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

沉玉的前任樓主,此刻臉上竟然泛着燦若夏花的笑。個個伸手使勁兒地挖着耳朵生怕是自己耳鳴聽錯了,确認無誤後,驚愕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一見鐘情?”梅牽衣回過神來,冷笑了一聲,咬牙道:“展公子,有膽再說一遍嗎?”她語氣陰沉,任誰有腦子的都不會聽不出她此時非常非常的不快,戚尋樂和蘇沐都非常聰明地先默默後退了半步,以免被她的情緒波及。

但也許展涼顏偏偏就是那個沒長腦子的,不但沒有被她陰沉的語氣吓到,也沒有适可而止地住嘴,反而依着她的話,一字一字地重複道:“喜歡牽衣,對牽衣一見鐘情了。”

他還真敢說!不止如此,還笑容不落,嚣張地指名道姓,像是要挑釁到底了。

梅牽衣嗖地反手抽劍,卻不留神抽了個空,回頭一看,別說戚尋樂,就連展櫻都後退了兩步,大家成半弧地後退,把她和展涼顏就此隔離了開來。

再觀展涼顏,他腳尖挑起剛才扔落的長劍,接手中,兩只手指捏着劍刃,反遞到梅牽衣面前,十足十地挑釁。梅牽衣被他氣得一佛升天,唰地接過,回挽一朵劍花,直朝他心口刺去。就算一劍一個窟窿從前胸到後背,她絕不手軟!

展涼顏不閃不避,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張着雙臂,像迎接着一樣,面露微笑,一點兒都不乎他的命懸她的手裏,只頃刻之間。

圍觀的靈嬰樓弟子看到這急轉的情景都情不自禁地低呼了一聲,展櫻已經拔劍出鞘要上前去攔阻了。他冷眼一掃,制止了她。

那最後一瞬,劍尖已經觸及了他的衣衫,梅牽衣卻忽然停了下來,硬生生地停了。她執劍望着他,四目相對,她忽然覺得不對。不對不對,她生什麽氣?這有什麽好氣的?

閉閉眼,将那撩起的無由怒火壓下,道:“展公子,容提醒,們第一次見面是武林山莊,而,要殺。”

展涼顏搖搖頭道:“牽衣,們第一次見面不是武林山莊。”他的視線鎖着她,旁若無,那帶着追思的眼神,全是□的、毫無保留的情意,幾乎要叫任何看見這樣眼神的,都不由自主地陷進他情感的深淵裏去。

梅牽衣不由自主地心裏更正的,對,是太湖,不對,是更早白馬鎮。想着想着,她又暗暗咬牙,理了理思緒,捏捏額角,重新閉閉眼,覺得這樣要不得,完全被他牽着走。不管是不是“一見鐘情”,都不是該跟他讨論的。

再睜開眼來,之前的氣惱一掃而空,回給他的是一記微笑,坦然自若得就像他只是像日常見面道了聲“早上好”一樣,伸手擱下巴上,略一思索,道:“是,說得對。不過那不重要。既然展公子不嫌棄,那就留下吧。蕭副使,給他安排個差事。”

平淡地說完,她随手将劍擱他肩頭,然後松手轉身就走,将一幹等都落了後頭。

為什麽他可以如此随意就跟一個說喜歡,救了他的,喜歡;他救了的,也喜歡;如今,就連一個對他從來沒有好臉色的,他也能出口“一見鐘情”。

她腳步輕緩,白衫扶風,一只手背身後,另一只随着腳步前後甩着,背後看來氣度沉着,男裝身,端的是潇灑翩翩一兒郎。只是,卻只有她自己最清楚,那每走一步,心裏頭逐漸壓下的沉重與悲涼,幾乎讓她透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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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樓很高,面海,遠看天藍海藍,天清海平。拉長視線,視線極廣。時有白鷗飛過,分不清到底是天上飛,還是海面躍。近處島上,樹木蔥郁,綠林藏花,點點飄香。

