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
,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因為,無論牽衣做什麽事,無論牽衣變成什麽樣的,他縱然不會嫌棄,卻錯了最重要的一點——他沒有認出來她。
梅牽衣靜待一會,見他不說話,知道是認同了,心下稍稍安定。展涼顏這個她捉摸不定,現情況複雜,展涼顏身份特殊,她必須要争取他絕對的統一戰線。從懷中摸出那張名單遞出來,道:“展涼顏,當初的恩怨不想再提,也不需要的愧疚和彌補。若真覺得當初有對不起,現也應該釋然了,因為所有‘對不起’的一切都沒有發生。現也不再喜歡,不會再為再痛苦不堪,所以,要麽,就不要再對抱有任何希望;要麽若真對有心,就像當初對金魚姐姐一樣,只要她好,一切足夠。知道這樣說很自私,但只能這樣,不希望最後們又像上輩子那樣……”
“不會的!”展涼顏上前将她一把扯入懷中,雙手緊扣,她耳邊輕聲卻鄭重地保證:“不會像上輩子。牽衣說怎樣……就怎樣。只是朋友……也可以。就算哪天牽衣覺得礙事了,殺了也沒關系。不是彌補當初對牽衣的愧疚,只是……只想牽衣好,無論如何都想牽衣好。上輩子……是的錯,是沒有珍惜,該罰……”
聽着一向孤傲的他這麽示弱地低聲下氣,像是乞憐她施舍一點點的好意,梅牽衣忽覺得鼻子有些酸,不争氣地眼睛起了一層薄霧。眨眨眼,将那層薄霧抹去,她退離他的懷抱,道:“不是罰。喜歡誰不喜歡誰是的自由,無論是的‘朵朵’,還是金魚姐姐,或者……是,都沒有資格去論的是非。況且那些已經過去,要關心的是現和将來。”頓了頓,她将一直拿手上的名單遞給他,繼續道:“這是爹給的,當初幫助梅莊的江湖門派名單,他們都有可能與關護法有關。回去後,再去找尋樂……”
“知道的。”展涼顏接過她手中的名單納入懷中,“牽衣不必擔憂,已經有了些線索,到底是誰心有不軌,會盡快找出來。”這一瞬,他語氣篤定,目□光,像是又回到了那個傲視群雄的展涼顏,而不是她面前溫柔細語的。
梅牽衣點頭表示滿意,道:“還有一個問題。……為什麽也會到這裏來?‘時空穿梭’之術到底真是假?”若是真的,這江湖,甚至這天下都可能亂套了。但若是假的,他們為什麽會不約而同地都來了這裏?
展涼顏微愣,眸中驟顯痛苦,直直地盯着她,整個都籠罩了一層憂傷的霧氣。梅牽衣心中沒由來地扯了一下,她忽然覺得事情或許不是她想的那樣。
半晌,忽然聽到展涼顏幽幽地傳來,道:“牽衣那天斥斥的對。是……殺了牽衣之後,才知曉牽衣的好,所以悔恨莫及。那天,天空變成了一片黑暗,再沒有一點光明時,才知道錯的有多離譜。牽衣是此生唯一的光明,卻親手掐滅了。那樣黑暗的世界裏,沒有牽衣,沒有生存下去的理由。那時候,想,如果能再給一次機會,讓再見到牽衣,如果能讓見到牽衣……”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無力地跌坐身邊的椅子上。梅牽衣心跳如雷,瞠眸看着他,卻眼神木然不知該作何感想。
此生唯一的光明。盡管早有心理準備,但此時聽到他這麽說,還是忍不住震驚。為什麽?
譚中柳說,她是世上最美最好的姑娘,不喜歡她的是因為沒有看出來。
“殺了,才看到好嗎?”她喃喃自語着,道:“殺了,然後發現比的‘朵朵’還好嗎?死了,還能看到什麽好?”
