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緒,心思又轉到了太後身上,這事成不成,還要看太後的意思!

☆、10戲假情真

很久以前,蕭清霁就知道,這世上的黑白并不如戲文裏說的那樣分明,更多的人因為身份地位角色的變換,不知不覺做了違背本心的事。若說偌大的皇宮裏,她對誰很熟悉,無疑是張太後。當初孫婉螢得寵的時候,她高興,而蕭清霁被廢,她也難過。好命的張太後前半生有強勢的太皇太後教養,性格溫順善良,憫惜弱小。說白了,只是一個平常的婆婆,無半點權勢之心。在她的生活裏,一直圍着婆婆夫君孩子打轉,蕭清霁想讨好,讓她站在自己這一邊,從根裏入手是最好的,徐暖侬就是個大好機會!

她耳聽長長的裙擺劃過慈元殿冰冷的大殿的細碎聲響,向上行禮,露出凍的通紅的臉頰和素手。

“你這孩子,禮數總是那麽周到,起來吧,不必拘禮。”太後的聲音透出了濃重的疲态,如殿中的銅鶴嘴吐出那一圈又一圈的檀香,枯燥又重複。

蕭清霁露出了個羞怯的笑,大大方方在太後跟前坐了,手裏捧着秋容姑姑的送來熱茶。這般乖巧的樣子,倒和未嫁的閨女有幾分相似。

太後本來心有事,這麽一晃眼,又想起故去的小女兒,最是貼心,最是乖巧。于是伸手在她手背上拍了兩拍,緩緩道:“這臉上看着也圓了,氣色不錯,也該好好歇着,這些年你管理後宮辛苦了,哀家心裏感激。先帝的眼光,一直錯不了。”

這一個月,蕭清霁諸事不理,只管吃喝睡,胃口也好,臉上紅粉飛飛,連胭脂都省了,說不出的惬意。她抿了一口熱茶,熱氣騰騰,眼眸愈發水潤,聲音帶着些潮濕:“不敢有負太後陛下所托,臣妾只是略盡綿薄之力,這後宮還得您來掌舵。”半嗔半笑的,好似管理後宮是件麻煩事。

母慈女孝的戲份,兩人都很快進入角色,張太後像老蚌開了一道口子,終于抖了真料:“你素來是個貼心,哀家老了,只盼着兒孫滿堂,到了地下有臉見先帝。做娘的都恨不得兒女好,可憐哀家的暖侬,莊夷去的早,定遠侯日後還是要娶妻生子的。”

“娘娘說的極是,定遠侯軍務繁忙,只得保定侯夫人多多盡心了,看在帝姬的面上,也不敢怠慢。”她的話很刺耳,粉飾太平,不知情的人聽在耳裏,尚覺有理。可在場的人心中都有數,保定侯夫人若是忌憚皇家,哪裏敢怠慢帝姬,只怕小暖侬是她眼中釘,肉中刺。前世小姑娘沒過幾年就夭折了,消息傳來的時候,蕭清霁彼時尚不能自保,尤後悔不已。

太後明顯一震,接下來便是如子夜一樣的靜默。她的一生,已經尊貴無比,富貴齊天,唯一的想念就是全家團圓,歲歲平安。再用力,幸福還是從指縫中溜走。可憐的小暖侬,有了後娘就有了後爹,親爹是個不着家的,就算他有心,也難以護住孩子。且眼看定遠侯還得皇上器重,這口氣咽不下也得咽下。孩子是莊夷留在世間的僅存血脈,而自己也是她唯一的依靠。

為母則強,一向溫順的太後在蕭清霁有心說道下,露出了強勢的一面,慢慢站起身子,道:“莊夷已經去了,就讓暖侬陪陪哀家吧。定遠侯的親事,讓皇上再賜婚就是。”這就是說,那位表小姐,另覓良緣。

這樣的結果在蕭清霁意料之中,太後自從先帝駕崩,人就冷了一半,加上多年感情宛如母女的太皇太後一走,就更加孤寂,有個孩子在身邊,就不會總沉溺于過去的傷痛。唯有一點不好,太後的身子不宜過多操勞。

