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極四宇。便先讓底下的新黨同舊派發起政論攻擊,以來探明前路。數日下來,他又喜又憂,喜的是新黨暫弱,卻有前路,舊派頑固,把握權柄。他要繼續韬光養瑞,真正大權在握才有把握把新政推行下去。一朝天子一朝臣,新政若不在他手裏能推行下去,只怕底下的皇上更難走。大周已經立國百年,歷經七朝,若不能中興,必要如歷代前朝一般被他朝取代。先帝有革新之志,卻壽不與其,老天爺留給他的時日又有多少呢。

趙珣雖離京,後宮前朝的事都會被第一時間上報得知。他放下令以皇後的名義為春疫贈醫施藥,烏衣衛就上了兩個條子,一是中宮疑是有妊,二是臨海王新娶的王妃有妊。

從表面看都是好消息,皇家又将添子嗣。趙珣心裏百樣滋味,他是想盡快有子嗣,理智上來論,皇後所出,于江山社稷大業是最合适的。感情上來論,若此番皇後得子,那麽日後其他妃嫔有子,也是不能越過嫡皇子去的。除非皇後被廢,抑或嫡皇子夭折。虎毒不食子,他的孩子,無論生母是誰,都是皇家血脈,都是日後國之福祉,他必會悉心教導,讓他們長大成人。而臨海王妃的肚裏的新喜,又為臨海王多得了籌碼。太皇太後是臨海王的依仗,老人家雖已不在人世,焉知沒有為臨海王留下後招。這麽一來,對皇上是大大的不利。

時序慢慢推到春末,日頭落山又晚了些。蕭清霁坐在菱花鏡前,任由青桔卸了釵環,蜿蜒的墨發打散在背後。身上的風寒一走,覺得渾身得勁兒,也沒困意,手裏拿了本書冊,正讓人把蠟燭挑大些。小成子來報,皇上回宮,仗隊到了仁明殿。

他來的比意料中的早,蕭清霁嘴角扯出個笑兒,在玉蘭花色寝衣外頭罩了件春衫,托着藍田的手出去迎駕,一殿人面露喜色,就是冷翠笑的格外歡。

趙珣知道後宮的女人迎駕前總要費些功夫,心裏頭火燒內焚,巴不得沖進去,礙于規矩,刻意放慢了腳步,往裏頭走。

夜風下一襲薄春衫,烏發如雲,出落的嬌憨可人。趙珣不妨見到如此美景,微微有些驚訝,見她眉舒目展的,身子單薄,面上嫣紅,點頭道:“起來吧,別多禮。”說罷,還親手扶了皇後,一道往寝殿走,笑道:“夜裏風大,別着了涼。”

蕭清霁立時受寵若驚,度着他的态度,想必是沖着她肚子來的。心裏突然有些澀。

“謝陛□恤。”她柔聲回道。被他按在了榻上,蓋上了牡丹錦繡紋錦被。因挨的近,兩人透着一股子親昵勁。

她別過臉,不想對上他的灼灼熱光,順手推了推那硬實的胸膛道:“陛下,先喝茶潤潤。”

趙珣一時間有些發愣,見皇後躲着他的目光,心裏以為是她害羞。

喉間溢出一聲輕咳,直了直身子,在旁邊落座,一道嬌滴滴的聲音自下面傳來,“奴婢冷翠給陛下奉茶。”

蕭清霁一驚,手心抓緊了牡丹紋,也不看下面的人,下意識瞧了瞧皇上的臉色。一般來說,後宮的娘娘安排宮人給皇上侍寝也有,接着端茶送水的機會,若是得寵,也不會越過娘娘的份位去,反而要看着她的臉色行事。而宮人也脫離了宮婢之列,雖位于妃嫔末等,于他們來說是登天的機會。此事雙贏,蕭清霁前世也安排過冷翠侍寝,卻不想此女後來為孫婉螢所用。如今也巧了,皇後剛傳出有喜,冷翠上來找機會了。于皇上來看,豈不是自己在邀寵。