展涼顏聽到她句話,握着紙卷的手陡然捏緊了,像是想起來什麽,他陡然擡頭來,須臾那雙深眸便瞠圓了,道:“牽衣,……”她能找梅青玄問來當初幫助梅莊的,那也一定知道了當年關護法抓走的是她自己,而他曾告訴她,關護法抓走了朵朵。
梅牽衣踱步到窗邊,道:“去過了地獄島,也明白了朵朵心中的地位。展涼顏,以前一直不懂,所謂的唯一光明是什麽意思。現,是懂了。所以,想提醒,與其老抓着那‘唯一光明’不放,不如去看看其他的。就像曾經,也以為非不可,現不是也有譚二哥了?”
她基本已經确認了,雖然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但當初的“朵朵”一定是她。展涼顏她死後,知道了她是朵朵,所以,悔恨了。
她很想罵他怒他氣他,甚至扇他幾巴掌,刺他幾個窟窿。他到底有沒有心,所有的一切都是“朵朵”,昨天說金雨朵是“朵朵”,他就愛金雨朵了;今天說她是“朵朵”,他又愛她了。那明天呢?若又有其他證據說誰是“朵朵”了,他是不是又要這般軟語溫聲地去跟那個“朵朵”搖尾乞憐?該說他深情還是薄情,她完全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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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啊!簡直肺都要氣炸了。可是,她什麽氣都發出不來。甚至很慶幸,她忘記了當初的一切,不用知道,那個“朵朵”到底有多好,好到讓展涼顏一輩子兩輩子都只記得她,而其他,無論多好,都全入不了他的眼。
“朵朵……不一樣。”展涼顏望着她半晌,見她明明已經知道了自己就是“朵朵”,知道他其實從頭到尾喜歡的都是“朵朵”,也知道了他喜歡別是因為認錯了,但她偏不肯承認,像談論外一樣地談論着“朵朵”,他的心仿佛麻木了一樣,喃喃道:“牽衣不會懂,朵朵……不一樣。”
“是不會懂,不過,這都沒關系。”梅牽衣回着話,把他的思維拉回來,再回到正題,道:“照這麽說,其實并不是什麽時空穿梭之術,而是自然而然地就回來了?”所以,她也是自然而然地回來,不是什麽時空穿梭?
對于這個結果,梅牽衣很滿意。只要時空穿梭之術不存,那麽,就算她是時空穿梭,也完全可以否認。但就怕那些死盯着時空穿梭之術的不肯死心,明明沒有的東西硬要說有,找不到個确切答案,盲目地偏執,那才是最可怕的。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幾章感覺都好兒女情長……
寫展渣渣說“是朋友也沒關系”那段時,不知道為什麽就跟着濕了眼眶。明明就很簡單的幾句話嘛,不知道為什麽就心軟了。于是,原本想牽衣發點飚的,也變成溫柔對待了。
步步回來了,今天上班,被人力資源的同事叫去母校幫忙招聘去了,晚上回來才寫文,所以更晚了。
PS:從明天開始,步步要努力把11::11:11追回來了!