這閣樓,是她當初最愛來的地方,她最喜愛站這靈嬰島的最高處,任視線穿過綠林,穿過海水,穿過那對岸的隐約青霧,望着遠遠遠遠的方向,不知到底要望到什麽地方去。

她的記憶中,總是天高雲淡。天是青灰的,海也是蒼白的,樓前總是一派蕭索凄涼的風景。樹木不會發芽,花也從來不見有盛開的時候,叫她老懷疑這時間好像停留了蕭索的深秋,再也前行不了。她總是孤孤單單一個,站這麽高的地方,一直望着,卻總不知道望着什麽。

眼淚無知無覺地就掉了下來。

有些傷,一直埋心裏,說不出口。她可以忽略,可以淡忘,甚至可以當作從來都沒有存過。可是,就算不去理會,卻不代表已經痊愈。那些傷,輕易就能被揭開,再一刀一刀劃上去,越傷越深,她只是,不願意去理。

一見鐘情……

對她……

那那些年,她這裏的孤單寂寞,到底都算是什麽?

如果真可以時空穿梭,她多想去那個“未來”,告訴她,牽牽乖,們不等他。這麽孤單,不值得啊。

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不住地從臉龐滾落,熱熱的,鹹鹹的。她趴欄杆上,任眼前所有的景物都模糊了起來,只剩下那遙遠的、高高的地方,一個瘦小的身影,傻傻地不知道等着什麽,明知道等不來,卻固執地始終不肯離去。

力氣随着眼淚一點一點地流失了,她漸漸站立不住,扶着欄杆慢慢地蹲了下來,心裏滿是委屈,趴腿上繼續流着淚,像要把所有的眼淚都流盡似的。

她想,哭吧,就哭這最後一次,把當初的委屈全部都哭完了。哭完了,就什麽都好了。

展涼顏上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她蹲地上,一只手抱着膝蓋,頭埋上面,另一只手還死死地抓着欄杆的細木。她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卻一聲一聲都哭了他的心坎上。

他的牽衣啊,他深愛的牽衣,他傷得如此深的牽衣啊!

他緩緩走近她,蹲□子,輕輕地将她一點一點地收進懷中,整個兒全收進,讓她像小嬰兒一般,伏他胸前。他的臉頰蹭着她頭頂,騰出一只手來,順着她的背不斷地輕撫着。

梅牽衣沒有半點掙紮,順從地趴他懷裏。仍舊不聲不響,任眼淚流着,刺痛了她的眼睛,濕了他的衣衫。

夏末秋未到的時節,葉重風微,閣樓外的樹林靜悄悄的,林間的秋蟬也停了往日的鳴叫,就連空中追逐嬉戲的一雙鳥兒也仿佛飛倦了,歇檐牙上,好奇地湊着頭望着他們。四下裏全都寂靜了,仿佛天地萬物都安靜地看着這相擁的一對兒,靜靜地聽着,空氣中流轉着的那個低啞的嗓音,一聲一聲說着:“對不起,牽衣,對不起……”

那樣從心瓣輕輕震顫出來,經過兩片潤唇的一噏一合,慢慢地吐空氣中,空氣也跟着顫抖着,一下一下,緩緩流出,再微微地,顫到耳膜上,輕敲着,漾進心室,噗通,噗通。

全都說着:“對不起,牽衣。”

折騰了大半天,又哭到累了,梅牽衣昏昏沉沉地睡了去。醒來的時候,展涼顏坐她床頭,目不轉睛地望着她,眼神溫柔又略帶心疼哀愁。梅牽衣有些恍惚,閉了閉眼,甩甩頭,再睜開,他還是這副模樣。

她沒有說話,也那麽望着他。之前的記憶一點點回籠起來,她記起來,他跟她說對她“一見鐘情”,記起來,他跟她說“對不起”。

她眉頭漸漸皺了起來。記起更早的時候,他提醒她“飲馬鳳血池,問魄何所之。”那總讓她迷糊混亂的線條,似乎漸漸清晰起來了。

“……都知道了……是不是?”她有些幹澀地開口。難怪他不再疑惑她為何知道那麽多事,難怪他跟她說知道太多對她不好,難怪他知道她喜愛穿白衣,最喜歡看他的笑容,難怪他知道她會他教過的劍法,難怪……他會對她說對不起。

他已經知道了,知道她是從那個“未來”而來……

不對!