“朕沒事,勿擔心。”趙珣哼了一聲,意思告訴她別擔心,自己的風寒已經好。伸手給她掖了掖被角,半片目光都沒分給底下人。

她嘆了一口氣,手裏的牡丹花紋皺成團兒,也不發話。

那冷翠面如紅紙,搖搖欲墜,要緊牙關,哆哆嗦嗦接着又道了一遍。她長的柳眉桃腮,婷婷玉立,比起移清殿的孫貴姬美貌了幾分。自嘆是心比天高,命如紙薄。出身不好,只配做宮婢。她自負貌美,不**頭,寧做鳳尾,削尖了腦袋往皇上面前湊。本以為皇後娘娘有心擡舉她,哪知自去年來,娘娘的心思行事一天比一天難猜,她也愈發沒了指望。如今這大好機會在眼前,娘娘有了身子,不方便伺候皇上,她争上一争,份位還不在手。再者自個人微言輕,娘娘也不遑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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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第一遍還能說皇上沒看到,喊了兩次沒反應,可見是真的沒指望了。冷翠呆立在場,一雙清瑩妙目沾了水霧,愈發朦胧。

蕭清霁本來心裏有些惱火,今個皇上來,明顯是有話要說。冷翠的心事都寫在臉上,前世的回報讓她齒冷,如今還真膽大了,敢私自做出勾引皇上的舉動來,讓她憑白在皇上面前矮了幾分。

說白了,後宮那麽多女人,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也不少,但是敢藐視主子的,都留不得。蕭清霁一揮手讓小成子小平子将淚美人塞了嘴拖了下去,實在礙眼。

“身子怎麽樣,有沒有不舒服,朕讓吳太醫給你瞧瞧。”要是往常,他總得陰陽怪氣諷刺一番,什麽皇後仁慈,管教無度。今個主動把這頁翻了過去,問起了她的身子。

蕭清霁一看左右,都已經退下了,偌大的殿裏也就剩了兩個人,她深知皇上是個事事都能利用的人,也不隐瞞,轉了話題,将先頭過了病氣的事說與他聽。

她知道他定是早已知曉了這件事,只是沒有動作,或許是看她的笑話,或許是不屑一顧。那麽她的目的,只是想看看他的态度,掩飾過的态度,尋求蛛絲馬跡。

趙珣微微沉吟,執起那盞茶杯,似笑非笑道:“這事倒是好笑,要說知情,知一半,說不知情,也不盡然。沖着皇後來,反而讓人束手束腳不是。你怎麽看呢。”

被反将一軍,皇後并不意外沒有得到答案,她怎麽看?來人的一招不費一兵一卒,就讓她深陷囵困。作為皇後來說,她不怕寵妃挑釁,就怕皇上和太後不滿,如此深谙利害關系之人,要麽就是個心機深沉之輩,要麽就是知己知彼之人,孫婉螢怎麽也脫不了嫌隙。但是她也找不到證據。有些事不需要證據,只要相信即可,皇上定是不信孫婉螢會這麽做。

“愛趁口舌之利是婦人的天性,臣妾覺得此事居心叵測,讓臣妾困心,讓太後憂心,也讓皇上擔心。已經嚴令不許談論此事,只怕私下依舊有傳言。”她望着趙珣,幽幽道。

皇上不置可否,大掌伸進被窩,握住她細手腕道:“新進宮的秀女不懂規矩,就讓他們學全了規矩再出來,免的鬧笑話。皇後該罰就罰,該賞就賞,太過仁慈反而不美。”

也就是說軟禁崔良人和蔡才人來平息此事吧,不再追究幕後主事的人。蕭清霁早就傳令下去,讓兩人不要出殿,具體發落還是等皇上來過問。畢竟是新入宮的,萬一罰到了心頭好,可是不好。

蕭清霁木着身子點點頭,就聽見他喘氣道:“朕今個聽了見大喜事,與皇後也來歡喜歡喜。”

