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

們說什麽?算一個。哎,牽牽一進家門,身邊就沒的容身之處了,怎麽擠都擠不進去。”邊說着,皺着眉頭苦惱不已。

展涼顏再次向梅牽衣望了過去,家圍中間,她巧笑倩兮,不由得便欣慰笑了。牽衣有家,她很幸福。可同時,他又心底深深地自責,當初牽衣為他抛棄了這樣的幸福,卻從他那裏得到遍體鱗傷。牽衣當初若有恨,那恨該到多深才可比拟啊。若無恨,那她的愛,又有多深?

牽衣,曾那麽愛,真的全部都能放下,真的能再愛上譚中柳嗎?

牽衣,若知道是,會愛嗎?還是……恨呢?

牽衣,可不可以,還有一點點……愛呢?

展涼顏知道現揪着當初的痛苦和牽衣當初的愛都毫無意義,他應該努力的是現,盡他一切可能彌補牽衣,這才是他應該做的。可是,那無盡的悔恨卻總時不時地擡頭,譴責着他當初的無情。他想,只有這一生親眼看着牽衣幸福地生活,幸福地變老,然後幸福地死去,或許他的心才能稍稍平靜一些。

金雨朵循着他的視線,也跟着看了梅牽衣一眼,回過頭來看着他。他一貫沉靜的面色,此際卻是嘴角微翹,暖笑如春。

她心中陡然一驚,瞬間了悟。他……他愛的是牽牽呀!

為什麽?金雨朵心裏混亂極了,竟隐隐夾雜着委屈。回頭瞥了一眼梅疏凝,梅疏凝跟父母身邊,明明都插不上幾句話,卻偏趕着時不時地他們的笑談中接上一句話來,就為逗妹妹開心。她愛表哥。可是,當知道有把她排牽牽前面時,縱使這個不是她愛的,她也有驚喜,極感動,極喜歡。但如今,這個說她是世上最好的姑娘,該值得最好的的,這個曾說最愛她的,轉身之間,也愛上了牽牽。

洗塵宴過後,梅牽衣梅夫的監督下,好好地歇了一覺。吃飽睡足了,她伸了伸懶腰,穿過落花小院,夕陽斜斜地穿過高大的繁枝茂葉,跟灑了金粉一樣。她擡手接着那細碎的金粉影子,再走過紫藤走廊,亭臺雨池,最後花廳裏找到了正喝茶說話的梅青玄夫婦。

梅青玄夫婦正商量着退隐江湖。

梅牽衣微微愣了愣,原準備邁進門檻的腳直覺地又縮了回來。只聽梅青玄道:“如今江湖那幫兔崽子們,非咬着的牽牽不放。怕就怕就算真的退出江湖,也退不出這些是非啊。”

梅夫道:“這倒也是。即便退出了,牽牽也是要嫁的,那武林山莊……好看那譚中柳是真心疼牽牽的。若牽牽嫁過去了,他真能願意随着牽牽與楚鳳歌一起,游蕩江湖,這倒是好事一樁。有他們倆牽牽身邊,江湖也沒敢對牽牽怎樣。”

梅青玄哈哈笑了起來,道:“所以,小果兒,們這到底是退,還是不退?”

梅夫道:“退不退都一樣,青玄哥決定就好。”

梅青玄道:“這不又回到原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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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都笑了笑,然後是安靜的瓷器輕碰的聲音。梅牽衣正考慮着是不是可以走出去了,忽然,一張臉放大了面前。梅牽衣吓得連連退後兩步,才驚魂未定地捂着胸口,擡頭瞪着她的活寶爹爹,道:“爹,吓到了!”

梅青玄笑得很誇張,撚着上唇短短的髭須,道:“喲,牽牽的膽子變小了。來來來,正好到爹這兒來,爹牽牽,不要怕。”

梅牽衣把手放進他掌心,跟着邁進了門檻,梅夫正站廳裏,看着他們這一對父女,溫婉地笑着。

梅牽衣明知故問道:“剛才聽爹和娘說要退出江湖?為什麽?”