她的眼神陡然淩厲了起來,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展涼顏苦笑了一聲,眉眼間苦澀凝重,他輕輕點頭,默認了她的猜度。

一股熱潮眼眶流轉,幾乎就要滾落下來。她看着他,心中百味雜陳,想開口,卻不知開口要怎樣。一直以為這是一個全新的世界,她可以當他是新認識的陌生,将過去的一切全部藏心中,自己消化掉,告訴自己,那些都不是真的,是假想的。可是現,是想怎樣?

她不說話,展涼顏也不說話,就這樣對峙着。他們看着彼此眼中的彼此,像看着眼前的,又像不是眼前的。

良久,她眼眸輕垂,低低地笑了。然後,笑聲輕輕溢出唇角,越笑越厲害,她想要停住,卻怎麽也控制不了,肩膀不停地抽動着,笑着,極歡快、極釋然的笑。

展涼顏似愕然,又似欣慰地望着她,見她笑得隐有癫狂之色,不由得伸手,用力地扶着她雙肩,努力地看着她的眼睛,想從她眼裏看出個所以然來。

“牽衣……”

好半晌,她才停止了笑。推開他的手,她掀了被子下床來。走出閣樓,憑欄而立,望着那綠意蔥蔥,望着遠處天高海闊,白雲悠悠無盡處。

然後,她回過神來,朝展涼顏展顏一笑,道:“展涼顏,的‘對不起’,她收到了。”

展涼顏的臉色黯淡了下來。

梅牽衣沒有理會他,繼續道:“她沒有怪過。當初她愛,無論怎麽對她,她都不怪。她做了那麽多錯事,最後能死手裏,也算是死得其所。她也一直讓跟說‘對不起’,是她不懂事。還有,謝謝,曾經的照顧。”

“知道。”展涼顏的臉色更加黯淡了,沉默半晌,他喃喃出口:“那……呢?”

“?”梅牽衣似乎有些意外,笑了笑,又道:“一直想跟她說,別那麽傻了,走吧。現她聽到了,她走了,很高興。”

展涼顏靜默着,梅牽衣沒有管他,重新回過頭去,望着欄杆外的萬裏長空,寫意無限。

“呢?有想說的嗎?”身邊的忽然又開口了。她回過頭去,看到他不知什麽時候也站了她身邊,此際低頭看着她,眼裏亮晶晶的,先前的黯然全數不見,只有笑意。

她微微愣了下,笑道:“去學學什麽叫‘自知之明’。不然,就回到‘上輩子’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這段寫了改,改了些,寫得痛苦,改得也茫然,現在實在是改不了了,因為步步今天怎麽都無法帶入了……

今天更新晚了,因為一早晨火車到站,就在跑着,沒有找到上網的地方……

本來覺得能很樂觀地挺住的,但是,步步現在需要親的鼓勵和支持!

一直想用開心的事抵消不安的心情,今天又回家,跑了最後一天,最後的結果卻是越嚴重了。

嗯,步步好像一直沒說是怎麽了。媽媽生病了,明天上午手術,開顱手術,醫生說得做好最壞的打算。

步步不想那麽低沉,想開心點,讓媽媽也心态放好一點。

所以,嗯,明天加油!

84葫蘆雙島

梅牽衣說完,轉身就走。經過展涼顏身邊時,他忽然伸臂攔住了她,長臂一收,就将她攬懷裏。

“不回上輩子。”他抱着她,将她的反抗全部卸掉,不顧她懷裏掙紮,使勁收着臂膀,不讓她離開,“牽衣這裏,就哪裏都不去!有‘自知之明’,知傷牽衣太深,但也知愛牽衣更深!”