她往回縮手,聽見金玉相切的聲音道:“臨海王妃有身子了。梓潼你說歡喜不歡喜。”按規矩,皇上是喊皇後梓潼,只是蕭清霁這個皇後,封的多多少少讓皇上不情願,故總是不冷不熱喊皇後,帶着股諷刺勁頭,如今喊梓潼透着親切。

趙珣是能忍耐的人,前世心裏喜歡孫婉螢,能忍着蕭清霁在皇後位上坐十年。皇後有喜傳來,星夜回京,在太後那裏打了個轉,就往仁明殿來,一身風霜洗勁了,臉色也不如往常好看,就是一雙星眸耀目。一進門就想問的話,中間被她打斷過,還是極有耐心忍到現在。轉個彎來問,皇後,臨海王膝下兒女成雙了,你何時給朕添上一個。

☆、29皇家子嗣

人總是有所依仗,才敢有恃無恐。皇上有皇上的龍威,自然無往而不利,只是這會子問話不但不敢刻意威壓,還溫柔可親,嘴角笑成了朵花。他今年年逾二十一,尋常百姓家,孩子都能打醬油了。只是膝下尤空虛,作為一個帝王,傳承子嗣是他責無旁貸的責任,作為一個男人,能讓婦人受孕,也是能力的象征。當然,若是他現在還生不出舔犢之情。

蕭清霁忖度他是問過吳太醫來的,只是月份尚淺,太醫并不能确診,所以也不敢亂放厥詞。讓崔良人聽見嘔吐的聲音,是刻意為之。不算高明的計策,但是沒有對症。撲滅一個流言最好的辦法,就是傳一個更有價值的消息。顯然她的目的達到了,回擊了上一個流言,又把太後和皇上的心思全轉了過來。

“哦,這倒是一樁大喜事,皇家又添子嗣,自當歡喜。”她似懂非懂的點頭,“臣妾會賞賜物事下去。”

趙珣眉心狂跳,有股沖動想把眼前的人嘴巴掰開,聽聽實心話。他按住眉頭,嘆息裏帶了憂悒,顯得他眉眼間上了一層華麗的釉色,扣住她的脈門道:“朕聽說,梓潼有喜了。”

“有喜,不是有病麽。皇上不讓臣妾有喜,臣妾怎敢有喜”她終于有了反應,直起身來,與他對視,膽大之際。當初口口聲聲說自己不配有喜還歷歷在目呢,這會子為了朝政局勢,又巴不得她肚裏有塊肉了。所謂彼一時,此一時也,不消片刻,敗下陣去,此人墨瞳如深水漩渦,引人入勝。“前些日子,太醫親開的藥方,臣妾和陛下都喝了呢。”

皇帝栗然擡起眼,見她好看的紅唇吐出話來,一字一字砸在心頭。他隐隐約約覺得有些不對勁,來源于對子嗣的渴望又生生壓着這股念頭。

“放屁!”他眉目轉盼間神采流移,忽而臉上一沉,居然罵了句粗話,“太醫院那般狗奴才,喜症病症只怕都瞧不明白,留又何用,不如砍頭去作料。”

兔子惹急了會跳牆,皇上惹急了也會罵娘,饒是九五之尊,才學高雅,儀表堂堂。本來對子嗣還沒那麽期待,結果被臨海王妃進門有喜一激,加上局勢所迫,這會子根本就是血往腦子沖,有些顧不得了。

蕭清霁心頭暗笑,其實這有沒有喜,她自己也不知道。月月來的桃花葵水遲了十天,風寒在身那幾天又吐了兩回其實是吃多了糯米糕。單憑這兩樣,誰也說不準。不過她也沒說自己有妊是不,以訛傳訛,這一起都是謠言惹的禍。朝中的局勢,她也是知道一些的,索性依勢而為,将前事化解。

“皇上,您先別急,臣妾的小日子是遲了幾天,太醫那裏把不出來也正常。依臣妾看,這八成是沒有喜。婦人身子不爽利,小日子遲個十天半月的,也是經常有的。”上月初一才草草行了一次房,那個日子正是自己不易有孕的。一般大夫把不出月份淺的喜脈情有可原,太醫院的太醫可謂精于此道,怎麽會看不出來呢,大約因為這葵水沒來,抱着點僥幸,索性說把不準。