89一意孤行劍
說到這裏,要再談的事情就比較多了。靈嬰樓的事,江湖武林的事,時空穿梭的事,“飛梁鎖燕”的事,還有梅莊的事。
“若真是哪個門派把關護法關了起來,那是他自作孽,我們也不用出手,暗中幫忙找出來就行了,料想他們也再難在江湖上立足了。只要不會威脅到梅莊,我不想牽扯進任何與時空穿梭相關的事情。”這是梅牽衣的态度,明哲保身。
展涼顏卻認為她想的太簡單了。“時空穿梭之術誘惑力太大。牽衣可還記得當初在新安江上遇到的‘寂寞梧桐’童采月?那個人若真的關押了關護法,勢必以此為誘餌,讓那些想時空穿梭的人與他同道,他絕不會只是簡單的一個小門派。”
這一點梅牽衣倒是沒有想到。回想“寂寞梧桐”童采月與丈夫吳長寧向來獨行江湖,夫妻情深,奈何夫死。當時空穿梭之術暗傳江湖時,她忽然與那些不知來路的殺手混在一起,要搶傷重的展涼顏。時空穿梭之術,可窺未來,可回過去,有野心,有遺憾,都想要此術,就連她絕對信得過的爹娘,聽說此術可能時,都曾想過,遑論其他了。
“你的意思是說,現在時空穿梭已成明言,到時候,他們勢力已成,可能明目張膽地利用關護法,再繼續作此研究?”若是那樣,到時候這江湖,可有寧日?且不說這研究會不會殘害無辜,但就江湖上對此事态度,恐怕也要争鬥不休了。
“既然如此,那就先下手為強。讓他們做不得那什麽研究!”想那關索反正也跟她有仇,這研究傳言一日不停,她一日難安。
展涼顏看了看她,想說點什麽的,最後也什麽都沒說。他面目沉靜,言語穩重,只道:“這事交給我就好,牽衣別再陷進來了。”
梅牽衣聞言眼眸一亮,若他願意出手,自然是比她事半功倍,她也樂得輕松。雖然不太厚道,但她的确不想再卷入此間,當下提醒了他要注意同樣也可能是時空穿梭的餘夫人之後,她道:“那就多謝你了。”
展涼顏看到她燦爛的容顏,不由得也露出了笑容,道:“牽衣對我,何須言謝。”
他言笑晏晏,似輕松,又似沉重,但那微微一笑,如傾天地。梅牽衣看着他,忽生感慨,道:“倒不知這輩子,你會變得這麽愛笑。”
展涼顏略略訝異,笑容停在唇邊,手指輕觸了觸面頰,疑惑道:“笑?”
“嗯。”梅牽衣伸手指指他,道:“以前你可不怎麽笑的。”
展涼顏微愣之後,手指放落,忽然唇線再彎,容華盡現。他一身白衣,側身立在窗口,夕陽餘晖正好斜灑,将他周身染上一層朦胧金粉。燦若夏花,日華不及啊!
周邊的光線頓時像旋出了漩渦一般,她沒出息地又開始頭暈目眩。擡手扶額,定定神,望着那金粉漩渦中的人,她忍不住也跟着抿唇笑了,卻多是無奈。
眼前刻意勾引她的人笑顏更加燦爛,眉目盡是璀璨,啓唇道:“因我知,牽衣愛看我笑。”
因為她愛看,所以愛對她笑。恍惚間,她忽然很願意相信,“飛梁鎖燕”或許真的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所以才能有展涼顏這樣的不融于世的孩子。
“展涼顏,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爹娘真的是時空穿梭的人。不然,也不會憑空消失。”
展涼顏臉上的笑容倏然隐沒,眉間隐隐攢動,目光旁移。半晌,他道:“除非他們能夠回來,不然,‘穿梭時空’和‘死亡’,沒有區別。”
父母死的時候,他才一歲不到,沒有任何記憶。在遇到朵朵之前,他的記憶裏只有三件事。第一件,義父帶着他躲避着仇人的追捕;第二件,五歲那年,義父抛下了他;第三件,他一個人躲避着靈嬰樓的追捕。
然後,那混沌不知年月的日子裏,一陣急促馬蹄,伴随着小女孩清脆呼喊“娘”的聲音,像大地初開一樣,劃破了那混沌。他髒亂晦暗的日子裏,從此多了一個粉嫩嫩嬌滴滴的小姑娘。她說,她叫朵朵,是她爹爹的一朵小梅花。
這一朵小梅花啊!
展涼顏望着梅牽衣,頓了頓神,目色涼靜,沉穩清嗓道:“時空穿梭絕不是由什麽‘術’能實現的,就算我們一起出現在了這裏,牽衣都不要去懷疑它是否存在。牽衣只需要,過牽衣想過的生活,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到牽衣。”
展涼顏走了。梅牽衣仍然坐在窗前,望着外頭黃葉凋零的枯梅枝,無端端地覺得一陣傷感。卻老是摸不清,到底在傷感什麽。如今父慈母愛都在身邊,她依然是梅家的乖女兒,很快也會有個疼她的丈夫,現在外面還多了一個有能力且會傾盡全力保護她周邊安全的人。這樣的人生,夫複何求?
