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

說曹操曹操就到,打頭的皇上依舊是那副豐神俊美的模樣,後頭跟着的一人,着青袍插玉簪,鬓如刀裁,眉目如畫,氣質清淺,像一塊暖玉,溫暖如斯。如果說趙珣是撕裂的俊美,而他則是治愈的清俊。兩人的特色如此明顯,使得站在他們身邊只能算的清秀的孫婉瑩毫不打眼。

蕭清霁眼底一黯,從來人的容止猜到了對方的身份,目光在衆人臉上游離了一瞬,正撞到那人的暖眸。因為身份的便利,她只消同皇上彎一彎腰,餘下的便接受那對兄妹的見禮。

“可是雲舟回來了,快上來,讓哀家好好瞧瞧,你這孩子,一晃眼五年多不見人影,可讓哀家好找。”太後面上是真動了情緒,兩眼皺起,仔細打量來人,頃刻紅了眼圈,說話聲都哽咽了。

那喚作雲舟的年輕男子瞧着和皇上差不多年歲,顯得很穩重,幾步上前做足了禮數,眼裏憂悒重重,道“雲舟不孝,讓太後娘娘擔心了,這幾年也是到處游歷,随處看看。道也無事。”

當從蕭清霁的角度看去,話裏話外顯了真情。

太後嘆了一聲,看着眼前的人,恍恍惚惚又瞧見了當年自家小妹的模樣,也是這般好模樣,也是這般為人着想,可惜好人不長命,她去的早留下的一子,不受父親待見。這孩子都二十五邊上的人了,身邊也沒人照顧。

“你這混小子,父母在,不遠游。你母親雖然去了,哀家還在呢。以後可不許胡鬧了,趕明兒哀家給你選一門好親事,有了娘子就會顧家了”太後佯裝生氣,嘴角卻翹的好高。

在座的人都看出了太後的好心情,也跟着樂呵。看的出來,皇上同這位表兄的感情很好,居然為了他同太後頂了幾次嘴,就連挨着他邊上作小貓依偎狀的孫婉螢也視而不見。

蕭清霁端坐着,嘴角含了淡淡的笑,看着這一幕母慈子孝,心裏頭暗暗梳理着關系。這位孫雲舟同皇上表兄弟,連帶着眉宇之間都有幾分相像。孫雲舟的母親張氏是孫侯的原配夫人,生了唯一的兒子以後,沒多久就撒手人寰。而孫婉螢則是後來進門的繼夫人所生。看的出來,這位繼夫人頗有手段,她不僅将侯府上上下下打理的井井有條,同原配夫人的娘家的關系也很好,這不,孫婉螢不就因了這層便利進宮了。但是這位雲舟公子是娘胎裏帶了弱症,心脈先天不足,據說也就是因為這,孫侯有意将世子之位傳于繼夫人所出的兒子。

長帝姬見皇後不得趣,便讓人把兩人孩子帶下去,緊巴巴的湊上來道:“嫂子,您待我的一片心,我哪能是不知好歹的人啊。暖侬和景行還小,日後看他們的緣分,也就不說了。我那個小姑子是什麽德行,在家就是個鼻孔朝天看的,小妾養的東西,上不得臺面。人人都羨慕我婆婆天天念經不管事,我在伯府裏頭不用當家,也不用侍候婆婆,看着日子是輕松。公爹那德行,幾十歲的人了,還對一個小婦養的言聽計從。”

其實說起來,山陰長帝姬同汝南帝姬的親事,先帝是偏了心的,長帝姬出降的寧伯府,伯府夫人愛佛不理事,長嫂精明能幹,自個又連生了兩子,誰也不敢給她臉色看。可惜寧國伯有一寵愛的小妾,拿着雞毛當令箭,非要作那小婆婆的威風,長帝姬哪裏受的了啊。說起王才人的事,她也委屈,送個秀女進宮是她的主意,可公爹執意讓小婦養的不上臺面的東西進宮,弄她進宮都沒臉面了。