本來皇後有孕,皇上是掙紮了一番,算是高興了。做好準備來迎接好事了,迎頭澆了一頭冷水,可能是空歡喜一場。他意興闌珊,嘴角的笑僵在哪裏,一點點剝離,露出狼狽的裏子。

“太醫也沒把準,許是月份淺。總之還是有希望的。你小心些,別磕着碰着,把孩子吓着了。”有希望總比沒希望好,他将臉埋在手心,聲音悶悶的,難得孩子氣。

“臣妾有罪,讓皇上擔心了。只盼上天垂簾。”蕭清霁眼裏起了薄霧,嘆息道:“母後那裏...”

皇上撫着發燙的臉頰,嘆息長嘆息短,打斷她的話,“朕回宮去給母後請安了,老毛病,有些頭疼胸悶,是被氣着了。一幫後宮閑人,整日無事生非,興風作浪,這回要好好發作。你也別擔心,母後沒惱你,惱的是朕,這會子知道你有喜,不知多高興呢。一再叮囑朕要好好待你,不能置氣,還說明日要來看你。”

太後聽聞皇後有喜,那皇後傳病氣給皇上的謠言是不攻自破。略一想,便知道是有人在挑撥離間,心生悔意,不該冷落了皇後。前三個月是動不得,氣不得,若是因自個的緣故壞了胎氣,那真真是無顏見祖宗了。故皇上一去慈元殿,劈頭蓋臉遭了訓,道是不着調,讓她操碎了心。罵完了又喜極而泣,心心念念記着她的小皇孫,要皇上親自去看看他們娘倆。

蕭清霁哪能和太後生氣,憑心而論,太後待她極好,就算觸了逆鱗,也未落了皇後面子。

“若沒有母後,這偌大的後宮臣妾哪能過的如此順心呢,臣妾感激不盡。只是這有喜的事并不能确診,萬一落了空,母後豈不是又要心傷。這是臣妾的罪過。”她的鼻尖起了小皺紋,顯得很苦惱。刻意傳出有喜,是皇後的計謀,既然引來了皇上,那麽收尾就讓他去做吧,反正是對他的路子。

他的心忽上忽下,跳的極快,今夜可是被臣工在朝堂上扯嘴皮子有趣的多。皇後的心思和苦惱他看着眼裏,這真是瞌睡了送板凳來,他需要子嗣,她就有了子嗣。就算這個孩子最終沒有來,那他來的假象也要利用一番。

“你可是放了把大火了。”他微微颌首,斂了面上的情緒,拔身過來把蕭清霁抱在胸前,輕聲輕腳走到床上,自個也掀開錦被躺了進來,聲音染上了倦色,“把朕折騰的夠嗆。”

蕭清霁躺在裏頭,品味着他話裏的意思,雖有埋怨卻沒有不忿,正中圓心。世人買東西的習慣,都是要借故挑剔一番,這才講價買。她翻了個身,對着帳幔上的玉蘭花紋發愣,目光沒有焦距。

見對方沒有接話的意思,趙珣也不在意,續道:“不過火放的好,把豺狼虎豹都燒出來了。只是皇後有孕的事,天下人皆知。”

她撇撇嘴,心道,這不就是你想要的,便再沒有更好的法子如這個快讓皇上着勢了。

趙珣伸手把她翻過來,歪在他懷裏,這才滿意的嘆了口氣,笑道:“總對着牆作什麽,還不如看朕。”

她乖乖伏在懷裏,聽着那咚咚的心跳聲,覺得有些不自在。雖說兩人已經做了最親密的事,平常相處裏總是循規蹈矩,帶着禮節的梳理,這有蕭清霁的性格使然,也有趙珣不想親近的意思。