他武功恢複,梅牽衣不是他的對手,無論怎麽掙紮反抗,始終逃離不了。但聽到他這句話,她一股氣頓時發作了起來,內力一震,落下右手匕首,她想也沒想,一刀劃過他手掌,頓時鮮血淋漓。

梅牽衣緊握着仍滴着紅色液體的匕首,瞪眼道:“展涼顏,不要讓想到就悔不當初!”

展涼顏正看着手上滴落的鮮血,聽到她這話,猛地擡頭。

梅牽衣舉着匕首,一字一句道:“以為會怪不愛,怪當初對太狠嗎?展涼顏,告訴,她不怪,因為愛。不怪,是因為根本不值得為付出任何情緒!她一心一意對,不管做錯多少事,至少對是死心塌地,不珍惜就算了,不喜歡她喜歡別也沒說這不對,但是,憑什麽她死後,喜歡的嫁給別後,回來跟她說對她愛得深?有什麽資格這麽說?想她說什麽?欣喜嗎?為她一腔真情終于得到了回應而欣喜?展涼顏,告訴!如果繼續愛着金魚姐姐,仍然至死不渝,或者仍舊念着的朵朵,生死不忘,也許她就算死了,接受不可能喜歡她的事實,仍然還會惦着。但是呢?讓猜猜,是金魚姐姐嫁了,形單影只,終身孤苦,所以後悔了,明白了她的好,就要回來過去找她,跟她道歉?還有什麽?都說出來好了!以為現對說這些,就能彌補當初的愧疚?以為多稀罕喜歡?還是,以為梅牽衣到底有多下賤?一勾手指,就該感恩戴德終于喜歡了?展涼顏,告訴,從未像現這樣,厭惡到極點!”

展涼顏眼裏陡呈一片死灰,喃喃搖頭道:“不是這樣的,牽衣……”

“不是這樣是哪樣?”梅牽衣眼中淚花閃爍,卻冷笑着:“展涼顏,告訴,以‘過來’的身份告訴!不是什麽良善之輩,識相就有‘自知之明’地離遠點!否則,最該清楚,用力去喜愛一個不可能喜歡的,會有什麽下場!”

她說完,匕首一收,頭也不回地走了。

展涼顏望着她的背影,半晌說不出話來。站欄杆旁,看着她的身影從樓下出來,走青石板的路上,漸漸沒入蒼綠的樹叢下,再露出一襟衣色,又隐沒,再出現,再隐沒……

他一直看着她,越走越遠,最後,那白色的身影樹叢掩映下,終于再也看不見。

擡起手掌,看着那翻開皮肉的傷口,鮮血未止,意外地,他竟然一點都不覺得疼。傷口是麻木的,他好像也是麻木的了。牽衣的話一句一句全敲打他心裏,他想跟她解釋,他想告訴她,牽衣不是“退而求其次”;他告訴喜歡她,是因為他知道牽衣委屈。他想告訴牽衣,她的愛從來都沒有白費,他心裏知道的,只是……他有太多太多無法言喻的情緒。想告訴她喜歡金雨朵其實是喜歡朵朵,而喜歡朵朵其實就是喜歡她。但這些話,他一個字都說不出口。牽衣說的全都對,他就是用情随便,他就是朝三暮四,所有這一切,他都無法反駁。

“展涼顏,所做的一切,從不曾後悔!”

梅牽衣從未有過如此後悔!

她想,她當初是看上了他哪裏,竟然有眼無珠喜歡上這樣一個爛!

憤怒着,氣惱着,沿路的細枝被她拽得斷了一地,沿着石板路一直從“觀風閣”向“聞雨榭”延伸。

“樓主!”