這一點蕭清霁能想到,一心為太後着想的秋容姑姑怎麽想不到呢,她心知太後決心已定,只得另辟蹊徑,磕磕的朝前挪步,笑道:“恭喜太後娘娘,這真是件天大的喜事。只是娘娘,奴婢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太後已經沉浸在外孫女繞膝的天倫之樂裏,不妨秋容姑姑來打岔,心中有幾分不悅,轉念一想,秋容不會無的放矢,瞟了秋容姑姑一眼,慢慢坐下,道:“知道不當說還說,哼,說罷。”

秋容姑姑皺了皺眉頭,平板的聲音在慈元殿響起:“太後娘娘得享天倫之樂,奴婢本不該多嘴。只是太醫那邊有話,道是要娘娘安心靜養,萬不可多思多慮。”對于她來說,只有太後平平安安,自己才有好果子吃,所以一切不利于太後康寧的因素,都要排除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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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嘴角微沉,眸光含冰,腦子裏線軸子一樣的轉,她身子不好,自己有數,照顧外孫女倒是無礙,只是這孩子,瞧着嬌嬌弱弱的,千萬別給自己過了病氣,可怎生得好。又不想暖侬再回福建,她越想越窩火,恨不得自己身子馬上好,又恨不得把福建那家子砍了頭。情急之下,指着蕭清霁道:“清霁,你怎麽說?”

六神無主的太後娘娘想來想去,把這個燙手山芋丢給眼前的人最好。憑心而論,蕭清霁這個媳婦,她是極為滿意的,端莊大方,孝順善良,為人處事挑不出毛病,堪為國母。而孫婉螢得她心,多是因相處的時日多,為人做派,有些小家子氣,若做閨女,自是千好萬好,若做媳婦,那是毛病一大堆。再加上如今蕭清霁來慈元殿來的勤快,又放下了那股子金貴傲氣,她不知不覺便有事第一個想到蕭清霁。

蕭清霁不緊不慢把茶杯撂在桌上,對眼紅火燎的太後道:“若娘娘信得過臣妾,就讓暖侬待在臣妾身邊吧。”

話說到這裏,太後心中已有了計較,慈元殿留不得,皇宮總有容身的地方,且她年紀大了,恐怕照顧不周,還不如跟着蕭清霁。只是宮中人行事,說半句,留半句。事關外孫女,她不得不格外慎重。說來說去,蕭清霁是目前最好的人選,太後多打了心眼,面上惱怒道:“怎麽,算計到哀家頭上來了,蕭清霁,你好大的膽子!”

“臣妾不敢,太後息怒。”蕭清霁的視線滑過太後緊繃的下颌,保持着晚輩對長輩的尊敬态度,作揖道:“臣妾受汝南帝姬恩惠,一心想要報答,不想......臣妾有私心,私心希望暖兒能平平安安長大,私心希望後宮也多添些子嗣,私心也希望大周能綿延福祉。”

能得到蕭清霁兩句真心話,太後反而心安。子嗣對于後妃,不僅是下半生的依靠,有時候也是邀寵的王牌。有私心才好,有私心才會對暖侬真心好,有私心也會真真正正把日子過下去。所以說,太後早有計劃,不過是試探而已,且這裏頭還有汝南帝姬的意思,這位才華橫溢,美貌絕倫的帝姬出嫁之前曾對太後言道,蕭清霁是極為可靠可信的,而孫婉螢,心眼太多,滑不溜秋。

太後颔首,擺擺手要她起來,幽幽道:“哀家知道,你這樣的氣度,在成平殿,委實是埋沒了。但是,這人吶,有時候就是看老天爺安排。”皇上就是老天爺,老天爺說變就變,澇的澇死,旱的旱死,總是要想開些。她能幫的有限。

話裏話外的意思,透出幾分真心來,含着一股脈脈溫情。蕭清霁心頭一熱,險些眼淚要滾出來,她的手段不算高明,勝在知己知彼。但是也不後悔,這樣的結果對大家都好,自己有了孩子傍生,太後有了想念,小暖侬也有了依靠。