“你聽我說。”他沒有用朕,大掌在她墨發上摩挲,帶着安撫的味道。眸子是漆黑的墨色,恍若漫天的烏雲團團起,難得如此坦白,“皇後有妊的消息,不比急着去澄清,待三個月後,不管是否真有,都要三個月後,才去澄清這件事。”

蕭清霁被趙珣像個螃蟹一樣卡在懷裏,只能動動手指。她明白,肉戲來了。皇上的意思是,自個順勢而為,傳出皇後有喜的消息,而他也是順勢而為,達到自己的目的。借着肚子拖延三個月,于皇後來說,害處并不大,于皇上來說,占了先機。

但是她不說話,像是等待他繼續開價,果然,他開口了,“太後那裏,不會牽連到你,朕一力承當。除了初一十五,十六朕也到仁明殿來。你二哥蕭清和,朕下旨讓他去工部任事。”

後宮妃嫔進宮争寵,明着争皇上的寵愛,其實争的是金銀珠寶,父兄官位。真正愛皇上這個人的,并不算多。而皇上也習慣用這些賞賜來體現帝皇的恩寵。對于尋常妃嫔,晉位,賞金,都是極為大的恩典了。而皇後有封地,父兄上封三代列侯。蕭清和是蕭家嫡次子,進士出身,在格物工器一途上頗有造詣。近年來領的都是虛職。說起來,蕭清和還是已故的汝南帝姬的心上人,知曉這件事的恐怕只有蕭清霁,汝南帝姬曾透露一二,無奈那時帝姬出降的喜日已經定好了。所謂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蕭清和連帝姬的臉都不記得。

在旁人看來,皇後為兄長謀的一個好位置,是輕而易舉的事。蕭清霁的難處在于,一是皇上和她不對付,二嘛,皇上對外戚很忌憚。咋聞此事,她驚喜之餘,立馬意識到,二哥能得到重用,恐怕和那個西洋望遠鏡離不開,南邊的海上一直不太平,皇上想研究西洋物事。

至于那個多出的十六,她覺得沒必要,初一十五來應卯,說明皇後沒失寵,說話還是句話。多一日侍寝算的什麽,本來就僧多肉少的,妃嫔都掰着手指算日頭,她這不是平白惹人嫌麽。

“無功不受祿,還請皇上收回成命。”她勇敢的仰起臉,美好的面龐上閃爍着光芒,“臣妾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恐怕不能.....”

趙珣瞳仁一縮,眼底的烏雲越積越厚,轟轟隆隆打起雷來,“皇後是要朕送你一艘船,好讓你渡江?還是你不信朕?蕭清霁,你知不知道,你說的這番話有多危險。”

“亂花叢生,淺草迷離,陛下總有無暇顧及的時候,總有不得不棄的時候。臣妾只求一個保證,并不過份。”她渾身顫栗,心若磐石。同皇上讨價還價她是第一個罷,這樣的做法,并不能體現她的聰明,反而把她置于危險的地帶。她不認為自己裝傻能瞞的過眼前的人,與其遮掩惹人厭,不如攤開來說,明明白白展現自己的優勢。順勢而為,各取所需,最好不過。

蕭清霁咬唇一笑,道:“臣妾希望日後,陛下不偏不倚對待後宮諸人。”

趙珣眼底的雨雷磅礴傾下。

當然,她說的根本不肯定實現,只是借這句話提醒皇上,不要和着孫婉螢來對付她,她不是傻子!

☆、30獻衛子夫

皇後有喜的消息雖未坐實,但是皇上從仁明殿出來的喜意是掩不住的。便是臨海王妃的肚子被确認是男胎的消息也不及風頭。因她新孕,太後隔三差五來仁明殿同她說話,各殿各閣的請安也免了。雖說皇後如今紅的發紫,後宮諸妃也無怨言,皇上開始臨幸新入宮的秀女們,其中最得寵當是劉中郎之妹劉良人,連着侍寝七日,晉位為美人,封號為雅。一時風頭無兩,直逼孫貴姬。另外顏氏姐妹花雖未晉位,也有三日臨幸,分別封號為華和麗。而這一批裏頭份位最高的吳娙娥未有聖寵。

