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潑髒水
“我是徐懷叡!”
“是雨夜案兇手綁架我救命, 它是怪物快來救”
看清求救短訊裏的署名,接線員第一時間聯系了糾察局高層, 同時對信號來源進行了追蹤定位。
收到這個消息, 糾察局高層十分震驚。
無論是“雨夜案”,還是“徐懷叡”這個名字,現如今都是申洲各大糾察局內部網絡裏的熱詞, 雨夜案暫且不提。
徐懷叡一個大活人, 在待訊休息室裏不翼而飛,因為這事,對他進行問詢工作的那所糾察局已經成為笑柄。
他消失的速度和過程太過離奇。
很多人都開始懷疑,是不是糾察局裏出了接應他的內鬼。
更讓探員們薅光頭發也想不明白的是。
他為何要越獄?完全沒理由啊。
總之一整個越獄事件, 從頭到尾都透着莫名其妙的詭異感。
“使用操作更為麻煩的文字,他現在不方便發出聲音。”
“标點符號有多處缺失,極有可能是徐先生情緒緊繃,思緒混亂導致的, 他現在所處環境應該很不安全。”
“至于怪物——”
何舒潋思索片刻, 選擇相信科學,“徐先生極有可能是受到嚴重驚吓, 已經出現神經錯亂的狀況,假如這兩條求救短訊真是他發來的,且內容為真。”
“那徐先生現在情況很危險!”
一位皮膚黝黑的中年男探員, 看向技術人員,“信號來源追蹤到了嗎?”
技術人員:“對方已再次關機, 只能确定大致範圍。”
中年探員望了眼窗外漆黑的天色, 低頭看着手中已經準備好的A級配備申請書, 陷入艱難的抉擇。
B級配備以上的申請書牽連部門太廣, 且容易引起民衆恐慌, 若求救短訊為假,他的職業生涯也就走到了盡頭。
“我來簽。”
何舒潋站了出來,“他是徐老先生的孫輩,身份比較特殊,萬一真出了事……”
她出自探員世家,消息來源較為廣泛。
智能系統RUI與隆衡集團的牽扯,隐約知道一點,至于徐懷叡這個人,何舒潋聽家中長輩模模糊糊提到過,他對聯邦很重要。
至于為什麽重要?重要在哪?
她也是一知半解。
其實這次發出求救短訊的換成別人,何舒潋也會如此對待,畢竟是一條人命,在她的價值觀中,生命高于一切。
“不用。”
中年探員終于作出決定,在申請書上簽下自己的姓名,“我是你的上司,這責任我來負!“
定位到的信號來源在郊區。
風景秀麗,适合春日踏青野營,附近只有寥寥幾戶民居。
便服探員踩着夜色,對附近的居民進行連夜轉移,裝配飛行功能的機器探員在夜空盤旋,以防存在遺漏。
全副武裝的探員分批抵達。
分出一部分悄無聲息在林中穿梭,尋找徐懷叡的蹤跡,剩餘尋找合适掩體藏匿起來。
糾察局如此嚴陣以待,當然不是信了徐懷叡的怪物說辭,純粹是針對雨夜案兇手,他的危險系數太高,死亡人數已高達數十人。
不論是受害者數量,還是兇殘的殺人手法,在聯邦乃至全世界都極為罕見,若不是上頭一直壓着,怕是早就鬧上熱搜。
以至于,聯邦衆議院也聽說了此事。
議長為此還約了申洲洲長喝茶,容不得糾察局不重視。
“啪嗒”
“啪嗒”
“啪……”
何舒潋帶着一隊探員,在黑暗中悄然行進,爬上尖聳挺拔的金屬高塔。
這座塔,是這片區域最高的建築物。
視野開闊,站在上面周圍的情況盡收眼底,九洲聯邦有無數座這種模樣的高塔,裏面存放着智能系統RUI分離出的子體芯片。
風雨欲來。
遠處樹影婆娑,大片黑壓壓的陰雲遮擋住漫天繁星。
何舒潋半蹲在護欄旁,扶扶臉上的夜視儀,“這鬼天氣,确實符合雨夜案兇手的作案習慣。”
雨夜,白衣。
這是糾察局調查到的,有關兇手的所有信息。
兇手的出現往往會伴随有風雨,比天氣預報還靈驗,因此由他而起的連環殺人案,才會冠以雨夜之名。
“找到徐先生了嗎?”
一個年歲比何舒潋稍大些的女探員,瞄了眼時間,快要九點了。
“目前沒有。”
“轟隆隆——”
驚雷乍現,震耳欲聾。
伴随着一道刺目閃電劃過,何舒潋無意間瞥見側後方的角落裏,不知何時多出個黑黝黝的人影,
她心裏一突,下意識舉槍瞄準,“誰!!”
