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淩厲

蘇毓珠下意識捂住肚子,那裏面有個還未成型的孩子,顧寒宜病重病情時好時壞,她雖然當主母的心急切,但也并非不能忍這一時一刻。

“住口。”陸旻之臉色鐵青隐隐有些坐立不安,“你不要在此處污蔑毓珠,她怎麽會做這樣的事情。”

陸芸婉始終在思索怎樣應對這件事情,維持緘默的态度,除了妙晴之外,也沒有實質性證據可以證明蘇姨娘下毒,難道随便押個人在這裏就能證明什麽了嗎。

眼前陸芸鴛聲讨的厲害,也就暫時不插足待阿爹表明态度之後再行定奪。

陸旻之又氣又惱,但陸芸鴛步步緊逼,竟然還将典簽搬出來說話,他心裏已經有一絲動搖。

郎中驗出藥汁中有劇毒,待為主母診脈之後,得出主母此次重病實則也是服食毒草所致的,兩件事情很難不讓人放在一起考量,主母這毒是否的蘇毓珠下的。

證據逐漸指向蘇毓珠,蘇毓珠這回算是坐實了謀害主母未遂的罪名,一時百口莫辯。

“芸鴛總不至于未蔔先知,知道妙晴要來,事先就在藥裏下毒吧,今日被我抓住,還不知有多少個日子是掩人耳目的,又得手了多少回才導致主母這段時間病情反複無法痊愈。”陸芸鴛道。

妙晴求饒道:“求使君明鑒,今日會來主母院裏分明是紫蘇帶來的命令啊,主母召見,又豈敢不從,怎會知道早已有人候着只待将奴婢扣下,又怎麽會知道藥裏有毒呢?”

蘇毓珠拉扯陸芸婉的衣角:“阿婉你說說我為什麽要害主母呢?我如今有夫主的寵愛,還有這腹中的孩子,我還有什麽不滿足的,是多年以來一直期望的事情,終于懷上了,就算曾經有心,如今也分不出身來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蘇姨娘想要主母的性命,想要這正室之位,阿爹您怎麽能視而不見呢,阿爹今日偏袒蘇姨娘這一回,來日府上恐怕有大亂。”陸芸鴛道。

陸芸婉請求阿爹将妙晴下毒之事上報州司衙門請求判決,若是蘇毓珠真的下毒害人,還請阿爹将她刑之以法,陸旻之卻猶豫了。

這件事情若是報官,查出事實的真相,妾室謀害主母,就算不立刻處死按照律令也判的很重,難道能眼睜睜的看着她受罰嗎?若是查不出個所以然來,平白落人口實。

蘇毓珠就是個妾,若是放到尋常人家,被人查出來犯這種錯絕對不會姑息,就算當場打死也是有的,只是她是個有身份的妾,阿父是建康蘇太仆,陪伴她整整十五年,有這層關系就有些不一般了。

只是擔心典簽說他縱容妾室謀害主母,更何況如今腹中還有了骨肉,就不得不為毓珠考慮了,到底該如何是好呢?陸旻之指着蘇毓珠怒道:“你說說,你究竟有沒有謀害主母?”

看見蘇毓珠巧舌如簧想要洗清罪名,阿爹不太想追究想保她的樣子,陸芸婉越發生氣,可是該怎樣才能讓她們認罪呢,只要蘇毓珠不招供她們就拿她沒辦法。

陸芸鴛勸道:“阿爹不信也就罷了,這件事情一時半會查不出個頭緒來也就罷了,被散布出去必定謠言四起,更何況還有與魏氏的親事蘇姨娘畢竟是芸霜的生母,更是馬虎不得,不能走漏半點風聲。”

若是典簽将這件事情上達天聽,慫恿言官參陸旻之行為不加檢點,這種事情可是大有文章可做,為了一個妾室罔顧禮法就算言官不彈劾,他也難以逃脫被同僚排擠的下場。

“芸鴛的話說的不錯,在查清事情的真相之前,此事千萬不能被宣揚出去。”陸旻之征詢一般看着陸芸鴛,“那芸鴛覺得如何呢?”

“依芸鴛看來,此事尚存疑點,不論幕後主使是誰,這件事情都是家醜不能被外人知曉,蘇姨娘如今有孕在身,何妨在自己屋裏将養幾日,待大姐出閣之後再慢慢查探,再行定奪呢?”