蕭清霁聽着來了興趣,她掩唇一笑,道:“王才人膽子小着呢,地上滴水成冰的,她一腳踩了空,沖撞了那位貴人,差點釀成大禍。本位也只能各打五十大板,讓他們回去抄經了。王才人病了好些時日,如今才将養回來。”故意說的語焉不詳,加重情節,就是為了套出長帝姬的話。

見皇後跟她透了底,暗忖難道是沖撞了有孕的姜嫔,那可不得了,得讓合府陪葬啊。長帝姬心頭突突跳,兩道眉毛耷拉下來,顯出困窘的樣子,道:“沖撞了雅婕妤。哎呦呦,我就知道會出事。您別看她柔柔弱弱的,心眼可多着呢。就說皇上幸她那一回,我都沒臉在您跟前說話。母後前頭敲打了我,我也沒道理給自己添堵啊。”這番就相當露骨了,長帝姬的性子,蕭清霁是能摸到幾分的,刀子口,豆腐心。就是喜歡抖威風,要面子,耍陰招這事她不屑的很。看來當初王才人在寧伯府得幸另有蹊跷。沒個人做事都有她的習慣,如果她真的是陰招使慣了的,保不齊這次就是苦肉計。

“瞧姐姐說的,這事一個巴掌拍不響,既入了宮門,有了份位,在這五指山裏頭,都逃不掉我的手心”蕭清霁攏了攏衣袖,長眉一揚,“才人也是命大,冰天雪地的摔了一跤,那地離雁池邊上呢,要是......”

長帝姬突然像被針紮了似的要跳起來,哭喪着臉道:“這個作死的小賤人,要真死了倒是幹淨。哼,您放心,她是從小跟着伯爺在東北那地長大的,沒那麽容易摔死。”

兩姑嫂交換了心事,不但沒有解開疙瘩,反而各自添了愁緒。那頭孫婉螢笑語盈盈湊過來道:“你們兩個好沒意思,說話也不理我,真真讓我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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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能呢,我們正說你哥哥呢,聽說雲舟表哥也近二十五了,尋常人家的孩子都能打醬油了,他怎麽還沒.....”長帝姬張口就來,也不管來人的臉色,續道:“我這個做表妹的都看着急。”

孫婉螢臉上讪讪的,雖說自己得寵也是因為前頭夫人這一層,她是西貝貨,在加上這兩年同原身的母親關系也很好。所以自然而然也不願親近這位哥哥。聽得長帝姬的話,她委委屈屈道:“這可是冤枉了,前頭爹爹給哥哥定了張家,誰知道表妹得了急病沒了,後來又說了我母親娘家的侄女,結果那姑娘出家做了姑子。後來哥哥就出了門子,一去五年,誰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回來,家裏不敢耽誤別人家的好閨女,只得等他回來。”

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孫雲舟沒定親,孫夫人說出去面上也無關,難怪孫婉螢急急辯護了。

蕭清霁心道,這一家子怕也裏頭龌龊多,前頭夫人生的兒子沒定親,繼室夫人所出的兒子已經有三個孫子,世子之位之所以遲遲不定,只怕孫侯也不想立長子吧。不由得對這位雲舟公子有了些許同情。

她擡頭往上一瞅,正撞上那位雲舟公子的目光,如春風拂柳,日光傾城,帶着溫暖的善意。也當真是位妙人也,哄的太後娘娘眉目舒展。

說了一會閑話,吃了一頓面上其樂融融的午膳,各人擺駕回宮。皇上舍了孫婉螢,同她一道回仁明殿。

蕭清霁咂摸着孫婉螢那副銀牙暗咬,撕小手絹的憤恨模樣,心裏暗覺好笑。要是以前,她做出這番情态,也是楚楚可憐,弱弱風姿。打被號出了寒體,她心裏存了事,臉上就沒好看過,本來霁算的上清秀的面貌,現在變黃了,再做出撒嬌發癡的樣子,當真是讓人不仁忍瞧。就是皇上也偏頭不去看她。