梅青玄又坐回了椅子,端着茶慢慢喝着,道:“江湖是非多,爹的寶貝牽牽不能給他們受委屈。”

梅牽衣道:“爹,們不也說了,退出江湖解決不了問題。他們非咬着不放,們就算是退出江湖,他們也不會放過的。”

梅青玄喝了一口茶後,把茶杯放下,與梅夫對視一眼,将梅牽衣拉到了他跟前。“若是不退出,牽牽想怎樣能打消他們的猜忌?”

梅牽衣道:“謠言不攻自破。自過的日子,他們要敢來惹,也絕不讓他們好過,要他們知道,有些話是不能随便亂說,有些是不能随便敢惹的。”

梅青玄嘆了一口氣,看着她,最後笑道:“看來牽牽是不同意退出江湖的。小果兒,那咱們就聽牽牽的吧。”

退出江湖如今對他們而言根本不現實,爹娘也知道,但卻仍想這麽做。擡頭望着藏青色的天幕,日頭已沉。梅牽衣忽然想到,對于現的情況,爹娘想到的只有退出江湖以避開,卻從頭到尾都沒有想着去應對,就像上次一樣,去跟江湖群豪申辯他們的女兒自小長梅莊,所謂的時空穿梭不過是居心叵測之徒的陷害。

“牽衣妹子,可巧哇!”

梅牽衣才入神思考着到底是什麽狀況時,耳畔忽然傳來一聲柔婉的呼喚。這聲音入耳,梅牽衣頓覺一驚,擡頭看去,果然是餘夫。但讓她意外的是,一向溫婉賢淑舉止娴雅,行動處處都是大家閨秀良好教養的餘夫,此時正一身藕荷色的衣裙,坐高大的樹枝上。綠色掩映,她正低頭朝她笑着,嘴角俨然還有一絲頑皮與捉弄。

作者有話要說:呵呵,據說今天是女生節。看文的女生們,節日快樂喲!o(n_n)o

76人在高處

“是巧啊,餘夫。”都找到她家裏來了,還說“巧”,梅牽衣也不拆穿,跟着睜眼說瞎話。退後兩步,将仰角放低,讓脖子不至于那麽酸。

餘夫坐高高的樹枝上,從樹枝中探出頭,喚她上去,繼續睜眼瞎話道:“既然趕巧了,不如牽衣妹子也上來坐會兒吧。”

梅牽衣四下張望一番,并無一。她目測了一下餘夫所的高度,搖搖頭,頗有些無奈道:“牽衣不才,上不去那個高度。”她身體初愈,自然比不得平時。且餘夫一身輕功來自湖莊,本就比她高出不少。

餘夫低頭看了看樹高,倒是極好心地道:“且試試,若上不來,再拉一把。”

梅牽衣細看了那棵大樹,暗暗算好落腳點。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踮着足尖上躍,現近處的樹枝處輕踏借力,再旋身往上,如此幾次,方才能夠上與餘夫相鄰的一根樹枝。

“上面風景果然好。”梅牽衣嘆道。遠山目,長河如練,梅莊的綠瓦白牆外甚至還能看到金陵街道上叫賣的鋪子,一片盛世繁華的景象。近處梅莊的練武場上,還有仍練武未歇的家丁護院。

“站高處,總能看到很多別看不到的風景。牽衣妹子,道這些風景,可是好的?”餘夫坐枝頭,似乎對那遠處的風景一點興趣都沒有,只望着梅牽衣,淺淺地笑着。

梅牽衣再看了一會,扶着樹幹坐了下來,道:“這些風景平日裏看不到,又要煞費這麽一番努力,自然是好的。”

她如今依然記得離開廬山時,臨別餘夫對她說的話——如今親見的傳聞,才知這世界,果然變化很大。“這世界”是什麽意思?她想問,卻不能直接問她,現對時空穿梭如此敏感的時候,她不能先亂了自己的陣腳,只能等她主動說出來。見她遲遲不進入正題,她也不急,順着她的話說着,看她到底是想要說出什麽來。

