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騰了起來,讓着要斬草除根,殺他個片甲不留。

狂人谷的弟子擁上前來,大刀橫立,将楚鳳歌護在中間,又是兩相對峙。楚鳳歌按着胸口,幾次提氣,臉上驚狂逐漸褪卻,眸中盡是難以置信,忽然眼神一掃,瞪向梅牽衣。

“牽衣,是你?是你害我!”

梅牽衣望了他一眼,從梅夫人懷裏掙開,從梅青玄身後走出,眼中清涼一片,滿是悲色,搖頭道:“不是,楚叔叔,我不想害你。我只是……不想讓你看到我娘對你刀劍相向。”

“就是你害我!我早就知道你不會這麽好心!原來你跟着我,是為了向我下毒!”楚鳳歌眼中恨意又逐漸聚集起來,揚手讓身邊的手下讓開。他上前兩步,“牽衣,連你也這麽對我!”

“我不想害你,楚叔叔。有素姑娘在你身邊,我怎麽下得了毒?”梅牽衣知道楚鳳歌如今也是內力盡失,他們如今是勢均力敵,都不存在威脅,所以對他的靠近也絲毫不怯,倒是展涼顏放心不下,示意展櫻上前,與譚中柳譚中柳一左一右,站在她斜後方以防萬一。

“我只是想幫你。楚叔叔,你在狂人谷裏,這些年,愛着我娘,快樂嗎?”

“我……”楚鳳歌眼中恨意被這問題引發的思慮稍稍壓下,但很快又燃起火焰,“只要能奪回小果兒,我就會快樂!”

“那用什麽奪回來呢?”梅牽衣不理會他的惡劣粗暴,仍舊溫吞吞地說着,一邊問着,一邊又在心裏替他回答着。

“愛,我愛小果兒,沒有誰比我更愛她!”

“可這些年,你做的事,你所表現出來的,是在愛她嗎?大家都說楚鳳歌是梅家的仇人。楚叔叔,你是我娘的仇人嗎?你想當她的仇人嗎?”

“不,不想!”楚鳳歌被這個“仇人”駭住了,“梅家才是我的仇人!他們搶走了小果兒,我愛小果兒,她必須在我身邊!”

“小果兒如今就是梅家的人!”梅牽衣閉了閉眼,并不忌諱在大庭廣衆之下喊出自己娘親的閨名,“你與梅家為仇,現在就是這樣。可是,這是你要的結果嗎?楚叔叔,你也看到了,若是你打不過他們,就只能被他們打死。你若打得過他們,最後勢必逼死我娘。剛才若不是我和展涼顏攔的及時,我娘已經死了……楚叔叔,你想這樣嗎?你想被你愛的人殺死,或者你愛的人被你逼死嗎?”

“不,我不會讓小果兒死……我想殺的是梅青玄!”

“可梅青玄正是我娘喜愛的。你若要殺他,勢必得先殺了我娘。楚叔叔,若你非拽着這個死扣,你和我娘就必有一人會死。人死了,就什麽都沒可能了。這樣的結果,你願意嗎?”

楚鳳歌心中一痛,梅夫人剛才引頸自刎的畫面倏爾浮現腦海,當時,他已無力攔阻。他記起那一瞬間的害怕失措,記起那一瞬間的萬念俱灰,還有那一瞬間一絲一閃而過的懊悔。

Advertisement

小果兒……

“解不開這個死扣,不如就放手吧。趁着現在,在一切都還可以挽回的時候。”梅牽衣看着他眸中厲色漸漸變淡,閉了閉眼,道:“狂人谷風景雖好,可好過天下山川?楚叔叔,你活這一世,就甘願只拘囿于廬山這一小小山谷,而讓你書房的那些天下游記筆談繼續蒙着厚厚的灰塵嗎?”