雖說孫婉螢是她的敵人,因她已經放下了皇上,沒有了情愛糾葛,看着孫婉螢這個跳梁小醜當真也有幾分有趣。她還是頭一回見太後對孫婉螢流露不滿,也是,這麽衆目睽睽之下,居然巴着皇上不放,端茶遞帕,眉來眼去的,都當他們是死的啊。其實這也不怪孫婉螢,她在現代就是個發電機,到哪都想吸引男人的目光,什麽語言暗示,身體暗示,早已習慣了,穿越到古代反而收斂了些,這個收斂也是相對而言。在太後眼底,那是沒個正形。

蕭清霁心裏暗樂,又想起皇上來仁明殿的目的。兩人許久沒見,她是有許多事同他說的,只怕他也有事問她。只怕第一個就拿孫婉螢的事開刀。

許是想的深了,走路也沒看路,哪裏料到前頭皇上停了腳,這不一頭撞在人牆上,惹來上頭低沉的笑聲:“皇後就這麽急着投懷送抱,怎麽,方才在慈元殿裏頭對朕愛理不理的。”

您哪只眼睛看見我沒理你了,明明是你把我晾在一邊好吧,和孫婉螢眉來眼去的。不知怎得,蕭清霁突然想起兒時同母親一道出門,碰見市井上有膀大腰圓婦人拔了繡花鞋抽自己男人那個畫面,當時覺得好笑。現在理解了,老天菩薩,她現在也有這種沖動!那張玉面上的笑容當真惡劣之極!

☆、40皇上心思

蕭清霁摸了摸被撞疼的鼻子,無奈道:“瞧您說,臣妾又不是根針,不能往裏擠不是。”見縫插針這種事,當真是她做不來。

那人笑的胸腔微震,挨着她眼前的精繡龍首補子同主人一樣氣焰嚣張。一雙溫暖而又幹燥的大手托起對方下颌,逼着她朝他對視。

逶迤的長眼線下勾勒出濃重的墨眸,燦燦生華,有股毀滅天地的力量。蕭清霁幼時曾在聽聞過千刀萬剮之刑,非是罪大惡極之人才能有的待遇,閨閣少女沒得機會見這場面。不想今日,卻得見,趙珣的目光,就是太陽,能如冬日暖煦照人,也能如夏天烈日焚城。她從腳底板到頭發尖都被燒的生疼,剮的麻木。

趙珣冷眼一掃,全其德那就是皇上肚子的蛔蟲,揮起佛塵,一般青衣太監被趕蒼蠅似,全乖乖的背着身。

長長的宮道盡頭轉角就是仁明殿的大門口,蕭清霁甚至能聞到殿前獨有的寒梅香,悠遠沁鼻,或許是該讓紫芋做梅花糕來吃罷。

他看着眼前嬌美如昔的臉龐,勝卻後宮無數,此時時刻,讓他不知如何是好。頹然撒手,執起那冰涼的手,連拖帶拽把她弄回了仁明殿。門窗一合,哐當作響,半明半晦的暖閣裏,相對無言。

說起來,兩人單獨相處的場合,大多數是皇後不說話,皇上心思重發脾氣,悶炮不點火,憋的慌。換作以前,蕭清霁總是端茶遞水,拿衣撿凳,話沒說,态度是很明顯的。趙珣就是炸了毛的老虎,非得把他的毛根根順直了,他才是好說話。

“你是太把自己當一回事,還是太不把自己當一回事?”趙珣居高臨下把蕭清霁壓在紫檀木雕花木牆上,如雄鷹巡視自己的領地的目光在她全身上下來回轉。

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她原是被情障目,身在局中,總是戰戰兢兢應和着他。如今跳出來,才覺得海闊天空。趙珣的瘋話,她聽不懂,可是眼神的淩虐,是無法忽視的。他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麽強大,至少在感情上。

多麽可笑,人總是把自己想的太卑微,把別人想的太強大。蕭清霁心裏湧起一股報複的快感,她費力一字一頓道:“當不當一回事,您大可不必憂心,也犯不着動怒。這樣的正是您想要的嗎?”

