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字裏行間的勉強,好笑到足夠言玚把他後半句話給自動忽略。
聽着對方的不敢怒也不敢言,言玚莫名心情好,只覺得那點微不可見的煩悶,徹底被沖了個幹淨。
也是,褚如栩今天自信展示身材的「開屏儀式」,沒得到一點正向反饋不說,放低身段來主動服軟,只為加上個好友,結果最後還是遭到了言玚幹脆的拒絕,而現在又要被他當成小孩子來逗弄。
別說這種金貴着長大、沒遭過冷落的少爺了,哪怕是個普通的男大學生,估計也會有點受挫,言玚對此深表理解。
不過,他倒也并不打算見好就收,應付這種第一次見面,就沒留下什麽好印象的小混不吝,言玚還是很有一套的。
雨勢逐漸小了下來,淅淅瀝瀝的,膩歪又潮濕,漾起薄薄一層水霧。
言玚理了理袖口,然後不緊不慢地從口袋裏捏了根煙出來,但只是撚在指尖,湊到鼻下輕輕聞着,并不點燃。
電話那邊也有含糊的雨聲,褚如栩應該也在室外。
難怪要一直壓着音量說話。
大概是言玚的沉默讓對方有些不安,沒那麽多底氣的褚如栩,到底還是成了先露怯的那個。
他輕咳了一聲,故作鎮定地試探道:“言玚,你聽得見麽?”
敬稱被省略,啰嗦的句式被縮短。
而那輕飄飄、聽不出幾分真誠的「喜歡」,對方到底是沒敢再重複一遍。
只不過這種不直白的示弱,竟也能鬧得人耳朵尖發癢。
怪有意思的。
言玚被褚如栩的虛張聲勢給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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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二十歲的小朋友就是好玩。
赤誠又輕浮,大膽又心虛,使不熟練推拉,也藏不幹淨情緒,遇到感興趣的人,就只會胡亂挑着話題、找着茬。
連撩撥都領悟不到要領,實操起來別扭、僵硬且違和。
但莫名有點生澀的可愛。
想到這,言玚輕嘆了口氣,用無奈的口吻,彎着唇角敷衍道:“嗯,聽到了,別催。”
“喜歡就好,不夠再朝叔叔要。”
他聲音柔和,語調懶洋洋的,每個字都要拖長半個音,明明是捉弄戲谑的玩笑話,卻愣是被言玚講出了幾分哄人的意味,還帶了些辨不出真僞的誠意。
沒見過這陣仗的褚如栩不禁怔了怔,明顯是被噎了一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竟半天都沒能給出個有效反饋來。
聯想了一下上午酒店裏,對方肆意撩撥的場面,言玚抿抿唇,忍不住腹诽起來:
張牙舞爪的,還以為多厲害呢。
“除了致謝,還有其他事麽?”言玚帶着笑意問道,“沒事就挂了,以後盡量也少聯系我吧。”
顯然,褚如栩對他這種,打個巴掌給個甜棗,揚長而去前,卻還要扭頭敲上一悶棍的行為,目前還不是特別适應。
但該把握的時機,也是能擦着邊抓住的。
“別挂呀哥哥。”褚如栩趕忙出了聲,腔調都忘了要拿捏,難□□露出幾分緊張,“我有事,急事,大事!”
黏膩的稱呼又悄悄回來了。
“怎麽不叫叔叔了?”言玚戲谑着。
褚如栩輕咳了兩聲,試圖掩飾尴尬:“我錯了,我再次真誠道歉,您就別開我玩笑了嘛。”
言玚擡擡眉梢,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
“您今晚有安排了麽?”褚如栩畫風一轉,問道。
言玚微微一怔,似乎有些訝異于對方的幹脆,随後,他便笑着把問題又抛了回去:“想約我?”
葉玦下午來試探提過一嘴,說褚如栩想給他賠個不是,問要不要拉群定個日子,但被言玚以「沒必要」婉拒了。
畢竟言玚其實并不怎麽在意,也不覺得褚如栩有值得鄭重賠禮的地方。
他先前惱羞成怒的成分頂多占三成,餘下的,全是對這種直白撩撥不耐受的落荒而逃。
要怪也只能怪,自己跟柏鷺那種古板東西處久了,性格都受了影響,冷不丁碰着個熱情似火的自來熟,多少有點拘謹。
“想請您吃飯。”褚如栩從善如流道。
他大概進了室內,正在爬樓梯,在寂靜的環境下,略微粗重的呼吸聲顯得格外清晰:“今晚怎麽樣?我去接您。”
言玚的主觀意願是想拒絕的,可想到自己現在算是休長假了,明天下午要出門辦事,晚上卻沒有安排,直接回家的話,多半也是叫外賣一個人孤零零的吃……
話到嘴邊,自動就轉了個彎:“也不是不行。”
他頓了頓,補充道:“但我一會有個酒局,明晚可以,你定好把地址發來,我讓助理——”
還沒等他把「送」字說全,褚如栩帶着幾絲興奮的聲音,就把他打斷了:“那就明天!”
