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褚如栩趴在那一動不動已經好半天了,光憑背影都能看出他「有點活夠了」的心情。
言玚神情淡然。
不打擾,也不準備安慰,就只是用餘光打量着他,默默給他記着時。
都六七分鐘了,可別把孩子悶傻了……言玚腹诽道。
本來就不是很聰明了。
他張了張嘴,可還沒等出聲,門鈴卻突兀地響了起來。
褚如栩這下總算是找到了逃離現場的機會,立馬緊緊抓住,喊了聲「我來」,就迅速起身往門口跑去。
連跟言玚對視的勇氣都沒有,簡直可以說是「落荒而逃」了。
言玚:倒是個能看家護院的。
但,這是我家。
次次來外人你都要搶着開門,這像什麽話?
言玚笑着搖了搖頭,對于褚如栩的「劃地盤」行為看破不說破。
他把書倒扣在桌面上,慢悠悠地跟了出去。
“言總又在睡覺嘛?”熟悉的女聲詢問的語氣中帶着點好奇。
褚如栩微笑着搖頭,毫不見外:“才醒呢,在吃下午茶。”
“啊?”對方驚訝道,“可是這都快五點了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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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如栩坦然又自豪:“昨天他陪我看了一晚上的電影,太累了。”
康雪晴:“哦哦!言總對你可真好啊。”
褚如栩:“嗯嗯!哥哥最疼我啦。”
聽了個全程的言總:……
好了,可以了。
開始煩了。
“你們看的什麽呀?”康雪晴繼續問道。
眼見着兩人已經準備站在門廊,高高興興交流觀影心得了,沒等褚如栩回應,言玚便一臉冷漠地搶先開了口。
“小豬佩奇。”他面不改色。
康雪晴卻點了點頭,條件反射地問道:“嘶,小豬佩奇應該算電視劇吧?”
話說完半秒,她才反應過來似的,當場表演了個稍息立正,腰板挺得倍兒直:“言總!”
褚如栩知道言玚這是在故意欺負他,但他顯然很樂意順着對方哄下去,于是張嘴就來:“大電影啦,講的是佩奇和喬治長大了的戀愛故事,還有一些婆媳關系、女性職場問題的讨論,蠻有社會意義的。”
康雪晴茫然的眨了眨眼睛:“都搞骨科了還有婆媳問題啊……那确實挺深刻。”
褚如栩:?
言玚這個助理好像也不是很對勁。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言玚實在語塞。
要不還是把他倆打包踢出去算了。
他輕咳一聲,看了看抱着文件袋的康助理,主動開口,終止了這場詭異的對話:“去我書房吧。”
言玚的書房靠近二樓樓梯口,半開放式的,透明的玻璃可以清晰的俯視一樓客廳,全屋标配的大落地窗外面,是幾株鄰居家的丁香。
花影綽約,開得正旺。
褚如栩不知道去哪了,應該是有意避嫌,躲進了餐廳或者影音室。
想到這,言玚不禁彎了彎嘴角。
大多數時候還是很乖的。
“柏鷺有事?”對方落座後,言玚直截了當地問道。
康助理顯然很熟悉他這樣的風格,點點頭,将文件袋和兩張門票,從桌這邊推了過去:“柏總讓我把這些送來,還有一些點心,剛剛已經交給褚先生了。”
言玚眉頭微微一挑,不是很明白柏鷺這是想做什麽:“他要請我去看?那怎麽兩張都拿來了。”
康雪晴頓了頓,表情有些僵硬,顯然還不太适應做一個合格的傳話筒:“柏總說……所有重要的、有意義的東西,都是要放到您這裏保管的。”
“這是你們一直以來的小習慣。”
聽了這話,言玚難免有些晃神。
是啊,柏鷺最會在這種不輕不重的細枝末節上做文章了。
除了這個,他們還有無數的「小習慣」。
比如兩人大部分的共同財産,其實都是言玚單獨持有的,柏鷺說是因為足夠信任言玚,信任到願意承擔被他背叛後,可能會一無所有的風險。
又比如,公司其實是柏鷺控股更多,主要決策權也在他的手裏,可他對外卻一直聲稱,言玚才是大老板,還總用開玩笑的語氣說,他只是在給未婚夫打工。
