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壽宴

陸芸婉心情忽然有點沉重獨自行走在院子裏,府前賓客來往車轱辘響個不停,在這裏還能圖個清淨,忽然有小厮叫她到陸旻之跟前講話,一時猶疑。

陸芸霜的所作所為讓陸旻之失望,反觀陸芸婉這段時間不生事操持家務,在顧寒宜身邊的守護,倒讓陸旻之對她高看一眼。

與陸芸霜的目空一切比,這個女兒心氣平和不争不搶,又善于經營,倒是讓他省心不少,心中寬慰。

濃蔭之後,陸旻之坐在亭子裏喝茶:“崔氏的事情是阿爹對不起你,家族受此等折辱全因門第偏見而起我也沒辦法,想問問你可會怪阿爹?”

知道阿爹也有阿爹的驕傲,這件事情不僅僅是陸芸婉和顧寒宜難堪,就連阿爹臉上也挂不住,顧寒宜生病之後阿爹看起來很累的樣子,心裏也擔憂的厲害,陸芸婉道:“父母之命,媒妁之約,芸婉全聽阿爹的。”

陸旻之的手臂沉沉落在陸芸婉的肩膀上:“之前是阿爹對不起你們母女,之後阿爹會盡力補償,會為你許一門上好的親事,讓你風光出嫁。”

陸旻之的手過了很久才啓開,陸芸婉心裏有很重的酸澀之感,陸旻之見陸芸婉儀容整潔,神态清淨自然,沒有因為崔氏的折辱而頹廢,對今日與魏氏的會面用心,因此越發滿意了。

今日打扮的和往日格外不同,陸旻之見女兒出落的越發出挑了,心中驕傲,就算是那皇城公主又如何呢?有這樣的女兒他自然是驕傲的。

想當年在颍州鄉野的時候和顧寒宜也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可是自從發家之後,家業是越來越大了,和發妻的感情卻越來越淡薄了。

也許是因為看見她就總能夠想到自己的出身,在那些天生尊貴的士族面前擡不起頭來,尤其是芸婉的婚事被拒絕,又讓他再一次被這種感覺包圍。

今日的陸府很是熱鬧,使君的生辰八方來賀,賓客在前院絡繹不絕,主母有恙陸氏大伯代為操持,正迎接賓客入府。

魏氏派人來賀壽,來的是子弟魏彥和魏氏長輩,見來人陸旻之親自出門來迎,将賢婿略微一打量,魏昔默姿态挺拔如松但極為謙卑,流露出滿意欣賞的神色來,喜悅道:“賢婿快請進來,恭候多時了。”

陸旻之一時高興,連稱呼都已經是賢婿了,魏昔默也不推辭,随陸旻之入席,衆人的目光一下就被陸旻之這乘龍快婿吸引。

魏彥,字昔默,年二十,剛過弱冠,是廣陵王參軍,他雖然是武将,但為人溫和有禮,身上沒有戾氣,被陸旻之稱為頗具其當年的風範。

衆賓客見到傳聞之中大名鼎鼎的魏昔默無不好奇的觀望,見到來人果然有龍章鳳姿,溢美之情寓于言表,在陸旻之面前說了許多誇贊讨好之言。

這在崔承嘉的耳中聽來卻是刺目,宴席已開,席上好不熱鬧,可崔承嘉仿佛置身事外,只顧着獨自飲酒。

近來飲酒的次數漸漸的多了起來,在席上搜尋陸芸婉的身影,卻不見人,于是醉的更深了,不知為何半夢半醒之際好像才是真實的一般,好像無法清醒的去面對。

想到來兖州也是為了替廣陵王結交陸旻之,為廣陵王求陸氏女的,忤逆阿娘的意思也要許下姻親,沒想到倒把自己陷進去了。

阿娘從桃林回來之後,以陸芸婉身體看上去不好不得長壽為理由,拒絕了他娶陸芸婉為正妻的請求,還特意跑去了陸府,提出要讓陸芸婉做妾室的事情,等到知道這件事情已經覆水難收,給阿婉希望又讓她失望,他的心裏不會比她好受半分。

聽說芸婉的阿娘還因為這件事情卧床了,不知與這婚事可有關系,阿娘一向自負高傲,不知可曾對顧夫人有言語上的慢待。

崔承嘉凝視清涼如水的酒精,酒中倒影天穹,一碧如洗,心境确實陰霾遍布,待看到席上和陸旻之極為親近的魏昔默,心裏更是生出落寞之意來。

崔承嘉默默飲下一大杯酒:“這便是陸将軍所認定的乘龍快婿吧,終究也不是我。”

想做的事情就只有找到芸婉和她剖明心志,想讓陸芸婉等他說服家人來娶她。

和元日宴不一般,這場宴會并沒有助興的歌女,衛隊駐紮守護,防止再有賊人來犯,衆人在這種戒備森的環境裏嚴噤若寒蟬,不敢太喧嘩。

在陸芸霜心裏,覺得魏昔默不過是個莽夫罷了,遠遠比不上崔府君那樣清貴,就算嫁不得崔府君也看不上的,因此宴席上十分刻意的将自己打扮的樸素未施粉黛的樣子,為的是讓魏昔默不要看上。

自從被崔氏羞辱之後,陸芸婉不善表露情緒,心裏隐隐有悶悶不樂,但她不會特別為了崔承嘉去毀壞儀容,此生并非只有崔承嘉一人需要在意的,覺得雖然崔氏不待見她們,生活還是要繼續。