“小金魚!”底下院子裏忽然傳來梅疏凝喚金雨朵的聲音。梅牽衣俯頭看去,只見鵝黃衫子的金雨朵正從外面走進院子裏,扯着一根樹枝,揉着上面的樹葉,又随手甩開去,極其落寞無聊的模樣。梅疏凝跟她後面,輕輕喚着:“小金魚,到底怎麽了?從剛才就一直悶悶不樂的。”

金雨朵停下腳步,回頭朝梅疏凝擠出一個笑,道:“沒事,別管了,讓安靜一下,想通就好了。”

梅疏凝極不給面子地嘲笑道:“不管?若真讓自己靜一下,還不得‘靜’好幾天,理都不理了。”

金雨朵被他略帶委屈抱怨卻又揶揄的語氣逗得笑了笑,道:“哪有?”

“還說沒有!”梅疏凝指控着,“當初不知道是誰,說叫別管,不管了,結果她回頭就來跟抗議,‘說不管,就真不管了’?”

他最後一句話,學着半大孩子稚嫩的語氣,聽起來果然像個豆蔻少女跟意中撒嬌,把金雨朵逗笑了,伸手揚着樹枝他身上軟軟地打了幾下。然後又道:“表哥,就讓靜一會,等想通了,再去找。”

“到底要想什麽問題,這麽嚴肅?說出來,表哥也幫一起想。”梅疏凝還不死心地哄着。

金雨朵搖搖頭,道:“別幫不了啊。表哥,讓想想,總能想明白的。”

梅疏凝無奈,最後跟她再三确認後,道:“好吧,那想通了一定要來告訴。先去看看牽牽,她回來還沒怎麽吃飯就先睡了,這會也該醒了。”

他伸手她上臂輕輕拍了拍,把安慰傳達給她,然後四下看了看,忽然湊上去,她頰邊親了一下,道:“小金魚,若想不通,就別太為難自己。表哥又不是給淨當擺設的。”

梅牽衣看着他們一前一後地離開,再擡回頭來,餘夫仍一臉悵然地望着他們離去的方向,嘆道:“真的只有那些煞費努力了才能得以看到的風景,才算最美的風景麽?”

“當然不是。”梅牽衣回答道:“這高處美景,餘夫輕身一躍便輕易可得,但對牽衣而言,卻是諸多困難。只是,付出了努力,總能比別多珍惜些罷了。”

餘夫訝然地看了她一眼,又淺笑着移開視線,道:“前段時間起,江湖就一直傳牽衣妹子能時空穿梭,從未來回到現。是有點好奇,牽衣妹子對這個傳言到底是怎麽看的?”

梅牽衣心裏暗道:“果然來了。”面上仍舊保持着鎮定道:“傳言就是傳言。若對它有了看法,還是對它的一種重視了。還是說,餘夫也相信這傳言?”

餘夫笑了笑,并未回答,反而又問道:“妹子對‘未來’怎麽看?從未來回到現,這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梅牽衣道:“牽衣對這個傳言沒興趣,餘夫還是去問那些傳播傳言的比較适合。若問‘未來’,倒也有個問題,不知道餘夫對‘世界’,又是什麽看法?”

餘夫道:“牽衣妹子不必對這麽防備。只是有一些事情想向牽衣妹子證實一下。”她頓了一下,順着樹幹躺下,隔着層層綠葉望着那青藍的天空,天空已有些暗沉。“那是十六歲的時候,出嫁前夜,曾做過一個夢……夢境裏有當時并不認識的牽衣妹子。那個時候……不是這樣的。”

梅牽衣心中一凜,垂下眼眸。只聽餘夫繼續道:“那場夢,從十六歲直到二十六歲死,所有的一切預示得分毫不差。就算有差錯,也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本來以為這一生就是這樣,按夢裏的指示,一直到最後。但卻沒想到,自從湖莊遇見牽衣妹子,這一切卻忽然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她沒有說完,梅牽衣卻知曉她未竟言語裏的一切。餘夫婚後十年,獲江湖賢德之名,除此之外并無其他,但十年後,展涼顏與她到了湖莊,改變了她接下來的生活軌跡,夫妻恩愛,夫妻相殺。但現……