聽到有人提當年豪願,逸興遄飛,楚鳳歌如死灰般的眼神突然活了起來。天下風景,錦繡山河,登高處,一覽衆山小;臨低水,試看源流長。這谷外,這山外,這世間,不一樣的地方,有着怎樣不同的美景勝畫。他想去看,想去走,想胸懷四海,想擁抱五岳,可是,在金陵渡口……

那神采飛揚的眼神忽然又黯淡下來。“我愛小果兒,愛了這麽多年,為了她我什麽都可以放棄,為什麽她不愛我?”

“那你又為什麽只愛她,而不愛別人呢?楚叔叔,這也是沒法子的啊。”幽幽地長嘆息一聲,她微擡頭,輕吟着:“我本楚狂人,鳳歌笑孔丘。來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楚叔叔,這不是你自己唱的嗎?”

輕音曼言,柔聲細語,逐漸平撫了楚鳳歌的狂恣,他近乎着迷地望着梅牽衣,視線卻并不聚焦,眼底呈現一片神往。

當日,小果兒也這麽年輕,她猶帶稚氣的臉上,滿滿全是憧憬。她愛外面世界的千山萬水,愛他為她描述出的錦繡江河,所以,她走了,去看她愛的山山水水。而他愛上她那雙憧憬的眼睛,滿是希望,滿是光彩,所以他一頭栽了進去,再也出不來。

叫他怎能放棄,怎甘心放棄。小果兒是他先遇上的,是他先愛上的啊!

“楚叔叔,沒有先來後到啊,只有愛情深淺。我想當初我娘一定也喜歡你的,可是,她更愛我爹。你拿你全部第一的感情去換她最多第二的感情,真的願意嗎?楚叔叔,只有愛你的小果兒,才值得你去這般死心塌地地對待,不愛你的,她不值得了。”

林中風過,年輕少女輕柔的嗓音,帶着幾分成熟的滄桑,輕輕地述說着愛情裏這些最淺顯卻又最容易被人遺忘的道理,猶如清風而過,落在每個人的心裏,成了一曲宛轉悠揚的樂章。

楚鳳歌漸漸平靜下來了,他想起了多年前在漢水邊上灑淚替他送別的姑娘和金陵渡口盈盈笑語的少女;餘夫人也想起了替她摘花插鬓的青梅竹馬和描眉畫唇的新婚丈夫;譚笑劍想起了早逝不及疼惜的妻子和那擦肩遺憾的嬌俏愛人;林行甫想起那愛撒嬌耍賴卻又聰明懂事的小敏和她最愛的少爺……

就連梅牽衣自己,也想起了那個江南煙雨裏臨窗而倚的白衣少年和孤島高閣上為她披衣送暖的綠衫男子。

而展涼顏,則想了很多很多。

作者有話要說:原諒步步,這一章貌似說教意味很重。步步是不吐不快啊,從過年前到現在,二十天啊,沒日沒夜,步步每天都擔任着這一章裏牽衣的角色——勸導失戀的朋友,陪着聊天。事實證明,道理都很能勸說人,真的能有用,但是,有效期實在是太短,只有半天。因為跟朋友有13個小時的時差,所以,她睡覺前,勸導一遍,好了;然後她睡醒後,輪到步步睡覺時,她又想不開了,于是,再勸導一遍,最後,好不容易又好了。但是,等步步這一覺睡醒後,又回到了原點……如此反複,每天兩個循環……【所以,有理由相信,楚鳳歌在這會毫無抵抗力的情況下,是能夠聽進牽衣的話,這一時是可以放下的。只是有效期多少,就看後續了,O(n_n)O

話說,昨天那一章,好像真的讓很多親都對牽衣失望了,失望得都無語了。嗷嗷,雖然是步步斷章斷在那裏錯了,但步步想抗議嘛。難道大家就這麽不相信我家牽牽,認為她就是這麽沒腦子,做事只憑沖動的人嗎?唔,是有點沖動沒錯啦,但是沖動過後,都會想辦法彌補的嘛。僅憑義氣做錯事的後果是難以承受的,她自己體會最深了,所以,會努力不再犯錯的,大家相信她吧。