許多被包裝在「體貼」、「尊重」、「偏愛」外衣下的瑣碎,事後言玚回憶起來,其實對于自己不痛不癢,但确實有幫助柏鷺将對外人設塑造得更完美了。
從前言玚總以為柏鷺不善表達,所以這些都是對方感情的流露。
但他現在才終于意識到,這些行為不叫愛意——
叫「財産保全」、「風險規避」、「責任轉移」。
而柏鷺的肆無忌憚所依仗的,只是言玚對物質的不看重,骨子裏的清高,性格裏的執拗,在情感關系中堅守着的兩不虧欠,以及,對安定生活的向往。
頭腦不清醒的小孩子,才會被這種不華也不實的漂亮話,哄得暈頭轉向。
言玚小時候糊塗過,現在不會了。
他瞧了瞧劇目的名字,是他們以前第一次正式約會時看的那出,甚至連劇團都是當年的那個。
言玚笑笑,把票撚起來,彈了兩下,看不出任何多餘情緒地收進了抽屜裏。
“你問他,我想帶別人去行不行。”言玚揶揄着說道,滿不在乎的樣子,他背靠着皮椅,随便轉了兩下,然後擡擡下巴,示意助理幫他把檔案袋打開,“這又是什麽?”
“哦對了。” 康雪晴連忙把文件取了出來,遞到言玚的手上,“柏總說,您對這個項目可能會很感興趣。”
雖然他不想再跟對方有什麽新的牽扯,但能讓柏鷺說出這種話來,倒還挺稀罕的。
言玚有些好奇。
他垂眸掃了一眼,在看到最上方的「景城」二字時,言玚的眉頭不禁輕輕皺了皺,待仔細閱讀完具體內容後,神色便徹底沉了下去。
康助心裏一緊,她還從沒有見過言玚這麽控制不住表情的時候。
年初半個多億的合作臨簽合同了被截胡,言玚甚至都能在談判桌上保持微笑,起身跟人家體面地握手告別。
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康雪晴有點犯嘀咕……
言玚指尖不自覺加重了力道,将手裏的文件攥得皺了角,平複了好半天,他才似乎将情緒調整到了一個可以正常交流的程度。
言玚聲音有些啞,像是在極力壓抑着什麽似的:“他願意批多少預算給我。”
康雪晴鄭重地複述着柏鷺的話:“柏總說——”
“随您喜歡。”
“好。”沉默良久後,言玚的表情稍緩,神色像是有些疲憊,“替我跟柏總說聲謝謝。”
說完,他便起身離開了書房。
褚如栩靠在樓梯口處,像是怕打擾到他們似的,只是遠遠地探出了半個腦袋,頻繁地向這邊張望,此時見到言玚出來,他立馬朝對方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如果人類也有尾巴,那褚如栩的那根,此刻一定是瘋狂擺動着的。
換成是平時,言玚的心情恐怕在看到對方的瞬間就會變好,可現在他卻連微微勾起唇角的力氣都沒有。
言玚想去注視褚如栩的眼睛,卻莫名有些對不上焦。
過去那些痛苦或美好的回憶、恐懼或寂寞的情緒,被剛得知的消息一起裹挾,侵占着言玚每一個細胞。
他最終只能勉強彎了彎眼睛,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不會太過冷漠:“如栩,你這幾天就別來了。”
褚如栩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看起來似乎有些手足無措,像是在反思自己做錯了什麽一樣。
不知道因為什麽,言玚突然很擔心褚如栩會誤解自己,會産生被抛棄的感受,會……不想再圍着自己打轉了。
他努力組織着語言,試圖在不過度透露工作信息和個人隐私的界限內,找到一個可以同時安撫自己和對方的解釋。
可最後他也沒有找到那個平衡。
言玚只能像是在不太熟練地讨好一般,主動且別扭地揉了揉褚如栩的肩膀,幹巴巴地說道:
“我需要出一趟差。”
作者有話說:
不虐不虐,一個小小的轉折點而已,信我(堅定的眼神);
今天嘗試了躺着碼字和複習,笑死,差點被電腦把鼻子砸塌,還好明天就可以下床了。
腰突是真的痛苦,希望大家都能保持良好的坐姿,堅持鍛煉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