“為什麽的那一部分,和有關的那一部分,全部都變了?連帶着的那一部分,也跟着變了……”餘夫喃喃自語着:“那的未來到底去哪裏了?看了這麽久,就是等着那個未來的到來。現它去哪裏了?一直以為,就算有小小的不同,也是殊途同歸,為什麽能改變?”她忽然又坐了起來,瞪着梅牽衣道:“為什麽要改變這一切!”

那瞠目豎眉裏,隐隐有着惱怒與嫉恨。

梅牽衣皺了皺眉,不大能懂她的邏輯。她知道了未來的一切,所以,她等待那個未來到來的一天,眼看着所有的一切自己面前發生,一件一件,甚至包括最後的死亡?就這樣看着,等着?甚至為別改變了這些而惱怒?

“但是,也想提醒牽衣妹子。”餘夫忽然收起惱怒,又柔柔地笑了笑,望着那日頭落盡的西山。餘晖已消,徒留晚涼。“殊途同歸,就是殊途同歸。費力去改變的,逃得了這一劫,卻逃不過另一劫!”

餘夫說完,衣袖一掀,藕荷色的紗衫面前一閃而過,徒留一縷清香。再看去,飄搖的身影如淩波仙子一般,禦風而去,最後消失梅莊院外。這一招輕功,名為“憑虛步蟾”,冉冉衣襟空中翩然而過,如同嫦娥奔月一般,姿态優雅,入目極美。當日湖莊她也曾見餘冉晴露過一手,卻不知原來餘夫也這麽擅長。

收回視線時,高處風過,呼吸憋悶。她才恍然驚神,竟然連呼吸都忘了,後背起了一身冷汗。捏了捏微濕的掌心,冰涼。她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低頭看了看腳下。這棵望天樹生長多年,她所處的這根高枝少說也有十來丈了,上來時能一步一步接枝而上,現要下去,反倒不那麽容易了。

難得上來這麽高,她索性盤樹杈上,閉目調息,讓混亂的心思穩定下來。餘夫也“窺見”了未來,甚至比她早了十年。可是這十年裏,她什麽都沒有改變。她明知道丈夫會有很多女,她還是嫁了。她明知道丈夫最後會殺了她,她也還是殺了那三個小妾。到底是她沒去改,還是她改不了?

殊途同歸啊。

梅牽衣倚樹幹上,斜眼望着那不再清明的朗天。遠處遠山缥缈,長河已暗,街上華燈初上,看着比日裏更繁華熱鬧,秦淮水域一帶更是燈紅酒綠。轉過兩條巷子,黑壓暗沉的地方,是乞丐聚集地。這棵樹很高,高到幾乎想看到什麽,就能看到什麽。可是,看到了,知道了,又能怎樣?努力地爬上來了,卻發現走下去更不容易。

展涼顏起初并沒有看到她,只聽到細微的鈴響,循聲尋了很久,才依稀看到那昏暗樹間,有道白色的身影。他微微皺了皺眉,看了看那高度,最後只好出聲喚道:“牽衣。”

他喊了好幾聲,梅牽衣才依稀從沉思中回神,俯瞰了一下。略遲疑一下,她起身緣着一段一段往下的樹枝跳回地面,道:“有事?”

展涼顏挑眉斜望了望她剛才所的高度,問:“怎麽跑那麽高去了?”

梅牽衣垂了垂眼,看着他,忽然很想說點什麽。她道:“剛才餘夫來找。她喜歡站高處,能看到所有的喜怒哀樂,也就随她了。”

展涼顏微訝,并沒有接話。她繼續說道:“她跟說,她曾經做過一個夢,夢見為了一個男,做了很多喪盡天良的事。”

展涼顏臉色忽變,瞳眸暗閃,雙手不自覺地垂身側握緊,問:“她……還說了什麽嗎?”