嗯,有一個不大好的事情要跟親說。是的,就是步步昨天在文案上挂的入V的事。步步很抱歉,之前記得是有兩個親問過步步這文會不會V(一個是卿,另一個……嗷嗷,步步哭,評論庫來回翻了兩遍都找不到那個親的昵稱了,難道是幻覺了?),步步當時回答是,入V不由步步決定,但是還是能很負責地說,這文應該是V不了,因為入V也是需要條件的。結果……後來要感謝大家的支持,幫這文把成績提高上來了,于是乎……嗯,對步步當時說“負責任”,結果現在變成了“不負責”,深深對不起,彎腰90度鞠躬。

最後,要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謝謝你來了,SAMA,青青,,破金,小P,傲嬌加路路,茄子愛魚香,寜,卿,ylem,大魚,悶悶,微笑,椰子,小玉,哎呀喂,小穗子,爛牙齒,清,xiaopabi,effie,sweet,egg,獨愛桃木佑玉蝴蝶戀花心動,呃嚕,戀青青,我愛肉丸子,幸福四枼草,momo,mul,洛格,auskayi,ronnie,方向感,舍棄昨日,水蓮淸媚,可憐的芒果,淮初,p、p豬,cici,姜姒,唯唯,醬油~,路人甲,c+,q,墜子,小丸子,妖妖,jessica,畫畫,西風何處,Alsace,1055262,111,會飛的兔子,疑惑的人民群衆,紫月,多,鋸末,yiyi,小南,烏鴉寫字臺,yy,lulubell,風未,六六,1,路人不假,天藍,??,花黎,白沐非,aa,容暮安,錦衣夜行,吃豆腐的朱朱,circle,空空小小烙,lili,淡紫,Anphie,林邊的樹,小竹,眠眠,中山兔子,vicky,==,760660,小9,殇,水藍色星球,一方過客,mamimihon,芯兒,yuyue,晴戈,應劫,莫依月,aiyanian,chenqiong81,酒幾殇,青秀,寒月殇秋,陌上花開,懸在半空的心,aaa,carmel,Ali,lulu愛nana,霜染楓,浮生長恨歡娛少,小新,我要看書,一一,不知道。

哇,步步把整個評論庫翻了一遍,頓時好開心!正是因為有這麽多親支持,步步才能堅持到現在。雖然知道這麽多親中肯定有人早對步步失望而已經離開了,也有人即将會離開,但步步還是很感謝啊,就算是留負分的親也是對步步的提醒。留過言的親步步能說謝謝,還有的默默看着沒留言的貢獻收藏和點擊的,步步也鞠躬感謝。嗯,雖然厚臉皮,但還是想說,接下來也請多多支持啦。如果可以,多冒個泡,跟步步說說話啦。

唔,啰嗦的步步,今天說了這麽多話……

66一女泯恩仇

“鳳兮,鳳兮!何欲之衰?往者不可谏,來者猶可追。已而,已而!今之從欲者殆而!”

遠遠的,似乎有歌聲飄來,狂放不羁。一個搖着羽扇的少年,綸巾白袍,意氣人生,兩袖籠清風,杖藜步随月。

我本楚狂人,鳳歌笑孔丘。手持綠玉杖,朝別黃鶴樓。五岳尋仙不辭遠,一生好入名山游。卻不料,誤落塵網中,一去二十年。

楚鳳歌拂了拂衣衫上的泥塵草屑,站起身,甩掉所有狼狽,綠杖在手中旋轉兩圈,朝梅牽衣道:“牽衣,你說得對,這小小山谷,豈是我楚鳳歌栖居之地?愛我的小果兒是我平生最愛,不愛我的……”

