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息,展涼顏被一幫神秘人抓了起來。他費盡心思好不容易把他救了出來,他卻堅持要回金陵。那幫人見展涼顏逃走後,一直都在窮追不舍。展涼顏武功盡失,他不忍見死不救,便一路保護着。二人一路同行,林行甫更深入地了解了展涼顏之後,起了惺惺愛才之意,自此化敵為友,反成了忘年交。直到鐘山上的武林大會,他送他上山後,展涼顏保證自己能全身而退,堅持一個人留下,不讓他插手。他相信他,于是在山下等着,誰知等到的卻是有人咒罵展涼顏殺人如狂,他才知道出事了。
梅牽衣聯系戚尋樂所說的,展涼顏在淮南時失了蹤,原來竟然是被人擄了去。難怪金夫人曾說他身上的傷新新舊舊,絕不止一次兩次,像是受過刑一樣。看來那些人擄了他去,想必是想逼出他什麽東西來。
林行甫講述完畢,才終于說出他的請求:“小姑娘,如今老夫功力不足以保護顏兒,但這世上我能信任之人,除了你再無其他。請小姑娘看在我們一點微薄交情,也看在你與顏兒的緣分之上,幫他渡過此次難關。老夫銘感于心。”他說完,雙膝靠後,竟又要跪下。
作者有話要說:哇哇,今日是除夕,除夕,吼吼!
親,春節愉快啊!年夜飯吃多多哦!
噼裏啪啦,鞭炮響啦!今天辭舊,大家要樂呵呵的喲!
51殺父弑母斷兄臂
梅牽衣忘了去制止他,瞠目瞪着他滿染滄桑的臉,心中忽覺荒唐。要她保護展涼顏啊,她真覺得最後她殺了他的可能性更大。林行甫是不知道他在鐘山之上的所作所為麽?今日幫他一次,是看在林行甫當初的義氣之上,若再要她保護他……展涼顏是個麻煩,而她,絕不會把個麻煩往家裏惹。
“林前輩,并非晚輩不願幫,實在是無從幫起。晚輩武功低微,恐怕有負所托。”
林行甫再次請求,仍被她拒絕,不由得動怒了,道:“小姑娘,老夫初時見你只道你年紀雖小,義氣卻重,誰知卻也是個言而無信過河拆橋之輩,今日就當老夫眼拙看錯了人!”他邊說着,抱起地上的展涼顏往廟外走去,不再多說。
梅牽衣看着他們離開,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她扪心自問,這是做錯了麽?展涼顏不是好人,他處處想害她,保護他不就等于害自己麽?現在他身後還跟着一堆惹麻煩的殺手,她若同意保護他——她一個人哪保護得了,還不是得靠爹娘?
義氣,義氣。梅青玄曾告訴她,江湖是一個講義氣的地方。
不,她不能盲目講義氣給家裏惹麻煩。
掙紮半天的梅牽衣,最終依然沒有追上去,靜靜地聽着林行甫的馬車離開。直到馬蹄聲和車轱辘聲漸漸遠去,再也聽不見了,她才稍稍松開了緊握的拳頭。
她,竟然做到了對展涼顏見死不救。
回去沒了馬,無奈只能步行。晚來風涼,甚是舒爽,她借此将近些天發生的事前後回想了一遍,再加上今晚與黑衣人的較量,她心裏已經有底了,若去“狂人谷”,是有勝算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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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腦海裏想到的是“那個未來”。曾經,她為了救展涼顏,闖了多大的禍啊!