“不過我明天滿課,車還限號。”褚如栩嘀咕着,語氣有點為難。
時間不湊巧,本就是心血來潮的言玚,興致頓時褪了一半。
他有些不耐煩地将指尖的香煙揉碎,随手丢進了門口的垃圾桶裏,“那就算了”徘徊在嘴邊,剛要講出口時,褚如栩卻毫不見外地幫他想了個解決辦法:
“那換您來接我吧,我六點放學。”
“謝謝哥哥,您對我真好——”不懂什麽叫分寸、什麽叫距離感的混賬小孩,還沒等來回複,就開始自顧自感慨起來了。
言玚不太理解這是個什麽發展趨勢,只覺得這份邀約好像要變性質,而他隐約已經錯過了阻攔的最佳時機。
沉默幾秒後;
懶得再跟對方較真的言玚選擇了妥協:
“行。”
——
“不行。”柏鷺沉着臉拒絕着姜羽揚的提議。
姜羽揚的笑容一滞,強裝鎮定地再度勸說:“可是您姑姑已經來了很多次,我怕一直敷衍搪塞她,對您會有不好的影響,畢竟……”
“估計是發現我那幾位哥哥姐姐,都沒有跟她合作的興趣,狗急跳牆了。”柏鷺打斷了他,不鹹不淡地答道,“無所謂,她想等就等吧。”
他情緒不高,不知道是不是在猜測,言玚剛剛那通電話對面的人是誰,看起來有些心事重重,但也依然保持着溫潤的語氣。
小助理應了聲「好的」以後,車內便又陷入了沉默,直到姜羽揚像耐不住寂寞似的,主動找起了話題。
他用開玩笑的态度,輕松道:“說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言總呢。”
他是在言玚出國後不久,被家裏給安排到柏鷺身邊實習的,雖然視頻會議裏有打過招呼,但正式見面今天确實是頭一回。
聽到言玚的名字,柏鷺皺着的眉頭似乎舒展了幾分,他擡擡眼皮,朝對方瞧去。
“言總看起來好年輕啊,一點都不像快三十了的人。”姜羽揚笑着說道。
柏鷺彎彎眼角,流露出一絲懷念的神色:“他比我小一屆,上學早還跳過級,其實年底過完生日才二十六。”
“哇,真厲害!早就聽說言總能力又強人又帥,還特別受歡迎。”
“哪怕有您這個正牌未婚夫在,都總有大把追求者敢送禮物到公司來。”小助理語氣誇張地稱贊着,意義不明。
最後還主動把話題引回到了自己身上:“當初給我面試的hr姐姐還開過玩笑,說我和言總有點像呢。”
“Tracy麽?她是我們的學妹。”柏鷺沒理他上半句,若有所思地掃視着姜羽揚,目光最後在對方亮晶晶的眼睛上停駐,他笑着搖搖頭,淡漠評價道,“不像他現在。”
姜羽揚表情一滞,分辨不清柏鷺到底是個什麽意思,但為了不讓場面再冷下來,只能硬着頭皮往下聊:“我也覺得,哈哈,言總那麽優秀,我還差得遠呢。”
柏鷺沒承認,卻也沒否認,只是靜靜地看着他,像是在透過他找尋着什麽東西似的,盯得姜羽揚甚至有些發毛。
他僵硬地對上柏鷺的視線,盡量讓自己笑得不那麽虛假,努力擺出了一副遺憾的樣子,感慨道:“不過還真是可惜,這麽多年的感情最終也沒能有個美滿結局。”
“那您們分手了,言總以後還會回公司麽?我上午看到康姐去幫言總取走了好多東西,還說想請個年假。”
言玚的助理要在這個時候請假?
柏鷺聞言蹙了蹙眉,沉思片刻,說道:“不批,叫人事那邊攔一下,讓她有問題直接來找我。”
“還有,我們感情的很穩定,就算偶爾會有些小摩擦,也不是你一個下屬能随意評價的。”柏鷺扯了扯領帶,神情沉了下去,剛散了些的躁氣又重新凝聚,“言總只是需要休息一陣,請你之後不要嘗試在公司裏亂說。”
車流移動的速度慢了下來,信號燈閃爍着,最後跳轉成刺目的紅。
公司事情繁重冗雜,言玚突然的難以應付鬧得他心煩,而最近柏家那些妖魔鬼怪又都在等着抓他的錯處。
想到這,柏鷺頓感無趣,也疲于跟這個被他那蠢貨姑姑安排過來的、無關緊要的小卒子再虛與委蛇。
他平着嘴角,愈發銳利的眼神隐隐透着不耐,通過後視鏡,與錯愕的姜羽揚對視着,警告似的道:
“我們沒有分手,也不會分手。”
“能聽懂麽?”
作者有話說:
人家小褚都哄到言總接他放學了,前男友哥還在這用「我們不會分手」吓唬小助理 【狗聽了都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