他眉目暗了暗,喃喃道:“我終要放下的。”就算堅持再久,不是你的,終是要放下的。

梅牽衣看着他揚眉含笑,白袍雖染泥色,但風中獨立,端是一朵暗夜劍蘭,壯志逸興,豪氣素霓。她想,或許當初沒有遇到金小果的楚鳳歌又回來了。一別二十年啊。這二十年,到底是誰虧負了誰?他困了爹娘二十年在江湖,而爹娘又何嘗不是困了他二十年在這小小山谷。

楚鳳歌遙遙望了梅夫人一眼,她站在丈夫身邊,柔靜如水。再看他的眼神不再是凄厲與憎恨,多了釋然。她望着她的女兒,臉上是身為一個母親的驕傲與欣慰。她與丈夫相偎,是滿足。

楚鳳歌心底不斷地回憶着當初金陵渡口那個神采飛揚的少女,笑語盈然,光華流轉。這些年,他到底執着着什麽?二十年啊,足以改變一切。那個靈動活潑的少女,早不是當初的模樣了。她眼裏不再光華畢露,不再有那絢麗的神采,有的只是安閑的瑩光流轉,柔光波靜。其實……只是一個平凡的女人,平凡的母親,愛家庭,愛丈夫,愛子女。

平凡如水。

他想,是該這樣了。這二十年,快樂不快樂,總是已經過了。他是這樣了,小果兒和梅青玄也是這樣了。未來的日子,不過,就是他們多了一雙兒女。他……

“楚叔叔,你待我好,我知道。你也說了,牽衣是個好女兒,有這樣的女兒很有福氣。雖然牽衣不知是不是真好,但既然楚叔叔說了,我就問了。楚叔叔,你願意有這樣的福氣?”

耳畔又傳來輕柔慢語,楚鳳歌聞言乍喜,目露精光,睇望過去。梅牽衣眉目含笑,極是柔雅。這個與小果兒不一樣的女兒,聰慧、明理,她知他心中之苦,懂他胸中之執。她小的時候,是他害她吃盡苦頭啊。明明她應該和小果兒一樣,恨他、惱他,可是,她沒有恨,反而主動來到了他身邊,告訴他應該放下。與別人不同,與那些總說他做錯了逼他放手的人不同。

可以有嗎?這樣好的女兒。

若不放下小果兒,小果兒就成了仇人;若放下小果兒,還可以多個小果兒的女兒……

梅牽衣看着楚鳳歌的眼神,知道他是樂意的,于是輕輕笑了,又啓唇道:“楚叔叔,若你願意,牽衣就是你的女兒。只要你不嫌我煩,你若想在谷中,我就陪你留在谷中;你若想出外四海遨游,我就陪你四海遨游。楚叔叔,你看這樣不是也很好嗎?”

怎會不好,簡直是太好了!

楚鳳歌心裏幾乎想吼出來了。梅青玄縱然再愛女如命,但女兒嫁走了,也就不是他們家的了。可是,現在小果兒的女兒是他的女兒了!

原來放下執拗多年的情孽,能得到的除了輕松,還有這令人狂喜的意外。

在場的江湖看到這樣的結果,驚訝之外,由衷地感到欣慰滿意。廬山楚狂人,狂人谷無人敢入,有去者從無還。這些傳聞傳下來,狂人谷造成了江湖禁地。楚狂人每次出谷,無不攪出江湖一趟風波。如今,怒號的狂人在一個少女的軟語輕聲下,狂恣不再。那延宕了二十年的恩怨情仇,以一個“義女”作為終結,最終一笑泯恩仇。

不過,總有對這個結果不甚滿意的。首先就是梅青玄,見女兒被搶走,自然不樂意,但卻無法多說什麽。這些年,妻子對楚鳳歌縱然惱恨,但心中又何嘗沒有負疚?且牽牽早晚也嫁人了,就算不給楚鳳歌當女兒,也是要給別人當媳婦兒了。想到這一層,他也覺得這個結果也不是那麽難以接受了。

不過,始終無法接受的莫過于譚中柳了。牽衣已經允了他的求親了,怎麽能抛下他陪着一個老頭子安度晚年?莫不是還要嫁就要悔婚?