可是,卻覺得極不真實。她相信,只要他願意,他能幫她解決一切難題。但是,當當初那些危機全都解除了,甚至連當初那苦求不得的奢望也成為現實時,她忽然迷茫了。這樣在這裏,到底算什麽?還有什麽意義?
日色一點點褪盡,黑暗逐漸籠罩,涼意漸漸沁體。她長舒一口氣,大大地伸了個懶腰,将這低落的情緒壓下,揉揉臉,試着笑出一個笑容,再将剛才無事悲秋的自己嘲笑一頓後,開門出屋。
“這裏最像了!就連神情都跟小姐一模一樣!”
腳步還沒邁出去,就聽到花廳裏傳來冬枝雀躍的聲音。緊跟着是一個溫潤的男聲,極是自負地道:“那是當然!若畫得不像,讓你家小姐不滿意了,不嫁給我了怎麽辦?”
聽到這聲音,梅牽衣忍不住“噗”地笑了出來,覺得剛才的傷感果然就是矯情無聊。冬枝聽到她的笑聲,也裝作沒聽到似的,道:“二公子別擔心!你對我家小姐這麽好,她肯定願意嫁給你的。”
譚中柳煞有介事道:“小丫頭你不懂。這可不能掉以輕心。若有人對她更好,我的危機不就大了?”
“那要看譚二哥把我畫成什麽樣子了。”梅牽衣接過話,湊到那燈火明亮的桌邊,看着案上的宣紙。昏黃的燈火下,光暈重重疊在宣紙上,畫上的人……
梅牽衣暗嘆一口氣,問:“譚二哥,你就這麽怕畫上的人走下來嗎?”
畫上的少女站在窗前,雙手交叉搭在額前,遙望着不知哪裏的遠方,畫上的人皓顏好膚,清靈透澈,讓人一看就忍不住去尋她的眼睛,想着這般水靈的人會有怎樣一雙剔透的清眸。可偏偏,這畫裏,那雙清眸正好又掩在了雙手涼棚的陰影裏。
譚中柳收筆放在一邊,笑道:“若畫上的人能走下來,譚二哥有兩個牽牽相伴……”頓了頓,他嘆道:“人生之美莫過于此啊!”
冬枝在旁邊插嘴道:“二公子,你可真貪心!”
梅牽衣也被他逗笑了,将案上的畫端起來,邊湊近細看着,邊随口道:“那譚二哥再多畫一幅,總是也有兩個牽牽了。”
看着畫,她眉頭漸緊,胸口也絲絲擰緊,目光陷入畫裏,像要着了魔一般。這畫,真的像快要活過來了一樣,眼眸隐在陰影裏,卻能看到暗處的眸光閃爍,望着遙遙不知方向的地方,似在期盼,卻又在閃躲。心在遠方,腳步卻在原處。影子想飛,人還在地上。像是牢牢地一層細細密密的網,将她纏繞着,她甘于沉迷在網中,卻又不安分地掙紮着。
“若沒有看畫的牽牽,其他的牽牽再多也沒什麽意義。”譚中柳站在她身後,問道:“怎麽樣,牽衣喜歡嗎?梅大哥那邊在布置新房,我也在想,将來在我們的新房裏,要挂上一幅牽牽的畫。”
梅牽衣定了定神,将畫扔開,勉強笑道:“譚二哥,你老只畫一半,非要故作神秘麽?”
