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異鄉人
月色驚歸鵲, 清風引蟬鳴。
阮陶端着酒盅,看着面前神色嚴肅的子貢笑道:“我還以為什麽事兒?原來就這個?半個月前杜子美不就說快到了嗎?”
“跟你說正經的。”看着面前嬉皮笑臉的阮陶,子貢蹙眉道, “這回不是快到了,是明天就直接進城來了。”
“他進城來就城進來呗!”阮陶呷了一口杯中的酒, “難不成我還能攔着他不讓他來? ”
“你是真不知道我在擔心什麽?”子貢無奈道。
“我知道。”阮陶寬慰他,“但是他自己要來我又能作何?難不成我走?再說, 我聽杜子美和小公子他們的口氣, 這個王相并非什麽刁鑽難以相處之輩。”
“他不是貓, 我也不是耗子, 沒道理我怕他怕得像貓怕耗子似的。”
“大不了,我避其鋒芒便是了。”阮陶無所謂道。
“怎麽避?你現在同杜子美好得像穿一條褲子似的!”子貢嗔道, “王相來定然是住在長公子處, 到時候你去長公子處找杜子美你倆能不撞上嗎?再說,杜子美與王相的關系也頗好……”
“既然子美同他交好,便證明他應當不是什麽十惡不赦之輩。”阮陶說道。
“他當然不是十惡不赦之輩, 但是你與他……”
子貢話還未說完, 阮陶打斷道:“你放心,我有分寸。”
說着,阮陶起身探出手, 拍了拍子貢的肩以示安慰。
子貢長嘆了口氣:“躲也是躲不過。明日王相與趙公公來, 長公子必定會在府上擺酒為他二人接風洗塵, 到時候定然回請你我二人去吃酒,那時你便待在我身邊不要四處亂看, 咱們吃完酒便回來。”
“好, 聽你的。”阮陶回答。
随後他有些好奇的問道:“這個王相不是丞相嗎?怎麽不在朝中處理事務, 千裏迢迢跑到上郡來?當丞相現在都這麽清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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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相的丞相之位不過虛名。”子貢說道, “他不過才二十多歲的年紀,對于朝中之事自然遠不及李相處理得妥當。陛下封其為相主要是為了表彰他為大秦發展所做的貢獻。”
“陛下允許他來上郡,一是王相的性子便是像你似的,成天招貓逗狗的不安分,他要來沒人攔得住,陛下也喜歡讓他由着性子行事;二是,他來此是奔着長公子來的。”
“雖說王相站在在朝中之事上沒什麽特別大的建樹,主要還是太年輕了,再歷練幾年便可稱為朝中的肱骨之臣,陛下放王相奔着長公子來,便是為了讓他們這對日後的君臣能夠多磨合磨合。”
“還有一點。”說着,子貢嘴角勾起了一抹笑,“便是讓京中那群虎視眈眈的人明白,長公子永遠是長公子,那顆和氏璧的下一任主人的人選,從未變過。”
阮陶點了點頭,他對這些朝廷上的風雲詭谲之事從來不敢興趣,聽也聽不明白。
倒是子貢,看着離京千裏,一心經商不問世事,但是對朝中目前各種錯中複雜的局勢倒是一清二楚。
“陛下有遠見。”子貢繼續說道,“放了蒙将軍與三十萬兵馬在長公子手上,如今又有孔明先生與王相在其左右,京中那群人要是再看不出來是什麽意思,那實在太蠢了些。”
“既然陛下這麽重視那小公子,如何不直接封其為太子?那不更加方便嗎?”阮陶問道。
他一直想不明白的便是這一點,子貢也好、杜子美也好,常常同他說當今陛下多麽多麽喜愛長公子扶蘇,但是在他看來也不過如此。
至少,他從那小公子口中沒聽見他說過他爹一句好話。
很明顯這父子關系很僵硬啊!
“你年紀小不懂。”子貢語重心長道,“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就像現在你爹我為了你殚精竭慮,不就是為了你以後能夠過好點嗎?”
“去你的!”
“說正經的,你明天記得不要穿得太招搖。”子貢提醒道。
“我平時穿得很招搖嗎?”阮陶不解的問道。
子貢打量了他片刻,随後嫌棄道:“長得太招搖了!”
“怎麽?那個王相長得奇醜無比,還不準我長得好看?”
“王相倒是長得挺好看的。”子貢做回憶狀,“長得比你爺們些。”
“我……長得很娘們嗎?”聞言,阮陶氣笑了。
“誇你比他好看!”子貢連忙安慰道。
“那要不我明天不刮胡子了?或是幹脆開個臉,穿身女裙去?”阮陶道。
“你有膽子穿,我就有膽子帶你去!”
阮陶:“……”
**
翌日,城門剛開王相等人的車轎便浩浩蕩蕩的進城了。
前排是身着甲胄的兵、中間跟着一隊頭戴烏紗、綠雉錦袍的白面宦官、再接着是兩輛八匹駿馬拉的大車、後頭跟着三五兩小車,再後面是一溜長長的拉東西的木板小車、最後由一隊身着甲胄的兵墊後。
有小侍、女娥挽着籃子,沿街跟着隊伍一路撒花錢,小孩們嬉笑打鬧着一路跟着撿。
這陣仗簡直比狀元游街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名綠袍宦官騎馬走到一輛大車前,輕輕扣了扣窗,問道:“幹爹,這會不會太過高調了些?”