雖然心中極想跳出來表示反對,卻也知道場合,因此,他只是拉了拉身邊人的手,捏着她軟軟的手心以示抗議。

梅牽衣回頭來朝他柔柔一笑。這一笑,真正是淡雅生姿,撩得他心旌一蕩,滿肚子的抗議,就再也抗議不起來了。若這樣能解決梅家與楚鳳歌的恩怨,其實也挺好,反正也是說說哄人開心。楚鳳歌若真當了牽牽的義父,哪還好意思老留義女在閣中,陪他過晚年?

正這樣想着,只聽梅牽衣拉起他的手,說道:“義父,我與譚二哥已經定親了。他也應我,只要我願意,他就願意。所以,他也會陪着咱們啦。”

展涼顏剛松下的一口氣,頓時被這句話堵住了,心髒陡然一縮,痛了起來。牽衣要嫁人了?是啊,他老早就知道她與譚中柳定親了,是他老覺得牽衣還是他的,老不相信牽衣會真的嫁人。可是……牽衣真的要嫁人了,然後和別人在一起。她的未來裏,半點都沒有他的存在……

譚中柳則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住,回過頭來看着梅牽衣那不像開玩笑的臉。他望天細算了算,這樣是不是表示,他是牽牽的贅夫了?

算了,沒關系,只要牽牽是妻子,他是什麽都無所謂。就是有點對不起……

斜眼偷偷朝一旁譚笑劍望去,臉色暗沉,正怒盯着他,一副斥責敗家子的模樣。譚中柳悄悄縮了縮脖子,心裏辯解着,老爹呀,就算不是陪着她義父,我娶了牽牽,也是不能在武林山莊呆了的,您就高擡貴手吧。

楚鳳歌當然管不了這些人的所有糾結,他對新收的這個義女極為滿意。這些天有她跟前跟後在谷中相陪,幾乎都已經習慣了。雖然有些遺憾為什麽能賺到的義子不是展涼顏,但也知足了。

不需要再說什麽,折騰了大半夜,天也亮了。晨光斜入山林,薄薄的霧氣折射着,每一縷陽光都是七彩斑斓,熠熠生輝,還能看到那懸浮在空氣中的小氣珠兒,一切都是那麽的新鮮美好。

狂人谷不留人做客,當下不客氣地全數送客,甚至包括梅青玄夫婦。衆江湖豪傑雖心有不滿,至少現在皆大歡喜理應把酒言歡,這樣人走茶涼的态度,着實有些傷人。但考慮到狂人谷本就不是普通的地方,若真請他們進去做客,恐怕還不敢去了。于是,也都客氣幾句,陸續離開。

梅青玄夫婦自然舍不得女兒,但梅牽衣已經向他們保證了沒事,等過幾天這事善後徹底了了,就會回去。梅夫人臨行卻突然想起一事,問道:“牽牽,中毒的事到底是真是假?”

經她這一問,其他人方才想起,這事情的起始,是楚鳳歌以梅牽衣的性命相要挾,逼梅夫人就範。但是,梅牽衣到底有沒有中毒,則始終沒得出結論。衆人紛紛停下了前行的腳步,回過頭來,關切地等着梅牽衣的回答。就連被梅牽衣要嫁人的消息打擊到的展涼顏,也陡然醒過神來一般地,盯着等她的回答。

梅牽衣看着衆人突然凝重的模樣,不禁覺得有些好笑,但同時也覺得暖暖的。她笑着安慰道:“娘,當然是假的了,你看我好好的,哪裏像中毒的?”

