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車行在路上,下午一點。
簡單的案情分析會在十點左右結束,接下來該查的各項事情都已在會上布置了下去,各人便都分頭忙開。獄寺去聯系別的科室的人清查清水家的社會關系,一平和山本打算收拾一點東西也就離開,南水一行,不知道要去幾天,能在那兒查到什麽,衆人心裏也都是沒底。綱吉本來也想回家一趟,Reborn卻把他截住,單獨留他說了一會兒話。後來中午時候衆人又聚在辦公室裏吃了一餐簡單的盒飯,綱吉一行三人,便動身,去南水。
車是一輛越野吉普,最近直通南水的公路的部分路段要整修,查過地圖之後便決定取道饒縣,因為有一段山路,Reborn便領過來這麽一輛哪兒都算好開的車給了他們。三人上車,一平坐在後排,綱吉坐在副駕駛,山本開車。大約半天車程,綱吉開口問了山本說半途要不要換自己來開,也讓他能歇歇。山本笑了笑,笑容是一種久違了的燦爛的樣子,說不用啊一下午而已,我來開就行了。綱吉一想自己也是好多時候沒開車了,也怕出岔子,就沒再堅持。
天氣不算好,然而午間,暖和卻還是暖和,不自覺地就有點倦。綱吉放松了身體倚在椅子背上,聽見身後的一平有節奏的敲打鍵盤的聲音。
“哎?一平你幹什麽呢?”
“哦澤田先生……我在寫畢業論文啊,”
“……你們現在都要寫這個了?”他驚訝的問出這麽一句,看見後排小姑娘不情不願的點了點頭,又憤憤的補上一句說最可惡的是藍波那家夥的也要我來寫!綱吉看著她,覺得時間真是過得很快了──一平初進特偵那年不過十四歲,綱吉當時還在心裏吐槽過Reborn找來一個還在上學的小姑娘的險惡用心。直到後來一平一個人赤手空拳卻幹脆利落的解決了持刀綁匪,其他人也就沒再敢小瞧她。一平近身格鬥的确很棒,以至於綱吉覺得出任務的時候自己被一個小了自己好幾歲的孩子,而且還是女孩子保護著實在是件沒面子的事情。那時候雲雀還在的,一雙眼睛就那麽瞧著他,心裏想的什麽好想他總是知道,就說,覺得丢面子,就靠自己。
綱吉聞言起身,自顧自地走到了鏡子前邊攤開手來照自己好像被人一推就能倒的小身板,說,雲雀前輩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真是練斷了幾根骨頭,就再也成不了大俠了。
他從鏡子裏邊看見雲雀緩緩勾起來的一點笑。
可是現在,他不禁想著,特偵在了,雲雀卻不在了,想到這兒覺得心裏有點難受,又不想要自己心裏有太多悲觀的念頭,見一平又去專心著她的論文便止住了話頭,從口袋裏摸出一件東西,攥在手裏,卻不想瞧。
是那枚指環,Reborn把綱吉叫過去的時候給了他,說這個已經查過了,沒什麽線索,雖然有點違反紀律,但還是給你。綱吉接過來的怔了半晌,Reborn的善解人意無論什麽時候對自己來說都是難以消化。不過現在,這枚指環被自己攥在手裏,他倒希望這是一條牽著雲雀的線,自己只要跟著走,就能找到他了。
他最後還是沒忍住,一點一點的松開手,把指環迎著陽光照了照,山本偏過頭來說哎這不是雲雀的那個……?綱吉就點點頭說是啊,Reborn給我了,又眯起眼睛仔仔細細的看著指環內側,當年自己小心翼翼的刻下的,表示著雲雀恭彌的,HK的那兩個字母。
下午的太陽暖洋洋的,他想著又回憶著,半夢半醒見看見雲雀遠遠地站在那兒,可是他怕這夢太容易碎,不敢上前,就站在那兒,想就算是夢,多看他一會兒也好,然後雲雀在遠處,叫他的名字,要他過去,他聽著那聲音越來越清晰,像在耳邊,接著有人搡了他一下,他徹底醒了,是被人推醒的。車已經停下,這麽一個短夢的時間,竟然早已進入了南水的地界,他回過神來,不禁感嘆自己在夢中踯躅了多長時間。
接待他們的居然也不是外人,入江正一,原先技術科的老熟人,此刻在說著的是,綱吉君真是好久不見了啊!