聽到動靜,其他探員這才發現房間裏竟然多出個人,也都吓了一跳。
面對十多把瞄準的槍口,黑影卻像是沒看到般,依舊縮成一團窩在牆角處。
何舒潋打開燈,飛快照了下,發現那坨黑影竟是“越獄”的徐懷叡,他衣着齊整,裸|露在外的皮膚上也沒發現明顯外傷。
就是精神狀況不太對勁。
目光空洞,神情恍惚,口中呢喃着破碎不清的話語。
“……不是……它不是人……”
“是舞者綁的,救我,快來救我……”
“八音……八音盒不在,不要殺我……”
“不要——”
“徐先生,你還好嗎。”
何舒潋緩步靠近,“我們是糾察局的探員,收到你的求救訊息找來的,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還有兇手在哪?”
徐懷叡縮成一團的身體在不停顫抖。
沒有理會何舒潋,他依舊在不斷發出混亂含糊的低語,賣力朝白衣舞者身上潑髒水。
徐懷叡知道自己演技只能算勉勉強強,絕不可能騙得過專業和罪犯打交道的探員,索性裝成一副吓傻的模樣。
“轟隆——”
又是一聲驚雷。
這次,醞釀已久的雨水終于傾瀉而下。
何舒潋半蹲下,想要查看他的情況,忽聽耳內植入的微型耳機裏傳出塔外同事的嘶吼——
“外面!”
“看外面!!”
外面?
藏匿在塔內的探員們,紛紛舉槍轉過身,一顆濕漉漉的白瓷腦袋出現在他們視野中。
頂着狂風驟雨,白衣舞者幽幽從護欄外探出頭。
無視舉槍瞄準自己的探員,它目光直直落在最裏面的徐懷叡身上,疑惑歪歪頭,明顯是聽到了他方才潑得髒水。
徐懷叡:“……”
嘶。
栽贓現場,慘遇事主抓包。
可真是做賊的遇見截路的——太巧了!
盡管尴尬到腳趾扣地,徐懷叡還是強撐着繼續表演,他顫顫巍巍擡起手,驚恐指向白瓷腦袋:“是它,是它!就是它!!”
“這只怪物就是雨夜案的真兇!”
“是它綁我到這裏,它要殺了我……”
當着受害者的面,徐懷叡面不改色心不跳,麻利地往人頭上倒着一盆又一盆髒水。
白衣舞者感覺受到了侮辱。
它是有格調、有堅持的異常,從不屑于對單身狗下手。
對于徐懷叡栽贓陷害的無恥行徑,它緩緩舉起僵硬的右手,在探員們高度警惕的目光中——
豎起中指。
徐懷叡:“……”
淦!
強忍住回以兩個中指的沖動。
他與舞者鄙夷的目光錯開,倚靠在冰冷牆壁上,低下頭假裝陷入自閉。
司芮他們就在一牆之隔的內室。
為引誘白衣舞者來到高塔頂層,營造出追上來殺徐滅口的假象。
司芮在探員搜查了高塔所有房間後,就帶上白衣舞者的真正目标吳天蔣艾這對小情侶,瞬移到何舒潋他們後面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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兇手如有反抗,可就地槍決。
暫不确定這只疑似機器人的瓷偶是否為雨夜案真兇,探員們并沒有第一時間進行攻擊,他們舉槍瞄準,警告白衣舞者抱頭蹲下。
發現它無視警告,翻過護欄,并且步步逼近。
“射擊!”
何舒潋終于按下扳機。
潮濕空氣中彌漫起淡淡硝煙味。
“噠噠噠噠……”
一顆顆包裹着幽蘭電弧的子彈,飛速旋轉,擊中在白衣舞者瑩潤雪白的身軀上。
很快探員們就明白,徐懷叡口中的“怪物”是什麽意思。
子彈,無法破開瓷偶的防禦。
探員舉槍的手在不斷顫抖,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幕是真實存在的。
就連聯邦軍方最新研發出的戰鬥機器人,也只是勉強可以挺過槍林彈雨的洗禮,但絕不可能做得到毫發無損,連最外層的塗層都能嶄新如初。
這只瓷偶恐怕……真不是人類造物!
牆外,槍聲陣陣。
牆內,歲月靜好。
“你們這屆員工,是吾帶過最差的一屆。”
身披曳地黑袍的司芮,正言厲色,邁起小短腿走下臨時搭建的迷你講臺。
祂甩動戒尺,在三位員工間穿梭,試圖用嚴師氣場掩蓋住奶聲奶氣的嗓音,“一開始吾就說過,收容異常與逃離異常死亡規則的方法,都在異常身上。”
員工們:???
等等——
你說過嗎?