聽聞魏昔默的名聲,覺得是個品行出衆的男子,因而重視這場宴會,格外打扮了一番,希望能夠給魏氏留下個好的印象,其實芸鴛的話沒錯,魏氏這親已經算是上佳,嫁過去就能夠安安心心的,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在一片熱鬧嘈雜的環境中陸旻之的表情很凝重,帶着疑心觀察每個來赴宴的賓客,因為顧寒宜生病的事情更是沒什麽笑容。

陸芸婉自亭中與阿爹對話之後,心事重重來到宴席,自院廊的花木中緩緩行來。

陸芸婉老遠就聽到一男子在席上嗓音豪邁,心裏納悶,哪裏來的這樣一個男子,竟是把所有人的聲音蓋住,有些不同凡響之處了,走近之後看見一男子在席上,在一衆賓客之間高談闊論,灑脫不羁,但眸子始終冷沉內斂。

雖然不知道身份,看阿爹對此人的熱絡程度還是隐隐能夠猜到,應當就是阿爹口中的那位蘭陵魏昔默。

仆役為陸芸婉端上淨手的用具,與他打一照面,魏昔默在酒宴上飲酒飲的暢快,眯着眼睛看陸芸婉的身影走過,心裏道此女的容色清雅,眉宇之間的愁色濃重了些許,不知是何許人也。

這是魏昔默和陸芸婉初次見面,陸芸婉在魏昔默心裏留下的不過是一種柔弱蒼白的美,對他來說有種描述不上來的新鮮感,總之也不是如崔承嘉那樣的才子,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詞句來描述陸家娘子的容色就是這些。

以他看女人粗淺的閱歷來講,陸家娘子的美是生活中不常見的那一種。

待她來到一旁的女席上,坐在了大娘子陸芸霜的身邊,魏昔默隐約猜測這應當是陸使君的哪一位娘子。

陸芸霜渾身沒有鮮亮顏色,給人一種散漫不經心的感覺,陸芸婉在她的身邊坐下,勸說道:“今日怎的打扮這樣素淨,與魏氏郎君頭一遭見面還是不要失了禮數為好。”

陸芸霜不屑道:“我喜歡的男子怎麽會是這樣粗魯的,應當如崔府君那般高雅才是。”

陸芸霜的話未免有失偏頗了,陸芸婉無法茍同。

午後在後花園那設下了一場歌舞,用于招待魏昔默。

午後賓客都離席,蘇毓珠安排管家送賓客,崔氏的車轅也離去,陸芸婉目送賓客遠去,陸府終于又清淨下來。

後院的一角空無一人,于長廊之下漫步,看見了正擡頭望滿樹花色的魏昔默,肌膚似常年被風沙侵襲,肩膀孔武有力。

是和崔承嘉截然不同的男子呢,陸芸婉朝他一步一步走近,待走的近了,才能看見他的面容。

那雙眸子如星辰一般澄練,從眼睛可以看見一個人的內心世界,讓人生出幾分好感來。

魏昔默看上去和清醒時分一般無二,眼神也很清亮,但是陸芸婉知道此時的他已經醉了。

陸芸婉行禮道:“見過魏參軍,您喝醉了,可要讓人為你準備醒酒湯。”

剛剛崔承嘉和他喝了許多酒已經喝醉了,但他卻覺得還沒醉還能維持清醒,不知道是因為興致高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對面前的即将要和她訂親的女人竟然有些好奇。

魏昔默的嘴角露出些許笑意:“陸家娘子,還不知道名字。”

“在家行二,名喚陸芸婉。”

魏昔默面露喜悅之色贊嘆了一句:“那便是二娘子了,這名字可真好聽啊。”

魏昔默的笑容煞有介事,長這麽大陸芸婉第一次有人誇她的名字好聽,倒是很新鮮。

魏昔默望向濃蔭緩緩道:“那一日崔承嘉找到我,讓我想法子推拒這門婚事,一向聰穎冷靜自持的崔府君,何時會有這樣失态的時候呢?”

陸芸婉聞得此言,原來這二人過從甚密麽?崔承嘉和魏昔默又說了什麽。

“我見他如此急切就該知道,他真的将你放在心裏,可家族裏安排的事情哪裏有這麽容易拒絕。”魏昔默露出狡黠的笑容,“越是被人這樣求,我這心裏就越是不想這麽輕易就答允。”

崔承嘉求魏昔默是何等怪異的場景,從來高高在上的世家子,會因為她放下身段懇求同僚,而且求的人還沒有答允。

魏昔默似笑非笑的打量陸芸婉,漆黑如墨的瞳孔幾乎要讓人要陷進去:“心內存了想要結交的意思,不知道二娘子覺得如何。”

只是想要結交嗎?魏昔默簡單說出的話在陸芸婉的心裏生出波瀾來,原來他是這樣一個喜歡簡單明了的人,陸芸婉對一切都看的不明白,為今之計也只有勇敢起來面對一切,不能再畏縮,答複道:“那就如昔默所言。”

由于喝醉,魏昔默身形不穩,扶着欄杆,被前來尋的魏氏小厮扶走,臨走之時一雙眸子似笑非笑凝視身後的陸芸婉。

魏昔默要在兖州小住幾日,陸旻之讓人收拾出來空廂房,讓賢婿住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