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是郁陀羅,還是魚鳥?

“喬大人深夜相邀, 要帶我們去哪裏?”

“二位請随我來,馬上就到了。”

深夜的喬府阒黑一片,兩人落後侍從兩步之遙跟着, 婆娑樹影隐約掃在人臉上,太安靜了。

兩人對視一眼,裴時清輕輕搖了搖頭, 站定不動了。

侍從發現他們沒有跟上, 轉過身面露驚訝。

顧星野點了點前方的路,換上一副倨傲的神情:“這不是去議事廳或者起居室的路,你要不說帶我們去哪,那就打道回府!”

說完攬上裴時清的肩膀就往回走。

那侍從一下慌了, ”撲通“一聲雙膝砸在地上。

“求求您救救我們大人,求求了,他快要死了!”聲音凄切悲痛,不像作假。

顧星野腳步一頓, 逼問道:“說清楚,幾個小時前他還好好的,怎麽就要死了?”

侍從雙腿戰戰,面對頂級alpha的威壓不敢說謊, 更不敢說出實情, 只拼命搖頭, 求顧星野救救喬淵。

他并不知道顧星野的真實身份, 但看喬淵言語間對他多有尊敬,心裏便篤定這人位高權重,必然不會為難他這種小角色, 他只需把人哄到目的地就行了。

誰知顧星野看似熱情正直, 其實對大部分事物都淡薄得很, 也許是自小跟着軍隊東奔西走,往往一段關系才剛發展就要去往下一個未知的地方,漸漸地他也就學會收斂自己的情感,劃清內心與外界的界線。

這是他第一次收不住自己的情緒,就為了身邊這個人。

想到這,顧星野眼角餘光向旁邊掃了一眼,立時覺得不對勁。

裴時清右手搭在左手上,一點一點捏着指關節,那是他特有的小動作,說明他此時的情緒很緊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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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喬淵素未謀面,即便那個人要死了和他有什麽關系嗎?

顧星野眼前突然閃過維爾德的臉,那仿佛舊相識的語調和欲說還休的神情,原來……又是一個故人麽?

難怪在金三角時要逃跑,難怪現在要全副僞裝。

顧星野深深看了他一眼,拉了他的手,決定赴這一場危險之約。

“帶路。”

“佛堂。”

顧星野端詳了一會門上雕刻的畫像,大致能分辨出是古地球某個宗教的風格,裴時清已經低低說出一個名字。

“郁陀羅仙。”

顧星野側頭正想問他是什麽典故,大門緩緩向內打開,露出佛堂的面貌。

燈火跳躍。

佛龛前被供着數十盞長明燈,每一盞燈下都放着一塊小小的銘牌,佛堂四壁到處挂着郁陀羅仙的畫像,被泛黃搖曳的燈火籠出一層詭谲的氣氛。

顧星野上前一步,将裴時清籠在身後,邊走邊低聲問他:“郁陀羅是什麽人?”

裴時清低聲而快速地說:“是古地球佛教中的一個典故,傳說郁陀羅仙在林中修定,為魚鳥聲所亂,乃發惡誓,願殺盡魚鳥。其後得定,生非想天,壽八萬劫,命終後生為飛貍,殺無量魚鳥,堕三惡道。”

“咔”一聲輕響,顧星野腳步一頓,護着裴時清迅速往後一退,只聽破空聲響,“砰砰砰”三支鋼針釘面前的地面上,距離腳尖不足兩厘米,針尖淬着淺藍色的光。

接着其中一面牆壁翻轉,從裏面走出來的正是喬淵。

他的臉色比傍晚時分見到的更差了,雙眼深深地凹陷進去,嘴唇從泛白變成了烏紫色,以至讓人忽略了他肥胖的體型,幾乎要以為這是個行将就木的病人了。

他死死盯着顧星野身後的人:“你是誰?”

顧星野感覺到身後的人明顯一繃,接着換回了原本的清冷聲線。他叫他:“喬副官。”

喬淵神色募地一變,伸手就朝他抓去。

想不到他身軀肥胖,動作卻如此敏捷,幾乎瞬間就到了裴時清面前,卻被一只手橫空攔住!

他神情複雜,語氣透着試探:“是白上将的舊部?何苦在我面前僞裝,橫豎不過是來殺我的。”

他頹唐地放下手。

因他代發的那十二道公文,間接導致了白衍年失蹤多年,甚至大家都默認他已死亡的結果,這些年潛藏在各星球的白衍年的舊部三天兩頭地登門,最初是質問,再到最後成了暗殺,他被迫東躲西藏,堂堂一個總督府地道機關無數,即便如此仍然夜不能寐,終日內心惶惶。

他死死盯着裴時清,試圖從他平凡畏縮的面容中看出點門道,後者卻搖頭不再開口。

喬淵只得擡頭看向顧星野:“你這是什麽意思?”