梅夫人不相信。楚鳳歌縱然對他們家諸多為難,但到底也是個狂傲自負的人,這種欺騙人的伎倆,他是不屑做的。轉頭看了一眼近旁的楚鳳歌,原本不欲再有聯系,此刻禁不住也澀了口,喚了一聲:“楚大哥。”

楚鳳歌站在不遠處等着她母女話別,乍聽到這一聲呼喚,闊別二十年,忽然覺得眼眶都熱了。“小果兒……”

梅夫人這第一聲出口,後面說話也就容易多了,道:“牽牽中毒的事……”

楚鳳歌怔了怔,懊惱差點把這件事忘了,有些歉疚道:“牽衣……的确中毒了。”

梅夫人臉色一變,跟着好幾個人跳了出來,驚道:“什麽?”

楚鳳歌連忙解釋道:“但無礙,素姑娘有解藥。”正說着,忽然瞥見林中一條纖細素影,他驚訝之餘連忙擡手招呼:“素姑娘,上次那藥的解藥帶着嗎?”

他這問話一出,在場不少好漢都被林中素影吸引過去了。只見晨光中,素衣染霧的身影,披着霞光,自林中徐緩而出。就是楚鳳歌招呼着,她也仍舊不緊不慢。

站在外圍的林行甫一見到她,頓時像被雷擊了一樣,瞠目良久才轉回幾乎要瞪出來了的眼珠。驚訝過後,狂喜跟上,幾乎就要沖上去,卻被前面的展涼顏攔住了。

問素擡眸也看到了這邊的動靜,看了他一眼,腳步微怔,眼中波光流轉,但只一小會兒随即掩下,慢慢走到楚鳳歌身邊,擡首微側,反問道:“什麽藥?”

楚鳳歌急道:“當初我帶牽衣入谷時,問你要的化去她內力的藥。”

問素眉頭輕蹙,側頭回憶了一下,方道:“沒有。”

“沒有什麽?”楚鳳歌攤着手未等着她放下藥瓶,一時之間沒有理解她的話。

“沒有解藥。”問素淡淡地道,“那是應最新需求新研制出來的,沒有解藥。”

“你說什麽!”楚鳳歌的聲音陡然拔高了起來。周圍的人也跟着掏了掏耳朵,希望是聽錯了。

問素清淡地瞥了他一眼,道:“你要化去她內力,那藥很有效。”真氣最容易化掉。

“可你沒說那藥沒有解藥!”

“你說她是仇人。”問素淡淡地回答。既然是仇人,死了又如何?她對別人的生死并不看在心上。

“她不是仇人,她是我女兒!”楚鳳歌吼着。

這話有點歧義,好在問素也知內情,道:“你當時并沒說她是你女兒。”

“那我現在告訴你了,救她!”楚鳳歌手一指,拉着梅牽衣到她身邊來。

問素只看了梅牽衣一眼,道:“沒救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一睜眼,同學發來信息,表達了對失戀男友的憤怒後,主動說只是心裏有些不舒服,已經不那麽痛了。呵呵,步步很高興!

忘了在哪裏看到的了,失戀是一件勵志的事,是偉大的開始。嗯,絕對不是希望大家失戀,而是希望失戀的人都能走出陰霾,成為偉大的開始:-)

67牽衣中毒了

一句“沒救了”,讓所有人的心都寒了。梅夫人第一個直了眼,拉着女兒的手,上看下看,喃喃道:“牽牽明明好好的,怎麽會沒救了?”

梅牽衣因為一直沒有中毒的感覺,因此,就算被問素斷言“沒救了”,也沒覺得真的是“沒救了”,只是有一點點不真實的感覺。見她娘親一副擔憂的神情,出聲安慰道:“娘,我沒事,你別擔心。就算真中毒了,素姑娘醫術高明,肯定能救的。”

沒來及離開的江湖好漢,也只有譚笑劍有機會在二十年前見過問素,其他人都奇怪着,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麽人。楚鳳歌與她吵着,神情越來越不對,臉色鐵青,眸中泛赤,她卻是越來越沉靜。衆人均覺驚訝不已,楚鳳歌人稱楚狂人,這外號只是他行事作風大膽張狂,睥睨天下,動起武來天上地下唯我獨尊,但其人平素卻一副儒生形象,淡雅飄逸,從不曾見他如此跟人針鋒相對地吵架。雖然一部分原因是因為義女中毒心焦,但同時,不禁也對這個被稱為“素姑娘”的女子多了幾分好奇。