那日,展涼顏換上了一身白衣,散下了滿頭青絲,像出袖之雲一般地,飄走了,離開了靈嬰樓。江南的雨歇了,雲開了,梅牽衣仍然傻傻地在船上等着他,相信他不會真的一去不複返。但一個月後,她等到的是一個江湖傳言,靈嬰樓樓主展涼顏歸還了所有搶走的嬰兒,決定改邪歸正,并在下個月在鐘山之上接受“洗罪禮”。
所謂“洗罪禮”是江湖武林盟為那些殺人無數的有罪之人準備的。那些人做了壞事,幡然醒悟想重新走入正途,可以,只要那些曾經被他所殺所傷之人的親人朋友願意原諒他,那江湖也仍舊歡迎。這個原諒的方式,就是“洗罪禮”。在“洗罪禮”上,那些心有怨怒的人,會以他們自己的方式,對受禮之人或打或罵,或砍或殺,受禮之人不得以任何方式反抗拒絕,哪怕是有人要一刀将你的腦袋砍下來,也絕不能歪一個頭。只要能通過“洗罪禮”,那麽,前塵往事一筆勾銷,從此,江湖不再有仇人,只有朋友。
可是展涼顏,以他的所作所為,是絕沒有通過“洗罪禮”的任何可能。他接受“洗罪禮”,無異于“以死謝罪”。
她聽到這個消失時,吓得一整天木若呆雞。然後第二天,她說服了蕭韶彭松和蘇沐,帶着靈嬰樓弟子闖上鐘山,要救走被關的展涼顏。但那一天,鐘山之上早有人防備,江湖人盡集于此,他們大敗而歸。她武功差,好不容易才死裏逃生,最後傷重難支,氣息奄奄地倒在了路邊。
醒來時,是那場惡夢真正的開始。
“小丫頭,你長得可真像我的小果兒,楚叔叔很喜愛你呀。”自稱楚叔叔的人,就是楚鳳歌。
那時候,梅牽衣只覺得這個救她性命的人很和藹可親,完全沒有意識到危險,問他:“小果兒是誰?”娘的名字也是“小果兒”,怎麽這裏還有一個“小果兒”。
楚鳳歌的笑非常風雅,回答道:“小果兒是楚叔叔的未婚妻,可惜嫁給了別人。小丫頭,你願不願意代替小果兒嫁給楚叔叔?”
她心裏有喜愛的人,當然不能嫁給他,所以,她很直接地拒絕了。“不願意。我有喜歡的人,不能嫁給別人。現在他遇到了危險,我要去救他。楚叔叔,你喜歡小果兒,應該要她嫁給你。”
然後,她要離開“狂人谷”。
楚鳳歌沒讓她離開。“進了狂人谷,就是狂人谷的人,未經他我的許可,除非死,否則終生不能離開狂人谷。”但梅牽衣非走不可,于是跟他談條件。
“那你怎樣才能讓我離開?”
楚鳳歌沒有別的條件,他要她。
梅牽衣想也沒想,直接拒絕。楚鳳歌溫文可親的臉嗖地變了顏色,眼珠呈現恐怖的赤紅。他惡狠狠地道:“我楚鳳歌想要,還需要跟你講條件?你以為你是什麽東西,也配拒絕楚大爺?不過是看在你與我的小果兒長得有幾分相似,留你幾天。”
發了狂的他,與先前的溫文爾雅完全不同。他開始撕她的衣衫,将她壓倒在地,想以暴力讓她屈服。她拼死抗拒,卻抵不過他的力大無窮,情急之下,她脫口而出:“如果我幫你把小果兒找來,你肯不肯放我走?”
