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白僵

婦人含淚搖着頭, 緊咬着牙關打死不開口。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夕陽漸退只餘天邊的一道金邊,整個村子的天空被染成了籃紫色, 枯樹梢上挂着一輪慘白的月亮。

阮陶一襲藍紫的勁竹紋袍子,手握銀絲拂塵在夜色中觀之幽幽似月上人。

見狀婦人一時間不敢再看他, 只将頭低埋着咬唇含淚不語。

村民們竊竊私語:

“了不得!煉屍啊!”

“我聽老人說過,這乃大兇!”

“可不是嗎?據說五十年前上郡東門外的那個石凳村就是有人煉屍整個村子都被屠了!”

“不是說是戰亂之時被秦軍屠的嗎?”

“胡言亂語!”

“還好吳家建房挖出來了!要是不挖出來!那還得了!!”

“劉家的!”裏正上前怒道, “你這是要害我們全村啊!還不快将實情告知阮先生!”

“是誰教你的?”阮陶眼神冷得可怕。

婦人只是流着淚一味的搖頭:“我只是一個尋常婦人家, 我不過是想我男人回來而已, 沒有想要害任何人……老六也不害任何人。”

“說!”阮陶的語氣拔高了不少, “誰教你的?!”

婦人依舊流淚搖頭,此時她的發髻微微散開, 鬓角的發絲被淚水黏在臉上看上去十分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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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家的!說了吧!”

“說啊!”

“你瞞着作甚?難不成當真想要将我們全村置于死地嗎?!”

村民們的聲讨聲逐漸激烈起來。

那婦人原本還抽泣着打死不肯出聲, 結果她擡眼的一瞬像是看到了什麽,開始流着淚笑出了聲。

随着她的笑聲越來越放肆,衆人都一頭霧水。

阮陶與杜子美莫名的對視了一眼。

阮陶突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麽, 猛得一回頭!

就在這一瞬間, 棺材裏的劉老六倏地坐了起來!

伴随着他渾身銅錢嘩嘩的落下,村民們尖叫着做鳥獸逃散——

“不得了了!詐屍了——!”

“快逃!!”

“小栓子!回來!”

“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婦人的笑聲顯得格外的猙獰。

她踉跄跌坐再地,試圖朝着棺材爬去:“老、老六!”

裏正和他兒子按住了她:“瘋了!你也不看看那是什麽東西!”

只見那劉老六坐起身, 渾身僵直、整個人的膚色呈蒼白中透着青紫。

眼圈是發黑, 瞳孔擴散, 使得整個眼睛看上去很大,但是沒有一絲神采、沒有一絲應當屬于活人的精光。

他微微張了張嘴, 嘴裏發出奇怪的低吼, 從他張合的唇齒間明顯看得到兩顆尖銳的虎牙。

他的脖子朝着阮陶等人的方向咔咔的轉了過來, 雙目赤如丹砂,

“老六——!”婦人聲嘶力竭的哭喊道。

他似乎聽懂了,又似乎只是發現這處有生人。

只見他繃直了自己的雙臂,整個人猛地一跳,跳出了棺材。

一時間,血腥與屍臭萦繞在在場僅剩的幾人鼻尖。

“我、我的娘诶……”裏正的兒子吓得腿軟。

裏正雖說也吓得不行,但好歹比自己兒子多吃了幾年飯,也多見了些市面。

劉老六繃直了雙臂,十指的指甲長了有兩寸有餘,沖着阮陶等人直直的蹦了過來。

“哇哦!”阮陶驚訝的神情中還帶了些興奮,“白僵啊?看來這煉屍的技術不怎麽樣嘛!”

這個煉屍之法原是将人煉做惡鬼的,可讓人看上去與活着的時候無異,但是需要生人的血肉維持。

因此其家人便會為此铤而走險,給其提供生人的血肉,又或是晚上将其放出去捕食晚歸之人。

然而,這些惡鬼不過是看上去與活着的時候無異罷了,實則早就已經沒了人性可言,表現出來的所有的情緒都只是依葫蘆畫瓢,模仿活人所為。

都不全的東西,哪裏還能被稱作是人呢?

因此,最後的結果往往是煉一屍而屠全族。

方才村民們所言上郡城東的村子被屠,或許并非空穴來風。

只是這煉屍的法子原本是用來煉制惡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婦人操作不當,居然煉出了僵屍。

這玩意到是比惡鬼好對付多了,說起來阮陶上一次見到僵屍還是在他小時候和師父一起看的電影裏。

“白僵?”

