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恨意

一連住了半月,賀雲卿白日陪賀老爺下棋品茶,或是和賀夫人上街閑逛,日子過得悠閑自在。晚上則靜下心來鞏固修為,或許是心情愉悅的緣故,心中壓力漸漸消弭,實力在不知不覺中精深了許多。燕枯心一直陪在他身側,修煉對戰,兩人的默契比之前又深了一層。

最高興的人卻是賀夫人。

自家兒子拜入仙門,又是仙門大師兄,別說普通的鄉間人家,便是凡人眼中強大無比的修仙世家,見到她也是客客氣氣的。說實話,賀夫人并不清楚自家兒子究竟是什麽實力,但每次帶兒子出去見客,那些夫人們羨慕的神情總能讓她得意很久。這幾次見客,她也捎上了燕枯心,兩個俊美非凡的少年甫一露面,就在附近引起了巨大的轟動,賀家子的名聲頓時攀升至巅峰,便是賀家夫婦做生意時也便利了許多。

“雲卿。”賀夫人推門進來,便見自家兒子僅着一件單衣倚着窗邊看書,當下眉頭微蹙:“天氣漸漸轉冷,怎麽不多穿些?”

賀雲卿放下書,伸手就要披上道袍。

賀夫人按住了他的手:“以後在家別讓娘看見這土裏土氣的袍子,娘新給你做的衣服,你穿上試試。”

她沖着一旁撐着下巴打瞌睡的燕枯心招了招手:“枯心,伯母也給你做了件,你過來看大小合身不合身,不合适了我再去改。”

燕枯心本還蔫蔫的沒有精神,聞言卻是眸子一亮。入眼的是一套水藍色的絲綢長袍,紋繡并不繁複,卻自有一股清新意味蘊含其中。袖口兩側用白線扣出雲紋,針腳如行雲流水一般細膩而大氣,燕枯心一眼便喜歡上了這件袍子,雖非他最喜歡的紅色,但這是有生之年第一次有人親手為他縫制衣衫,這份情誼畢竟不同。

那一頭,換好衣服的賀雲卿自裏間走出,燕枯心眸色更亮。

賀夫人給兩人做的衣服,竟是一模一樣的。賀雲卿皮膚白皙細膩,這件長袍不僅襯托出了他的仙氣,更是無意識地減弱了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氣息,極為貼合。燕枯心仔細凝視了許久,撫摸着長袍,便也立刻換上。

與賀雲卿不同,燕枯心此刻的模樣就好像凡塵中的貴公子,一笑之下更是勾人,長袍下擺随意地撩開,無形之中便多了一股散漫的味道。

賀夫人笑容滿面:“這就好像我又多了一個兒子似的。”

燕枯心靠在他身邊,口氣有些哀怨:“可是師兄一點都不想我當他的弟弟。”

賀夫人奇道:“這是為何?”

賀雲卿慢悠悠地掃了燕枯心一眼,瞥見長袍下兩條修長的腿時,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因為他太蠢了。”

賀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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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弟中槍倒地。

賀夫人瞥見他這副搞怪的模樣,眼中掠過一絲笑意。她這個兒子性子一向清冷,能讓他情緒波動的人可不多。雖然燕枯心不過來了十幾天,可從他們平時的相處看,師兄弟感情确實很不錯。她可不想兒子到了二三十歲還是這副冷冰冰生人勿近的模樣,偶爾轉變一下表情,賀夫人還是很樂意的。

賀夫人走後,一直保持着沮喪情緒的燕枯心磨磨蹭蹭地貼上來,控訴道:“師兄為何說我蠢?”

賀雲卿不理他。可纏慣了他的燕枯心豈是輕言放棄的人,幹脆坐到窗邊,一雙長腿在賀雲卿眼前晃來晃去,直閃花了賀雲卿的眼。可他偏偏好似不知曉一般,身子越貼越近,絲綢長袍本就薄,身體的熱意貼上來,惹得賀雲卿身子顫了顫。

“松開。”賀雲卿換了個方向繼續看書。

某人再一次貼上來。

賀雲卿又換了個方向。

如此來來回回好幾遍,賀雲卿書都快看不下去了,他才磨磨蹭蹭地站到一邊,一雙妩媚的眼視線灼熱地盯着賀雲卿,一刻都不曾轉移。

時間流逝着,一轉眼便是月末。賀雲卿暗自思量着玄游子結嬰的日期也快到了,便歇了修煉的心思一心一意等着玄游子的消息。

可是一月過去,賀雲卿足足在家中待了接近兩個月,卻始終沒有玄游子的消息傳來。他心頭掠過一絲不安,看向燕枯心:“我們回門中看看吧,師叔當日明明說的兩月之後,到了今天仍沒消息,我擔憂他可能遭遇不測。”

燕枯心眉頭微蹙:“也是,師叔雖然跳脫,卻也不是不知正事的人。”

兩人便立刻從賀家動身,臨別之時,賀雲卿丢下了數十瓶丹藥給賀家夫婦,在二老淚眼汪汪的神情中離開了賀家莊,趕往玄機門。

兩人均是金丹期中的佼佼者,不過半個時辰,便到了山門口。

剛剛停下不久,兩人便感覺到了山頂上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的劇烈波動,當下交換了眼神,運起靈力,齊齊向山頂趕去。

果然!

一眼瞥見那個身影,賀雲卿的氣息便紊亂了些許。燕枯心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順着他的視線,也看到了玄樓之上站着的一個身影。日光耀眼,那人的身影逆着光有些模糊,但燕枯心還是從他的大致輪廓看出來,那分明是個魔修。

“啪啪啪……”明澤輕輕拍着手掌:“賀雲卿,你果然回來了。”

“雲卿,快走!”