車內人慵懶的回答:“照着做就行了,費什麽話?”
“可……長公子素來低調簡樸,這若是……”
“到時候便說是王相的主意,昨日他聽見安排的時候不也沒反對嗎?”
“是是是!”
“還有多久?”車內的人懶懶的問道。
“快到了!快到了!”綠袍宦官誠惶誠恐的回答。
随後連忙策馬至隊伍前面,提醒帶隊的加快腳步。
此時,子貢也穿戴整理完畢準備帶着阮陶出門前去趙府。
然而,他在門外等了許久也沒見阮陶出來。
于是他忍無可忍的扣響了房門:“季珍!好了嗎?”
“快了!快了!”阮陶回答道。
“你在裏面磨蹭什麽呢?”子貢問道,“你是拿自己當新娘子打扮呢?”
說着,他突然想到了什麽,連忙拍門問道:“喂!你不會真要着女裙去吧?!”
“我告訴你,你要當真敢着女裙去,長公子能當場與你斷交!”
他話音剛落,阮陶砰的一聲将門從裏頭推開。
“這不是你說讓我穿素淨點兒嗎?”阮陶道。
見到面前的阮陶,子貢微微一愣:“你這頭上……這抹額怎麽回事?”
阮陶淡定的整了整自己的抹額。
他放在子貢這裏的衣裳不多,翻來翻去最素淨的便是這一身藍紫色的暗花長袍,但是阮陶覺得穿在自己身上這衣裳就是好看!
于是為了表明自己的立場,他臨時在一條素抹額上用針線歪七八扭的繡了兩個字——“幹飯”。
“這字……你是寫錯了吧?”子貢嫌棄道。
“筆畫太多了,寫的簡單了點兒。”阮陶說道。
“字還能瞎寫嗎?”子貢上前一把将他額間的抹額薅了下來。
“你帶着這玩意兒那不是更加招搖?”子貢膽戰心驚的将抹額塞在自己懷裏。
他的手都有些抖,只因他想到了從前在太學院裏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小到他都快忘記了——
那時候王相剛拜師在他先生門下,臨近中午師兄弟們一塊兒約着去吃飯的時候,他上前邀其一塊兒去吃。
喊了半天那人趴桌上沒動靜,他走近一看才發現這位小師弟已經趴桌上睡得昏天黑地不知與周公對了幾局了。
他面前的紙上也沒記幾句先生講的課,全都是兩個字——“幹飯”。
他當時看着這兩個字,笑着将對方搖醒:“可是睡迷糊了?字都能寫錯?”
王相便是像現在的阮陶一樣,笑着打哈哈:“筆畫太多了,寫得簡單了點兒。”
子貢深吸了一口氣,将這些陳年舊事甩在腦後。
他裝作嫌棄的替阮陶理了理衣領:“行了!就這樣!”
“哦!”阮陶看出了子貢的緊張。
他微微抿唇,心裏琢磨着子貢多半是認識這兩個字的,也就是那個王相也在他面前寫過?
思及此處,阮陶心裏更加确定了王相男主角的地位,默念着惹不起。
關系太好不行,也不知道對方的據情走到哪裏了,像他這種從中途冒出來的與男主關系過好的人通常容易被用來祭天,賺一波觀衆的眼淚。
關系太差也不行,輕而易舉的就給男主提供了打臉升級的素材。
阮陶深吸了一口氣,決定今天這頓飯自己就跟在子貢身邊裝傻便好了。
這王相縱不可能在趙府呆上一輩子,他總是要走的!
大不了他住在上郡的這些時日,自己與趙府諸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人少來往便是。
這般想着,阮陶與子貢一塊朝着趙府來了。
今日趙府上雖說人多、也熱鬧,卻并不嘈雜喧鬧。
一位位來吃酒的公子、公主、世家子弟各個都知書達理。
看着到不像是開接風宴,不知道的估計還以為是王母開蟠桃盛會,請了一群仙人來。
阮陶與子貢剛進趙府,阮陶便被常跟在扶蘇身邊的小侍叫住了:“阮先生,我們公子說有一件京中來的要緊的東西準備送給先生,先生随我來。”
子貢捏了捏阮陶的手:“去吧,記得低調些。”
阮陶點了點頭,随着小侍一路來到了一間小院。
他從前來過這裏,知道這是扶蘇自己的院子。
此時,院子裏堆了數十個大箱子,阮陶驚道:“這是要搬家嗎?”
“這些都是趙公公與王相從京中帶來的。”小侍笑道,“先生請随我來。”
阮陶跟着小侍往裏走,跨門正門的門檻後,小侍引着他看向桌面:“先生請看。”
桌面上侍一尊玉雕,雕塑一手平放、一手豎放相交于胸前,退一前一後的站着,膝蓋微微彎曲,擺出了一個讓人極其不解的滑稽的姿勢。
若是常人一定會被眼前這尊怪誕的雕塑震驚,而對于阮陶來說,這玩意出現在這地方就已經足夠他震驚了。
“我們公子說,先生定然會喜歡這樣東西。”小侍笑眯眯的說道。
阮陶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這是……奧、奧特曼?”
“你、你……認識?!”
一個語氣十分不可置信的聲音自阮陶身後響起。
阮陶愣了兩秒,僵硬的轉身回頭——
作者有話說:
我不僅沒有能夠日萬,我還沒有趕在十二點前更新,丢掉了我的全勤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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