譚中柳伸臂,将她攬在懷裏,俯身吻上她的眼睛,道:“牽衣的眼睛最美,譚二哥要留着,用一輩子的時間來畫。”
梅牽衣心髒忽地一緊,張臂便抱住了他。“那我寧願譚二哥永遠都不要畫我的眼睛。”
那一輩子,她最後一次去找展涼顏時,臨行前夜,他畫了完整的她。然後,在出海渡口向她拔劍,最後死在了她劍下。
心念再動,她道:“譚二哥,明天,我們去練劍。”
譚中柳的劍法變了。上次展涼顏就曾說過,他的劍法左右有形意之分,與一般人不同。這不足為奇,奇怪的是,他現在的武功甚至與當初他自己的都完全不同。這個“未來”雖然重新改寫,很多事情都變了。但是,變的只是事情的發生、經過和結果,單體個人的本質都沒有變。且她沒有介入任何與譚中柳學武有關的事情裏去,為何他的武功會出現這最根本的變化。
梅牽衣不懂,為什麽譚中柳身上會發生這樣的變化。
“哎喲!”正走神間,察覺到手中劍被引走,她吆喝一聲,身随意動地沉腕送去,再跟進上步,反擊一招,将劍重新搶了回來。
譚中柳一朵劍花挽住,些些不滿地抗議道:“牽衣,你跟譚二哥練劍還不用心,是瞧不起譚二哥麽?”
梅牽衣再縱身上前,與他喂招,邊打邊道:“譚二哥的武功好奇怪。氣分兩股,形意分離,左右手也不是同一路數。”
譚中柳笑道:“牽牽這套‘一意孤行劍’也不遑多讓,與梅家劍法的輕靈飄逸大不相同。”
梅牽衣心中一震,手中劍尖一抖,一個掌控不住,竟朝譚中柳“嗤”地直刺過去。譚中柳只當兩人過招好玩,并未盡心,這下見她突出殺招,倒也游刃有餘地左手書擋,右手筆格,再配着身形騰挪閃躲,潇灑地化解了她這一招,還閑閑地裝模作樣地抹了一把額頭的虛汗,道:“牽牽,手下留情吶!”
梅牽衣剛才走神,不意出手稍重,還好譚中柳也不是泛泛之輩,如今他左右形意劍也練出火候,比之最初精妙了不少,甚至比當初的“一意孤行劍”更加高深難以對付。
收氣停招,她心中驚疑不定,問:“譚二哥,你剛才說我這劍法……叫什麽名字?”
譚中柳吹了吹氣,笑道:“順口叫叫。看牽衣出招,氣凝成股,形如箭矢,勢如白虹貫日,大有不論風吹浪猛,我只管一意向前,可不是‘一意孤行’?不過……有些奇怪,這劍法不像梅家的劍法,倒有些……”回手指了指自己,他似是非常困惑,“形意之間反倒有點武林山莊的影子。”困惑一會,又很快笑了,自問自答道:“喲,譚二哥差點忘了,牽衣對武功是過目不忘的。”
梅牽衣深吸了一口氣,擡頭望天,不由得伸手捏了捏額角,覺得這果然是要變天了麽?
“一意孤行劍”是當初譚中柳最得意的一套劍法,是在靈嬰樓與她共處時自創的劍法。白虹貫日,大漠孤煙,鷹擊長空,魚翔淺底……一招招,劍氣淩厲,勢如破竹,最後就連彭松那一向以霸氣悍猛的“海潮十八刀”都阻擋不住那凜冽劍勢而甘拜下風。
如今,他看出這劍法,甚至能一語道出它的名字。只不過,這劍法,卻再不是他的劍法了。
譚二哥,你又是發生了什麽事呢?
作者有話要說:O(n_n)O謝謝dodoris的地雷,抱一個!
90那個婚禮
譚中柳不知上輩子的事情,無從比較,自然無法給她答案。梅牽衣奇怪歸奇怪,想不出答案,也懶得再去糾結。梅疏凝與金雨朵的婚事也終于重新排上日程,梅莊也正好以此為理由,将那些來邀請“揪出關索,抵制邪術”的江湖“衛道士”們婉言拒之門外。
有江湖豪傑不甚滿意,道:“靈嬰樓當年殘害令嫒,毫無人性。如今罪魁禍首仍舊逍遙在外,梅大俠你能坐視不管嗎?”