太後滿足的嘆息,瞥了一眼低眉順耳的蕭清霁,笑道:“你這麽一說,哀家倒是想起來,民間若有夫妻生養不利的,抱着親戚家的孩子,招自己孩子也容易。日後啊,這後宮裏頭也熱鬧了。”

可不是,蕭清霁知道日後啊,宮裏還有兩位帝姬,一位皇子降生呢。她紅了半邊臉,笑了笑。

秋容姑姑順着太後的話道:“來年呢,小皇子啊,小帝姬,圍着您喊皇祖母呢。”

“說起來,”太後想了想,“暖侬還沒有封號,秋容去請皇上看看,取個什麽字為好。”

帝姬的女兒,封個縣主是自然的,太後到底還是同皇上通了通氣。

從慈元殿回來,蕭清霁全身骨頭都累的散架了,這一天卯足了勁,陪着幾位貴人打轉,這樁心事也了了。這件事只要太後首肯,皇上那裏,無須擔心。畢竟孫婉螢正在管理後宮,還無暇去照顧帝姬的女兒,待她回神過來,小孩子早就有了依賴心理。這一戰,無形之中拉近了與慈元殿的距離,還讨好的長帝姬,至于定遠侯麽,皇上忌諱他與吳郡那兩位的牽連,自然,在外人眼裏,他是站在蕭清霁這邊的。這點勢,也夠後宮諸人掂量掂量的。

但是,蕭清霁不敢怠慢,她能夠算計別人不算本事,最關鍵是看皇上的意思。慈元殿那一眼是別有深意的,他會怎麽想,怎麽做呢,是落了她的臉,給孫婉螢好看,還是成全自己。

立後之機越來越近,而太後半點口風不露,皇上也無表示,據說朝中大臣已經有人上折子請求立後了。這時候,孫婉螢掌管後宮,無疑透露一個信號,皇上中意的是孫婕妤。只是大周自從丞相下面分六部,相權大大制約了君權,若是六部一致同意蕭清霁,皇上恐怕會惱羞成怒吧,視為自己掌權之後的恥辱。

所以,她要提前讓哥哥做準備!

☆、11金屋藏嬌

暖侬的封號很快下來了,謂之安定郡主,“安定”兩個字別有深意,一是含了泰安的年號,二是含了定遠侯的封號。帝姬的女兒封郡主,這也是得寵的表現。

但是暖侬将由和貴嫔撫養的旨意卻遲遲沒有下來,太後那邊的意思是,讓小郡主陪太後過千秋節再說。而皇上那邊,除了封郡主,夜裏是也并未在寒香閣留宿。

蕭清霁倒也不在意,事情太順利反而奇怪,若有波折,才是常理。成平殿的諸人,按照娘娘的吩咐,冷翠繼續埋首佛經,抄的心如止水,舉止也沉穩了許多。而黃楊麽,從藍田拿出绫羅綢緞中選出幾件好細密柔暖的好料子,做了幾件三歲小兒的衣裳。

“太素了”蕭清霁撚起一件小兒衣裳細細打量,針腳細密,面料舒适,樣式簡單,款型寬大。挨着面靥蹭,也是極舒服的。能考慮到小兒肌膚幼嫩,冬天衣厚,算是費了心思。“這雪緞金貴,素的發白,天青緞雅致,不襯膚色。郡主已經出了孝,可以穿些鮮豔的,不必大團繡花,衣襟領口滾上花草魚蟲最好。”

黃楊受了教,心悅誠服退下了,她在針線之上難有敵手,蕭清霁對她也多有倚重,幾句話的敲打,真真讓她醒了神,一身傲氣褪了三分。

“娘娘說的極是,”青桔負責梳頭簪發,比起藍田又次了一等,她心思活泛,想往娘娘身上湊。

這小丫頭倒是極有意思,水至清則無魚,比起黃楊那般無欲無求的宮女,蕭清霁更喜歡有想法的青桔,有追求,總是好的嘛。她看青桔把那林林總總的首飾歸類上鎖,時不時打量着她頭上新梳的發式,便有心逗一逗小姑娘:“總是看本位做甚,莫非又想出新發式了。”