一個影從路旁蹿出來,把正懊惱恨不得自戳雙目的梅牽衣吓了一跳。定定神,發現是蕭韶。她咳了咳,确認聲音正常,沉聲道:“何事?”

蕭韶手執鐵簫抱拳,道:“展……公子讓屬下轉告樓主,不用擔心梅莊,江湖武林無論懷疑誰,都不會懷疑梅莊會關押關護法。”

梅牽衣怔了怔,擡頭看了看她面前的路,再往前走去,是直接通往海岸的路。她的确是想火速回金陵,以防梅莊又被卷入江湖紛争。前日為了幫靈嬰樓平息圍困之憂,她一不留神把江湖放了對頭面,若再晚回去幾天,一向就不安分的江湖,恐怕又得糾紛不斷了。別有糾紛她管不了,但是梅莊的梅牽衣已經涉及到時空穿梭了,若有懷疑關押關護法的謠言,梅莊是首當其沖。

“他……為什麽這麽肯定?”

“他沒說。”

梅牽衣皺了皺眉,無意識地把玩着腰間系着綢帶,遙遙地望向那樹林掩蔽後的閣樓。想起剛才她那麽絕情的話,她頓時有些後悔了。

跟他生氣做什麽,壞事!

展涼顏是多好的一枚棋子!他若真對她心有歉疚,她也沒必要那麽清高地表示不需要。既然他要歉疚,他要彌補償還,其實……她也不損失什麽,反而能掙得不少好處。

她本來就不是什麽良善之輩,他早就知道了。

思及此,她再不猶豫地道:“蕭副使,中原江湖因關護法一事,想必傳話極快。欲回金陵一趟,先行探視情況,等再有情況會與們聯系。樓中大小事務暫時由和焦副使共同負責,若有什麽不好決斷的,找展涼顏商量也行。他既然想重返靈嬰樓,給他一個機會也不錯。”

蕭韶思索一會,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于是拱手作揖然諾。梅牽衣又叮囑他,靈嬰樓樓主只是一個被火燒過的“離落公子”,梅牽衣是梅牽衣。他日遇到,她若未自曝身份,決不可胡亂錯認,此事樓中上下都必須嚴格謹記。

最後離開,她還是不放心地召集各副使護法,交代好一切事務之後,只帶着一個死活要黏着她的展櫻出海。至于展涼顏,想必是她那天決絕的話起到了威懾作用,從頭到尾都沒有再出現。

秋葉未凋,航船出海,天朗氣清,海上一片波瀾壯闊。

最後沒有見到展涼顏,梅牽衣心中雖略有遺憾,卻也是慶幸。突然之間知道他是“那個”展涼顏,一時之間,還是有點無法接受。理智告訴她,她應該心平氣和地跟他談一次,“時空穿梭”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她回來了,他也回來了,還有一個莫名其妙的餘夫。

那其他,是否也有回來過的?餘夫眼下幸好還不知道自己是從未來回到過去,不然,她是友是敵太難界定,若是敵……

風波微平,她的手撫上腰間長鞭。若是敵,她勢必得先下手為強了。但此念一閃,她便将它壓下了。且不說殺了她一個能不能解決問題,這是其次。再次,不是只有殺才能解決問題。

遠處青黛影現,再往前去,呈葫蘆型相連的兩座島嶼漸漸出現海平面上。梅牽衣心中一動,問展櫻道:“櫻兒,知那兩個島是做什麽的嗎?”

那兩個島,她從來沒有去過。以前靈嬰樓,最初時,展涼顏帶她周邊海島轉過一次,但那兩個島,遠遠地就避開了。當時她覺得那葫蘆型的島很好玩,他不拂她的意,帶她去了,但是,卻最後關頭,不由分說掉頭就走。她問他為什麽不去了,他回答說:“那兩座島是靈嬰樓的地獄,牽衣不适合去。”

既然他說不适合去,那她就不去了。她一向很聽他的話。

但如今,她細查了靈嬰樓的記錄,關于“時空穿梭”的部分已經被毀了。也就是說,從展涼顏最初離開靈嬰樓時,他就已經打定主意不再回來了。雖然不知道當初後來他為什麽還帶她回來了,但能肯定的是,時空穿梭對他而言,絕對是禁忌。

也許,那“葫蘆雙島”就是當時關索研究的地方?