梅牽衣沒注意到他的異常,接着道:“她還問,煞費了這麽多努力,最後就算真的得到了,就是最好的麽?”

“那牽衣……怎麽說?”

“說,最好的,一定不需要付出那麽多代價。”就像金雨朵和梅疏凝一樣,是的最好,也是的最好,不需要單方面去努力那麽多,那才是最好。“再說,那是她做夢,又不是真的是。”

餘夫的來訪對梅牽衣的心境并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殊途同歸的說法,她早就知道,但能改變的,她就一定要改。

林風嗚咽,蕭蕭肅肅。

一條白影翩若驚鴻,矯若游龍,一條銀鞭神出鬼沒,慘淡的月光之下,銀芒閃閃。忽然,那銀芒罩處,一道白光劃出。緊跟着一聲輕呼喚出,那劃出的白光被擋落,無聲無息地插入地裏。

梅牽衣收鞭,冷眉掃去。竹林中密集處一叢樹籬後面款款走出一道身影,柔美體态,娉婷袅袅,這樣的一個女子,若是着點素雅的衣衫,肯定見憐。但是,她身上卻罩着妖嬈的金紅雙色,将她一身的柔襯出豪放的媚來。不像是會被打劫的弱智女流,反倒像是要去打劫漢子的山寨女大王。

這樣打扮的,她至今為止都只見過一個。靈嬰樓蘇沐。

蘇沐笑不出聲,但那妖嬈的面容卻會讓懷疑是不是耳鳴了,那嬌脆如鈴的笑聲,映耳膜,能讓骨頭都酥了。

“好妹子,這才幾日不見,就送姐姐這麽一個大禮?姐姐可擔當不起,還給吧。”蘇沐将撿起的匕首擡手輕擲,朝梅牽衣疾射而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是婦女節快樂了!過婦女節的親婦女節快樂,過女生節的親,就祝媽媽婦女節快樂吧:-)

77殊途同歸

“前任樓主當然是死罪難逃,那個俏生生的小姑娘,也脫不了幹系。”

想起戚尋樂這句話,梅牽衣不敢大意,手臂微擡,将匕首撈在手中,提着長鞭回指着蘇沐,随時準備出手。

“蘇副使半夜出現在我家後院,不知有何貴幹?”

蘇沐把玩着垂在胸前的一縷青絲,不理會她言語下的敵意,笑了笑,道:“好妹子,姐姐想念你了,自然來找你敘舊了。”

梅牽衣有些無語,最近想找她“敘舊”的人好像真是不少。她的“敘舊”軟中夾硬,梅牽衣不敢輕忽,一邊小心地應對,一邊注意着她是否還有帶幫手。

“蘇副使是不是弄錯了?我們應該沒什麽舊要敘。”

蘇沐道:“妹子說話恁的無情呀,好歹當初也是叫了一聲‘蘇姐姐’的。如今既然練着姐姐的‘飄絮舞天’,怎麽叫沒舊要敘?”

她說話依然綿裏藏針,擺明今日是善者不來了。梅牽衣确定這裏只她一人,也不怕她,長鞭一彈,道:“沒有‘游絲軟系’,又怎麽能稱‘飄絮舞天’?蘇姐姐你太擡舉牽衣了。”

蘇沐的手一遍一遍撫着胸前那縷青絲,入手逐漸往上,笑道:“妹子放心得似乎早了些。以為姐姐只有一個人,就不擔心了麽?”她話畢,盤起的發髻驟然散落,手中已是多了一枚發簪,簪尾金紅雙色絲帶飄舞,正是她的“游絲軟系”。“游絲軟系”經她內力灌注,繞着她臂間層層環環打着圈,形成一個漩渦,攪得周圍氣流也跟着變動了起來。