愛讓人蒙蔽雙眼,折彎腰杆,喪失理智,甚至付出生命。蕭清霁重生回來,即便理智告訴自己,趙珣愛不得,不能愛,感情上依舊無法控制。只是這一次她愛的有保留,有餘地。離的遠,反而更能看清。她一直問自己,為什麽會愛上這個男人,是因為他的身份?地位?容止?絕情?通通都不是,是因為她羨慕,羨慕他對孫婉螢的情深如許。孫婉螢恨她搶了皇後之位,她也恨孫婉螢搶走了帝王之愛。後來她做了蠢事,學孫婉螢妙語連珠,學她嬌嗔怨怼,慢慢把自己丢了,成了殼。其實她從一開始就錯了,錯在以為,皇上不愛自己,是因為自己做的不夠好,不夠努力,不夠讨人喜歡。但凡有一絲絲感情在,她全身心的付出,就會有回應。我本将心托明月,誰知明月照溝渠。不怪明月,不怨溝渠,我将心且收回來自己保管就好了。

愛一個人,那是在心裏存了一堆火,只消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能燒起來。趙珣是什麽人,怎麽會不明白她的心火已經熄滅,成了灰燼。他覺得冷,這個冬天,比歷年都要冷,從心裏透出寒氣,絲絲縷縷綿延不絕。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蒼涼可怖,就像那年他在父皇彌留之際的聲音,因為知道,很多東西,走了就再也回不來,“你別耍花樣了,我告訴你,蕭清霁,一輩子,你都逃不出我的手心,我們生則同寝,死則同穴,所有的孩子以後都要叫我們父皇母後。你以為你這樣說,我就會相信你。你們女人就是狡猾如狐貍,苦肉計,以退為進,沒人告訴你,這些都是皇上天天舀的嗎?”

蕭清霁見眼前的人枯眉瞪眼,像一頭噴火的龍,又美又烈,不好惹。她被壓的喘不過氣來,心裏樂開了花,還有什麽比聽見仇人愛自己的話更歡喜的呢,這個世界上最苦是求而不得,她受過的苦,他要還回來!

“苦肉計,以退為進?皇上您慧眼如炬,何必欺騙自己。”她偏頭看那空氣中的煙塵,自由自在的飛翔,當真是快活,“是什麽讓您這麽認為呢,人心易變。”

是啊,人心易變,就像當初,他以為自己會和螢兒過一輩子,他以為自己會恨蕭清霁一輩子。蕭清霁不愛他了,要抽身了,為什麽他的心漏了個大窟窿,就好像拿掉身體裏面本來的一部分。伊始之初,他就讨厭她,讨厭她被硬塞進來,讨厭她淡定從容,讨厭她美貌絕倫。他總是在為自己找讨厭的理由,蕭清霁于他,無異于洪水猛獸。從遇見她的第一天起,就已經注定了,很多年以後,才知道,他錯的有多麽離譜。

情愛是世上最說不清的事,有的人愛的轟轟烈烈,有的人愛的細水長流。他所見過最好的愛戀,就是相濡以沫的父皇和母後,他們青梅竹馬彼此愛慕。那麽,自己和螢兒也是青梅竹馬,一樣會相伴一生吧,如果一輩子要愛上一個人的話。蕭清霁是他生命中的意外,打亂他的生活,打亂了他的呼吸。這股滅頂的愛,它來的那麽突然又洶湧,就相遇的那天夜裏,他夢見自己把那個小小的讨厭鬼壓在身下。。。少年的第一次就交待了。

許多年以後,他才知道,愛來的沒有道理,任何反抗都将遭到反噬。人人都說他天縱奇才,是大周之福。可是沒人告訴他,情愛這場戰,靠腦子沒有用。個個都說他冷面冷心,帝心難測,他拼命用讨厭,憎恨等等情緒來掩飾自己真正的目的,可怕的目的。事實就是那麽可悲,他偷偷愛着蕭清霁,也享受着她對自己的依賴,他的喜歡變态而扭曲。