楚鳳歌真的放過了她,讓她去幫忙找小果兒。“楚叔叔知道你想救的人是誰。這世上若還有一個人能救他,就只有我楚鳳歌了。小丫頭,楚叔叔給你這個機會,若你能把小果兒帶來狂人谷,我去幫你救人。”
梅牽衣答應了。細問之下,才知道那個“小果兒”竟然真的是梅夫人。當時一心想救展涼顏的她,并沒有猶豫很久,很快就答應了他。
她回到梅莊,騙梅夫人展涼顏棄暗投明了,她就回家了。梅夫人不疑有他地完全地相信了女兒的話,然後在毫無防備之下,被女兒點了昏穴,帶進了狂人谷。
“婚禮”之後,梅牽衣等着楚鳳歌帶人去幫她救展涼顏,但楚鳳歌卻反悔了。他道:“牽衣,我幫不了你這個忙了。但是,我可以給你這個能力,你自己去救。”
她沒有聽懂他的意思,氣惱他出爾反爾,揚鞭就要殺他。他輕易就制住了她,定定地看了半晌,忽然低喃一聲:“小果兒,你生的女兒,性格竟然和我一模一樣。我……也知足了。”
然後,他雙手握着她手腕穴脈,兩股熱流順着經脈緩緩流入,經由四肢,最後納入丹田,與她本身之氣相融合,最後,她覺得身體似乎都要爆了。他教她運氣,将四肢散氣集中,彙入丹田。再由丹田提起,游走四肢,通體活絡。約莫一個時辰過後,她只覺得全身充滿力量,飄飄然似乎能上天入地一般。但一下子受不了這麽多內力沖擊的她,最後暈了過去,暈過去之前,她陡然明白,他是将他畢生功力傳給了她。等她醒來時,人已在谷外,身上有一本秘笈,是楚鳳歌畢生武功精要所在。
展涼顏的“洗罪禮”只剩兩天時間,她不能做任何停留,當即轉去了鐘山。鐘山之上,她一意孤行,不理會展涼顏的執意拒絕,非要救走他。狂人谷楚鳳歌,江湖人稱“楚狂人”,二十年前即名冠武林,銷聲匿跡二十年,一朝重出江湖,實力不容小觑。她有他畢生內功,再加上她自己本身功力,當世武林罕有對手。
她救了展涼顏,卻被展涼顏劈頭怒罵。後來是梅青玄找上來,問了她一句:“牽牽,娘呢?”
“娘?”她愣了愣,還沒有從展涼顏突然惡劣的态度中回過神來,茫然地回答道:“娘在狂人谷。”
梅青玄的臉色登時變了,翻身搶馬,急速離去。金谷川夫婦也大驚失色,一刻不停留,以輕功追去。
梅牽衣原本就想着,楚鳳歌既然是喜歡梅夫人,且他又內力全無,自然不會欺負了梅夫人。且她有了他的畢生內功,救回梅夫人不過是舉手之勞,于是也跟着他們回去狂人谷。她駕輕就熟,最先趕回狂人谷。
她是想把她娘救回來的,但萬萬沒想到,來回還不過五天時間,再返狂人谷,看到的,卻是一座新墳。楚鳳歌與金小果夫妻合葬之墓。
狂人谷的下人說,新婚那夜,新娘自殺,主人出了洞房,不多時又回去了。天亮的時候,洞房火起,主人留下遺言,骨灰合葬。
再沒有誰能分開他們。
梅青玄很快追來了,第一眼看到梅牽衣,第二眼看到那個墓碑,面色陡然呈現死灰。他回過頭來,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女兒。半晌,從牙縫裏擠出一句:“牽牽……”
氣啊,惱啊,恨啊!他梅青玄的女兒,他梅青玄的女兒!