“還是說妹子偷學了叛樓主透露的靈嬰樓武功,自不把姐姐放在眼裏了?那你可知道,你偷學了靈嬰樓的武功,我們為何還放過你?”她邊說着,手臂輕抖,那旋轉的絲帶就如游龍探海一般,朝梅牽衣猛沖過去。

梅牽衣不敢與她硬碰硬,借着林中綠竹避開了她這一擊。知道他們武功破綻是一回事,但若要以此招打敗她們,她目前功力還差一截。蘇沐想必也是因為這一點,所以有恃無恐。但是,她覺得奇怪,蘇沐言語雖有敵意,但卻并無殺意。

她不是來殺她的。

心思轉念之間,她揚鞭出手,一軟鞭一絲帶,二者相碰,極容易纏在一起。但若纏在一起,只會對梅牽衣不利。當下,她只得避開正面相接,借着綠竹的掩護,再依着輕功,引着蘇沐的“游絲軟系”在林中飛舞。最後,趁她纏上竹枝不及回收之間,瞅準機會,直擊她面門。

蘇沐豈會不知她打的什麽心理,當下也不着急,內力暗催,灌注于絲帶之上。瞬間,那柔軟輕飄的絲帶變得如利劍一般,她手臂一抖,那纏着的竹枝竟被她絲帶齊齊削斷,一根一根倒下,阻住梅牽衣攻擊的同時,“游絲軟系”得以解放,便毫不遲疑地朝梅牽衣攻去。

梅牽衣見勢不好,只得撤招,身形向後拔起,要躲開她的“游絲軟系”。但“游絲軟系”來勢極快,眼看着就要被追上,她只得揮鞭擋住。心想接下來,她手中長鞭非得脫手不可,不然,就是這只胳膊不想要了。

就在這千軍一發之際,一柄短劍突然插入了二人中間,挑起前進的“游絲軟系”,為她争了一口喘息。她毫不遲疑地收鞭後撤,最後抱在高高的竹枝上,看着面前一根一根倒下的竹子,心裏直叫苦。

明日管家發現竹林被人破壞成這樣,這可怎麽收拾?

蘇沐氣定神閑地收了“游絲軟系”,那絲帶自發地繞在她臂間。她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紅衣展櫻,她仍舊握劍在手,竹竿在她身後倒下,嘩嘩一片響,她卻紋絲不動,甚至有的竹子劃到她臉上,她也不揮劍砍開,就怕這一耽擱之下,蘇沐又會出手。

蘇沐了然地笑了笑,道:“櫻兒,原來你在這裏,那就更好說話了。”她擡頭又朝梅牽衣道:“好妹子,你打不過我的,下來吧。”

梅牽衣當然知道打不過她,但心中卻想着,若不是在狂人谷那段日子內力被化,沒法練功。現在雖然解了毒,功力依然大減,不然,她現在絕不會給蘇沐任何說出這句話的機會。但以現在的情況下去,她努力練功,不出一個月,她也有把握能勝過她。

但那都是以後,活不過今天,可就沒有以後了。展櫻這一出手雖然解了她眼下之急,但就算二人合力,也不是蘇沐的對手。于是,她輕推竹竿,飄飄落地,站在展櫻身邊,道:“打不過,蘇副使就想讓牽衣引頸以待麽?”

蘇沐微愣一下,又妖嬈地笑了起來,笑了好久方止。然後問道:“若是呢?”

梅牽衣道:“那牽衣就只能說對不起,要讓蘇副使失望了。”

蘇沐道:“萬幸。姐姐我最不喜歡的就是‘失望’。”

梅牽衣聽出她潛臺詞果然并不是想殺她,又想起她剛才說展櫻在此,就更好說話,倒不知她到底想說什麽。當下便輕笑了笑,道:“那蘇副使喜歡什麽?”

蘇沐看了展櫻一眼,道:“妹子可知櫻兒在靈嬰樓的身份?”