展櫻擺着手,示意她不要過去。梅牽衣豈會聽她的?當下掉轉船頭,朝“葫蘆雙島”劃去。展櫻見她如今堅持,也不再阻止她。

不多時,棄船登岸。

這并不是一座荒島,上島即可看到一排排的屋舍,只不過屋舍破舊,近海的窗子都早被風吹破了,有的甚至已經倒塌了,只剩下斷壁殘垣。往裏走去,野草橫長,樹葉金黃,還有的樹上結着黃黃的果子,很是可口的樣子。許多鳥兒歡快地啄着樹上地上的果子吃着。見有來,叽叽喳喳,撲騰撲騰,一片歡騰。

入目一片秋的豐收之景,其實是一座很不錯的島嶼。

梅牽衣正四處看着有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展櫻忽然躍上樹去,摘下兩顆果子,袖上蹭了蹭,遞給她。黃澄澄的果子,入口滿是酸甜的汁液,吃得糊了她滿下巴,還有的滴落到了衣衫上。

梅牽衣将果子拿得遠了些,撣了撣衣衫的髒污,不留神,越撣越髒了。皺皺眉,擡起頭,要找張帕子,驟然看到了展櫻的笑臉。

那明明稚嫩卻老是冷淡沒有表情的一張臉上,此際忽然面若桃花,兩頰微暖,白皙裏帶着赭紅。眉眼細細彎彎的,亮晶晶,将身上的煞氣中和了不少。

梅牽衣愣了愣,連帕子都忘了找,還是展櫻笑完了,捏着袖子幫她把臉上的果汁擦幹淨了。梅牽衣眨眨眼,更愣了。

幫她擦完了嘴角下巴處的果汁,展櫻又伸手指指她手上的果子,催促她繼續吃,然後三下兩下将自己手上的果子吃完了。梅牽衣不解,剛才把手上的果子吃完,展櫻就拉過她的手,幫她擦幹淨了,然後拉着她就跑了起來。

她跑得很快,穿過這片果林,朝另一邊跑去,入目又是一排房舍,比之海邊見到的保存得完整一些,只是有些窗戶破碎,有的少了幾片瓦,房屋倒都是完整的。

展櫻興沖沖地拉着她,指着其中一間,嗯嗯啊啊地要拉着她進去,小臉興奮得紅彤彤的,一雙眼睛亮得跟什麽似的,感染得梅牽衣一時間都忘了她上島來,是想查看靈嬰樓穿梭時空的秘密的。

作者有話要說:先要謝謝大家的關心!

昨天真是又累又閑又難過又緊張的一天。媽媽上午8點就進了手術室,下午5點才出來,直接進了ICU。爸爸和哥哥留在外面看着,步步先回家休息了。晚上寫文,寫了一半實在是困得不行了,今天補上。

剛才哥哥打電話來說情況已經穩定了下來,要準備出ICU了,所以,步步要帶飯去醫院啦!

雙手合十,希望沒事!

再次感謝大家,鞠躬!

85展涼顏的過去

這是一間很普通的房子,不過只有桌椅床凳,其他東西什麽都不剩了,全部都鋪滿了厚厚的灰塵。展櫻很開心地屋子裏轉圈圈,拉着梅牽衣指手畫腳,比劃着說是她和展涼顏住過的,還伸手扒開桌上厚厚的灰塵,指着中間,說是她的名字。