他提着劍就沖了上來,想殺了她,為武林除害,為妻子報仇,可是……
一柄劍擱在了她脖子上,但是,又停下來了。梅青玄握劍的手顫抖着、顫抖着,最終,只能無力地放下了手中的劍。
梅牽衣卻在這時候才從震驚中醒過了神,見有人拿劍要殺她,想也沒想,揮掌将他拍開。梅青玄沒有任何躲閃,被她一掌拍飛,摔倒在了墓碑之上。他回頭來,盯着墓碑之上的“金小果”三個字,輕輕撫摸着,神情溫柔,像那就是妻子柔膩的皮膚一樣。然後,他突然用力,将墓碑整個拔起,摔在一邊,接着,他回過頭來,氣壯山河地一吼,一掌推出,将新墳之土整個推開,露出裏面的棺木,棺木中,是一個骨灰盒。
他的愛妻,與別人死同穴,難再分。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他從小疼到心裏去的女兒。
望着趕到的兒子和兄嫂,望着後面又趕來的江湖中人。他無言以對,只有老淚。最後,他只說了一句:“疏凝,我死後,把我燒了,與他們葬在一起。楚鳳歌想欺負小果兒,也要看我梅青玄答應不答應。”
他身形晃了晃,倒在了地上。只見從前胸到後背,赫然穿透着一柄長劍。未及流出的鮮血,凝固在了傷口四周。
一切一目了然。那一天的狂人谷,見證着世間最喪盡天良的事情。女兒殺父弑母,哥哥憤恨之下,舉劍對着親妹妹出手。妹妹一劍卸下了哥哥一只臂膀,悄無聲息。
金雨朵大驚失色,上前扶住梅疏凝。展涼顏還沒有從梅牽衣造成的震驚之中回過神來,就下意識地保護着金雨朵,毫不留情地将劍指向了尚在懵懂之中的梅牽衣。
從此,梅牽衣再不是那個柔弱單純的梅家牽牽了。
“鳳兮,鳳兮!何武之衰?往者不可谏,來者猶可追。已而,已而!今之從武者殆而!”遠處有人依稀踏歌而唱,在寂靜的夜空裏,順着河風而來。歌聲美妙,聽起來清越悠揚,極為風雅。
但梅牽衣卻渾身打了個激靈。
我本楚狂人,鳳歌笑孔丘。
作者有話要說:吼吼,吼吼,拜年啦,拜年啦!大家新年快樂!發財多多!身體健康!萬事順利!嗯,多收紅包!
步步拜上。
PS1:感謝親的地雷喲,吼吼,新年收紅包了。
PS2:其實牽衣的父母都非她所殺,但卻都是因她而死,她上輩子,就是個……唔,步步找不到形容詞。這章寫得有點匆忙,親諒解一下啦。話說,其實很抱歉,新年這麽開心的時候,不應該寫這麽沉痛的一個情節。外面的鞭炮放得噼裏啪啦響,步步躲在被子裏憋着寫這種傷感的情節,唉,考驗咧。
是的,親都猜對了,這就是為什麽步步死活沒辦法答應雙更的原因,因為存稿一丁點兒都木有啦~~~
52楚鳳歌
楚鳳歌終于來了。不等她去找,他自己先找來了。十三年前,他搶奪梅夫人不成,反被梅家邀來的江湖幫手所傷,逃回了狂人谷,從此沒有出谷半步。十三年後,梅莊在金陵,與金家照應,又有着極好的武林人緣,他不敢再貿然出擊,一直等待着時機。
如今,江湖被靈嬰樓攪成一鍋亂粥,鐘山之上,梅家結仇無數,正是楚鳳歌出擊的好時機。梅牽衣做好準備要先下手為強了,卻不料還是晚了一步。當初楚鳳歌侵擾梅莊,不意撿到了她,成了她惡夢的真正開始。這一次,她不會再讓悲劇重演。
腳下一個踉跄,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梅牽衣心中一驚,回過頭來,淡淡的月色之下,果然看到一個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顯然已經死去多時。
