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二世祖x私生子
天邊懸着些許灰白色的雲,像燃燼後的餘煙,了無生機。
不朝陽被建築物遮擋的房間像是照不進光的盒子,不說是那慘淡蒼白的月輝,便是路燈也沒有一盞。
藺綏像是被困在海中央,四面暗色茫茫。
當視覺如同虛設,其他的感官情緒就會被無限放大。
冰冷的鏈條随着動作在手臂上滑動,藺綏才發覺原來他受到的禁锢,并不是他起初醒來想象到的那般。
他還以為自己被套上了項圈,但事實上冰冷的觸感從他脖頸兩側向下蔓延,竟是鏈條交叉,形成了X型。
燕秦比他心軟,哪怕是做出了這樣的行為走到了這一步,竟然也是不願拘着他脖子的。
“長本事了。”
藺綏躺着,偏頭看向燕秦的方向,語氣複雜難辨。
“是少爺教的好。”
燕秦靠近了藺綏,勾着藺綏身上的金色鏈條,不輕不重地碾壓。
那在18世紀的歐洲自然神學家們看來,是上帝在男人身上無用設計的存在,給主體反饋了應有的神經感知,也做出了相應的反應。
如同破土而出的植株,又似枝頭綻放的花蕊。
燕秦的聲音尊敬而謙卑,表達的意味卻大膽而狂妄。
帶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怒意,如同用來束縛的死物一般冰冷。
燕秦是料想到藺綏不會太過慌張和惱怒的,他遠比世人想象的狡詐,藏在高傲皮囊下的靈魂,帶着某種看穿一切的從容與篤定。
越是這樣,越是想讓人攀折。
見高傲者落淚,主導者求饒。
“少爺在想什麽,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又怎麽逃跑嗎?”
燕秦的聲音低沉,如同寬闊海面走過的夜風,親昵地同床上的青年耳語。
指節分明的手指靈巧地鑽入青年烏黑柔軟的發間,漫不經心地摩挲揉按着。
“看來你有什麽把握讓藺家找不到我?”
藺綏被弄得有些難受,眉間緊緊的皺着。
“我讨厭咬人的狗。”
那層薄薄的皮似乎都要被鏈條磨破,帶來些許刺痛。
藺綏不喜歡痛感,因此語氣裏的冰冷和嫌惡都真實了幾分。
“野狗自然是無法和乖巧的家犬相提并論的,否則你也就不會有別的心思了。”
“為什麽忽然玩膩了,是因為出現了覺得更合心意的人嗎?”
燕秦的語速不快,不是歇斯底裏的質問,而是壓抑的平靜,如同靜靜流淌的危險暗河。
“少爺真是對他極為寬待,竟然将他藏的這麽好。”
燕秦眼神陰郁,于極大的怒氣中竟然橫生出些笑意,越發叫人覺得危險。
“我派去跟着的車竟然被甩開,少爺竟是一點都不願意讓旁人知道他的身份,真是讓人好生羨慕。”
燕秦親昵地按着藺綏心髒往上的地方,指尖用力,感受着藺綏的輕顫,一點也不憐惜它的慘狀。
這份珍重與隐秘,才是摧垮燕秦的東西。
他以為他是特例。
如今卻出現了一個似乎比他還要特別的存在,他要如何能讓自己保持平靜?
他哪怕到如今,哪怕做到這個地步,他連質詢都無法理直氣壯。
他不敢開燈,不敢見光,怕看見藺綏面上的冷嘲,也怕自己的狼狽讓藺綏越發鄙夷。
他這份情意早已七零八落,不想将這破碎的無法拼湊的東西,再眼巴巴地用雙手捧到人家面前,教人用足尖碾磨成粉。
他多想掐着藺綏的脖頸瘋狂地哀求他愛他,卻又不想讓自己表現的像是一無所有慘淡收場的輸家。
因為愛是無法乞求的,他心知肚明。
他恨不得将自己的心剖開給冷酷的多疑者瞧瞧,獻上他的忠誠與愛意,偏偏又怕被不屑一顧。
他多想告訴藺綏,六年前我撿了你丢下來的一支煙,想念時便會小心翼翼地抽一口,甚至會難過于它的灼燒速度。
可他不會告訴他這件事,至少現在不會,如果藺綏會愛他,也許在某一日他會以玩笑的方式雲淡風輕的表達當年的愛慕,如果藺綏不愛他,那這就是個沒有價值的秘密。
燕秦的心緒每沉一分,指尖便下墜一寸。
“我當阿綏的心是極窄的,記仇記恩,也只能容下一個人,現在想來是我會錯意了。”
燕秦的手抓着滿月的白,引得那只翩跹于上的青蝶晃動,飄飄搖搖,好似要墜落。
指印浮于柔白錦緞,如同橫斜疏影。
藺綏心緒幾經變化,咬住了燕秦的肩膀,那是他在此刻的狀态下唯一能觸碰到的地方。
“蠢貨!”