展櫻是展涼顏的侍女,這她當然知道。

“妹子,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櫻兒雖是叛樓主的侍女,但靈嬰樓上下都知道,若非叛樓主大逆不道,她才是靈嬰樓真正的主人。”

這個梅牽衣也知道,展櫻才是這一任的“靈嬰”,展樓主只是靈嬰使者,但他欺展櫻年幼,改了靈嬰樓歷來慣例,自己當上了樓主,做了靈嬰樓的主人。

“櫻兒如今以性命護你,你自是‘靈嬰’認定的護嬰使者。妹子若能帶她回島,樓中弟子自然心悅誠服,不敢再找妹子的麻煩。”

展櫻以性命護她,并不是認定了她,而是展涼顏的吩咐。展涼顏留在梅莊兩日,将金陵之勢摸了個大概,料定短時期不會出什麽亂子,梅牽衣就算處在風口浪尖,暫時也不會有事。因此,他決定重返狂人谷,向問素求醫治傷,恢複武功。他有一成的希望恢複武功,九成死亡,十成活着,當初在狂人谷,他選了十成活着,現在卻大老遠跑回去選那一成恢複武功。梅牽衣雖略奇怪,卻也明白武功之于他的重要性,所以,他來辭行,她也早就料到。不痛不癢地告別,她心裏其實希望他是可以成功的。原本展櫻也要跟着他一起離開,但是被他強制留下了,只帶了林行甫随性護衛。不過,等他走遠後,梅牽衣到處都找不到自己那支梅形花釵時,細一回憶,才想起竟然是被他偷走了。

想起這些,便想起了他臨走時最後的一句話:“牽衣,莫逞強做傻事,等我回來。”吼,他就這麽确定他一定能回來嗎?再說,她有什麽好等他的?

梅牽衣不自覺地捏了捏額角,卻聽蘇沐話鋒已轉,說着:“江湖講究門戶之分,偷學別派武功是武林第一大忌,靈嬰樓也不例外。妹子雖是從靈嬰樓前任叛樓主那裏獲悉了靈嬰樓的武功,但當日見妹子只是保管并未偷學,故此網開一面留了妹子一命……”

當日靈嬰樓副使與展涼顏自相殘殺,江湖群雄虎視。梅牽衣乃“湖莊事件”第一大功臣,又是江陵梅莊之女,靈嬰樓思及情況,自然不敢對她出手。如今卻說成是“網開一面”,梅牽衣也不計較,等她繼續說下去。

“但如今……”蘇沐說到此,頓了頓,意有所指地望了望梅牽衣手裏的軟鞭。見梅牽衣沒有要反問的趨勢,她挑唇一笑,繼續道:“我剛才試了妹子功力,雖與湖莊那日已不可同日而比。今日就算有櫻兒在此,但我若真的動手,也自可在梅家金家救援趕來之前,取下妹子性命。”

她說的沒錯,這也是她至今沒有出聲呼救的原因。當然,另一個原因是她知道蘇沐無意殺她,不然也不會說這麽多話,還提醒她展櫻在靈嬰樓的重要性。

但她到底想幹什麽,她還是一頭霧水。戚尋樂說靈嬰樓早放話要找她“報仇雪恨”,蘇沐既然能出的來靈嬰樓,想必靈嬰樓被困的說法也沒那個嚴重。

“那蘇副使為何不直接動手殺了牽衣?”

蘇沐笑了笑,看着梅牽衣半晌不說話,直到看梅牽衣有點不耐煩了,她才又重新啓唇道:“妹子武功精進非比尋常。如此良才,若就這麽殺了,姐姐可是作孽了。且如今櫻兒這般護你……我倒有個主意,不如妹子帶着櫻兒跟我回靈嬰樓。假以時日,靈嬰樓第一高手,自非妹子莫屬。”

梅牽衣不敢置信地瞠眸瞪着她,饒是她已有各種心理準備了,卻都沒想到蘇沐竟然是邀她去靈嬰樓,還要她帶着他們靈嬰樓的“靈嬰”回去。

“蘇副使……”你是不是發燒了?以前她說了什麽不靠譜的話時,蘇沐就總是喜歡探她額頭,問她是不是發燒了。梅牽衣忍着也想去探她額頭的沖動,道:“我沒有聽錯吧?”