蕭清霁雖說免了請安,後宮的事還是管着的。太後怕她累着,本預備把兩個姑姑撥過來侍候。蕭清霁不敢托大,怕萬一露陷,借未滿三個月太醫未扣準為由,推托了去。當着太後,并未說這肚子就一定坐實了,算留了後路。

但是太後多年盼孫望長了眼,早把可能也許的概率抹了去,心心念念覺得皇子一定有了,她本就仁心慈性,青眼有加于皇後,如今對蕭清霁的寵愛,便是皇上也要倒退一射之地。

暖侬被秋容姑姑帶走以後,蕭清霁的心跟挖了一塊似的,這孩子日日常常在她眼前晃,越發乖巧貼心,早就養出感情來了。巴巴被搶了去,哪能舍得呢,可惜再舍不得,也道是情勢不由人,左不過是她身子不方便,顧不上孩子。

太後算是明白人,并未把小郡主送去移清殿養,而是放在慈元殿裏讓奶娘姑姑照看。隔山差五的讓孩子過來陪着蕭清霁說話解悶兒。小姑娘不懂有喜,但是顯是被教過的,在蕭清霁面前也不要抱要鬧了,依偎在身邊學着描大字呢。

日子也就這麽波瀾不驚的過了二十多天,蕭清霁的葵水依舊遲遲不至,但也無明顯的害喜症狀。吳太醫基本可以确診是沒有胎象,前頭還可以說月份淺,如今滿打滿算,也有兩個月了,還是握不住脈。皇上聽了上奏未免失望,只能自欺欺人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倒是蕭清霁說不上滋味,她不是不想要孩子,只是不希望是算計得來的産物。

跟母雞孵蛋一樣在仁明殿寸步不出,挨第三個月。這份寧靜很快被打破了。皇後免了請安事宜,妃嫔們都默契的不來惹事,便是孫婉螢明着也沒來添堵。只是長帝姬天生貴胄,榮寵尊貴多年,橫着走慣了,并不知情知趣,或者說,她以特立獨行為榮。

藍田是貼身伺候皇後的,這兩個月将仁明殿整治的鐵桶一般,蒼蠅都飛不進來,她度着娘娘的心緒不寧,只怕是不願見人。長帝姬這來就來人,來領了人,這不存心讓娘娘不清靜麽。只是她一個宮女,也不能同主子作氣。讓小太監下去,自己親自去扶了皇後。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蕭清霁用過早膳,暖了胃,氣色也好了些。黃楊領着長帝姬過來請安。

長帝姬頭上梳着牡丹鬓,兩頭是金鑲玉的步搖,頂着碩大的牡丹花,通身氣派,透着一股皇家尊榮。她臉上的燦然能同外頭五月的陽光媲美。就算是行禮納福,背脊也挺的直道。

“恭喜娘娘,賀喜娘娘,這真是天大的好事。”長帝姬素來趾高氣揚,就是喜慶的話兒說的也帶着股得意勁頭,她眉開眼笑地迎上來,往皇後平坦的小腹上一輪,啧啧稱奇。

蕭清霁雖有些豐腴,但是骨肉勻稱,比起後宮那些纖纖弱柳多了份袅娜。身上的常服貴氣大方,顯得她身形略嬌弱。她略帶羞澀一笑,大大方方執起長帝姬的手道:“也不定的事,太醫沒個準話,本位也只能養着。好些時日沒見妹妹了,可是想的緊,聽說世子有些不适,上回的藥可管用,若是不夠,這裏還有。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世人都道婆媳難處,小姑難容,這皇家的天倫,都是君臣分明的。長帝姬這人咋咋呼呼,一身臭毛病,先帝的睿智和太後的自持是半分沒學到。人不聰明不要緊,架不住後臺大,能拉攏就拉攏,不能拉攏也最好不好得罪,不然指不定要給你使袢子。