他想咬掉身下的殷紅如血的唇,想把她拆卸入腹,血肉相融,永不分離。

挨着她身上的某處起了變化,蕭清霁哪裏不知道,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平了平心氣兒道:“您說的是,我這一輩子是逃不出您的手心,就是死了也埋一塊。您愛誰寵誰,都好。省的清靜。”

所謂怒火化為□,趙珣是想動作,可他今天完全沒有興致。男人有欲無情能做,女人有情無欲能做,他現在發洩了,只會讓她恨自己更多。問題依舊不能解決。

他放開了她,還親手給她攏了攏衣襟,裏頭依稀有鮮紅的指印。圈着她纖細的腰肢,靠着金絲軟墊的塌上,柔聲道:“你被動,我不動你,就靠靠。我們說說話。”

蕭清霁被他的溫柔動作吓的一跳,身子僵的像根木頭。

“寵壓婕妤是為了讓新黨的人安心,至于那什麽,華麗,就是解悶兒,下回我讓他們唱給你聽,江南的菱歌別有一番風味。你敲打的好,這些人的心都黑透的,成天算計這,算計那,若有個皇子,恨不得我早死。還有那個王才人,不用管長帝姬,看着單純,實則心如蛇蠍。小小年紀,就敢故意往我身上撞,還招了人來。要不是看親戚份上,當場亂棍打死了,哪裏還能進宮。姜嫔那裏,要是生了帝姬,就留着。生了皇子,就去母留子。皇子你先帶着,歸不歸你名下另說。”趙珣換了個安全話題,以前全拿來給蕭清霁添堵的事,這會子全捧來了。

活了兩輩子,蕭清霁頭回聽見趙珣這麽溫柔體貼同自己說話,簡直是撒癔症!

她驚駭之餘冷笑連連,“皇上,這不是移清殿,是仁明殿。您看清楚了,剛才的話,臣妾就當沒聽見。你要打要殺都随便,讓我死的明白,何必這樣堵呢。”

趙珣那個悔啊,把自己罵的狗血淋頭,看看,誰叫你前頭不是喊打就是喊殺,這會子都不信了,你活該你。他也不動氣,還給拍着她的肩膀順氣,笑道:“哪能,我門兒清。你今個一眼都沒瞧我,還瞧了雲舟兩眼,我心裏不舒坦,你來摸摸了。”說罷就把那素手往懷裏塞。

蕭清霁那麽波瀾不驚的看着他,沒有歡喜,沒有憂傷,伸手把他推起身,冷冷道:“臣妾去召太醫給皇上瞧瞧,腦筋不清醒可是大事,全其德,全其德。”

他臉上沒有半點不耐煩,用暖煦的目光瞧着她,就像把人泡在溫水裏頭。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當夜,垂拱殿禦書房,全其德看着游魂一樣的皇上道:“陛下,奴才伺候您安寝。”

“唉,我以為我贏了,我掩住了自己的心思,我變着法讨厭她,我寵愛別的女人,我看着她為我喜為我憂為我痛苦,如今我才知道,我輸了,她不要我了。”年輕的帝王早就紅了眼,他看着殿外蒼涼的月色,腦子裏所有的驕傲都沒了。

全其德驚得魂飛魄散,緊緊抿了嘴,面上發苦。聽了皇上的心事,是要命的!

“好了,朕不會殺你,但是這嘴皮要給我縫緊了,這話帶到棺材裏去。”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他也不放在心上,全其德摸了摸脖子,慶幸它長的牢固,然後又被接下的一句話驚飛了。只聽見那道金玉之聲詢問道:“你說,怎麽讓皇後回心轉意。”

老天菩薩,他是造了什麽孽,一個太監說什麽情愛!

