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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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很白。
亞裔的皮膚和白種人的皮膚是不一樣的白,看上去溫暖又細膩。路易的某個損友最喜歡交往亞裔女孩,據他說亞裔女孩的皮膚就像絲綢似的。
這手感看上去,确實接近絲綢。
路易擡起手來,男人叫道:“拉上窗簾!”
路易立即轉身,關門放窗簾一氣呵成。等他回過身來,男人已經套上了一條和上身完全不是同樣畫風的西裝長褲。房內沒有開燈,只有筆記本電腦的熒光照在他身上,照得他像恐怖片的幽靈一般。
“什麽事?”男人扶了一下眼鏡,問道。
“你誰?”路易和他面面相觑,“我的房客呢?”
男人噎了一下,取下眼鏡,撩起長長的劉海:“是我,餘辰。”
路易抓了一把他的頭發,手中滿掌柔軟順滑的觸感:“真的是餘辰。”
“您為什麽要靠抓頭發認人?”餘辰重新戴回眼鏡,看向他手中的托盤,“焦糖蘋果?早上做水果撻剩下的麽?”
路易“啊”了一聲,沒說這是自己重新煎的,騰出一只手來甩了甩胳膊:“有沒有地方放盤子?我舉着怪沉的。”
其實不用問他也知道沒有,因為餘辰的書桌上擺滿了亂七八糟疊放的雜志、書籍、瓶瓶罐罐和零碎的生活用品,半點空地都沒有了。
餘辰自己也注視着雜亂的書桌,長長嘆了口氣:“怎麽你偏偏這個時候進來了。”
路易大喇喇地将盤子塞給他:“接着。”自己去收拾桌子。餘辰的書有很多語言,他沒有全部看懂,無法按類別分開,就堆在一起疊到牆邊去。
“等等,這幾本書我還要參考,別堆進去。”餘辰提出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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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去。”路易沒好氣道,“你這書都掉地上去了,就算我不堆起來,你自己還能找得到?”
餘辰被他這麽一兇,不敢出聲,縮到床邊去。路易吼道:“你有沒有叉子?趕緊吃了蘋果,涼了焦糖就要變粘牙了。”
餘辰說道:“叉子在筆筒裏。”
正如他所言,無數鉛筆和色粉筆中間,孤零零地插着把叉子。路易嗤道:“餐具和筆放在一起,你不怕中毒?”
“反正我也不怎麽用它吃飯。”餘辰小聲說。
叉子上落滿的灰塵證明他沒有說謊。路易噴了口氣:“你沒有別的餐具了?平常你用什麽吃飯?”
餘辰清了清嗓子,小聲說:“想不起來的時候就不吃了,大不了臨睡前多吃幾粒維生素。”
“那你今天的晚飯吃了麽?”
餘辰猶豫片刻,如實回答:“還沒有,艾蕾夫人是個比較執拗的女人,為防她試穿後不喜歡,我打算今晚再準備幾套備用搭配——你那是什麽表情?”
“我要是沒來,你是不是就順理成章地忘了吃飯,今晚就什麽都不吃了?”
餘辰含糊其辭道:“那倒也不一定吧……”
多虧亞裔身量輕,路易成功地像拎小雞一樣把他從床上拎起來,推到門邊:“你去我店裏看着鍋,順便把焦糖蘋果吃了。我收拾收拾你的垃圾。”
餘辰掙紮着伸出沒拿盤子的手,抓住椅子不肯動:“我現在這副樣子,絕對不會出門的。”
“我打烊了,店裏沒人,對面的鄰居也不會往我們的陽臺上看,你現在出去還來得及不引人矚目地進店。”路易掰開他抓椅子的手指,“你要是再不動,我就要打你了。”
餘辰臨危不亂道:“暴力行為不可取,我會報警的。”
“你要是報警,我倒不怕,反正只是打架而已。”路易譏笑道,“不過你确定,你不怕被讓左鄰右舍看到這幅尊容?”
餘辰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皺巴巴的條紋睡衣,忍辱負重道:“好,我去看鍋。今晚的事就請您當做沒看到。”
路易不置可否,對他擺了擺手,做出驅趕寵物的手勢。等餘辰蹑手蹑腳地走出陽臺門,他才挽起袖子準備去對付——堆滿房間散落各處的書籍和資料、床上糾纏在一起的數床棉被毛毯和被單、塑料衣櫃合不攏的櫃門裏滑落出來的衣服?
