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淩氏銅礦
江缇目不斜視，漫不經心地舉起茶杯呷了一口，然後放下，雙手交扣着放在交疊的雙腿之上，悠悠地晃動着雙腿，面對淩夏的打量毫不閃避，反而笑得從容淡定。眸中，沒有半分以前的癡迷與愛慕，只有一種他熟悉至極的神色。
那是，慣于掌控一切的志得意滿與雲淡風輕。
淩夏收回目光，抿了一口茶。
直到此時此刻，他才真正認同沈昕的話。
江缇，已經不是以前的江缇了。
“那株花樹，竟然活下來了，倒是出人意表。”江缇擡起下巴望着窗外的貼梗海棠，笑道。
“那是你親手種的。”
江缇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複又笑着，一副無所謂地口吻，“種在書房窗外，阻礙視野，不如拔了去。”
淩夏不說話，神情一瞬間沉了下來。
“淩莊主，明人不說暗話。”江缇斜斜歪着頭，笑得無懈可擊，“藥材供應之事，還有學堂，還請淩莊主莫要作難。”
“好。”淩夏答應的爽快。他本來就沒打算在這事上多做文章，也不過是個引子罷了。
“如此，那便謝過了。”江缇嘴上說謝，表情卻完全沒有半分感激之情。
“不必言謝。”淩夏望着她，“舉手之勞而已。”
“此為其一。”江缇頓了一下，又道，“其二，還想和淩莊主談一談合作之事。”
“願聞其詳。”
“淩雲山莊屹立雍城數百年，自是不可能指望那些田莊鋪子。所恃之銅礦，我也想分一杯羹。”
“這是什麽意思？”淩夏眸中寒光一閃而逝，裝作不知。
“淩莊主，何必還要故作不知？我既然敢提，自然是有所憑恃。山裏頭那銅礦之事，可大可小，端的看淩莊主如何抉擇。”江缇成竹在胸，不緩不急。
金銀銅鐵，都是禁止私采的。鐵銅能制造兵器，而金銀銅，則是鑄幣所用。
私采這四種礦藏，輕則滿門抄斬，重則誅滅九族，都是僅次于謀反的大罪。
江缇一直抓不住淩雲山莊實質性的把柄，若非機緣巧合，高岚無意之間聽到一個從銅礦逃出來的工人發牢騷，她哪裏能這麽輕而易舉扼住淩雲山莊七寸？
本來淩夏還強裝淡定，到了這個地步，也開始有些慌亂。
私采銅礦，這個罪名，他當然一清二楚。
這個銅礦淩雲山莊幾代傳承下來，從未出過半分亂子，他一直以為天衣無縫。沒想到，江缇居然查了出來！
“你想怎麽樣？”淩夏眯着眸子，原本還帶着一絲情誼的眸子，瞬間冰寒刺骨，只剩下驚疑和陰狠，如同一條吐着蛇信子的毒蛇狠狠盯着江缇。
任何的所謂深情厚誼，在巨大的利益面前，都是那麽不堪一擊。
江缇卻毫不在意地笑着，“淩莊主不必擔心。這事說出去，于我沒有半分好處，我何必做這種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您說是與不是？”
“所以呢？”她的話，并不能使淩夏放下半分戒心。
“所以，我才說想分一杯羹啊。”
“你想要多少？”
“不多不多。”江缇搖了搖手指，笑得詭詐，“四成即可。”
“四成？哼。”淩夏冷笑，“你覺得可能嗎？”
“為什麽不可能呢？”江缇依舊笑着，盡管她的笑容從開始到現在從未變過，可淩夏此刻卻覺得刺眼無比，因為她的笑容帶着的那份篤定和嚣張，“淩莊主若是不同意，那便作罷。不過，我相信以淩莊主的聰明才智，絕對不會回絕的，不是嗎？”
是的，她就是篤定，無論她如何獅子大開口，只要不把淩夏往死路上逼，他就只能咬牙同意。
誰叫，這個把柄，是致命的呢？
不僅僅是他的命，更是整個淩雲山莊以至于淩氏家族的命！
過了許久，淩夏差點把江缇盯出個洞來，思忖半晌，終是選擇妥協，“兩成，不能更多了。”
“兩成，淩莊主打發叫花子呢？”
“你真當我不需要上下打點，人工器械費用嗎？”
江缇挑眉不說話。
“兩成，只能兩成。”
“我說，四成。”
“你別太過分。大不了魚死網破。”淩夏已經氣得脖子上青筋暴起，“三成，這已經是極限了！”
“行，三成就三成。”江缇微笑，伸出手來，“多謝淩莊主割財。”
淩夏冷冷盯着她，一言不發。
江缇也不在意，慢條斯理地收回手。
“我有一個條件。”
“哦？什麽條件？”江缇饒有興趣地問道。事到如今，他還有條件？真是在雍城呼風喚雨慣了，認不清形勢啊！
“雍城鹽引，我相信我們可以聯手合作，拿下全部鹽引。”金銀銅鐵鹽，鹽引，是除了金銀銅鐵之外，最為賺錢的行業。若再拿下整個雍城的鹽引，淩雲山莊基本上相當于控制雍城一半的經濟命脈。
以往多年，有沈昕之父幫襯，淩雲山莊都是拿下半數鹽引。
而今年，傾淩閣的加入，顯然不可能讓他們一家獨大。
“鹽引就不必合作了。”
“為什麽？”淩夏皺眉。
“我勢在必得之物，何必找人分一杯羹？”江缇說的理所應當，笑得更是勝券在握。
淩夏眯了眯眼，“江缇，你好大的口氣。”
“我口氣可不大，清新的很。”江缇笑得暧昧，“淩莊主不是最清楚？”
淩夏眯了眯眸子，不再說話。
“淩莊主何必氣憤？您淩雲山莊數百年基業，家大業大，何必與我這樣捉襟見肘的寒門小戶争這些？”
“寒門小戶，江缇，你如今，也着實把這些場面話學個了徹底。真是夠虛僞的。”
“過獎過獎，還要多向淩莊主請教學習。”論起口角之争，她江缇以前沒在怕的，現在，更沒在怕的。
“不敢當。你這空手套白狼的功夫，我可是望塵莫及。”不僅先把藥材供應之事讓他松了口，更是拿下他三成銅礦，連鹽引都打算直接占為己有。
“過獎過獎，能得淩莊主誇贊，不勝榮幸。”
江缇還是一臉無懈可擊的笑容，可是在淩夏越來越深沉的注視下，說完，無懈可擊的笑容沉寂了下來，她動了動唇角，深深看了她一眼。
然後，站起身來，起身告辭。
她知道，這次的轉身離去，就意味着他們以後，再無可能。
因為，他們，已經成了對立之敵。
淩夏又豈會不知。
這次之後，過去的一切就只能是過去。
江缇，不再是戀慕他的那個江缇，他也不會在一心只把她當做那個還在戀慕他的江缇，她，已經變成了他勢均力敵的對手，甚至于敵人。
淩夏望着江缇的背影微微出神，心裏頭有一片地方，驀地沉了一下，然後歸于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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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淩閣
“官鴻。”
“事情進展如何？”
“淩雲山莊銅礦之事已經着人快馬加鞭送往帝都。”官鴻瞥了江缇一眼，心有餘悸。
眼前這個女人，是個狼人，比狠人還狠的那種。
一面與淩夏虛與委蛇，一面卻早已派人揭發其罪行。
她壓根沒打算給淩夏留活路！甚至于要整個淩雲山莊陪葬！
“今日之仇，日後當十倍還之！”
江缇其人，說到做到，絕不含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