歌聲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空氣中有淡淡的血腥味飄來,順着江風,不仔細聞,根本聞不到。梅牽衣撿起死者旁邊掉落的佩劍,舉起細看,只見白刃上刻着一朵金梅。
是金家梅家在長江上的商船。
出事了。意識到這一點,梅牽衣轉身掉頭往江邊跑去。一路都有死者,血腥味越來越濃,隐約可聞殺伐之聲。她腳步加快,那歌聲忽又重現。
“江湖有道,狂人成焉;江湖無道,狂人生焉……”
歌聲且行且遠,梅牽衣順着血腥味追去。蒌蒿葉搖,蘆葦叢生,雜草淩亂。死屍壓了一地,兵器散落,不遠處的水邊,有兩個人影面對面坐着,兩人雙掌對接,一動不動。
在療傷。
梅牽衣心中一咯,旋即躍了過去,再次确認是金谷川與梅青玄無疑。二人聽到有人靠近,雙目陡然睜開。金谷川看到是她後,淡舒了一口氣,重新閉上眼睛。梅青玄因為驚訝擔憂,逐漸調勻的內息頓時控制不住,周身亂竄。
“牽牽,回家去!”他話音剛落,嘴角便溢出鮮血。
金谷川催息助他,出言提醒:“青玄,別說話。”
梅牽衣見父親傷重,一躍盤腿坐在他身後,雙掌推出,貼在他背心。楚鳳歌的武功,她盡數知曉,療傷起來,自然比金谷川事半功倍。
梅青玄察覺到背心處源源不斷地注入一股溫和綿穩的真氣,通體舒暢,不覺愣了愣。但此時療傷關鍵時期,也不容他細想,當下摒除一切雜念,安心收納運氣。
有梅牽衣的幫忙,傷情總算穩定了下來。梅青玄正想問梅牽衣這一身功夫怎麽增進如此迅速,忽見旁邊樹後走出一個人來,在黎明的薄霧裏,看起來形容消瘦楚楚可憐。
“小果兒,你怎麽也在這裏?”梅青玄深感自己做人太失敗,難得私自行動一次,還被女兒和妻子都抓了個正着。
“青玄哥,他來了,我知道。”梅夫人面色沉靜,眼淚卻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心疼地伸手想觸碰他受傷的肩頭,又不敢真碰上去。
“小果兒別哭,別哭,你一哭我心都亂了。你看為夫這不是想着這些年來勤學苦練,總得有所成吧,所以來會一會他,檢驗一下成果。誰知道檢驗不及格……”原本想嬉笑地對付過去,在看到梅夫人擔憂又責怪的眼神,他聲音也越來越低,最後長嘆了一聲道:“唉,是為夫技不如人,對不起小果兒,保護不了自己的妻子。”一個男人,連自己的妻子都保護不了,還算什麽男人?
梅牽衣對楚鳳歌與梅青玄夫婦以前的恩怨并不太清楚,只依稀記得當初楚鳳歌告訴她“小果兒是未婚妻,可惜嫁給了別人”。但楚鳳歌對梅夫人一直念念不忘,時刻找着機會想把她搶回來。梅牽衣不懂,梅夫人都嫁給別人,生兒育女這麽多年了,他為什麽還不放手。他自己都唱“往者不可谏,來着猶可追”,卻偏偏執着于“往者”,非逼得他們一家都不好過。
原來,梅家金家的商號除了做生意之外,還一直暗中監視着狂人谷。一旦察覺楚鳳歌出谷到金陵,都會立刻報給梅青玄知道。今晚他們接到消息,楚鳳歌已至金陵,不想讓梅夫人擔心,所以和金谷川前來攔截,希望十三年前,楚鳳歌受重創後,功力有損,希望經過十三年,他們武功精進,或許能夠僥幸打敗楚鳳歌。
但沒想到的是,楚鳳歌經過十三年的閉關,武功更上一層樓,當年打不過,如今更加不是對手。梅青玄與金谷川雙雙都受了傷,拼死逃了一命。好在楚鳳歌今日并不想趕盡殺絕,放了他們一條生路。
有強敵在前,大夥兒也忽略了梅牽衣半夜出門的事。金家梅家一起商量着該怎麽對付楚鳳歌。商量的結果,經是梅青玄與梅夫人不約而同地決定,不用再對付了。