作者有話要說:虐皇上只有這個法子了 哈哈哈哈,話說大家要不要肉 不要就不寫了

☆、41出氣撒氣

趙珣這番舉動,帶着股癫狂,蕭清霁卻是不信的。人就是這樣,愛一個人的時候,無論他做了多少對不起自己的事,總能輕而易舉原諒。待到不愛了,簡直覺得存在都是一種錯誤。潮起潮落,雲舒雲卷,是錯亂的調曲。

但是就算不愛了,這輩子也是注定綁死在皇宮裏,就如當初他再讨厭她,也不能将她驅趕一樣,她如今不愛了,釋懷了,也不能視而不見。想了一夜,輾轉了一夜,還是思緒如麻。

她決定給自己找些事來做,比如王才人是留不得了,長帝姬說她從小在東北邊長大,對有冰上之物甚是熟稔,那麽當日之事嫌疑很大。揉着抽搐的眉心,她喚來藍田,“去把王才人召來。”

藍田會意的點點頭,她擔憂的看着臉色極其難看,慘白如紙的皇後,淚眼婆娑,道:“娘娘,您昨夜沒歇好,還是先歇歇吧。別人不顧念您,您也顧念自己,身子是自己的。”因每次皇上臨幸仁明殿都是一副怒氣沖天的樣子,宮女們都候着殿外侍候,也不知陛下是怎麽折磨娘娘的,她心裏難受的緊。

“你這丫頭,莫哭。本位沒事,下去吧,讓青桔來侍候。”縱然貼心如藍田,這等私密事也不好說來,她知道自己面色不好,這是心病。得慢慢調養。

青桔的手如蝴蝶穿花,在雲鬓之間穿梭,頃刻挽了一個斜斜的側鬓,插簪配環,繪上明麗的花钿,頰上染紅雲,掩住了臉色不佳的事實,比往日多了一份慵懶的嬌态。能做到皇後跟前的大宮女,不但手要巧,臉色也極會看,往常梳妝的時候還能說道一兩個笑話,今日是半句也不敢說,怕攪了娘娘的思緒。

蕭清霁看着鏡中華服大妝的面容,陌生的讓人認不出來,恍惚間是上妝登上戲臺,依依呀呀扮演別人的人生。她何嘗不是扮演者皇後呢。

“娘娘,王才人侯在殿外。”忽聞蓮步輕移,珠簾微漾,便知是黃楊進來了,她小心的說了一聲:“奴才們已經準備好伺候主子了,就等娘娘去瞧戲呢。”

蕭清霁睨了一下,讓藍田恭恭敬敬侍候她披上大氅,托着黃楊的手,一步步踩在空寂的青石板磚上,直到窗棂前。

只見雪後初融的殿前站着幾人,為首的佳人一襲秋香色交襖,烏發,紅唇,白面,當真是好看,還有那肆無忌憚的眼神和毫不掩飾的野心,從那孱弱的身軀裏迸發。

兩個小宮女迎了上去,扶着那人往殿裏走來,突然其中一宮女不慎跌倒,說時遲,那時快,跌倒的宮女下意識伸出去手去攀東西,那人的腳被滑倒的小宮女拽在懷裏。這一幕出乎人的意料之外,顯然,那人臉上驚慌失措,只見她一記漂亮的燕子翻身,輕輕巧巧的立在了滑冰的地磚上。電光火石之間,那人有故意往地上倒,做出了滑倒的樣子。

但是為時已晚,蕭清霁看了一出好戲,也覺得意興闌珊,倒是黃楊掩住驚呼,咋咋呼呼道:“娘娘,您早知道是她故意的是吧,為何這般冒險,萬一........”

