并不驚訝,反覺得意料之內。
為官做宰的,怎麽可能沒有什麽把柄?
“派人秘密呈按察使。”江缇眯着眼,吩咐言妍。
“是。”
“你待會兒,先去淩雲山莊送帖,說我三天後赴約,再去趟沈郡守府邸,就說我邀請他明天正午,靈溪酒樓一聚。若是他以政務纏身推辭,你也不妨跟他提一下李多群這個名字,想必他會很感興趣。”
李多群,是西川案主要涉案官員之一,株連三族,其後人五世之內不得參加科舉入朝為官。
淩夏,你真的以為,我只能向你屈服嗎?
以前的我,毫無還手之力。現在,我會讓你毫無還手之力!
沈郡守能穩坐雍城這麽多年的郡守之位,其世故圓滑自不必多說,看到眼前一摞一摞的鐵證如山,神情不變,穩如泰山,還有條有理地引經據典,試圖把自己摘脫出去。
不過江缇才不聽他東扯西扯,直接開門見山。“沈郡守,多說無益。你的這些證據,會不會公諸與衆,端的看沈郡守如何抉擇。”
“還請江閣主明示。”
江缇的折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在掌心,随着折扇的起起落落,沈郡守的心也跟着上上下下。
“你只需要考慮,是選擇助纣為虐,還是棄暗投明。”助纣為虐,就是繼續和淩雲山莊狼狽為奸。棄暗投明,就是選擇和傾淩閣合作,榮損與共。
“這——”沈郡守額角冷汗直流,半天說不出話來,一雙綠豆眼四處亂瞄,滿臉的橫肉不停地抖動,活像得了羊癫瘋。
江缇面上挂着微笑,心裏則在嗤笑。
他這樣的人,是如何生出沈昕這般人品的?
許是這就叫出淤泥而不染?
“郡守大人不妨好好想想,等想明白了再回複也未嘗不可。淩雲山莊大廈将傾,俗話說,樹倒猢狲散,沈郡守不為自己着想,也該為家人着想。”
“江閣主真是寬和,本官感激不盡。”
江缇沖他一笑,“只是,我等得,只怕上面的人等不得。”
“……”
江缇挽了個扇花,收回敲打着掌心的折扇。“在下告辭。”說完恭敬地拱手,轉身邁着輕快的步伐離去。
見了沈郡守,江缇心頭陽光普照,心情舒暢。
回去的路上還買了張柔愛吃的小食。
張柔還是喜歡在江缇面前唠唠叨叨,說什麽讓她物色個老實人趕緊成親成家之類的,不過鑒于江缇現在脾氣乖戾,只要她一提這個事情立刻變臉,因此也不敢太明目張膽地催促她。
如此,母女的關系反而稍微緩和了一些,最起碼,能維持表面的平靜。
只是,再也不複以前那般親密,江缇也不再纏着她粘着她。每次無論是一起用餐,還是江缇看望張柔,二人都說不了幾句話,大多數時間都是在沉默。不像親母女,倒像賓主一樣了。
江缇也有意改善一下二人之間的關系,可每次話到嘴邊,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麽。
因此,母女二人便一直這樣不鹹不淡地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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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淩夏接到傾淩閣的人呈上的花箋,扯開唇角,露出一絲笑容。
她終究,會妥協的,會回心轉意的。
無論是心甘情願,還是不甘不願。
沈昕正巧也在,他看着成竹在胸的淩夏,搖了搖頭勸道,“淩夏,你和江缇,開誠布公地好好談一談吧。不要再這麽鬧騰下去了。”不然,以二人如今這番作法,非要不死不休了。
淩夏不說話。
“若是當初,你肯和她敞開了談一談,何至于鬧到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地步?現在,她固然報複你報複的狠了些,可終究也是你有錯在先。你還是退一步吧,別逼迫的這麽緊。她如今,可不是以前任人宰割的江缇了。”
這兩個人,都是個固執的,自尊心又都特別強,既拉不下臉互道實情,又放下不往日的恩恩怨怨。
結果,越鬧越僵。
若只是他們倆鬧騰也倒罷了,随他們折騰去。
可如今,一個是淩雲山莊之主,掌控雍城商場半壁江山,一個是傾淩閣之主,背後勢力深不可測,大有取淩雲山莊而代之之勢。他們倆之間的恩恩怨怨,牽扯的,可不只是他倆而已。
“我自有主意。”淩夏不為所動。
沈昕一聽,氣得一口氣差點上不來。要不是極力克制,他都能站起來指着淩夏的鼻子破口大罵——你有個屁的主意!
“你用這些手段,對付旁人倒是有用。可是江缇,以她現在的勢力,恐怕不會善罷甘休。”沈昕壓着脾氣,勉力扯着笑臉勸道。
“是嗎?”淩夏挑眉,顯然并不放在心上。
沈昕長嘆一聲,他就知道,白費唇舌。
在雍城,淩夏已經習慣了說一不二,一手遮天,久而久之,就成了這般剛愎自用的性格。
多年來,沈昕豈會不了解淩夏的脾氣秉性,他原本不會這般自讨沒趣,只是——
想起他爹這兩天心事重重,愁眉不展的模樣,沈昕抿了抿嘴,不再說話。
他追問了許久,他爹才長嘆一聲,說了句——溪雲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其餘的,任他怎麽追問,都三緘其口。
後來,他找了衙門裏的主簿,問最近可有什麽異常之事,或者他爹可有見了什麽人。那主簿說,自從傾淩閣派人遞來請柬那天,郡守大人就一直有些坐立不安,第二天從靈溪酒樓回來後,便這樣長籲短嘆愁眉不展了。
江缇,究竟和他爹談了什麽,又在謀劃些什麽。
反正,絕不可能是什麽冰釋前嫌,握手言和。
樹欲靜而風不止。
雍城,已經是暗流湧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