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映容

崔承嘉時常和女兒之間有過密的聯系,府內謠言一時紛紛。

廣陵王生母身份低微并不被主上看重,雖然有超出常人的才幹,這些年其實主上并不十分喜愛他,太子為主上看重,廣陵王終究還算不得這天下之主。

廣陵王有意納女兒為夫人的事情,陸旻之雖然景仰廣陵王文韬武略,憑借己身如今的權勢,廣陵王還需忌憚,就算不願意賣這個面子,廣陵王也別無他法。

昔日虛與委蛇也不過是因為不願意得罪皇族罷了,但如今夾在太子殿下和廣陵王之中,非要做出抉擇,陸旻之寧願遵天下正統以太子殿下為尊,就算來日粉身碎骨也不畏懼。

為了在太子面前擺脫和廣陵王結黨的嫌疑,只得做出表态将女兒嫁出,也免得夜長夢多。

陸旻之閱歷很廣這一生見過的貴人就如過江之鲫一般,只是魏昔默此人實在是讓他贊不絕口的,這才生出了一定要将女兒嫁給他的心思,也是為了籠絡。

于是瑕丘人人都知道刺史要嫁女兒的事情,沒有說是哪個女兒,大家都在猜測會是何人要和蘭陵太守的郎君魏昔默結親。

這件事情傳到崔承嘉那邊,手中的茶水霎時傾倒去半杯,若是芸婉要被許給魏昔默該如何是好,心裏不自覺的擔憂起來。

按照道理來講芸霜年紀最大應該最先許親,一來因為熏香的事情陸旻之已經對陸芸霜生出猜忌,二來因芸霜性子直爽,配魏昔默自覺十分适宜中意芸霜與昔默結親,因此陸旻之私下裏敲打了陸芸霜許多次。

魏昔默是他十分中意的人物,要和魏氏結兩姓之好,這親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沒想到陸芸霜竟然一哭二鬧三上吊,就是不肯嫁,這讓陸旻之十分惱火,覺得那一日三女在她面前陳述的事情全然是事實,陸芸霜和崔承嘉有私的事情昭然若揭。

對這個女兒厭惡感多了許多分,從前以為她心思純淨沒那麽花花腸子,沒想到近來也會因為一己私欲随意攀污別人,颠倒是非黑白,讓他很是失望。

前去詢問阿爹是什麽意思,陸芸霜對上陸旻之冷冰冰的眼神,陸芸霜心裏霎時不寒而栗。

陸旻之正色道:“魏氏以軍功起家,與我們家門第相當,近來聽他們說起族中子弟昔默還未婚配,想從陸氏挑選一女作配,為父見那子弟魁梧挺拔,性格狡黠機智,心裏有好感,你是毓珠所生,并非嫡出,為父為你許下這樣的親事,你還在猶豫什麽呢?”

在陸芸霜的眼裏,若是被許配給魏氏,妹妹陸芸婉還不笑掉大牙,就能名正言順的和崔郎在一起了,到時候也就只有看着他們二人比翼雙飛的份了,怎麽能甘心呢。

陸芸霜此時心心念念的唯有崔承嘉,別的人是一點也看不上了,陸芸霜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這門親事,因為要被嫁給魏氏,陸芸霜的心情始終不好,在蘇毓珠那邊哭了半宿。

蘇毓珠懷孕七個月有餘,在屋內侍弄花草,在幽暗的內室肌膚瑩白如雪,指纖如玉。

蘇毓珠開始也沒弄清楚情況,也沒有聽夫主說起這門親事,在聽說是又是正妻之後,懸着的一顆心放下來,覺得和魏氏這婚事十分不錯。

蘇毓珠柔柔說道:“你阿娘我是庶女也不過是個妾,既然是當正妻還奢求什麽呢,聽聞那魏昔默是蘭陵太守的嫡出子弟,你阿爹這次是在擡舉你呢,依我看這些時日,你就安心準備嫁給魏氏吧。”

陸芸霜沒想到阿娘是這樣一個态度,開始一哭二鬧三上吊。

室內陸芸霜又開始低低啜泣,她不明白為什麽阿娘不支持她嫁給崔府君,但是從家人的态度來看,這婚事應該是沒有希望了,可是她仍然不肯死心肯定還有別的法子。

陸芸霜和蘇毓珠抱怨道:“二妹也還未許親,她不能嫁嗎?”

“各人有各人的造化,能夠在尚不明朗的局勢之中覓得這樣好的夫婿,這何嘗又不是你的造化?”

陸芸霜跪在蘇毓珠面前低低啜泣:“可我心裏屬意的是崔府君呀,若是嫁不得她女兒情願這輩子都不嫁人。”

蘇毓珠這才知道原來女兒存了這樣的态度,竟然看上了清河崔氏嫡系子弟崔承嘉,陸芸霜在一旁哭訴,蘇毓珠忽然笑出聲來,有嘲弄的态度在:“你竟然看上了崔氏那小子?”

“求阿娘成全。”陸芸霜點頭哀求,抹了抹眼淚,始終不肯作罷,“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要嫁。”

蘇毓珠仿佛聽到了什麽極為可笑的事情一般,上下打量自己生出來的這個女兒,好像在看什麽荒誕的物事一般,笑得更大聲了:“就憑你?”