綱吉是高興的,真高興,七八點锺半昏半暗的夜色裏擁抱了一下,算作彼此相互給的見面禮。後來是去南水的警廳分局,南水是個平常小城,一向太平,如今出了這麽大的案子,正愁著怎麽辦,綱吉這一行人一來,無疑是救星。晚上南水分局設了一桌宴,綱吉沒推,然而也不算鋪張,簡單的吃了兩口,誰人心裏都惦記著案子,很快就散了。
清水家的宅子建在小城東頭,晚冬雖不是深冬那般天黑的早早,但現在這個時候去勘察現場也是不大可能了。入江給他們安排了暫住的地方,南水分局宿舍樓的一樓,綱吉山本兩個人住一個雙人間,一平是女孩子,另外安排了一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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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沒黑透,四個人就都聚在綱吉他們的雙人間裏預備讨論案情。綱吉接過一平遞過來的電腦,點開獄寺發過來的聯絡文件,傳過來的是夏馬爾那邊過來的屍檢報告。綱吉回複了一下表示已經收到,卻沒忙著看,只把電腦擱在了手邊兒。正一一直在南水這邊兒,案發的始末問他應該比較清楚。
報案的時間是在三天前的下午兩點,報案人是個園丁。清水一家最近一月才搬來南水,又有著那麽大一個院子,總要請人過來幫忙修繕著。園丁說清水家是案發前三天找到他的,說好了過來修他們家的花園,時間定的是下午一點半。當天他按時到了,叫了幾聲沒人應,以為沒人在家就在門口等了一會兒,後來發現大門開著,就自己進去了,打算直接去花園幹活。入江說到這裏停了一下,解釋道因為當地民風不錯,所以雇主離了家,但留了門要人進來幹活這件事兒也算是平常。園丁進去花園幹活,看見有一塊地是新土,挖了兩下在下邊挖出了一具屍體,吓得扔下了東西就跑出來報了警。南水當地警方趕到之後在離得不遠的地方又發現了另一個男孩兒的屍體,又在建築內發現了夫婦二人和他們女兒的屍體。
“我們立刻封鎖了現場并展開了調查,确認了書房,卧室,浴室分別是清水崇,清水理惠子,清水嘉死亡的第一現場,清水家兩兄弟是在哥哥清水禮的卧室被殺的,移屍到了花園并進行掩埋。在搜查書房的時候發現了那枚指環,我認出那是雲雀君的東西,再加上目擊證人的描述……意識到這件事情可能不簡單,就立即簡單整理了案情發給了Reborn先生,希望求得你們的協助。”
“Reborn的反應倒是很快……”綱吉多少有點嘆息的意思,“沒想到……因為事關三年前失蹤的特偵成員,才重組特偵進行調查嗎?”
他說這話的時候想到一層層翻上去的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眼裏有點失神,不過話很快就止住,衆人看他神色,很默契的沒有說什麽。綱吉領了他們的情,笑笑,随手拽過手邊的筆記本電腦,找了一個大家都能看到的角度,打開了夏馬爾的屍檢報告。
屍檢報告寫得很詳細,一條條專用詞彙擺在那兒,山本念叨著什麽什麽出現出血點,不明白的問問其他人,得不到回答就跳過去。綱吉在心裏想著夏馬爾這幾天面對著五具屍體忙前忙後,心生敬佩的同時又覺得後背發涼。
“所以……結論是?”
“均系他殺死亡,死亡時間固定在淩晨零點到一點之間。”山本直接把報告拉到最下,又連忙補充,“不過……死者清水理惠子的血液內發現微量神經抑制性毒素,成分目前還沒有查明,”
綱吉點了點頭,又轉而對入江說道,“正一君,清水宅的情況怎麽樣?”