餘辰的寝室和他的店面相差未免也太遠了,簡直是教科書式的反差。
而且神奇的是,和一般的懶人不同。他的寝室竟然并不髒,沒有食物殘渣和任何垃圾,只是單純地東西多、擺放雜亂。某種意義上,要能達成這樣的亂,也是種特別的才能。
路易從床腳撿起一件随意丢棄的襯衫、和搭在襯衫肩上的領帶,不由得有點好笑。回憶進門時的場景,餘辰仿佛正是聽到有人敲門,慌裏慌張地換白天的衣服,結果剛脫了褲子就被他闖進來了。
幸虧有鑰匙,晚一分鐘就看不到這出戲了。
路易在無人的房間裏偷笑了兩分鐘,開始分門別類地歸置房中的雜物。好在餘辰才搬來不久,房中放着的說到底只有衣服、洗漱用品、文具和書籍,路易簡單地把這幾項東西分開放在房間的不同角落,就姑且算是收拾完了。
擡眼一看桌上的鬧鐘,才過去十五分鐘,尚在晚飯的合理時間。路易抹了把汗,暗自嘲笑了下這只熒光粉色的醜陋鬧鐘,關上陽臺門回到自己店裏去。
餘辰正趿拉着毛絨絨的拖鞋,抱着手臂站在竈臺前。魚湯的香味充盈整間廚房,預示着簡單但溫熱的晚飯即将開餐。
“你怎麽在這站着?”路易指了一下旁邊的塑料桌椅,“你怎麽不坐着?”
餘辰極其生動地翻了個死魚樣的白眼:“不是您叫我看鍋麽?桌椅離得那麽遠,萬一沸騰了我來不及過來關火。”
“不需要那麽緊張的。”路易掃了一眼流理臺上帶着焦糖殘痕的空盤,麻利地關上竈火,把魚湯分成均勻的兩份,倒進湯盤,“焦糖蘋果味道如何?”
“很好吃,不過沒有撻皮中和,空口吃太甜了。”餘辰馬上回答。
“下次再做焦糖蘋果派給你吃。”路易從餐桌上拿來一整根法棍,用面包刀切下四段,放進面包籃裏,“端飯。”
餘辰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端湯盤,還沒摸到邊就開始喊燙。路易劈手躲過湯盤,對着面包籃點點下巴,“呿,拿那個去。”
“如果您不加個‘呿’的話,這是很紳士的行為。”餘辰把面包籃放到桌子中間,小聲嘟囔道。
路易把其中一份魚湯重重放在他面前:“穿着睡衣跟我要求紳士?”
餘辰争辯道:“如果不您你擅自開門,我不會穿着睡衣見客的。”
“哦,”路易用下巴指了指自己對面的座位,“坐。”
餘辰用兩根手指捏住椅背拉開,掏了遍衣兜,遺憾道:“我沒帶餐巾紙出門。”
“我廚房裏的椅子上沒有面包屑,別那麽講究。”
餘辰探頭看看,眨了眨眼:“果真。從剛才我就想說,您的廚房意外地幹淨,和前廳就像兩間店。”
“廚房當然要幹淨,不然做出來的面包不衛生。”路易端起湯盤,滋滋有聲地喝了一大口,用袖子抹了抹嘴,再伸手去拿籃子裏的面包。
餘辰巋然不動:“您逼我過來,就是請我吃晚飯的麽?”
路易撕了一塊面包皮下來,半死不活地擡擡眼皮:“不是請你吃晚飯,是提醒你吃晚飯。”
餘辰笑道:“我覺得以我們的關系,還不到共進晚餐那麽親密。而且我也沒做什麽值得您感謝,約我用餐的事。”
路易用面包皮指了他一下:“你每月付我七百多房租,裏面包含三餐和物業費,這是房東的義務。”
“哦?合同裏并沒有寫這一條啊。”
路易臉不紅氣不喘:“高檔公寓是不管,但是民居都管,這是約定俗成的事,不用寫在合同裏。總之你以後飯點要準時過來,遲到十五分鐘以上我就不管你了。”
餘辰抿唇笑道:“那就多謝您的好意了。”
他現在頭發亂糟糟的,戴着副厚眼鏡,外觀上完全沒有白天賞心悅目,但笑起來看着多了幾分貧窮的土氣,倒也沒有白天那麽虛僞得可恨了。
不過在用餐禮儀上,他倒還是和白天一樣,端着架子用勺子慢慢喝湯,一滴都沒有灑到衣服上。
路易用面包皮刮着湯盤,嘴欠道:“感覺像喂野貓似的。喂,你能不能咪一聲聽聽?”
“您要是汪一聲,我就叫。”餘辰放下湯勺,“狂犬病疫苗并不貴,您還是省錢打一針吧,別傷害無辜的鄰居。”
路易失望道:“雖然造型變了,但還是白天那個牙尖嘴利的娘娘腔啊。”
餘辰一聲不吭,慢條斯理地喝完魚湯,微笑道:“感謝您的款待,我這就回去了——需要我把它們帶回家用洗碗機洗幹淨,明天送回來麽?”
路易按住他:“你沒吃面包,光喝湯可填不飽肚子。”
餘辰微笑道:“不用了,我不太喜歡法棍……”
“吃!”路易眼漏兇光,“吃不完我就掰着你的嘴塞進去。”
“……”餘辰默默拿了段法棍,撕下一小片,學他的樣子沾了魚湯,送進嘴裏。
“如何?”
餘辰糾結道:“意外的外脆裏軟,還挺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