牙齒磨咬着肩膀,帶着微弱的惱意。
只有笨蛋才會多想,只有愚者才會被蒙蔽。
藺綏倒希望燕秦恨他,也好比燕秦此刻求而不得的蠢貨狀态要好。
燕秦只當藺綏是因為他的話而不屑,藏着失落撫着藺綏的發絲道:“少爺咬的輕了,我來教你。”
如今游戲換了個玩法,教導的人自然也要更換了。
燕秦摸着藺綏的牙齒,另一只手的指尖觸着柔軟滑膩。
燕秦終于捕捉到了那只蝴蝶,撕開了他的羽翼,以卑劣歡愉貪圖他的脆弱。
“燕秦。”
藺綏念着燕秦的名字,以血氣以痛意。
他的唇色慘白,眼神陰冷,吐出的話語如同淬了冰的利箭,似乎要将眼前人絞碎。
燕秦怎麽舍得他疼,可燕秦又希望他更疼些,好将他牢牢印在心裏。
他的愛意并不純澈光明,像是陰暗濕潤的土壤裏開出的花,旁人不屑一顧也正常。
但即使是這樣,他也希望藺綏能多看上一眼,哪怕是一眼,哪怕是以不堪的手段。
毀滅欲與珍惜欲明明是不可同行的,可在此刻竟然也不相悖。
金色的細鏈在晦暗長夜裏無光,交纏的冷意囚禁萎靡的蝶。
藺綏現在是真想拿刀把燕秦殺了,沒見過這麽離譜的。
藺綏對于有些事情習以為常,以至于印象根深蒂固,卻是忘了現在早已改換了新天地。
這可沒什麽爐鼎體質,更別說什麽真氣運轉在經脈中運轉讓身體安然。
藺綏深吸了幾口氣,忍無可忍地掙紮。
這便是真的抵抗了,大有不死不休的氣勢。
燕秦有些手足無措,不明白藺綏怎麽在一半的時候進行發作,他怕自己是真的把藺綏傷重了,将藺綏摟在了懷裏,抱着他去開燈。
驟然的刺目,讓藺綏眯了眯眼。
眼睛酸澀的浮出些水光,與剛剛的痛意糅合。
“當年就該把你送去學那些東西,六七年沒一點長進,你要是想報複我,大可不必如此委婉。”
燕秦看着怒意橫生的美人面龐,抿了抿唇悶聲道:“我學了,注意了。”
他心裏有些受傷又有些委屈,分明是沒出事的,他注意着了。
“你學了?”藺綏冷笑,“沒見過你這麽愚笨的人,成果就這樣?”
“學成這樣還來威脅我,揣測我的心意?”
“廢物。”
藺綏很煩悶,煩悶到恨不得把系統丢到燕秦的腦子裏去,讓他自己回憶回憶。
這情況,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了,倒是要疑惑到底是誰綁誰了。
脾氣惡劣的少爺哪怕是淪為階下囚也依舊頤指氣使,一雙多情眼浮着冷光,一身柔和白緞如宣紙,被繪了幅落梅畫卷。
燕秦看着他,眼神晦暗難辨。
他又要覺得自己是特例了,可一想到藺綏對其他人更好,心裏便酸澀。
“我會做好的。”
燕秦描摹着青蝶的蝶翼,眼神晦暗,如同尋到指引的旅人。
燕秦知道或許不該這樣,明明他可以以更強勢更無法拒絕的方式得到自己想要的,可偏偏面對藺綏,他便無法堅定了。
他始終害怕被徹底厭棄,哪怕已經如同末路狂徒走到了這番境地。
他依舊希望藺綏愛他,對他特別,但比起這些,他更害怕藺綏失去高傲生機的模樣,害怕他跌落雲端。
這說來可笑,他試圖圈養一個主人。
愛竟是如此複雜的情緒,燕秦自己也不分明。
“是麽?”
藺綏面無表情,甚至在盛怒下微微扭曲。
系統發出了猖狂的幸災樂禍的笑聲,藺綏也不知道它在開心什麽,這種情況怎麽它還能開心的起來,也是個蠢貨。
燕秦握住了藺綏的手腕,解開了他的束縛,對着藺綏徐徐地笑:“少爺教我我就能做好。”
藺綏眼眸流轉,看着昂貴的細鏈在光下閃爍着光澤,對着燕秦勾了勾手。
“我讨厭咬人的狗,獨有一種情況除外。”
燕秦說過,藺綏這人他是捉摸不透的。
從前如此,現在亦然。
這明明是信徒的堕化,讓神明困于禁地,但他忘了,致使神明居于雲端的,從不是外在的光環。
透着劇毒香氣的魂靈,那只斑斓的毒蝶色彩豔麗,招搖不已。
一分為二,拆文解字,曲徑通幽。
燕秦為他這番姿态癡狂,為他的恩賜歡欣。
長夜如同吞噬的深淵,依舊不見光亮。
燕秦學會了,他以愛意嬌憐他的神明,卻也同時撕下他的羽翼,咀嚼他的痛苦。
那是靈魂吞噬後的滿足,是億萬個過去的自己傳遞的狂歡。
在此刻他甚至不在乎藺綏是否愛他,得到的歡欣足以充盈所有靈魂空隙,滿足卑劣貪圖,遮蓋深處的痛苦。
他會找到藺綏藏着的那個人,叫他再也不能出現在藺綏的眼裏。
破曉之光薄薄,淹沒于寬大房屋的明亮燈光裏。
周圍的房屋還沉睡着,唯有一室從夜晚清明至此,見證月落日升。
藺綏懶倦地靠在柔軟床墊上,光将他的影子投射到牆上,在無風的情況下晃動。
那是頹靡的玫瑰,是敗落的美麗,如同黃昏倦蝶,在巢穴裏發出輕語。
天徹底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