眼前的景象讓賀雲卿呼吸都快停止了。掌門鏡虛真人虛弱地坐在玄樓廣場上運功,他身側圍繞了幾個金丹期的師伯……賀雲卿向右看了一圈,他的師父玄雲子面色發白,身上靈氣波動全無,而本該結成元嬰成為本門第二位元嬰修士的玄游子竟是口吐鮮血,體內靈氣暴動到極致,随時都有崩潰的危險。

他快步走到玄雲子身前,細細探測着他的情況。

玄雲子受傷極重,賀雲卿觸手所及盡是傷口,甚至他體內那顆金丹都好似失了靈性一般再不能為他提供靈力,整個人躺倒在地,除了些微的呼吸之外,幾乎察覺不到生機。

“雲卿……快走……”玄雲子瞧見一直讓自己無比驕傲的徒弟,唇角勾出一個蒼白的笑容來,他輕輕拍了拍賀雲卿的肩膀以示安慰,但下一秒,他的手懸在半空,怔怔地看着賀雲卿,說不出話來。

他的徒兒,他從六年前看到現在的孩子,哭了?

怎麽會?

玄雲子不敢相信,可是面前的少年紅透了的眼眶和手心裏溫潤的濕意都讓玄雲子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懸在半空的手伸了出去,輕輕拍着賀雲卿的腦袋,動作柔和無比。

“為師無礙。”知曉自己的話并沒有什麽說服力,玄雲子仍堅持道:“雲卿,你走吧,你打不過他的。”

賀雲卿卻是沖燕枯心招了招手,将玄雲子交給他,轉身去看玄游子的傷勢。

“師叔……”一滴,兩滴,三滴……賀雲卿并不是一個軟弱的人,可是看到這些平時最關心他的人變成這副模樣,他心頭好似被什麽東西揪住。

師叔本該成為玄字輩第一位元嬰修士,護佑玄機門安盛……這個憔悴蒼白的人是誰,還是那個“小雲卿小雲卿”喊着他,嬉笑怒罵,問他要酒喝的師叔麽?

玄游子吐了一大口鮮血,笑容蒼白:“小雲卿,你看不到師叔的結嬰大典了……”

賀雲卿微微向後退了一步,眼淚不自覺地往下流,沾濕了他的長袍,融進了玄游子的鮮血之中,沖散了那一點點鮮紅。

賀雲卿瞪視着玄樓頂端的明澤,眸中全是刻骨的恨意。

“為什麽?”他一步一步向前走着,水藍色的袍子在風中飄起,他步履極慢極輕,卻似挾帶着一股強大的威勢,一步一步,他面容沉靜,與明澤相對,就好像這天地之間唯有他們二人,旁人都不在眼中。

此刻,若是有人細細觀察賀雲卿的神情,定會發現步步走來,他的眼眸竟是漸漸染上紅色,紅色漸深,由淺紅轉為深紅,最後竟徹底變成了血色,看起來尤為可怖。

明澤一直注意着他的神情,瞥見他血眸的那一瞬,神色微變。

而一邊的燕枯心雖然幫着照看玄雲子,可視線卻一動不動地盯着賀雲卿。他緊抿着唇,指尖握成白色,看着賀雲卿的神情也染上了淡淡的感傷。

……師兄,如果那是你的選擇,我願意支持你。

玄樓不遠處的一棵樹下,一個小小的身子靜靜站立,眼眸中閃過一絲堅毅。

“明澤,我自認與你并無仇怨,你卻傷我數次……”賀雲卿拔出劍,血眸盯着劍身看了一會兒,便揮出劍。

澎湃的劍勢立刻籠罩了整個玄樓,明澤站在樓頂,任劍氣沖來,賀雲卿面色不變,轉身又送了一劍。

明澤破開劍勢,輕哼道:“我這次來,是将你帶回魔族的。”

“哦?”賀雲卿聲音暗啞,“那與我師門何幹?”

明澤面露不屑:“不過是一群蝼蟻罷了。”更何況,他們都是賀雲卿師門之人,明澤根本不介意送他們一程。若不是尊主病重,他何須帶回這個人族,這些蝼蟻竟敢阻攔于他,就該有被殺死的覺悟。明澤可不是心慈手軟之人,何況他一向深恨人族,自是大開殺戒,他就不信,死了這麽多人還逼不出賀雲卿!

劍勢驚人,可是明澤的氣勢更為驚人,激戰片刻,賀雲卿便處于下風,中了明澤一擊,頃刻顯出頹勢來。

正在此時,場上卻不知何時跑出個人來,死死抱住明澤的身體,咬牙沖賀雲卿喊道:“師父快跑,不要傷害我師父!”

那瘦小的身影明明只有明澤的一半高,卻死死拽着明澤的後背不肯撒手,牙齒甚至咬住了明澤的脖子,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雲逸!”

眼見那身影被明澤重重一擊扔了出去,賀雲卿運起一道靈氣托住小孩,直到他安全站到地面方才安下心來。

明澤冷冷一笑:“自顧不暇還有空管別人?”

又是一道極強的氣勢揮出。

賀雲卿靜靜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明澤,你今天必須死。”

他不死,賀雲卿一生都難以心安。

上一刻,明澤眼中嘲諷的笑意仍然清晰,但是這一刻,他卻睜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你瘋了?”

他看到的,只有賀雲卿通紅如血的眸子。

這雙眼眸中,沒有憤怒沒有怨恨,只有常人難以想象的平靜,然而,正是這一份平靜才分外讓人恐懼。

明澤想動,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好似僵住了一般怎麽也動不了。

而那一端,一股毀天滅地的氣息逐漸降臨。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虐,預警。

可是現在的虐是為了以後更好的虐,各位堅持住,要淡定。

話說寫到這段我也好想把魔修渣了腫麽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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