蘇沐搖頭道:“沒有,你聽的很清楚。靈嬰樓的武功不流外處,如今妹子既然練了這武功,要麽廢掉,終身不得習武——就像叛樓主一樣;要麽,就加入靈嬰樓。姐姐一見妹子就覺得投緣,既然不忍心殺了妹子,就只好勸妹子也加入了。”

梅牽衣的心思有些混亂,總覺得事情沒這麽簡單。因為她會靈嬰樓的武功,所以蘇沐來處理她這件事?要麽廢了她,要麽加入靈嬰樓。那之前靈嬰樓要找她血恨的說法呢?

“明晚我會再來。妹子不要想着你的家人能幫你。與靈嬰樓作對,你的家人,輸不起。”

這個就算她不提醒,梅牽衣也清楚極了。蘇沐既然能來此,靈嬰樓就絕不會只有她能來。只要他們盯上了梅莊,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那對梅莊來說,将是比狂人谷更難對付的對手。

蘇沐是軟硬兼施啊。

為什麽非逼她加入靈嬰樓?

林風涼徹透體,下半夜露水漸重,林中霧氣升起,染濕了她的衣衫。梅牽衣坐在一堆亂竹中,思考着蘇沐的話。腦海裏驀然跳出了餘夫人的一句“殊途同歸”。

莫非,無論她怎麽躲避,最終她都躲不開靈嬰樓麽?縱使展涼顏那一次,過了;這一次,還能過嗎?

她與靈嬰樓有什麽瓜葛,為何非入不可?

一夜沒睡,她心中已有計較。天亮回房歇息一會,洗漱一番,便去找譚中柳。譚中柳履行他當初的約定,廬山一別是最後一次分別,至此他絕不再離開牽衣。因此,就算譚笑劍恨鐵不成鋼,他也賴在這裏,反正遲早與梅家是一家人,他也不在意混吃混喝。氣得譚笑劍大罵兩聲“不孝子”後,甩袖離去。他則從書冊裏擡頭來,拿筆尾戳了戳耳朵,回過頭去朝梅牽衣笑笑,把父親的責罵完全沒聽進去。

梅牽衣雖然無奈,但也是極感動。忽然就想起當初他從武林山莊去靈嬰樓,在那正邪極為分明的地帶裏,走近血海中央的她。在他決定邁出那一步的時候,武林山莊對他這個“不孝子”又是怎樣對待的呢?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節日放假半天,結果跟沒放一樣,因為步步把手機丢了。等發現丢了的時候,就已經“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了……

于是,步步又去補卡,又去買手機,半天假就這麽用沒了:-(

真哭,那個手機才剛用了2個月零8天……

哼哼,于是,步步學乖了,價格排序,挑了個399的,看誰還好意思來偷!

據說現在偷手機的都喜歡瞅女性下手,各位親,出門一定要注意,別像步步這樣馬虎大意啦!

周末愉快!

78樓主的氣度

躲不過,那就迎頭上好了。

這是梅牽衣的決定。

靈嬰樓不會閑着沒事非要拉人入樓,雖然還不知道他們的意圖,但她也大致能猜到,絕對是靈嬰樓發生了什麽事。不然,以靈嬰樓目前的情況,不會專門來看她是不是有偷練靈嬰樓的武功。

若硬碰,梅莊惹不起;若順他們的意,興許是柳暗花明。因此,她決定跟她走一趟。

但是,當她身在長江之上,順流往東海行去時,望着那茫茫江水,點點遠帆,再回頭看一眼那早已看不見送別人身影的金陵渡口,她卻一點真實感都沒有。

譚中柳極好說服,她應着他的要求陪他偷溜出門吃了頓早餐,回來的時候,他就已經答應帶她出門了。這在她的預料之中,但原以為頗要花費一番工夫才能說服的梅青玄夫婦也一口應承時,她就覺得這事情蹊跷了。

梅青玄夫婦一向不喜歡她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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