當初大隐隐于江湖,就是想借江湖武林的威勢,恫吓楚鳳歌,叫他心有顧忌,不敢前來找麻煩。但現在他真的找上來了,又經鐘山之事,能邀來助拳的,想來想去也就只有武林山莊和襄陽諸葛家。但遠水救不了近火,若執意抵抗,不過是導致更多的人犧牲。
“大哥,大嫂,我主意已定。他若再逼,大不了我一死了之。楚鳳歌發起狂來,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的,不若我死了,一了百了。”
金谷川與金夫人還要勸說,不管怎樣,也得拼他一拼。
梅青玄卻極有默契地握住了妻子的手,道:“大哥大嫂放心,我們自然不會輕易放棄。但若真到了那一天,大哥大嫂也不必拼死相救。能和小果兒一起又過了十三年,如今就連牽牽都長大要嫁人了,我也心滿意足了。與楚鳳歌拼個你死我活這種大小都賠的買賣,就算了。小果兒該我保護,保護不了是我這個夫君無能。好在小果兒不嫌棄,若願意,大不了下輩子小果兒還嫁給我,把這輩子沒過完的時間再補回來。就是要麻煩大哥大嫂,以後對疏凝和牽牽,多操點心了。尤其是我家牽牽,譚中柳那小子雖然不錯,但我家牽牽太傻,以後他若敢欺負我的寶貝牽牽,大哥,你可要幫我揍他。”
金谷川夫婦還要勸說,但看着他夫妻二人同心,竟說不出反對的話來。楚鳳歌的危險,他們都心知肚明。
正說着,下人來報,說有人在門口和少爺小姐們打起來了。
四人出門一看,只見梅莊護院弟子都圍成了一圈,中間梅疏凝兄妹和金雨朵正聯合圍攻一個象牙色長衫的中年書生。那書生手持羽扇,在雙劍一鞭中猶能進退自如,邊一一擋回他們的攻勢,還一邊若無其事地說着話。“我已經有言在先,來此只見小果兒,你們若是還要阻攔,就算是小果兒的孩子,我也不會放過了。”
梅青玄夫婦一見梅牽衣都加入了戰鬥,臉色頓時一變,不約而同雙劍合璧,同時叫一聲:“退下!”然後齊齊劍至。楚鳳歌一聽聲音,嘴角突然揚起,羽扇輕揮,卸去左邊一劍的劍勢,同時側身,避開右邊一劍,然後左手伸出,抓住了那只握劍的手。
“小果兒,我終于又見到你了。”
梅夫人咬牙低喝:“放手!”沉肘要掙,卻沒掙開。楚鳳歌抓着她的手,右手執扇抵擋着另一邊梅青玄的攻擊。梅青玄身上本來就有傷,又見愛妻被擒,兒女在側,當下竟不顧自己安危,拼着一條手臂,劍尖忽抖,從他羽扇間穿了過去,這一劍,直接刺向他胸膛。
楚鳳歌一驚之下,左手不由自主地松開,回探自胸口,将劍刃夾住,指尖用力,沉肘下折,只聽“啪”的一聲,竟将長劍直接折斷了。同時,他右手羽扇順着長劍滑開,拂向梅青玄的手臂,這下用力,斷的會是梅青玄的右臂。
他沒能用上力。梅牽衣一直在旁看着,眼見父親遇險,她大叫一聲,重新仗鞭躍進,長臂一抖,抖鞭卷住了他右手手腕,逼得他往後。梅青玄趁此空擋,搶回了右手,心裏連叫兩聲“好險。”起初為救梅夫人,他想也沒想,拼着性命救她也是在所不辭,如今長劍雖折,但右臂保住了,思及剛才的危險,不由得仍是有後怕。
“爹,接劍!”梅疏凝将自己長劍送上,梅青玄連忙接過。梅夫人得了自由,再次仗劍而上,令女兒退下,與丈夫一起禦敵。金谷川夫婦在一旁看着情況不好,也顧不得什麽江湖規矩,一人手持算珠,一人指捏金針,瞅準時機就朝楚鳳歌發去,助梅青玄夫婦一臂之力。
楚鳳歌邊打邊道:“小果兒,一別多年不見,你還是這麽漂亮可愛。當年你父親出爾反爾,拆散我們,現在他死了,你再無父命難違了,跟我回狂人谷吧。”
“你休想!”梅夫人道:“我爹當時根本就沒有答應你!”