“對外就說姨娘病重,就暫避些風頭,只是要委屈一下蘇姨娘了。”陸芸鴛道。

陸旻之閉上眼睛深思,“鴛兒這話說的不錯,毓珠如今身懷有孕在屋裏靜養也是好事,對外就說是犯了錯閉門思過,懲罰犯錯的妾室是人之常情,更能顯示我治理家風的決心。”

蘇毓珠開始抽噎啼哭,若是禁足還不是任憑主母拿捏的份,這些年的苦心經營随之毀于一旦,無論如何也不答應的。

陸旻之知道陸芸婉生性倔強,恐怕對這種掩耳盜鈴的法子不認同,有些無措看着陸芸婉:“要為父怎麽做,芸婉才能夠滿意呢?難道非要将這件事情鬧得滿城皆知才肯罷休嗎?”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阿爹寵妾滅妻的時候可曾想到會有今日?可是陸芸婉終究沒有說出口,經過這麽多時間的磨練她已經看淡,學會保持緘默。

清官難斷家務事,此事疑點重重,若是要查必定名聲掃地,屆時人人都會知道陸府之中妾室謀害主母,主母這段時間病危的事情滿城皆知,很難不讓人想入非非。

衆口铄金,積毀銷骨,到最後肯定傳的有鼻子有眼的,就算事情的真相不是如此,人們也願意相信他們認為的,大宅院争寵的戲碼為人樂道,蘇姨娘就算是清白的也不會有人信了。

蘇姨娘禁足之後,顧寒宜的病情慢慢就好起來了,就連阿娘病情好轉也在暗暗指向是蘇毓珠所為。

但陸芸婉的心裏總有些忐忑不安,覺得這件事情有哪裏不對勁,來源于阿娘這突如其來的一場病症。

午後驕陽耀目,陸芸鴛絲履款款踏在室內桦木地板上,端着白米粥朝陸芸婉走來,“妹妹為你熬了點粥,阿姐今天一天都沒吃東西。”

眼前刺目的日光被遮擋住,視線暗淡下來,芸鴛來的正是時候,陸芸婉打算把心裏對這件事情的疑惑和芸鴛傾吐一下。

“仔細想想除了妙晴被抓、藥裏有毒之外,蘇毓珠沒有明确招供,一切就只能算是我們的推測。”陸芸婉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面沒注意到陸芸鴛臉色的改變。

陸芸鴛杏眼陰翳遍布,仿佛想從阿姐的眼睛裏探知點什麽,可是一看到阿姐不設防備的樣子,霎時猜疑煙消雲散,不管怎樣都是她最好的阿姐啊,阿姐自然是相信她的。

陸芸鴛杏眼被明媚笑意取代:“阿姐這是憂思過度了,蘇姨娘的威風咱們還沒有領教過嗎?當日桐月姨娘就是如此,怎麽今日會幫她說話。”

聽見陸芸鴛如此說,陸芸婉握着陸芸鴛的雙臂讓她坐下:“我知道她害了你的阿娘,知道你這些年一直忍受很多,可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罷了。”

“所以阿姐還想怎麽樣呢?查明真相為蘇毓珠洗清冤屈,原來阿姐也知道我這些年吃了很多苦,也知道桐月姨娘被蘇毓珠害了。”陸芸鴛的嗓音凄涼,“有些事情成為表面上世人所看見的樣子不就可以了嗎,只要是對我們有利的,就算求得真相又有什麽作用呢。”

陸芸鴛眉頭緊鎖,陷入極大的痛苦中去,陸芸婉不知道為什麽陸芸鴛今天的情緒非常不穩定,只是說了幾句話竟然激起她心裏的矛盾糾結來。

可能一貫以來陸芸鴛從來都是體貼關懷,今日突然變成這樣讓她也有些措手不及,陸芸鴛這是怎麽了呢。

眼前的人她的衣着和體面的官家娘子別無二致,容貌越發出挑,明明還是那個樣子,可是哪裏已經不一樣了,讓她的心裏由衷的生出了徹骨的寒意。

“阿姐莫要問了,不要再把精力放在這些事情上了。”陸芸鴛勸道。

可這件事情真的已經過去了嗎?一絲頭緒都沒有,好像被一團雲霧籠罩,但是想着,既然府中平衡已經被打破,阿爹這段時間必然冷落蘇姨娘。

假以時日不管怎樣狐貍尾巴總會再次露出來的。

由于有害人的嫌疑,要給所有人一個交代,蘇毓珠被禁足,為了堵住悠悠衆口,洗清寵妾滅妻的惡名,陸旻之對她也不複昔日寵愛,自從失寵之後,主母一味的縱着仆役作賤,不出幾日的時間,蘇毓珠就沒個人形了。

自從蘇毓珠失寵之後,府中發賣奴婢,清查賬目,抖落出來不少的腌臜事情,都和蘇毓珠有關,這些年她恃寵而驕,傾吞了府上不少的財産,賬面上的窟窿極為巨大。

主母這些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任不管,到如今悉數發作,已經達到不容忽視的地步,陸旻之知道這件事情之後極為生氣,所謂家賊難防,他一貫治家嚴苛,眼裏容不得沙子,更遑論是寵愛的妾室。

數罪并發,蘇毓珠好像萬劫不複,再無翻身的機會。

遭到陸旻之厭棄之後身體每況愈下,這一胎懷的本來就艱難,郎中都說她身體底子差體質寒涼,實則不宜受孕的,就算懷孕要生産下來也是九死一生。

但蘇毓珠年紀并不大,且年年進補這損耗是哪裏來的呢,恐怕也與她這些年難以受孕有關。

到如今好像一具死氣沉沉的木偶形容枯槁,陸芸婉想到蘇毓珠做錯了那麽多事情,這也算是一種因果報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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