梅青玄不氣也不惱,只笑呵呵地撚着唇角的胡須,道:“當年事,當年已了。我家的寶貝牽牽現在既然無恙,是要安安穩穩地繼續長大的,可不能老揪着過去不放。”
這話傳到梅牽衣耳裏時,更明白了他一番苦心。她爹果然已經知道她不是原來那個牽牽了,知道“時空穿梭”的敏感和危險,他什麽都不說,要連自己都騙過去。卻又在她想做什麽事時,放手讓她去做,然後告訴她,無論如何,他們都是站在她這一邊的。
每次想到這些,她都極感動且自豪有這樣的爹娘。還有什麽是她可以做的呢?除了承歡膝下,孝順他們之外,她沒有別的選擇。自那天之後,展涼顏沒有再出現,她也只偶爾得到消息,知道靈嬰樓已經出動,在暗中巡察關索的消息,但并沒有明目張膽地行動引起各大門派注意。有展涼顏在,她這個靈嬰樓樓主不過就是虛設其職,這也正是她喜聞樂見的。
只是,時隔多年,關索到底是被什麽人關押着,江湖各種傳聞。你懷疑我,我懷疑你,都沒個準數,而展涼顏所懷疑的當初追殺他們的那批殺手,卻再也不曾在江湖現過身了。這欲蓋彌彰的行為更加讓人懷疑,那批殺手,就是他們要找的人。展涼顏和林行甫曾再次潛入當初他被抓受刑的地方,但那裏也早人去樓空。
這段時間,譚中柳也一直留在梅莊,依然畫着那老是五官不齊的未婚妻,然後很為難地挑着到底應該挂哪一幅布置在新房裏。他的劍法也依然是形意兩分,一招兩式,越來越純熟。當初展涼顏曾指出,他一心二氣二意,互相配合又互相鬥争,但配合鬥争尚欠缺火候,如今也漸漸成形。有次楚鳳歌與他對招時一個輕敵,不慎被他的劍氣把把羽扇上的羽毛都擊落了兩根,不得不抽出綠玉杖來認真對待。
這樣一晃月餘,樹上的黃葉早已飄飄灑灑落了一地,被忠于職守的家丁打掃了去。枯枝扶疏,天高雲淡,有些蕭條,卻又悠遠。
金雨朵就是在這樣一個天朗氣清,陽光暖适的日子裏出嫁的。出嫁前夕,她當着金家梅家兩家人的面,把那裝着金鎖的盒子,放在了梅牽衣手裏。
梅牽衣有些訝異她的鄭重,但也沒多想,擡手便将那盒子打開了來,一條金鎖安靜地躺在裏面。鎖片略呈方形,圖紋上一只鳥展翅飛翔,腳下歇着一根細杆,下面綴着三個小晃鈴。
“飛梁鎖燕。”
她幾乎是在看到那墜子的第一眼,就明白了,這應該是展涼顏的東西。腦中一根弦,悠悠顫顫,手指吊起那鏈子,略帶迷茫地盯着,讓它在眼前晃來晃去。
“只能朵朵看。”腦海中依稀有聲音晃過,隐約有模糊的畫面飛閃,快的不及捉摸。閉了閉眼,想要努力去想起什麽,終于還是徒然。
“這金鎖原本是牽牽的。”金雨朵征得了梅青玄夫婦的同意後,在旁柔聲解釋着,像是生怕驚擾了她。
“我的?”梅牽衣有些驚訝,視線離開那墜子,回頭環視一周,梅青玄夫婦,金谷川夫婦,以及新要結成的新夫婦都小心翼翼地望着她,目光帶着鼓勵,又有遲疑。
“是的。是當初牽牽帶回來的,金魚姐姐只是幫你保管。牽牽現在既然要,自然是物歸原主。”
物歸原主?金鎖在指間搖晃着,一直不停。這應該是“飛梁鎖燕”夫妻給自己孩子挂的那種長命鎖一類的東西吧。那時候展涼顏與朵朵同命天涯,兩小無猜,送給她,也很正常。
至于要不要還給他,梅牽衣一時也有些猶豫。丢失的那段記憶中最重要的部分她娘也已經告訴她了,現在鎖片對她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牽牽,怎麽突然想要這枚鎖片了?”梅夫人還是不放心她,晚上非要與她同睡照護着。梅牽衣沒有反對,憶起上次看到鎖片後的反應,她也不确定自己會不會出事,既然娘要照顧她,她總是得順着,做個乖女兒,讓娘安心。
梅牽衣将鎖片重新放回木盒裏,再将盒子擱在枕邊,再鑽進被窩抱着梅夫人的胳膊,貼在她肩頭撒嬌道:“那是之前的事了。只是想到上次看到鎖片後,好像在夢中看到了什麽,所以找金魚姐姐再看看,誰知道這鎖片竟然說是我的。不過後來娘都已經講給我聽了,現在就都無所謂了。”
“那牽牽記得這鎖片是從哪裏來的嗎?”