梅疏凝見父母落在下風,心中着急,苦無插手的餘地。梅牽衣冷眼靜觀着楚鳳歌的招式,一招一式,她耳熟能詳,但經剛才那一下,她明白了,楚鳳歌五十年的功力,不是她一夕之間能夠追的上的。就算知道他的招式,但就是同樣的招式,他使出來能殺人,她使出來,也就只能傷敵三分。若貿然出招,不但會引起懷疑,反而壞事。
一輛馬車在打鬥中,無聲無息地靠近了過來,停在對街不遠處。馬夫坐在車頭觀望,車簾掀開一角。不多時,馬夫側着身子靠近車簾,傾身聽着車簾裏的人說話,不時地點頭。然後,他馬夫“刷”地抽出車板下的大刀,朝梅家大門外正激烈纏鬥的人甩去。刀風咻咻,空氣中響起嗤嗤的爆破聲,甚至能看得到灰塵被劃開的界限。大刀飛速旋轉着,沖向楚鳳歌。楚鳳歌手中的羽扇已換成了綠杖,正要敲向梅青玄胸口。這一敲若中,非敲得他經脈立斷不可。但大刀的旋轉阻住了綠杖。楚鳳歌為躲開大刀來勢,一個旋身閃開,再回頭來,大刀仍在他身側,幾乎是貼身轉過。他平地拔地而已,将大刀踩在足下,那刀忽然又旋了出來。幾個起落,神出鬼沒,避開了梅青玄夫婦,逼得楚鳳歌不得不專心對待。最後,刀勢減弱,回旋出去,落于馬車之上馬車夫手裏。
洛陽回刀門,回風清雪刀。
此一絕技,除了二十年前退隐江湖的林行甫,如今洛陽回刀門,無人能懂。
楚鳳歌并非不識貨的人,一見來人這麽露一手,立時猜出了身份,質問他為何多管閑事。林行甫仍舊坐在馬車上,豎着大刀,回答道:“楚兄此言差矣。江陵梅莊乃老夫過命之交,摯友有難豈能袖手旁觀。”言下之意,你若還找他們的麻煩,就是與我林行甫過不去,到時候就算被罵以多欺少,也是非欺一欺了。
楚鳳歌原以為如今江湖會幫梅家的不剩幾家,而剩下的幾家都遠在金陵千裏之外,遠水解不了近火,等他們支援到來時,他早帶着小果兒回狂人谷了,到時候就是整個江湖前來讨人,他也不怕了。卻不知不知梅家何日與林行甫成了過命之交,更沒想到今日他會來幫忙。思及今日有他在此,也讨不到什麽好處。于是撂話給了他個面子,便飄然踏歌而去。
“福輕乎羽,莫之知載;禍重乎地,莫之知避……”
梅青玄夫婦正要上前道謝卻不料林行甫忽然按着胸口,随即又捂上嘴,指尖有血溢出。夫妻倆愣了愣,随即明白他是受了內傷,剛才勉力吓退楚鳳歌,如今內力不支,氣血翻騰。
誠心道謝禮貌幾句,林行甫也一一回禮,然後回頭望着後面的梅牽衣,咧嘴笑道:“小姑娘,老夫為昨夜之事向你道歉,是老夫誤會你了。幸虧顏兒提醒,小姑娘人雖小,義氣頗重,路見不平若是不幫,定是另有苦衷。原來是家中有事,昨夜老夫言語過激,還希望你不要見怪呀。”
梅牽衣正詫異他們為何會在這裏出現,聽林行甫這一番話出來,不由得愣了愣。她不想救就是不想救,哪裏有什麽苦衷。再擡頭看去,只見那馬車的簾子撩開,從裏面探出一張臉來,臉色雖嫌蒼白,但面容精致,微笑如夏。他目光鎖着她,眸深如淵,緩緩啓唇,道:“梅姑娘,久違了。”
作者有話要說:匆忙,匆忙,越寫越匆忙了。來不及檢查幾遍,有錯字什麽的,親包涵一下啦。
53賴在梅莊
梅牽衣瞪着他,又把目光移向林行甫。林行甫和事佬一般地笑道:“小姑娘,鐘山之上事出有因,顏兒并不是故意的。不然,最後他也不會不顧性命危險強行動武。說起來,他能醒來,還要多謝你呀。”