陸芸霜停止住了哭泣,小心翼翼看阿娘的臉色:“怎麽阿娘覺得我不能夠嗎?”

蘇毓珠展袖在貴妃榻上坐下來,聲音無比輕柔但暗含威勢,不容置喙:“若是嫁過去當妾,還有可能,要當正妻,此事就別想了。”

蘇毓珠有些無奈的打量起自己生的這個女兒來,“你是長大了,有了主見,有些事情我也是管不了了,魏氏是比不得清河崔氏那樣的世家大族,只不過子弟骁勇善戰,以軍功聞名是後起之秀,近來也逐漸顯赫起來,你是妾室所生的庶女,若是能嫁過去當正妻也是一件好事,何苦推拒呢?”

聽聞阿爹要和魏氏結親的消息,陸芸婉的心裏沒有多少抗拒之意,雖然與魏氏郎君昔默從來沒有見過面,單從府中人的描述中看來阿爹對他很是中意,阿爹看人眼光一向很準,這樣也就沒什麽可擔心的了。

只是心裏沒來由的悶悶不快起來,也不知是何種緣故,從前總以為芸霜不願意争的,沒想到如今不願争的是她。

院落靜谧,仲春時節就要到來,高曠的院落,白櫻都開了随風四散飄搖,剎那間天地都是清明.

一雙人影在亭子裏相對而視,陸芸鴛正在為二姐煮茶,泉水煮沸輕靈的茶葉上下翻騰。

“阿姐也覺得這門親事不錯?芸鴛也覺得,若是陸旻之要将女兒嫁給魏氏,何妨就接受這門親事,以阿爹攀附權貴之心,日後的親事未必有這個好。”

陸芸婉道:“芸霜近來鬧出不小的動靜阿爹肯定寒心,只是鬧歸鬧,阿爹寵歸寵,到頭來婚事還是要落在我頭上的。”

陸芸鴛将煮好的茶水遞至陸芸婉的面前:“阿姐嘗嘗。”

覺得芸鴛這是操心過度了,由于阿娘在府裏說不上什麽話,陸芸霜那邊因為崔承嘉的緣故大概會去游說蘇毓珠,到時候心一軟就把她嫁過去了。

“依我看這件事情恐怕未必,這一次父親是鐵了心要将大姐嫁出去的,不管她怎樣鬧騰恐怕都沒有用處,不明說結親之人,阿爹對二姐恐怕也是敲打,這門上好的親事怕是要便宜芸霜了,只願她再将動靜鬧大一點傳到魏郎面前,這樣才下不來臺呢。”陸芸鴛道。

陸芸婉漠然道:“雖然有寒族女嫁入士族的事情,但也要夫家首肯,崔氏并非一般的士族,崔承嘉并非一般的青年才俊,依我看這件事情不能成。”

依陸芸婉看來,陸芸霜要嫁崔氏這件事情在陸芸婉的眼裏基本沒有什麽希望。

建康皇城的崔府重重門帷之後,崔承嘉的母親鄭夫人在接到兒子的書信之後幾乎昏厥過去,被大郎伯懷扶起,很久才緩過來。

兒子受傷讓鄭夫人大為震驚,非常擔心兒子的情況,崔承嘉雖然給鄭夫人寫信談到了最近的情況,但是卻沒有很清晰的表達,只是說刺史之間因為私仇派出的刺客将自己刺傷了,但鄭氏在兖州不會沒有耳目,只消略略打聽就能知道其中的關竅。

鄭夫人聽聞崔承嘉為救陸氏女受傷後面容憔悴不堪,信中還談及要娶那陸氏女為妻的事情,讓鄭夫人十分錯愕。

鄭映容也想知道,這位陸氏女究竟有多大的魅力竟然能夠讓自己引以為傲的兒子如此求她成全,打心裏也瞧不起這位寒門出身的兵家女,想要找個法子徹底斷了兒子的念頭。

鄭映容向大郎哭訴起來:“兒這是怎麽了,為了一寒門女子求我,竟然如此低三下四,名士之女不知多少有意要和我們家結親的就連皇族也來問起,他怎會如此?我要去兖州一趟,若他真的看上了那名陸氏女,我一定設法阻撓。”

崔伯懷嘆息道:“幸沒有性命之虞,還是得勸說二郎不要再任性妄為了,阿娘和長兄都很擔憂他的處境。”

雖然當世也有寒族女中的佼佼者能夠嫁入士族,但是鄭夫人更喜歡的是家族裏的女孩鄭若靜,覺得高貴美麗的若靜才配得上兒子,至于陸芸婉雖然聽說有容色,但是以陸氏的門楣還達不到入崔氏高堂的要求。

崔伯懷和崔承嘉的關系一直都很好,對承嘉大部分情況下都是秉持理解的态度,很少有苛責的時候,了解了母親的态度之後,覺得不要那麽早下定論才好。

崔伯懷思慮片刻道:“承嘉一向都冷靜自持,既然是如此在意的人,若是品行容貌俱優,憑借陸旻之将軍的領軍之才,其實也未嘗不可以結下這門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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