說起青桔,有個笑話,她心靈手巧,酷愛梳妝,整天沒事就琢磨新發式,只是蕭清霁比較古板,只喜歡老三樣。她就做夢都說,今個又想了新發式,就是娘娘不肯用,曾被宮女們笑話好久,說是梳頭的癡呆子。

小姑娘受寵若驚,兩頰肉肉鼓起,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受驚的小白兔。磕磕碰碰道:“娘娘,能讓您笑笑,是奴婢的福氣。奴婢是個梳頭宮女,想的就是梳好頭。這宮裏發式啊,可是京城的夫人小姐最愛模仿的,京城的東西又是其他地方人愛學。”

蕭清霁面上不顯,眼裏漾出淡淡笑意,斜斜倚在那窗邊榻上,塗了粉色珠光的酥手撚起一顆黑棋子落定。

喲,小宮女還有大志向,真看不出,藍田不太喜歡青桔的熱絡勁。

娘娘的神色無意中給青桔鼓勵,她的聲音清清脆脆,像只歡快的鳥兒,叽叽咕咕道:“所以啊,奴婢要慎重啊,沒梳好,豈不是讓全天下看笑話。奴婢可不能像立夏,梳的都是最簡單的,偷懶不是這麽偷的。”

“哦”這一聲算是回應了,她半撐起臉,雪光日頭下,輪廓柔和,揮手讓藍田數白子,下了半天棋,真心有幾分累。擡眼看了眼青桔,那肉鼓鼓的小臉的認真不遑多讓,霎了霎眼,道:“還真是個癡呆子,下去吧。”

待青桔的身影不見,她還是恹恹的,半垂着眼,閉目養神。一旁的藍田抿了抿唇,印在牆上的黑影微微抖動。

“不用管,讓她去吧。”這個她,自然是指青桔,蕭清霁分明是心裏有了計較,卻不欲多說。過了半響,突開口道:“側殿都收拾好了嗎?”

收拾側殿是給小郡主住,本來成平殿是一宮主位,側殿兩邊可以住等級低的妃子。後宮妃嫔不多,倒也不用擠。這事一直是藍田在親力親為,見娘娘問話,道:“奴婢親自跟着的,已經收拾妥當了,地上墊的全是最厚最軟的羊毛毯,一律尖銳物事都收起來了,帳幔那些都是新做的,擺的也是金銀銅器,無瓷器。”

“嗯,”蕭清霁拔高了半個調,轉身過來,目光灼灼盯着藍田,“你辦事本位放心,秦姑姑并紫萱綠翹兩個大宮女去側殿吧。”這位秦姑姑是太皇太後身邊的老人,但是并不算得寵,只是管理些金銀器物,算的上歷經三朝的元老了。所謂姜老而彌辣,當初太皇太後那一批姑姑宮女都送去守皇陵了,剩下幾個不打眼的分布在各宮,倒也妙極。秦姑姑無親無故,自然會護着郡主,待日後榮養。

藍田低下頭去,唯唯諾諾稱是。

難得蕭清霁這天沒有午憩,皇上竟駕臨成平殿。想來上次照面,鵝毛大雪突突起舞,半個多月過去,天從大雪降到小雪,淅淅瀝瀝,纏纏綿綿,很不幹脆。

趙珣進殿把猩紅裏子的黑色大氅一撂,獵獵寒風揚起盤龍錦繡下擺,梅香雪沫攜勢而來。那股泱泱大氣,便鎮的山河永寂。

蕭清霁在心裏輕輕數着他的腳步聲,比平時輕,也比平時邁的大步,便已足夠。有宮婢躬身上前接過大氅,他濃眉一橫,閃電雷鳴,可憐的宮婢踩在裙裾上跌倒在地,心如死灰,被訓練有素的侍衛拖了下去。