梅牽衣總覺得這次遇到林行甫,有諸多怪異之處。之前遇到他,要麽一副感懷憂郁的落魄神态,要麽一副淡然無緒的隐士模樣。這次見到,像是忽然活了過來一樣,有期盼,有歡喜,就連說話都有了好些生氣。
“活過來”的林行甫現在完全沒了之前大俠的模樣,竟然半賴皮地非要“久聞義薄雲天”的金家梅家保護他們,助他們渡過此次難關。梅青玄已經明說了如今狂人谷挑釁,梅家自身難保,他也不在意,揮揮手道:“不礙事。正所謂同病相憐,大家同在一處也有個照應。如今我叔侄倆流落江湖也沒個去處,有個落腳的地方就行。”
梅青玄無奈,原本想着雖說是鄰居,但金家好歹比梅家安全,于是讓金谷川出面。奈何林行甫還偏要賴在梅家,說與梅牽衣有緣。梅青玄現在大敵當前,人家不怕牽連,他也不好去把人看扁,也當破罐子破摔,由他們了,好歹他們也還是救命恩人。
梅牽衣冷眼旁觀,最後注意到展涼顏的視線似乎一直在她身上。回頭确認金雨朵不站在她身後之後,不由得暗暗皺眉。
随後展涼顏親口解釋了當日離開金陵之後的事,衆人心中仍舊氣惱他當初在鐘山之上出言指證梅牽衣是時空穿梭的人,但思及他後來以實際行動幫助了梅家,且礙于林行甫在此,這明顯帶着質問的問題,便問不出口。最後好不容易逮着個機會,由梅疏凝問出了來。
展涼顏沒有回答,反問道:“當日混亂起始之時,有人說過一句‘大家別慌,展涼顏的武功已經廢了’,不知道諸位有沒有聽清楚是誰?”
當日混亂,誰會注意這麽一點點小事。展涼顏有些失望,道:“我武功盡失之事,只有梅莊和金家知道,然後就是在淮南擄我之人。他們的目的是時空穿梭之術,我騙他們靈嬰樓的确已經探究出了時空穿梭之術,卻沒想到他們與之前的事情聯系起來,臆測梅姑娘是那試驗之人。林伯伯救我出來之後,我氣惱不過,索性就想幹脆亂個徹底,于是到處放言,時空穿梭之術由靈嬰樓借飛梁鎖燕之子探索成功,讓此事不再是秘密,卻不料又引到了梅姑娘身上。此事錯全在我,一直想來道歉。梅姑娘,你能原諒我嗎?”
他說到最後,聲音轉柔,言語懇切,望着梅牽衣真心請求着原諒。梅牽衣心中仍覺古怪,現在不說林行甫,她覺得展涼顏也古怪至極,搞不清楚他們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只斜睨了他一眼,沒說什麽。
金雨朵聽到這個解釋很是高興。她原本就不信展涼顏會再次出賣陷害他們,如今聽到他親口澄清當日之事,自然十分開心。但考慮到當初因為展涼顏導致了她與梅疏凝之間的誤會,她也不敢太過表露出來,稍稍移動身子往梅疏凝身邊坐了坐。梅疏凝知她意思,在身後悄悄握住了她的手,暗示他知她心意。
那邊一雙小兒女無聲地濃情蜜意,這邊碰了釘子的展涼顏見梅牽衣不說話,執意要讨她的原諒。梅牽衣道:“展爺客氣了。這件事于我并沒什麽損失,最難過的是我爹娘。他們不怪你,我有什麽好怪的。”
展涼顏聽到她一句“展爺”,不由得愣了愣,看看她言語平和,眸色微淡,不由得一絲苦澀,旋即又恢複如常,向梅青玄夫婦道歉,聽到他們親口表示過去的事就算了,他才松了一口氣。
随後,金家梅家仍要商讨應付楚鳳歌之事。林行甫內力虛竭又添新傷,展涼顏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