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作品相關

《春去春又回》作者:阿擺賈童

文案:

千禧年之夜,一個胭脂盒,陰差陽錯地介入了十八歲女生林筝的生活,讓她因此而結識的朋友,全都有似曾相識的感覺……胭脂盒上的女子,像一條線索,牽引林筝輾轉于金陵揚州幾大古城之間,與那些五百年前陪伴過她的物事重逢。據說十世輪回,只有一世能得到幸福,于是我放棄了每一次幸福的機會,這一切,只是為了與虧欠過的你再度相遇。

內容标簽:前世今生 豪門世家 歡喜冤家

搜索關鍵字:主角:顧淩章,邱若蘅 ┃ 配角:顧錦書,邱芷蕙 ┃ 其它:鹽商和蘇繡

晉江2013-03-09完結

☆、楔子

楔子

一九九九年十二月三十一日,二十三點五十九分。舉國上下進入千禧跨年倒計時中。許許多多人從林筝家樓下經過,向市中心廣場湧去,聚集在那座古老的大鐘下祈福許願。

林筝推開窗,她今年就要參加高考,于是也虔誠地念念有詞,希望能考上她夢寐以求的學校和專業。

她一字一句說完,睜開眼睛那一刻,響徹雲霄的鐘聲傳入耳中,她看見鐘樓頂端的尖閣上聚起了烏雲,一道一道明媚的紫色電光在其中穿行。

林筝第一反應是要打雷了,趕緊捂住耳朵。

但是炸雷并沒有響起,鐘聲甫停,紫色閃電也消失了,月光清冷,還在興頭上的人們不願散去,就地燃放起煙火花炮,慶祝元旦。

“真顯靈了?”意識到那閃電不同尋常的林筝驚愕自語。

她回過神來,一陣興奮,有神明庇佑,看來今年高考定能得償所願。

第二天林筝在報紙上看到關于“千年蟲危機”的報道,說是因為計算機二進制問題,導致電腦無法分辨1900年和2000年,平白倒退一百年,全球許多機構因此損失慘重,網絡一度癱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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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筝咋舌,頓時覺得千禧年是一個詭谲神怪的時刻。她問同桌有沒有看見昨天的紫色閃電,同桌和她住得非常近,只隔了一條街,站在陽臺上也可以看見古鐘。

同桌搖頭,說她肯定眼花,把煙花看成了閃電。昨天月明星稀,哪裏來的烏雲?還閃電,你怎麽不說UFO?

同桌篤定的神情讓林筝半信半疑,她問父母,得到的也是同樣的答複。

正當林筝沉浸在幻想破滅的沮喪中時,一張彙款單來到她手中,竟有數千之巨,備注是:“買胭脂盒。”

林筝當場吓一跳,她哪有什麽胭脂盒,追到樓下,郵遞員已經走遠。

林筝反複研究着這張彙款單,住址、名字都是她的,可是胭脂盒,那是什麽?還有彙款人的姓名住址,都十分陌生,她确定自己并不認識一個叫馮寧凝的人,而且那人還住在北京,林筝長這麽大,從未去過北京。

最後她撥通了對方留的電話號碼,想把這筆錢退回去。

接電話的男人,聲音好聽得一塌糊塗,那種低沉中又帶了點溫潤的感覺,把林筝電得七葷八素,好半天才結結巴巴的說,馮寧凝在嗎?她真希望他就是馮寧凝,可這顯然是個女性的名字。

男人“哦”了一聲,那個哦字尾音還有點悠遠上揚,像是奇怪馮寧凝居然也有人找似的,下一秒,他話筒也不捂一下,揚聲大喊,“瘋女人!電話!”

林筝幾乎聽見自己內心深處某種東西因為這一措辭而破碎的聲音……

“喂,我是馮寧凝。”

正主來了,林筝急忙表明意向,她說完以後,卻沒有從對方那裏聽到意料中的感謝之詞。

“是不是嫌錢少不想賣?那你說個價兒好了!”

林筝氣結:“我是真的沒有你說的那個胭脂盒啊,你找錯人了吧?”

“哼,我可是付了定金的,那你把定金退我!少一個子兒也不行!”

林筝頭昏腦脹,方才那男聲叫她瘋女人,可真沒叫錯,這馮寧凝實在是個瘋女人,自己搞錯了收款人,還咬住拾金不昧的活雷鋒不放。“喂!再說一次,你認錯人了!”