整個過程不過一霎,成平殿一下冷如冰窖,無人看顧的臘梅抖了三抖,輕輕飄落在案上。蕭清霁不知什麽事又惹到這位祖宗,明明之前還高興的很。為了避免更多悲劇,她只得趨步上前,承受雨露雷霆。

未等她擡頭,一團黑影襲來,又重又暖,還帶着絲絲寒梅香氣。扒拉下那黑色大氅,眼前已沒趙珣的身影。花廳上首那人正端茶淺嘗呢。

這人喜怒無常的毛病,蕭清霁是琢磨了一輩子,也沒琢磨透。他是先帝唯一的子嗣,卻六歲才開口說話,之前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啞巴。後來進學,他極聰明又特高傲,并不得太傅青眼,待到成親的年紀,先帝又選了他不喜歡的,再後來,先帝駕崩了,太皇太後寧願讓堂兄臨海王做攝政王,也不願他親政。他的前半生,有個勤奮好學謙卑有禮的堂兄攔在前頭,後半生嘛,自己這個他不喜歡的皇後在後宮,所以,更加喜怒無常?

唉,蕭清霁邊琢磨邊恭敬侯皇上身邊,猜想他來的意圖。三天後是太後千秋節了,節前這一次談話,是勢在必行。

“愛妃,別杵在這裏,坐吧。”他眯眼看,蕭清霁眉心貼着雲母花钿,長眉微微上挑,眼角的繪了層層疊疊的紅,明明是清純的表情,卻有股子妖冶的媚意。真是矛盾的美感。

她挨着墊子坐了,眼神挨着上頭,右臂微微支起,那衣袖如蓮瓣剝落,露出皓白的細腕。這是刻意營造出來的輕松氛圍,其實背脊繃的像張弓。

說什麽呢,是怪她哄了太後要撫養郡主,還是孫婕妤又鬧了什麽幺蛾子,最有可能的是,前日父親上的那道折子吧。但凡種種,蕭清霁都想好了對話。

“母後千秋在即,不知愛妃預備了什麽壽禮呢。”他臉上有股說不來的味道,好像在問這個,又好像借由這個問其他。

蕭清霁一愣,紅唇微張,泛着水潤光澤,繼而抿嘴一笑,道:“成親備的是玉白觀音,請了相國寺的大師開過光。聊表心意。”這份禮物不功不過,并不搶風頭。

“倒也好。”他淡淡笑了,不經意伸手去撥那腰上玉帶挂的秋香色荷包,那是薄荷葉的味道。他身上多挂玉佩,鮮少帶荷包,尤其這薄荷葉這麽顯眼。

她鬼使神差略略擡起眼,見到一雙眄生光彩的眸子。這是孫婉螢送的荷包吧,小心思真是巧妙。

枯坐半響,相對無言。他們之間,好像真的尋不出話題。

趙珣突又道:“相國寺的大師解簽最是靈驗吶,愛妃整日求神拜佛,這心願就要應驗了。”

“皇上……”她喃喃。話已經說到這裏,餡也露了,蕭清霁知道自己裝說不知道,那是矯情,說知道,也是不能。話題由着他挑起,也由着他挑破。

他眼眸似寒潭漩渦,似要把她深深卷進去。

明明是自己有理的事,偏被他說的沒理一樣。皇後之位,本就是她應得了,只是他不願,找各種理由推辭罷了。難道要她親自上折子請辭。不,她不稀罕他的喜歡,但是皇後之位,她不讓,她偏要!

“愛妃不要學阿嬌,朕也不稀罕那衛子夫。”他笑靥如春花,真是要命的吸引力!“王家的姑娘,你看着辦吧。”

他說的極隐晦,又把該說的說完了,話如倒鈎長鞭,噼裏啪啦抽在她身上,火辣辣的疼。

蕭清霁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天下第一聰明,且也不是個賣弄聰明的姑娘。她做人對得起良心,做事無愧于天地。可是在他眼裏是極不屑的,宛如雲端踩爛泥,連甩都甩的都嫌棄費力氣。