最後,楚鳳歌吼道:“你若救不好她,就別怪我翻臉無情,把你和你的活死……”他話到一半,忽然沒了聲音。在場只有武功高眼睛亮的人在那一瞬間看清了問素的手指輕彈,淡淡一股輕煙一晃即散,然後楚鳳歌再張開嘴,卻是半點聲音都沒有了。

問素臉上的厲色一閃而過,随即掩去,淡淡地看了楚鳳歌一眼,清淡卻不容抗拒地道:“再吵,你也沒命了。”

楚鳳歌自知失言,吶吶地住了嘴,同時又懊惱不已。若不是沒了內力,今日豈會如此被動。但不管怎樣,也得讓她同意救牽衣。

問素小指輕彈,替他解了剛才讓他說不出話的毒藥,伸手搭上他的手腕,細診片刻,擡頭反而瞥了展涼顏一眼,回頭對楚鳳歌道:“也算是因禍得福。若非你內力全無,這次勢必性命難保。”楚鳳歌強行練功,走火入魔已有前例。昨晚在梅夫人恨他要自殺那一刻,若非他身體內力全無,絕對會因為大受刺激而導致真氣暴走,難免經脈爆裂而亡。

楚鳳歌知道她是為他診他內力流失的問題,雖然知道問素既然跟來了,就不會袖手任他喪命,但想起當時之事,仍是忍不住一陣懊悔與後怕。回頭看了梅牽衣一眼,他還是沒弄懂她是怎麽避過問素而讓他中毒的。這麽一想來,不禁覺得自豪得意。他的女兒,就是聰明,就是不一樣。

問素扔開他的手腕,不再管他,反而朝展涼顏道:“展公子,你那一成的希望,我可以幫你,但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她問的是展涼顏心脈損傷的事,但展涼顏根本就沒注意聽她說話,從剛才聽說梅牽衣所中之毒沒有解藥後,他的心思就全亂了。問素又問了一遍,他才恍然回神去聽,然後拉着梅牽衣就到她面前來,言語急迫。

“素姑娘,你既然醫術高明,為什麽非鐵口直斷牽衣所中之毒沒救?那毒不是你制出來的嗎?”

問素看了看他,不知牽動了什麽神經,微微愣了愣神。忽然,她朝林行甫看了過去,眼中神采驚疑不定。林行甫與她對視片刻,輕輕點頭。這一來一去,眼波流轉,交流着旁人看不懂的訊息。

衆人均覺納悶,不知林行甫是怎麽和狂人谷隐居的大夫認識的。只見問素的身體突然顫了顫,朝展涼顏又深深地看了兩眼,平淡無緒的眼中旋即浮現出令人驚訝的愧疚與無奈。

“那毒原本是當藥來用的,是我用來化解……人體裏多餘的真氣和積液。只是它藥性太過霸道,後患無窮,所以棄之沒用。現在縱使我能研制出解藥,她……也撐不到那個時候。”

從問素出現,她開口就一直冷然無緒,三言兩語不容冒犯。但從與展涼顏說話起來,倒像是柔和了不少。就連楚鳳歌要她救人,她都直斷沒救了,而對展涼顏卻解釋了這麽多。衆人不禁又納悶了,又多看了展涼顏了幾眼。

但展涼顏很顯然沒有意識到自己所受的“特殊待遇”,聽到她再一次斷言梅牽衣沒救了,心髒像狠狠地被擊打着,不敢相信他所聽到的。“你說……什麽?”

“牽衣,這兩日,你是不是常感口渴?”問素知道他們是不敢面對現實,索性也不解釋了,轉過頭來,直接問梅牽衣。

梅牽衣微愣,心不自覺地噗通跳了跳,後知後覺地想到,這是真實,莫非她真的中毒了?中了無可救藥的毒?