“若萬一不是,那兩個小宮女也是個中好手,不會讓她受傷。”蕭清霁說着,将手裏的暖爐捂的更緊。雖說處置一個才人不算的什麽,這般證據确鑿,讓想潑髒水的都沒地方潑。

王才人被帶到仁明殿正殿的時候,已經四肢發軟,後怕的很。她不是蠢人,今日這一出,就在自己起身之際就知敗局已定,即便後來亡羊補牢,為時已晚。她在心裏飛快的計算着自己還尚能存活的可能,只盼着自己還能躲過一劫。

蕭清霁幾乎是帶着憐憫看着匍匐在地的王才人了,想起不久前,也是這般楚楚可憐,亂發釵亂哀求自己,這一次連求饒都不敢了,只餘泣聲。

“本位不想再看到你,去寺裏修行吧,消除你一身罪孽。”

“娘娘,奴婢知道錯了,娘娘,奴婢不是有心的,奴婢年輕不懂事,您饒過奴婢這一回吧。奴婢願為娘娘赴湯蹈火。”王才人涕淚橫流,膝行在地,伏在皇後腳下,企圖僥天之幸。

蕭清霁頓時覺得好笑,歪在軟榻上,冷冷看着地上的可憐蟲。說起來,她對妃嫔都是禮遇有加,從不作威作福,,導致一些人,總以為,皇後是廟裏的瓷人,想怎麽來就怎麽來。怎麽得了好還賣乖。當初雅婕妤和麗華二美咄咄逼人,欲把事情鬧大的時候,是她壓了下來,細細查探,顧全了王才人的臉面。

“王才人,王朝暮,你是伯寧府的庶女,是誰讓你在長帝姬壽誕之日,故意在陛下面前狐媚子的。原來寧伯府的教養就是這般不堪,未嫁的姑娘也能做出這般事。今日陛下來,你敢算計,他日其他貴人來,你是不是也敢出手。”小小年紀就學的不入流的手段爬男人床,當真是讓人惡心。

王才人瞪大了血紅的眼珠,嘴巴一張一合,像一條瀕死的魚,還沒斷氣,就上了砧板,被鋒利的話語一刀刀往下砍。當初她敢做,現在卻沒臉認,半天才從喉嚨裏發出詭異的聲音,“娘娘,奴婢冤枉,奴婢清清白白的大家閨秀。是皇上,是皇上看上了奴婢,他同奴婢道,要奴婢進宮。”

蕭清霁似笑非笑看着她,突然覺得滿肚子悶氣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原來,氣不順,看看更可憐的人,心裏才舒坦。她打了個哈切,揮手讓黃楊的手更重點,把一聲酸骨好好揉揉,又示意姿芋端膳食上來。

說實話,王才人是有幾分姿色,豔骨媚姿的,嬌嬌弱弱,說話是掐着心尖尖,走路是踩着心癫癫,很多豪門大戶裏豢養的寵妾就是這樣的。男人當小貓小狗一樣寵着,都是上不得臺面的東西。說起來,按着揚州瘦馬養的麗華二美,心氣都比她高。這樣一個人,趙珣會在長帝姬的壽誕上寵幸,這個臉丢不起。大驸馬在奪嫡之路上站錯了隊,眼下正心急火燎想靠岸呢,送個庶妹進宮,讨好皇上,不值當什麽。

到了這一步,再去争皇上是不是真喜歡她,其實已經沒有意義,打從她進宮,皇上就跟忘了這個人似的,再也沒出現過。王才人鼓足了勇氣道:“奴婢知道娘娘看不起臣妾,蕭府一門清貴,先帝爺都是贊賞有加。奴婢是不入流的野路子。小打小鬧不值得您過眼。俗話說貴人事多,您也沒那個心力,有些事,奴婢願意代勞。”見哀求不成,她打起利用的算盤,皇後雖貴重,可不得寵,她是微如草芥,願意依附皇後做事。

“哦,才人這話,本位聽不懂,仁明殿上上下下這麽多人,難道還不夠使喚。還是才人有格外獨到之處,值得這個價。”蕭清霁抿了一口菊花茶,去去心火。

王才人見上首的人喝茶用膳,怡然自得。心慢慢放下了些,心道,她定是聽進了去自己的建議,有商量就好辦。

“奴婢願為娘娘效力,您在明,我在暗。把那些狐媚子都消滅幹淨,還後宮一個清靜。讓娘娘您的威嚴無人敢冒犯,您的地位也為人敢撼動。”

蕭清霁不說話,左右一瞥,見藍田和黃楊憋笑憋的辛苦,擱下了銀箸,讓人撤了。喟然長嘆道:“王才人當真聰明,能想人之不能想,做人之不敢為,不虧是長帝姬的小姑子,就是她對你也誇贊有加,請本位好好照顧你。來人!”