他把她比作阿嬌,有用時金屋藏嬌,無用時被廢離棄,說她是那奢華驕縱的小人,是那逼迫皇上的惡人。可不是,前半生,宛如另一個阿嬌。而下一句,直指長帝姬不要學平陽公主,獻衛子夫得帝心。要蕭清霁別還未做皇後,就急着巴結長帝姬,給他添堵。

她又氣又惱,心道,你有心和長帝姬和好,好心送上臺階,王家送庶女進宮,又不是她出的主意,何必事事都賴在她頭上。

趙珣見她臉頰氣的鼓起,臉上紅雲霏霏,渾身猶如花抖柳顫,心裏湧上一股快感,竟比發作了那批不長眼的東西還暢快!他以手撫額,細碎的笑聲從指尖流瀉,半露的臉顯出難以言說的妖嬈,“朕已經拟旨,立後大典在明年正月,着禮部着辦,待明年一起加封蕭大人為勇義侯”

這是抽一鞭子給個甜棗!蕭清霁心突突跳,連呼吸也不會了。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有什麽 大家猜猜!

☆、12翻雲覆雨

蕭清霁做夢都要想要的皇後位就這麽得來了!她記得前世,是泰安四年秋,蕭家在太原的票號被上繳了一半,再加上群臣上書,趙珣不得已才下诏封後,道是國庫艱難,連立後大典都省了,然而廢後的诏書上,卻說她驕奢yin逸,孫婉螢嗤笑她的皇後沒有得祖宗天地承認,不作數。按規矩,皇後的母族應該加封侯爵,這事也沒影。

這輩子,蕭家帶頭,聯合全國各大票號,一齊湊了份子貢獻國庫,名得了,錢也出的少。皇後位就這麽峰回路轉袒露在她面前,她想笑,眼裏卻酸澀的可怕,她想哭,嘴角卻高高揚起。最後變成含着眼淚的微笑,微笑着流下眼淚,總之很抽搐。她說:“臣妾謝主隆恩!”

她簡直覺得自己在做夢,命運沿着原來的軌跡開始了偏離,卻還是朝着目的地奔進。因為她的努力,她的提前知曉,未來變得更加莫測。也就是說,奮起反抗,避免悲劇是有用的,是可以實現的。來自求生的渴望和怕死的恐懼,催促着她,鞭策着她。

他眸光微閃,見她伏在地上,渾身戰栗,嘴裏發出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詭異聲音。心裏陡然升起一股說不清的情緒,雙手停駐在她圓潤的肩頭輕輕的摩挲,然後用力一拽,她仰面往前栽。直挺挺的,就是想一株沒有生命的枯木,重重的摔在他腿上。

那一瞬間,他審視着她,觀察着她,冷靜剖析眼前這個女人,那得意的,幸福的,發自內心的笑容一閃而過。

她的臉撞在那堅硬堅實的大腿上,痛的她眼冒金星,鼻疼欲斷。也就是這樣一摔,她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的失态。按常理,她應該恭恭敬敬道謝,客客氣氣的謝恩,而不是在這該死的龍腿上喘氣!她猛的擡頭,只想逃離眼前的困境。

只聽見上首的人面含譏诮,冷冷笑道:“愛妃這般是歡喜的傻了,可見天天求神拜佛,還不如求到朕面前來。”

她不知又哪裏觸到了逆鱗,只作不知,呆呆跪在地上,垂頭順眼不接話。

他眼裏的諷刺越來越明顯:“人人都說蕭清霁端莊大方,堪為國母。朕看也不過如此,你放心,君無戲言。朕體諒你辛苦,待立後大典之後,只怕更忙,安定郡主到時候就讓孫婕妤代勞吧。”

孫婉螢和她之間的較量,不管蕭清霁做的多好,多努力,她總是很難贏,因為她得罪了裁判。她為了讨好長帝姬費的功夫,為了安撫太後費的心力,為了得到暖侬的撫養權所做的算計。被他輕飄飄的一句話,全部抹殺了。孫婉螢從來都不要争,因為他都搶了蕭清霁的送給她。

她欲哭無淚,悲痛欲絕,不,都沒有,已經痛的麻木了,已經沒有淚可以掉,沒有血可以流了。她應該對自己說,蕭清霁,這才正常不是,他不來搶,才是意外!