“皇嫂。”長帝姬順着竿子往上爬,挨着皇後坐了,笑道:“托您的福,可不是好了。趕明兒讓他來給您磕頭。”接着左手親親熱熱抓了皇後的手,右手伸出三根玉白的指頭,“前三個月是頂頂要緊的,可是養好了。聽說臨海王妃都在床上躺了三個月呢,如今還被拒着不能出門子。”說完還狀似不經意湊了門口那人一眼,故意引皇後去看。

那兒款款立着一二八佳人呢,她的美透着一股嬌态,就是不說話,眉眼唇瓣之間也含嗔帶怨。蕭清霁早就看到也猜到此人的來歷,只是長帝姬不說話,她也當沒看見。

長帝姬的話說了一半,沒見引出皇後的興趣來,心裏不禁有些着急。扯着那豆綠的絹帕七繞八繞,又把話繞回來,“臣妾也是過來了,這婦人有了身子,就跟得了魔怔一樣,看什麽都不順眼,瞧什麽都不舒服,這會子要是有個可心愛憐的人在前頭侍候着,說說話,解解悶,也是極好的,大人心情好了,這肚子也不憋氣。皇嫂說是不是。”

蕭清霁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人家的話都搭到這裏來了,擺了譜,做了威,話還是要接的,笑道:“妹妹說的極是,上月妹妹生辰,本位身子不适,怕去了掃興。想必是熱鬧之極吧,可有什麽新鮮話來。”

“娘娘折煞臣妾了,人沒到,心是做足的。臣妾素來知道,娘娘對我們姐妹貼心。便是暖侬這小丫頭,心裏也感懷着呢,臣妾感激涕零。”她心裏跟被蠍子蟄一下,又癢又痛。說起來,上個月正是長帝姬二十整壽,皇上對胞妹還是有心的,當日就親臨侯府,也是借此契機,長帝姬學了回平陽公主,也獻上衛子夫。說起這位新封的才人,乃是寧國伯的貴妾所出,很是得寵。為了讓小姑子順利進宮,去年長帝姬是費了一番功夫。皇後也青口白牙答應了此事,只是沒過多久,長帝姬被太後訓了一頓,叫她不要生事。此事就不了了之,本來以為已無希望,卻沒想到峰回路轉,真心應了那句柳暗花明又一村。

什麽叫帝心難測,反複無常就應在這裏。蕭清霁自認為不是不能容人的,選秀女的時候他仇大苦深叫嚣不要讓長帝姬的小姑子進宮,話還沒落地,轉眼就看上了。這裏頭的是非曲直,各方角力是難以想象的。

蕭清霁微眯了眼,臉上漾着笑,道:“都是你藏着掖着,早該帶出來瞧瞧了。聽聞去歲身子不好,誤了選秀。到底是有緣,這丫頭也是有福氣。端恭謙順,倒是有你的風範。”什麽身子不好,都是借口罷了。

那姑娘天生一雙桃花眼,看人時眼梢上挑,帶着股妍麗。到底是庶女眼皮子淺,行禮跟木頭樁子一樣往前倒。低聲應了是,盯着腳邊的繡花鞋看。

長帝姬當場臉色就有些不好看,本來繞過選秀獻上庶女對皇後就有些不厚道,這次進宮請安也是帶着來賠禮認門路的,皇後和和氣氣,怎麽小姑子拿不出臺面,真真讓她唱獨角戲。借着飲茶的契機咽下不豫,她還是腆着臉為小姑子說好話:“身子都大好了,這孩子年紀輕,臉皮嫩,頭回來怕生。沒得見識,讓娘娘見笑了。她別的拿不出手,針線上下了些功夫,往常侍奉爹娘也是用足了心。”邊說邊橫了一眼角落的麗人。

蕭清霁坐在長帝姬的上頭,雲鬓高梳,斜斜歪着,步搖鳳釵交相輝映,微敞的衣領間露出一截如鮮藕般的頸脖,眉目慵懶,仿佛隔着雲端俯視下界。令那新封的王才人怯意更盛,踩着裙角獻上了繡品。