相較于裏正父子杜子美的反應要小不少,這玩意與那天晚上噴水的賀夫人比起來甚至可以用可愛滑稽來形容。

他甩了甩手中捆着黃符的燒火棍,如今他已經能夠非常熟練的使用這件“武器”了。

“不過是一具白僵,極好對付。”阮陶不慌不忙的從懷裏摸着東西,“不過能夠吸水吸到這份上也是夠厲害的。”

阮陶環視了四周枯死的草木,将目光再次放回到了面前一蹦一跳的僵屍身上。

“這、這可是旱魃?”裏正按着地上的婦人不讓她掙紮,随後顫抖着聲音問道。

“這玩意民間許多地方喜歡叫旱魃,皆因其與旱魃相似,吸水較多,但其實與旱魃沒什麽關系。”阮陶從懷裏摸出了一張黃符。

“我記得旱魃乃是黃帝之女。”杜子美回答道,“記得昔年黃帝與蚩尤大戰,蚩尤請來了風伯雨師縱雨,帝女魃現,雨止,後蚩尤大敗。”

“是的。”阮陶點了點頭,“只因旱魃所到之處百裏赤地、大旱千裏,而僵屍這玩意在煉制或者說屍變的過程中也容易出現‘吸水’的現象,所以現在民間不少人會稱僵屍為旱魃。”

說着,那劉老六已經跳到了距離阮陶一步之遙的距離,再一躍那似利爪的雙手便能夠瞬間刺進阮陶光潔的脖子。

見狀,裏正的兒子大驚:“小先生當心!!”

劉老六發出一聲獸吼,縱身一躍!

在他撲向阮陶的一瞬間,阮陶随手将手中的黃符朝其額間一貼——

劉老六僵直的落回到了地面上,伸直着雙臂直挺挺的站着。

杜子美眼疾手快的朝着他後腦勺敲了一棍,劉老六應聲倒下。

“這麽好對付的嗎?”杜子美看着倒在地上僵硬的屍體,有些詫異。

“白僵嘛!”阮陶蹲在地上查看劉老六的情況,說道,“這玩意是屍變中最好對付的,一蹦一蹦的,說起來連個小孩兒都不一定跑得過。不過是尋常人見到屍變魂都吓沒了,兩腿哆嗦跑不動,才會被這玩意追上。”

阮陶順手從懷裏摸出了一把棗,遞給了杜子美:“來,幫我吃。”

“啊?”杜子美接過棗,有點懵。

現在是吃棗的時候嗎?要吃待會兒回家吃多少吃不得?

“吃了把棗核給我,有用。”阮陶解釋道。

杜子美恍然大霧的點了點頭,随後開始十分不講究的蹲在阮陶身邊吃棗。

若是李太白瞧見這幅場景,定然又要拽着子貢說阮陶将子美帶壞了,如今“斯文端方”一詞已經不知道扔哪兒去了!

和阮陶在一起,就學了些站沒站像的壞習性在身上。

阮陶自己也吃着棗,這棗還是今天早上裏正請他來村裏辦事給他帶的。

阮陶順手還了一把給裏正父子,問他們要不要。

裏正父子押着劉家的婦人連連搖頭,村子裏出了僵屍,現在他們哪裏有心思吃棗?

不過瞧着小先生這般輕而易舉的制服了這僵屍,如今泰然自若的吃着棗,裏正父子都送了一口氣,這回算是請對人了。

“這僵屍分很多中,像這白僵是所有僵屍中最好對付的。不過得擔心被他咬到或者被他的指甲劃傷,若是不慎被劃傷,就會身中屍毒死去,最終也變成僵屍。”

阮陶一邊吃棗,一邊向杜子美科普:“不過如過他身上長了毛,變成白毛僵了,那就要麻煩不少。”

杜子美了然的點了點頭,将剩下的棗核盡數給了阮陶。

阮陶拿着手中的棗核,共七枚,一枚一枚的釘進了劉老六的背脊穴。

釘一枚,劉老六的屍體便抽搐一下,随着棗核釘得越來越多,劉老六屍首的抽搐也越來越小。

“不——!不!!別碰他!!”

見此,被裏正父子按在地上的婦人掙紮嘶吼着。

“快說!誰教你的這些邪魔外道?劉老六究竟是怎麽死的!”裏正父子将她死死的按住。

待七枚棗核盡數釘進劉老六的背脊穴之時,阮陶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袍子,随後伸出手閉目掐訣。

剎那間,他的掌中升起了一團幽綠色的狐火,這也是與胡嫦結妖緣所得來的。

他将掌中火傾倒而下,火落在了劉老六身上,劉老六整個人瞬間被點燃。

“不——!!”

那婦人使勁渾身力氣一掙,竟然從裏正父子手中掙脫開來。

她不顧一切的朝着那團火撲去。

“攔住她!!”

說時遲那時快,阮陶将手中的拂塵一揮,銀絲瞬間絆住了婦人的腳,婦人應聲摔在了地上。

不到半柱香的時間,狐火便将整個屍體燒得連灰燼都不剩。

一旁的裏正父子看得是目瞪口呆、敬佩不已。

阮陶嚴肅的看着面前面如死灰的婦人:“說!究竟是誰教你的煉屍之法?”

婦人頹然的笑了兩聲:“一個和尚。”

“和尚?”阮陶不解,“什麽和尚?”

婦人張了張嘴,剛想開口說些什麽,瞬間嘔出了一口鮮血。

“不好!”阮陶連忙上前封住婦人的穴道。

但是為時已晚,婦人抽搐了一下,便七竅流血瞬間沒了氣息。

作者有話說:

我每天都以為我能日萬,是我高估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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