她知道自己此刻一定像一條翻了白眼的死魚,連存在都很礙眼。她整個臉都貼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只有這樣,她才能感覺到體溫的蔓延,呼吸的急促,她還活着。因為活着,做了活人才會做的事,麻木的,冰冷的喊道:“臣妾謝主隆恩!”

繡着金龍的下擺如刀鋒一樣割過她麻木的臉頰,令人窒息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她全身僵硬,腦內空白一片,呆呆望着頭上高懸的橫梁,上頭有一只長腳蜘蛛在奮力吐絲,大概是橫梁太高太光滑,吐出的絲根本黏不住,但是蜘蛛還是不知疲倦的重複機械動作。真是笨啊,吐一百年,也沒用,你找錯地方了!

突的一陣妖風竄來,她打結的腦子沒有轉過來,一具溫熱緊實的身軀猛的覆了在她身上。

她張開的嘴被蠻橫塞進兩根手指,慢一步的驚叫被堵在喉嚨眼,全身血液倒流,心被激活,挨着身後的身軀,隔着薄薄的衣衫,一起狂跳的心。

這是充滿身體暗示的姿勢,這是令人屈辱的動作。在成平殿的花廳之上,大周的皇上壓住了未來的皇後,在冰涼的地上,只要一想到這個,蕭清霁恨不得立即去死!

這樣時刻,這樣的動作,對于趙珣來說,也是第一次。當他回頭看見她曼妙的身軀匍匐在地上,彎成美妙的藤蘿,黼黻華服更襯的鮮美白嫩,像是無言的邀約。他怒火滔天,□難熄。身體比腦子更快一步動作,他要把她壓在身下!

滾燙的呼吸噴薄在她蕭瑟的頸脖間,激起一陣細細密密的疙瘩。火熱的大掌捏住尖尖的下颌,那是一雙流光溢彩的眼睛,此刻飽含驚懼,滢然水潤,挺翹精致的鼻梁,鮮嫩如花瓣的紅唇,半透如白玉的肌膚,無一處不美,無一處不豔,就像是沾了晨露的牡丹,真乃國色。

她的掙紮對他來說簡直就是笑話,被迫擡起下巴,迎上那雙微微紅灼的眸子,看到了眸中的自己,鬓環散亂,衣衫微敞,臉上盈滿了哀痛。

“放開我!”她拼命叫嚣殘存在腦中的理智,手掌撐在那堵下壓的後牆上,整個身子往外爬。

男女之事上,男人憑着先天優勢占據着主位,她知道自己反抗不了,卻從未想過被這樣的對待,白日宣yin,像畜生不顧廉恥随地發情,把她當做什麽了。他就如此恨她,誓要把她僅存的尊嚴踐踏!

腰間的玉帶被迅速抽離,矜貴的綢衣鋪陳在地,她立時被剝的精光,不着一縷壓在他的身下。而這這個過程中,他發冠未取,衣袍完好,除了臉上的紅潮越來越盛,氣息越來越紊亂,用那雙泛紅滾燙的眼睛緊緊盯着她,像是猛獸在打量只剩一口氣的食物,趁着還有氣兒挑地方下嘴。

他無視她的眼神,峻色道:“雨露雷霆,皆是君恩,你敢不要!”

她怒極,揮舞着混亂擦傷的血色手臂道:“白日宣yin,豈為君道!”這是拿皇帝的帽子來壓他,禮義廉恥,被讀書人奉為經典,而皇上,也是該遵守的。但是她還忘了,這世上的規矩,定下是來約束別人的,自己淩駕之上。

“我要的,從來沒有得不到。我給的,沒有誰敢不要。”和皇上講理,和皇上争論,那得看他願不願意。

她幾乎是雪月天被澆冷水,渾身上上下下透心涼。他就是全天下的主宰,她的尊貴和地位全是他給的,反抗,無疑是以卵擊石。要活下去,要屈辱的活下去,除了承受,沒有別的。

“不敢。”她的聲音冷靜自持,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從後背傳來寒氣和胸前透過熱氣,讓人置身于冰火兩重天,感官愈發敏感。