梅牽衣搖搖頭,道:“娘不是也說了嗎?我那時候年紀小,哪記得清楚?連這鎖片是我的都不知道,又怎麽會記得是從哪裏來的?”
梅夫人輕嘆一口氣,道:“是娘不好……”
“娘,不是什麽大事啦!”梅牽衣打斷她的話,往她身邊蹭得更緊了,道:“娘明日要當婆婆了,好好睡覺養足精神,做最漂亮最有精神的婆婆,這才是最重要的。”
梅夫人伸手點點她鼻頭,嗔罵一句“鬼丫頭”,便也舒心地睡了。
梅牽衣卻睡不着。想到明日梅疏凝與金雨朵要成親了,然後是譚中柳和她也要成親了。這原本是大圓滿的結局,卻不知為何,心裏卻隐覺失落,好像總有些遺憾落了下來。
第二天,賓客滿堂,喜氣盈盈,喇叭唢吶聲不停。梅莊娶媳,金家嫁女,雖說兩家比鄰,嫁娶方便,但以金梅兩家的財力和地位,江湖上商道裏前來祝賀的賓客來來往往,就連先前與梅莊結過仇的江湖門派,也順水推舟借着這次喜事,盡釋前嫌。流水席擺了半邊街道,迎親的隊伍硬是将金陵城整個轉了一遍,才把新娘擡回了梅家。盈盈的喜氣沖淡了涼蕭的天氣,也沖淡了近來陰郁滿罩的江湖。
梅牽衣一會兒幫着金雨朵準備出嫁,一會幫着梅疏凝準備娶親,忙得前前後後,腳不沾地,臉上卻笑意洋洋。望着鑼鼓聲天裏,終于盈盈對拜的新婚夫妻,提起的緊張心思,終于落到了心窩處。
略略遙想了當初那個叫她喪命的婚禮,擡眸看去,不期然正與展涼顏對了個正着。這樣的時候,他自然也來了,以靈嬰樓護法的身份,和蕭韶蘇沐兩人一起帶着賀禮上門,向江湖人表達了十足十的“以和為貴”。
靈嬰樓雖然素來歸為邪派,但憑展涼顏一番說辭,江湖各派一細思,竟爾覺得,如今的靈嬰樓雖然起初與江湖武林有嫌隙,但并未有實質性的沖突。因此,當下就有不少門派願意接受他們的好意。且如今梅莊金家辦喜事,客人自然也給他們面子,将私人恩怨放置一邊。是以,他們如今也可以安然地站在賓客叢中,觀禮祝賀。
此時二人想到的都是當初那個婚禮。展涼顏無聲地繼續傳達着歉意,梅牽衣卻微微笑了笑,将視線移開,挽住了身邊譚中柳的胳膊。譚中柳看熱鬧看得正起勁,也沒有注意他們倆的眉目流轉,只在梅牽衣挽住他時,他也将她收緊了些,在她耳邊道:“我們都跟着學學,到時候可別出錯了。”邊說着,趁着衆人都把注意放在拜堂的新人身上,飛快地在她頰邊親了一口。
展涼顏眼神一暗,視線便收了回去。
宴盡夜濃,當鬧新房的人也都散去了時,梅牽衣伸伸懶腰準備回房睡覺。冬枝在旁邊興奮地叽叽喳喳,問要不要去聽新房。梅牽衣賞給她一個爆栗,卻見冬枝捂着頭歪歪地就倒下了。
“冬枝!”這一吓,吓得她頓時臉色變了,看了看自己的手,愣了片刻,才記得要去扶她。
“牽衣妹子莫慌,她只是被我點了睡穴而已。”