展涼顏的臉色卻在瞬間變了。牽衣變得猶愛喝水,他以為,只是牽衣怕熱,廬山雖涼,日頭高照時也仍少不了暑氣,所以習慣多喝水了。

問素不需要她的回答就知道了答案,繼續解釋道:“這表明毒已經開始化解體內流液了,流液與血融……”

不需要她再多說,大家也都明白是什麽意思了。這毒藥,第一步,化體內真氣;第二步,化體內流液;第三……最好不會化血肉……

衆人心裏都不由得打了個寒噤。水乃生命本源,毒藥在體內融着身體的流液,人還能撐幾天?

“我要的不是解釋,是解藥!”展涼顏陡然瞪眉吼了起來,氣勢比之剛才楚鳳歌有過之而無不及,驚得林中陣陣飛鳥撲騰而起,把大家全都吓了一跳。就連問素都愣愣地站在原地,望着他,有一刻手足無措。

展涼顏很快意識到自己态度的惡劣,轉而抓着問素的衣袖,目帶迫切,言語懇求道:“牽衣不能有事!素姑娘,研制解藥,最快多久,牽衣還能撐多久?”

問素并沒有計較他粗暴的态度,在心裏快速盤算着,最後黯然回答道:“這藥沒有先例,最好的情況,她也頂多撐七天。而研制解藥,至少還要半個月。”

展涼顏頓時臉如死灰,抓着她的袖子往下一沉。問素并不介意他的靠近,帶着歉意,理解地拍了拍他的手,破例想說點安慰的話,奈何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林中一片寂靜,剛才被展涼顏吓走的鳥兒也意識到了這片地方的危險,不再回來。樹葉沙沙,仿佛還有陽光的微粒打在樹葉上的聲音,用心聽,會覺得那是極美極美的音樂。

可是,梅牽衣心裏卻是一片茫然,一片死寂。她還是不太敢相信這個結果。她要死了?她就要死了?怎麽會呢?

所有人都沉默着,老是看起來嬉皮笑臉等待奇跡的梅青玄現在臉上的笑比哭還難看,不敢相信地望着女兒,怎麽也無法接受這個事實。譚中柳更是抱過了梅牽衣摟在懷裏,不住地确認着她的完好。奈何展涼顏的一只手拽着她的手腕,死死不肯放松。梅疏凝怔在原地,金雨朵也失了言語,看看表哥,看看展涼顏,再看看梅青玄夫婦,眼淚忽然就流下來了……

且不說他們,就連只是前來幫忙的諸葛平也失神一般的不由自主前進幾步,想更靠近他們。餘冉晴失措地将折扇掉落在地,餘夫人本來只是站在一旁理發看戲,這一會,手中力道失去控制,硬生生地将垂在胸前的一縷頭發扯了幾根下來。

梅夫人最先回過神來,撲過去拉着問素聲淚俱下:“素姑娘,我求你,能不能再想想辦法?有沒有可以暫時緩解的藥,就算能多延長幾天,多争取點時間。還有,解藥可不可以做得快一點?我的牽牽不能有事啊,她這麽乖巧懂事,你也不忍心她有事的,是不是?素姑娘,我求你救救她!是你做的藥,你有法子解的呀!”

聽着這個絕望的母親如此懇求着,沒有人不會心痛。大家幾乎也都想跟着流下淚來。楚鳳歌看着這樣梅夫人,心裏痛得更深。牽衣說得對,他愛小果兒,他不快樂,也沒讓小果兒快樂,他帶給她的全是傷痛。他想幫她減少這種痛苦,想讓她高興一些,可是,他也只能顫抖地開口。

“素姑娘,告訴我你有辦法。你在狂人谷這麽多年,那麽多弟子你都救了,連我當年的傷你也幫我治好了,牽衣這點毒藥也是可以的,是不是?”

面對着你一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