雪白纖細的頸脖微微仰起,她的手指緊緊拽着冰涼光滑的衣袍,用顫抖聲音哀求道:“請去床上吧,陛下。”

孱弱的身子,纖細的腰肢,鼓鼓的墳起,粉色的花苞,激發了男人最深處的欲/望,他感覺身體裏有股洪流沖破栅而出,奔湧而來,讓人幾欲瘋狂。

他渾身一震,她軟軟的聲音像是招搖的小手,在心口處撓啊撓。揚手一揮,托住那不盈一寸的柳腰丢擲于一旁厚厚墊子的榻上。

她伏跪在秋香色的軟墊上,白皙豐盈的肩背下是曲起的圓臂,午後的日頭反射一望無際的殘雪,天亮铮亮,幾縷光線透過暖橘色的窗紗給年輕的身體鍍上一層柔和的珠光,就連白玉團上細絨也分為可愛。

她艱難的側起身子,餘光中瞥見地上她的紫紅衣裳上壓着他青墨的衣袍,玉帶,碟片,珠釵,發冠糾纏在一起。

接着他就直剌剌的撞了進來,沒有任何愛撫和前戲,兇猛的昂首劈開幹澀的道路,往那最深最裏處沖。大掌箍住她的肩頭,手指發力,他堅實的肌肉狠狠拍打着她的後背。

這樣的後進式,兩人都是第一次。感覺更深入更刺激。她跪成屈辱的姿勢,忍受着肩膀和那處的疼痛,喉間溢出一絲嗚咽。

他的動作如此之快,力道如此之猛,讓她一口氣沒吸上來,另一口氣又憋在胸口。胸前的鼓起在空中歡快的蕩起曼妙的弧度,然後被身後的大掌抓住,兩支夾起粉嫩的頂端,時輕時重拉扯着。

她像是一條在海浪間起伏的小船,随着海浪起伏颠簸,手握失控的船槳,祈禱這一波過去,下一波停止,祈禱一切歸于平靜。

身體最深處的褶皺被撐開到極致,包容着,排斥着,絞殺着那條龐然怪物,疼痛,痙攣,劇烈的交織,嬌嫩的花兒淌出點點蜜汁,漸漸緩解了那可怕的研磨。又濕又滑,花瓣更容易把巨怪擠出去,而巨怪又氣勢洶洶殺回來。

滾燙的親吻如雨點般落在她的後背上,他毫不憐惜,牙齒啃咬細嫩的肌膚,舌頭品嘗纖細的蝴蝶骨,兩臂使勁一收,把她鎖在懷裏。

她的頭埋在軟墊裏,身子一動不動,擺出個任人魚肉的樣子,身子像是千百只螞蟻在吞噬,又癢又酥,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奇怪感覺,随着那處的痛感慢慢褪去,顯出陌生的感覺,像是要抓住什麽。她寧願痛一百倍也不要這種感覺,猛的起身,無意中的配合激起一路火花,他喘息連連,發出性感的低/吼,接着是猛力的沖擊,昂首吐出水兒,不情不願抽了出來。

☆、13好戲開鑼

太後的千秋節在衆人的翹首期盼中終于登場了,這一日,宮裏處處張燈,個個簪花。就連老天爺也賞臉,晴空晏晏。張太後這次千秋雖算不上整歲,但是皇上有意表孝心,孫婕妤着力讨好,太後身邊新得了小郡主,下面的人自己看的懂風向,致力把這場宴會辦出盛世之象來。而往日忙碌不停的和貴嫔,卻得了閑。落在有心人眼裏,又是另一番說法。

蕭清霁自然不會去理會宮中流言,她着了三品的緋羅蹙鸾吉服,臂上挽迤着丈許來長的煙羅紫輕绡,用金鑲玉跳脫牢牢固住。菱花水晶鏡中的美人,鳳簪輕搖,柳眉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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