屋裏一盞小燈,餘夫人坐在桌邊,優雅地剝着盤子裏的瓜子。婚慶大喜,湖莊自然也在邀請之列,餘夫人近來與餘冉晴感情深厚,去哪裏都是同去。梅牽衣不由自主地算着,餘冉晴與餘夫人這般“舊情複燃”,持續多久了。
扶冬枝躺下後,她回到花廳,餘夫人仍舊不緊不慢地剝着瓜子,細嚼慢咽。
梅牽衣不知她的來意,順手為她倒了一杯涼茶,道:“餘夫人深夜到訪,不知所為何事?”
餘夫人的指尖碰了碰茶杯,莞爾笑笑,道:“讓妹子叫我姐姐,妹子總是不肯。罷了,我只是有些事,又想跟妹子聊聊而已。坐。”
她反客為主地伸手,示意梅牽衣在她對面坐下。梅牽衣不以為意,耐性十足地道:“不知餘夫人要聊什麽。”
餘夫人靜靜地剝着瓜子,脆脆的爆裂聲在空氣中傳導着。梅牽衣也沒有催促,一粒一粒地揀着她剝開放在盤子裏的瓜子仁吃着。
“據聞靈嬰樓出了個新樓主,自名離洛公子。”看自己剝出的瓜子都落入了別人口中,時間長了,餘夫人也覺得沒意思了。珍惜地看了看自己修得極為齊整漂亮的美甲,終于放下了瓜子,淡淡地開口了。
“然後?”梅牽衣表現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态度,只關心着沒現成的瓜子仁吃了,便自己動手,脆脆的爆裂聲再次響起。
“離洛公子,就是牽衣妹子,是不是?”餘夫人端起那冷掉的茶,放在唇邊略略輕抿,眼神也只專注地盯着杯中的茶,并沒有看梅牽衣。
梅牽衣也同樣沒看她,快活地吃着喜歡的瓜子,道:“牽衣名牽衣,何時更名離洛公子了,怎麽自己都不知道?”
“牽衣妹子不想外人知道,姐姐明白。但是,記得我曾說過的麽?殊途同歸,牽衣妹子是靈嬰樓的樓主,那現在也必定還會是樓主。”
梅牽衣手一頓,放下了手中的瓜子,開口要說話,覺得嗓子有些幹渴,于是也就着冷茶喝了一口潤潤喉,方道:“這牽衣就不懂了,不知餘夫人說的什麽‘當初’。”
餘夫人笑了笑,道:“牽衣妹子莫要如此防備。我既然來找你,自然就不會說出去,跟何況,我們如今同在一條船上。時空穿梭如今在江湖上已經不是什麽秘辛,我所見過的那個‘未來’被牽衣妹子改得如此徹底,便是叫我不得不去猜測,不是關于牽衣妹子的這部分變了,而是被改了。”
梅牽衣放下茶杯,捏了捏額角,擡眸望着她,道:“所以?”
餘夫人放下茶杯,眸色暗淡,在昏黃燈影下,她雪膚嬌顏染着光暈,更增麗色,但光暈明暗不交錯,那麗色之下,再看又顯幾分詭異。
她道:“殺過的人,終究會死。這不是另一個‘世界’,這是那個‘世界’的過去。只要當初那個‘世界’存在,現在的一切無論怎麽變,到那個時候,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