梅牽衣聽說是她和展涼顏住過的,大為驚訝。輕輕将那灰塵吹開,露出中間刀刻的字,果然是一個“櫻”字,然後擡頭看着展櫻繼續比劃着,說是展涼顏教她寫的名字。

梅牽衣訝然得眼都瞪圓了。她本來就納悶為什麽展櫻都被展涼顏毒啞了,還對他如此忠心。現,她更加納悶,展櫻跟展涼顏到底是怎麽回事?展涼顏看做是“地獄”的地方,對展櫻卻是如此欣喜的回憶。

“們什麽時候住這裏?”她只知道展涼顏是以展櫻的“靈嬰使者”身份為臺階,最後反而讓展櫻臣服于他,這種“以下犯上”的行為,她原以為是展櫻年紀小,不懂是非,現看來,真實似乎遠不如此。

展櫻趴桌子上,繼續扒着上面的灰塵,拉着她看旁邊的字,手語解釋說是展涼顏的名字。她的小臉笑得不開,像是不習慣這個表情。梅牽衣正觀察着房間各處晦暗的血跡,原只要垂眼意思性地瞥了一眼,再回頭去觀察周邊情況,卻突然身子一僵,再迅速定睛一看,将灰塵再吹開。只見那裏清清楚楚地小小地刻着“朵朵”二字。

他的名字?她眉眼挑了挑,覺得現看到“朵朵”二字全是可笑。裝得這麽情深意重,是想做給誰看?手上不自覺地稍微用力,竟将那早已壞朽的小桌震成了兩半。

展櫻的身體重力全部都放了桌子上,這一下,直接朝地上栽了去,還好梅牽衣反應及時,穩住了自己,也扶住了她。展櫻一見桌子被毀,嗖地一掌推開了她,然後竟然直接朝她沖了過來,像頭小蠻牛一樣地拿腦袋當武器,恨不得頭頂真長出兩只角來。

梅牽衣一把把她抱住,讓她穩定下來,無意間竟然摸到了她臉上的淚痕。心中驚疑不定,見展櫻無聲地控訴着她,似乎是想讓她賠她的桌子。極少看到這樣的展櫻,她心中萬分疑問,問道:“櫻兒,們……是什麽時候住這裏?”

展櫻濕着眼眸比劃着告訴她是小時候。梅牽衣看着她小小的個兒,稚氣的臉龐,就算表情再不像個孩子,她終究也還只是個八、九歲的孩子。現這個小孩跟她說是她小時候。

展櫻比劃的,她雖不能全部都懂,但也能明白七八分。展櫻自有記憶時,就和展涼顏住這間屋子,生活這座島上,是展涼顏一直保護她,不讓別欺負,并且照顧她長大。後來,再也沒有能欺負他們了,他們就離開了這裏,去了靈嬰島主島。

展櫻說不出什麽具體事情來,梅牽衣也沒指望能從她這裏知道什麽。再島上檢查一番,廢棄太久,看不出什麽特別的情況。若要說異常,也就是有一處隐約存栅欄的地方,不知道是曾經圍禁過什麽,但現也長着些山松野草,偶有花朵調點。

這個大島看不出什麽東西來,梅牽衣只能大膽猜想着,莫非他們真是每個靈嬰使者帶着“靈嬰”,然後從靈嬰中測試,是不是可以進行時空穿梭?

離開大島,與它隔不了多遠的是一座相對較小的島,劃船不過一刻鐘就到了。與大島不同的是,小島上幾乎寸草不生,只是海中一座荒島,看着去,一眼就能看到頭,沒什麽異常。除了那一處奇怪的地方。

黑土地上,間間隔的有不少矮石柱。有一處矮石柱,石柱頂端是一把鑰匙和鎖的雕案。空蕩蕩的荒島,死寂一般,除了稍稍能聽到的海浪聲,便再沒有一處可以入耳的。就連半空路過的小鳥都不曾鳴叫,早已掠翅劃過了。

心念動了動,她走上前去,将那石柱轉了兩轉。腳下果然“轟隆”一聲響,她吓得趕緊後跳了一步。只見那石柱前方赫然出現了一個黑乎乎的洞口。

梅牽衣看了看展櫻,見她也面露訝異,想必也是不知道這裏有着秘密洞口。這麽死寂的地方,這麽封閉的場所,她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想到了牢穴。