顧星野兩指夾着一塊小小的銘牌,上面是一串通訊號,左上角刻着飛鳥與荊棘,象征人類意志永不磨滅。

“軍部戰士的銘牌人手一張,除非死亡否則絕不離身。”

他聲音低沉,深刻的五官在跳躍的燈火下顯得格外冷峻:“你殺了多少你的戰友?”

喬淵神情駭然,他猛地往後一退,恰在這時一陣大風刮過,撞得門扉哐當作響,四面八方的郁陀羅仿佛都動了起來,此起彼伏地念誦聲宛如鈍刀在腦中拉鋸,令他本就不甚清明的頭腦更加昏沉。

此時裴時清正好擡頭,清泠泠的視線看向他,突然發問:“你是郁陀羅,還是魚鳥?”

喬淵被這句話擊中,連着倒退好幾步,直到背抵上牆壁他才猛然清醒,看向裴時清的視線逐漸聚焦,化成一團濃重的陰郁之氣。

他突然大笑,那笑聲充滿了惡意:“那又怎樣?誰叫他們一個個找上門來找死,白衍年可真是個好幌子啊,死了這麽多年都有人惦記着,不惜為他赴湯蹈火,可他多目下無塵啊,那麽驕傲的人——”

他募地停住,視線在裴時清身上狠狠一剮:“不管你是誰,進了這裏都要有去無回!”

說完他擡手不知按到牆上哪個開關,四周牆壁發出機括聲響,接着齊齊翻轉,竟是整整幾面的制式散射槍,槍口無一例外全部黑洞洞地對着他們。

喬淵的聲音在牆後響起:“顧少爺,我本意不想傷害你們二位,只想作為人質向顧上将讨要一點東西,既然你們負隅頑抗,那就怪不得我了。”

顧星野冷嗤:“殺了我對你有什麽好處?老頭雖然蠻橫無理,但護犢子得很,你不怕被他炸平老巢就盡管開槍。”

“那就試試。”

話音剛落,只聽見一陣子彈上膛聲,槍口從四面八方伸出,即使是顧星野也無法從這麽密集的子彈下逃脫。

即便如此,顧星野還是下意識将裴時清護在了身後,心裏想着如果真要被打成篩子就讓他一個人來吧,至少能給他争取一點逃脫的時間。

千鈞一發之際,關閉的大門被猛然錘響。

“喬淵你給我停下,快停下!”維爾德粗犷的聲音響起,接着只聽一聲巨響,木門被轟出一個大洞,維爾德背着一個小型火箭筒只身闖了進來。

他闖進門的同時,蓄勢待發的子彈呼嘯着射出!

“顧星野!”裴時清聲帶欲裂,被顧星野抱住就地打了個滾,噴濺的鮮血灑了他一臉。

十數顆子彈分別打進他的腰背、手肘、腿部,最近的一顆從肩部穿過,貫出一個血洞。顧星野身體一抽,接着大量鮮血從他身體裏流出,霎時染紅了地面。

“住手!”維爾德同樣目眦欲裂,擡起火箭筒将牆壁轟出一個大洞,牆上的機括卡了卡,終于壞死,裏面藏着一個更大的空間,露出令人驚悚的一幕。

只見高臺之上被豎放着一個基因改造人,他的背部生長出潔白豐滿的羽翼,微微籠住□□的身體,在他身上連接着許多管子,每一根管子延伸到高臺之下躺着的昏睡軀體裏,管子裏猩紅顏色的血液緩緩往上流動,輸入到基因改造人的身體裏,以維持他的生命。

聖潔與詭異交織,堕落與獻祭并存,供養這畸形的欲望。

愛欲與繁衍之神厄洛斯。

“哈!”維爾德發出一聲怒吼,擡手将祭臺轟個粉碎!

“不!”

連接中斷,厄洛斯失去支撐,自高臺跌落。喬淵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不知從哪竄出,用身體接住了他的神。

“啪嗒,啪嗒……”腳步聲由遠及近,直到火箭筒的炮口抵上他的腦袋,維爾德飽含怒意的聲音在耳邊炸響,他仍充耳不聞。

“問你話呢?你果然和伊甸園攪和到了一塊是不是?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他調轉筒口,筒身暴虐地砸在他腦袋上,喬淵被砸得往前一撲,腦袋上很快見了血,手臂卻死死地抱着懷裏被稱作“厄洛斯”的基因改造人。

就像抱着生命中唯一的稻草。

他愛憐地拂開“厄洛斯”亞麻色的長發,輕輕在他面容上落下一吻。

維爾德突然停止了動作,視線死死地落在改造人臉上,暴怒的神情幾經變換,整個人不可控制地發抖。

大風從破了洞的門口卷來,嗚咽着呼嘯而過,掀起滿地血腥氣。

維爾德喉間一陣腥甜,他募地扔了火箭筒,膝行至改造人面前,顫抖的手幾次擡起又落下,最終只發出一聲難以置信的、痛苦的呼喊:“白上将!”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啦,這幾天開學太忙了,準備迎檢的資料很多,更新會不定時,但作者盡量保證一天一更,感謝追文的讀者們,希望這個故事你們能喜歡,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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