立時候在門外的壯實姑姑進來,二話不說,掄起那蒲扇大掌就往王才人面上招呼。

“啪啪。”兩聲脆響,打破了王才人的美夢,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後,瞪目結舌道:“娘娘,是不是有誤會,奴婢的心可昭日月。”

“謙謙君子,心甚悅之。這不怪你,但是因為這腔心思生了害人的心思,那就不應當了。後宮的清靜,就是被你們生了歪心的人攪的。”王才人來仁明殿的前兩次,次次都不敢擡頭看皇後,妃嫔不能直視皇後,這是規矩。堪堪一照面,便可知,原是心思都掩不住了。

蕭清霁料想的沒錯,王才人就是對皇上生了一腔心思,所以她才故意用了個不甚高明的計謀去撞雅婕妤,一來是恨雅婕妤當寵,二來也是希望借由此機讓皇上再想起來她。

所以說情愛使人發蠢,王才人被戳破了心思,當下也醒悟過來,皇後從來沒有打算放過她,只是把人當猴耍。那麽,她的一生還有什麽指望,完了,全完了,她額上高高皺起,五官錯位,妝花成鬼魅,猙獰吼道:“你有什麽可得意的,高高在上的皇後娘娘,在陛下眼裏,你和我有什麽差別,看不上就是看不上。陛下的心,你永遠都摸不到。”

話還沒說完,在門口侍立的兩個太監悄無聲息的上前來,按住瘋狂的王才人,在她嘴裏塞裏個布包,跟拖死狗一樣拖下去了。

領頭的年輕太監躬着腰道:“娘娘,奴才這就去辦事了。

蕭清霁也不說話,年輕太監默默退下了。如果讓王才人知道,昨個皇上還在這仁明殿裏跟他表露心跡,只怕會徹底瘋了吧。雖說她自個也不信。

黃楊悄悄嘀咕了一句,“娘娘,恐怕長帝姬那裏不好交待吧。”

“這就是她想要的,你以為堂堂長帝姬會願意被一個小婦壓在頭上,她不過借我的手罷了。”

☆、42聽聽閑話

王才人是本朝第一位被送去了寒山寺的妃嫔,皇後前頭發了懿旨,後頭寧伯府的老伯爺就上了請罪的折子,據說王才人生母也被關了起來。長帝姬特特進宮,一來怕牽連伯府,二來也有表示感激的意思在。寧伯府是老牌世家,先祖的勳位也是寧熙朝打大燕的軍功掙下的,俗話說一個世家的崛起要幾代才能完成,要敗也就是朝夕之間的事。寧伯府一直在勳貴派系中屬于中立,家族中擔任實權官職的人也少,大驸馬站錯奪嫡隊伍讓府中元氣大傷,好在有長帝姬保駕護航,只要不出大錯,聖上給的面子情足夠他們風光幾十年。但是老伯爺自不甘心對兒媳婦寄生仰息,且日後伯府承襲的是嫡長子,并非已然尚主封侯的嫡次子。那麽往後宮塞人,便成了最好的一條捷徑。俗話說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這一招選的人不高明,甚至禍及本身。皇上對這個風吹兩邊倒,仗着帝姬耍威風的寧伯府很看不上。

後宮與之前朝,這關系總是斷不了,這麽一件處置低位妃嫔的小事,落在有心人眼裏,便悟出了其他的訊息,就是皇上對一直不肯站隊新舊兩黨的寧伯府不滿。

長帝姬往宮裏遞牌子求見皇後的時候,已然是年後的正月初,大夥正歡天喜地的過年呢。她着了一身命婦華服,面上敷粉,唇上描朱,就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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