假裝沒看到他們迷茫的目光,司芮繼續道:“你們卻還是走上歪路,悶頭研究那些受害者的家事。”
現實不是偵探小說。
接觸異常曾經的“主人”,确實能獲得一定信息,可終究是有限的。
關注點放在異常本身,才是正确的通關方法。
司芮取出損壞的情人八音盒,放在講臺上。
祂招招手,示意三位員工上前,而後扭動八音盒底座的開關。
“真愛轉瞬,唯有死亡永恒……”
寂寥低緩的樂聲響起,伴随沙啞的男聲獨唱,從盒內飄出。
玻璃罩中的陶瓷小人動了起來,在盒內翩翩起舞,跳着只剩下一個人的雙人舞。
牆外的戰鬥進行得如火如荼。
埋伏在別處的探員,進塔支援。
聯邦對各洲的武裝力量有嚴格規範,探員職能上是不需要配備大火力武器的,因此本次行動中,糾察局為探員們準備的都是輕型武器。
對付普通兇犯自然綽綽有餘。
但對付瓷偶舞者這個“怪物”,就捉襟見肘了,探員們只能勉強用火力壓制,轟它離開高塔,再多的就無能為力。
何舒潋已經聯系糾察局,申請重武器支援。
這不是件簡單事,糾察局與軍隊隸屬于不同機構,想要調取軍隊的武器要走不少程序,短時間內支援不可能到。
情況有些僵持。
大雨滂沱,白衣舞者站立在髒污泥水中。
它歪歪頭,望着周圍阻礙自己獵食的人類,漆黑的瞳孔微微放大,絲絲縷縷充斥混亂暴虐氣息的黑霧在白瓷面龐上彌漫開……
與此同時。
八音盒內的男聲獨唱也變得尖銳。
司芮扭過上半身,銳利的目光穿過層層厚牆,落在塔外的雨夜中。
楚渝:“館長,怎麽了?”
“它在試圖改變自己的規則限制,——三分鐘……”
想到員工們阿巴阿巴的智力水平,司芮滿含心酸地嘆了口氣,為他們放寬了答題時間,“十分鐘內,說出你們的想法。”
三位員工抱頭整理思緒。
八音盒裏的男聲,用獨唱的方式講述了一個故事。
它第一任主人的愛情故事。
前面大半段都是在歌頌男女主人真摯美好的愛情,到獨唱後半段,風格突變,從美好童話陡變成不堪俗套的現實。
婚後。
女主人的才情溫柔被家庭瑣事消磨殆盡。
男主人一次“意外”,犯了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女主人心寒于枕邊人的背叛,織了頂同款綠帽送給了丈夫。
這對曾甘願為對方去死的真愛,婚後生活卻一地雞毛。
不甘轉身放手,又放不下心中隔閡。
争吵成了家庭便飯,在又一次争執中,兩人意外打碎了他們的定情信物——
“情人”八音盒。
翩跹而舞的女舞者,如同他們的愛情變得支離破碎。
後來。
就有了獨唱開頭那句“真愛轉瞬,唯有死亡永恒”。
失去另一半的男舞者活了過來,它從八音盒裏爬出,扭斷女主人的腦袋,掏出男主人的心髒,搞死了這對害盒不淺的大怨種。
故事完畢。
楚渝摸摸下巴,吐槽道,“自己被迫單身,就要搞死別的有情人,真是心胸狹窄的男偶。”
牆外的槍聲為小情侶帶來極大壓力,吳天握起女友的手,眼球飛速轉動,“獨唱中經常出現真愛永恒,又譴責真愛的保質期太短……“
他想到開頭那句,唯有死亡永恒。
或許它殺死擁有“真愛”的情侶,并不全是妒忌,只是想讓——
吳天呢喃自語,“真愛永恒。”
這個世界只有活着的有情人會變心,死掉的,永遠不會!
吳天看向負手而立的小館長,“我和小艾分手,不再是情侶關系,是否能規避掉它的死亡規則?”
司芮不點頭,也不搖頭。
面無表情站着,一副深不可測的模樣,除了子系統外,沒人知道小邪神心裏實則慌得一批。
靠着統爸曾經的理論課教學,還有子系統這個狗頭軍師的出謀劃策,祂才勉強營造出一個關鍵時候靠譜又睿智的新形象。
然而,理論和實踐是兩回事。
祂答不出這個問題。
在統爸的實戰教學中,邪神崽成績從沒及格過,祂在腦海裏瘋狂@子系統。
同為小智障,子系統也沒得法子啊。
它拍拍屁股關機了。
睿智人設崩塌丢得是小邪神的臉,和它純潔無辜子系統又有什麽關系。
“分手不行。”
突然,吳天似是想到什麽,自顧自搖搖頭。
穆媛在接觸到八音盒前,就已經向孫志行提出離婚,他也同意了,兩人當時就屬于分手狀态,依舊沒能逃過舞者的毒手。
“或許……”
蔣艾低垂下腦袋,摳弄着指腹處粗糙的厚繭,輕聲道,“一死一活呢?”
對于死去的那個來說。
TA确實得到了永恒的真愛,同樣滿足了真愛永恒的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