“你不是林筝嗎?”馮寧凝理直氣壯地反問。

“這……我是。”

“你不是住在xx區xx街xx樓xx號嗎?”

“我……”

“那就行了,我就是在你手上買的那個胭脂盒,當時付了一千定金,你給我吐出來!”馮寧凝咄咄逼人地在電話那頭大喊大叫,即使南北相隔數千公裏,林筝也感覺得到她的怒火撲面而來,要不是手上這無法作假的彙款單,林筝幾乎要懷疑遇上了詐騙集團。

“你!沒有就是沒有,我不認識你!”

“信不信我馬上到南京去找你算賬?”

“誰賣你的你找誰去!”

吵着吵着,林筝砰一聲挂了電話。

生氣歸生氣,她還是挺同情這個馮寧凝的,已經被人騙了一千塊,要是連這筆也損失掉那真是太慘了,為了證明自己不是騙子,林筝第二天一得空就去郵局把彙款退了。

兩天後她接到了北京打來的長途,馮寧凝用很不确定的口氣說:“你、你真不是那個古玩市場的林筝?”

“如果我是還會把錢退你嗎?!”林筝沒好氣地說。

馮寧凝打消了疑慮,終于道歉:“那是我搞錯了,對不起,可能她一開始就準備騙我來着。”

“沒關系。”林筝也不是得理不饒的那種人,她畢竟有點為馮寧凝惋惜,“那你的定金找不回來了?”

“找不回來也沒辦法,點兒背呗。就是那個胭脂盒,我是真喜歡,在朝天宮古玩市場看到的,一見鐘情。”馮寧凝夢呓般說。

林筝聽得心癢癢:“什麽樣的啊?”

“甜白釉瓷底的,青金描花,畫的是個女人,特別特別美,和其他的胭脂盒都不一樣,一眼就能區別出來。”

馮寧凝繪聲繪色向林筝描述了一番,兩人從胭脂盒聊到歷史,才發現彼此都是應屆考生,同年同月同日生,一個在南京一個在北京,巧的不能再巧。

林筝對朝天宮毫不陌生,她從學校回家一定會經過那條窄巷,周末補習班放得早,古玩市場還沒收攤,她就會推着自行車一個攤位一個攤位地看過去,希望能碰到讓馮寧凝驚為天人的胭脂盒,但是幾個月過去了,胭脂盒看到十好幾個,沒有哪個一眼就能區別出來的。

一眨眼高考近在眉睫。父親從揚州出差回來,給了林筝一個玉佛吊墜,說是在高旻寺裏開過光的,可以保佑她心想事成,還說,如果真的考上了,那是一定要去還願的。林筝戴着玉佛睡在床上,想起跨年許願時看到的紫色閃電,半是質疑,半是忐忑,真是自己眼花嗎?抑或這世間确有神跡?

第二天就要上考場了,不知道是不是太緊張的緣故,林筝這一晚做了好多夢,都和一個胭脂盒有關。胭脂盒上就像罩着一層變幻莫測的霧,那女子的面容若隐若現,急得林筝把胭脂盒反複擦拭,想看清她的樣貌。

還有深宅大院,戲臺山亭,人來人往……林筝覺得自己時而是個旁觀者,時而又是生活在那裏的一個古人,每一刻都有許多奇奇怪怪的念頭在她腦海裏翻騰,就這樣在混亂中被叫醒,一片強光刺眼,接着又聞到了粥香。

林筝出了一身大汗,有點驚魂未定,夢裏情形在瞬間忘個幹淨,只剩下擔心,生怕影響臨場發揮。

吃早餐時她一直摸着脖子上的玉佛,想從上面獲得力量安定下來,母親笑道:“行了,別緊張,一定沒問題。”

這是林筝長這麽大以來,最重要的一天。

正打算換衣服出門,電話響了,母親接起來,說了兩句後遞給林筝:“找你的。”

林筝頭一歪露出疑惑神情,誰會在這個時候打給她?她把話筒貼在耳邊:“喂?我是林筝。”

“林筝!林筝林筝!奇跡出現了!”電話那頭一陣興奮大喊,林筝花了幾秒鐘才想起這個瘋狂的聲音是馮寧凝。

“怎麽了?”