“老實說……很怪。但又是說不出來的那種……”他停下來,似乎在思考怎樣表達自己感受的用詞,然而他很快有放棄了這種嘗試,拿過放在桌邊的紙筆簡單畫了個清水宅的草圖,接著開口道,“清水家修了很大的一個院子,有個小規模的花園。住宅分兩層,一樓有清水夫婦的卧室和清水家兩兄弟各自的卧室,廚房,浴室,和一個露天的陽臺。二樓是書房,清水家女兒的卧室,一間浴室,一個儲物間和露天陽臺。死者清水崇被發現在二樓的書房,現場無搏鬥痕跡,一刀致命……另外……”
“什麽?”
“浴室的鏡子上發現了半枚殘缺的指紋,不過沒有嫌疑人無法對比。還有就是……我們在清水家的廚房發現了一把刀,檢測出了血液反應并且……傷口深度和清水崇的吻合。”
“你是說……”一平有點難以置信,“兇手用他們家廚房的一把刀殺了男主人,殺完人之後還把刀沖幹淨又送回了他們家的廚房?”
入江苦笑著點點頭,山本在一旁搭上一句這人心理素質還真是不差。
綱吉心裏卻是在想別的,問道,“那清水理惠子的情況呢?”
“死在卧室,窗戶和房門從裏邊反鎖,繩子打結,吊死在房梁上,無論是現場狀況還是屍檢報告都證明不是自殺。這些你們都該知道。卧室裏沒有發現其他的什麽,能檢查的東西都上了技術手段,很平常的一間卧室,除了死了一個人。”
“密室殺人?”
“看起來像。”
綱吉揉了揉太陽穴,他聽著看著南水城內清水宅發生的一切,總覺得這個案子在各種方面都存在明顯不合理的因素,然而要叫他說出來又是千頭萬緒,不知從何開口。他忽然理解了入江剛才的感受,覺得這事情很別扭,但是說不出,這感覺實在是難受,他只好把目光再度轉移到電腦屏幕上。驗屍報告該說的也都說了,他注意了一下可能覺得有用的一些地方,打斷了山本和一平關於小說漫畫裏如何破解密室殺人案的不靠譜讨論。
“他們這麽殺人,未免也太大費周章了……”
他扯過放在桌面的一疊紙,每人發了一張,又抽出幾枝筆挨個交了過去,又叫正一說了一些現場的情況,最後大家決定是是各自列出疑點,彙總在一起。
一、清水家為什麽要舉家搬遷到南水。
二、清水家的經濟來源。
三、清水家不同人的不同死法是可以判定為團夥作案還是說這種死法有某種特殊的含義?
四、清水崇書房煙灰缸裏發現的雲雀的指環以及覆蓋它的紙灰。
五、密室殺人案。
六、清水理惠子體內的神經性抑制毒素。
七、為什麽要掩埋清水禮和清水敬的屍體。
八、(接上)其他人的屍體沒有掩埋是因為時間倉促沒有進行還是只是針對兩兄弟的行為。
九、浴室鏡子上的指紋。
十、目擊證人的證詞。
十一、殺人目的,兇手想從清水家獲得什麽,如果是為了尋求某物,那麽他們又帶走了什麽?
……
列出來的每個問題都叫人覺得頭疼,綱吉看著密密麻麻寫滿了的一張紙,忽然有種再也思考不下去的感覺。入江擡手看了一眼表,時間不早了,便於衆人約定了明天的時間,和一平一起離開了。
山本開了一個下午的車,又忙活了一晚上,簡單的洗漱過後便沈入了夢鄉。綱吉看山本睡下就熄了燈,在床上輾轉反側,倒不是因為戀床而難眠,只是因為他心裏揣了太多東西,黑夜又常常給人一種神秘的恐懼感,叫他覺得更加不安起來。直到他把雲雀的那枚指環再度攥在手裏,才稍微安心了一點。想了想,又覺得Reborn反正已經違反了紀律把這東西給了自己,又說沒查到什麽有用的,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的直接從證物袋裏取出來,戴在了手上。
金屬圓環觸到手指,帶過來微微的一陣涼。綱吉合了眼,在心裏對自己說雲雀是在的,勉強要自己入眠。晚冬南水的夜,在一切都靜下來之後,透出了一種沈寂寂的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