黃楊趕着接了疊着精細的繡品,看得出是一雙牡丹纏枝繡鞋,針腳細密,花樣新鮮,看的出下足了功夫的。另外有件小兒衣,算是讨了喜氣。

“心靈手巧,是個好姑娘。”蕭清霁執起手中絹帕,低頭做出個掩嘴哈欠的模樣。那手中好死不死正繡着牡丹呢,栩栩如生,仿佛要飛出來一樣。相比之下,王才人那手絕活真是拿不出手了。

長帝姬仿佛沒看到這一幕,心知皇後要趕客了,連着笑吟吟起身道:“時日也不早了,叨擾娘娘這麽久,臣妾就先告退了。”

那王才人到底是年輕,臉皮漲的通紅,眼裏蓄了眼泡,如急風驟雨下的小花,巍巍癫癫去了。

黃楊撿起地上的牡丹花絹帕,那王才人的抽泣聲隐隐約約隔着風傳來,不知情的還以為是皇後欺負她呢。當真是個狐媚子。她有意無意瞅着皇後,只怕主子這會子不痛快,難得快嘴道:“這人就不知好歹,還敢甩臉子給您看,一個小小的庶女,就她那樣,宮裏頭比她好看比她聰明的,不知多少,蒲柳之姿也敢在娘娘面前放肆。”

蕭清霁也只有這麽點雅量,也坐不穩皇後的位子,她昵了黃楊一眼道:“瞧瞧,你這張嘴,比剪子可利多了,往常還以為你個悶葫蘆呢。”說着打趣的話,又問:“這位王才人倒有些意思,黃楊怎麽看?”

往常這話也就同藍田說說,黃楊雖在娘娘面前得寵,可也差火候,當下心中暗喜,定了定神,道:“回娘娘,奴婢瞧着才人娘娘面上不顯,瞧着是不大對勁,可不如長帝姬說的貼心。”

方才蕭清霁借故掩嘴,王才人眼裏一閃而過的嫉恨就露了。王才人不足為懼,難得是大狗看主人,後頭還有長帝姬在呢。

“貼心,後宮的妃嫔別給本位添堵就阿彌陀佛了。”蕭清霁嘆了口氣,皇上已經臨幸了新入的秀女,後宮不再是兩虎相争,新的争端又将再起,道是有好戲看了。

黃楊得了贊,順着皇後的話接道:“娘娘說的是,這宮裏也只有何才人是貼心。”

何才人,何灼,話倒是說的極好,敢情宮女都記着呢。

作者有話要說:網絡差的讓人崩潰,每天更新都是老大難

☆、31有心之人

轉眼來到了七月初一,蕭清霁的葵水終于在上月底姍姍來遲,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藍田等人無不黯然,連着走路也刻意放輕了腳步,生怕擾了娘娘。正主所受的沖擊反而沒那麽大,一則,對外傳出有孕,只是權宜之計。二則,因氣血兩虧,不來葵水的情況在前世也出現過。說白了,這場戲,是她編的,所有人都入了戲,唯獨她沒有。傷心,失望都談不上。

外頭烏金燃火,大地灼烤,紗幔隔着的殿內是另外一個世界,銅爐嘴口吐出一縷白霧袅袅的水汽,将蒸騰的熱氣往外趕。蕭清霁歪在小南窗口的貴妃椅上,身後有小宮婢執宮扇慢搖,另有宮女奉上冰鎮的瓜果。

要是前幾日,她還享受不成這般待遇,藍田等人斷不能讓“皇子”着涼。如今麽,她是想躺着就躺着,想歪着就歪着,真是一身輕。說起舒服,仁明殿是最舒服不過,推窗見花柳,擡頭是鳳池,沐浴有溫湯。只是前世的蕭清霁坐擁金山銀山不會享受,今天擔心皇上,明日憂心太後,時不時被孫婉螢刺激下,無怪孫婉螢入主仁明殿後笑她沒這個命。

所以蕭清霁這輩子就不再委屈自己,皇後該有待遇就該享受,所謂奢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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