向下看去,地洞似乎并不高,她便直接跳了下去。借着洞口的光,她四處查看了一番,卻什麽都沒有發現,貨真價實地只是個普通的地洞——長約莫兩丈,寬約莫兩丈,高也是約莫兩丈的地窖式的地洞。

梅牽衣有些奇怪,原本還以為這種神秘的地方應該有什麽被困的前輩高才對。但顯然,這只是她的異想天開。靈嬰島這麽大,樓中弟子那麽多,撥個小島專門用來關押有罪者,這是極為尋常的。

就她準備要離開時,突然發現洞口的光線照到地上時,似乎有些什麽不同。

不同的是地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只有一個字,“朵”。看那痕跡,像是用手指劃出來的,新跡壓着舊跡,雖然已經模糊了些,但仍然看得分明,滿滿的全寫的是個“朵”字。再細看去,不止是地上,就連牆上都全是這個字。

她心中微動,覺得大腦深處有些東西慢慢蠕動着,像要沖開什麽屏障,心裏不知怎麽的,慌亂得厲害,腦海中隐隐有根弦震顫。捏捏額角,努力讓混亂的思維平靜下來。

“那黑暗的地方,因為朵朵……就算周圍再黑暗,都不怕了……”

腦海中驀然想起展涼顏曾經說過的這句話,她恍然有些明白,黑暗的地方,莫非說的就是這裏?他小時候被關這裏,被關怕了,所以才會怕黑?

看着地上那有隐有現的“朵朵”,再聯想着這些,她隐約覺得,好像有些事情,她看錯了。不由自主地,她招來展櫻。

“把洞門關上,一刻鐘後再打開。”

展櫻上去了。随着“轟轟”的聲音,那厚重的石板慢慢移動,洞中的光線也一點一點地減少,直到最後一絲光線消失,整個世界瞬間陷入黑暗。

純黑純黑,黑到讓禁不住懷疑是否自己都還存着。她閉上眼,剛開始還能坦然地想着,這黑暗的地方,能做些什麽打發時間。她随意踱着步,四步後即觸牆,類同于原地打轉,往返幾次,心便開始煩躁了。

四下裏全是黑暗,無聲無色,什麽都沒有,一切都成了虛無。努力讓自己忽略掉黑暗,她閉眼坐下來,手指摸着地面,摸到那劃痕,不由自主地,也跟着一個一個地劃着“朵朵”。情不自禁地遙想着當初,那個還是少年時候的展涼顏,被關這黑暗的地方,孤獨、害怕、恐懼,想着記憶中那美好的朵朵,不停地寫劃着她的名字,想着她可愛的音容笑貌,她的眼睛成了黑暗中的星星,那黑暗,好像也不那麽黑了……

約莫着一刻鐘該過了,展櫻卻并沒有将石板打開,猜想着或許是時間估計錯了。再等了等,依然不見來開石板。她開始着急了,大聲叫着展櫻的名字,卻只能聽到被放大的聲音只傳進了自己的耳朵。

出什麽事了?她情不自禁地開始想着。展櫻還外面嗎?她會不會因為她之前破壞了她和展涼顏的“家”而記恨,正好趁此機會将她關這裏報仇?她跳起來,想将那石板推開,但那石板極厚重,隔絕的外界的全部聲音,無論她發多大的力,它依然紋絲不動,不透一絲光亮。

她努力讓自己安靜下來,不能再胡思亂想。展櫻既然跟着她,一切以她為先保護,就不會記着她這一點恨了。她遲遲不把石板打開,莫非是她外面出了什麽事?這座島上還留有什麽,難道江湖還有沒走完,他們發現了展櫻,打了起來?

心思越來越混亂,不停地做着各種猜測。她意識到這樣不對,努力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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