“我收到那個胭脂盒了!”馮寧凝聽起來,已經開心到了喜極而泣的地步,“天吶!那賣主不是騙子!她找了我幾個月,她的地址和你的特別像,你們住同一個區同一條路,你的樓號是她的層數,你的層數是她的樓號,是我搞反了,她也叫林征,不過是長征的征,你們連電話號碼都容易弄錯,你是676她是767,天下間竟有這麽巧的事!”

林筝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咽了咽唾沫:“可是,就算很像,畢竟還是不一樣啊,你就算了,郵局怎麽會把我們搞錯呢?”

“我聽在郵局上班的親戚說,為了防止千年蟲病毒,北京郵政部門率先更新了系統,也不知道怎麽搞的,你變成了她,她變成了你……”

林筝聽得一頭霧水,但是那不重要,重點是,馮寧凝得到了她夢寐以求的胭脂盒,這真是奇跡。

天下間,真的有奇跡。

林筝心情大好,鬥志昂揚地去了考場,紫色閃電也好,淩亂的夢境也好,不管在她身上發生什麽,林筝都堅信那是好事,是神跡。

成績出來那天,是她的生日,十八歲生日。

林筝分數不錯,第一志願應該沒問題,父母準備了一筆豐厚的獎金,足夠實現她的任何一個願望。

林筝本來想出國旅游,但是父母都沒有假,也不放心她只身一人去國外,說她還是個小孩子,拉鋸幾天下來,林筝火了,幹脆哪兒也不去,找個地方打工賺錢,以證明自己是個大人了。

父母完全感覺不出她在賭氣,聽見這個決定,還連連誇贊她懂事,父親給在博物館工作的姐姐打電話,過了一會兒喜滋滋地來跟林筝說:“你姑媽那兒暑期有兩個展覽,你要是去幫忙,一天三十塊,她個人再補貼你一頓中飯,按二十塊錢的标準算。”

林筝:“……”

沒辦法,她只得去找姑媽報到,上工前一天,父親給她配了部小靈通。

姑媽所在的博物館全名叫江南地方民俗博物館,建國以前是私人住宅,有三百多間房舍,此外還有曲橋、花廳、假山、竹林、方池……簡直就是一座行宮。現在還保留着的不到一半,大約九十間,政府出資修繕一番,民間收藏家們捐贈了一些古董家具,就這樣辦起一個民俗博物館。

這個博物館新得很,九八年才建成,林筝沒想到,它徹底扭轉了自己對博物館的無聊印象。

她記憶中的博物館,就是一個個玻璃櫥窗,後面擺着幹淨整齊的東西和介紹牌,頂多再弄臺液晶電視放放。晃一圈可以長見識,但驚豔是完全談不上的。

林筝拿着地址,問了不少人,走得汗流浃背,終于在一條連輛奇瑞QQ都開不進去的窄巷子裏找到了入口。

兩扇斑駁的木門,銅環把手沒有任何雕飾,門墩上蹲着兩只小獅子,林筝再三核對無誤,把紙條往兜裏一塞,上前推門。

昏暗狹小的廳堂裏擺放着一面座屏,上面寫着此館由來,前身歷史種種,林筝無心細看,反正她要在這裏幹一個多月的活,總有機會拜讀。

姑媽接到門房的電話,很快趕到前廳接待處來。

林筝被領到空調房裏先吹了一陣,茶還是燙的,但流了不少汗嗓子正冒煙的林筝已經顧不了那許多。

姑媽說:“活也不重,就是打掃打掃,整理一下展品的資料然後打印出來。電腦會用?”

“不太會。”林筝老老實實說,“不過鋼筆字毛筆字我都不在話下。”

“那得寫死你。”姑媽笑道,“我教你用電腦吧,你們學校裏不教的嗎?”

“一周就一節課,高三下半學期還取消了,學得會才怪。”

姑媽教她用WORD打字排版,林筝花一上午把自己的高考作文用智能ABC敲了出來,大有意猶未盡之感。

吃完飯姑媽要午睡,林筝又玩了一會兒電腦,上聊天室跟人聊天,打字速度突飛猛進。

跟十幾個人都說了同樣的話後她突覺索然無味,關了頁面出去轉轉。

這時驕陽似火,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林筝拿把印着“XX口腔醫院”的塑料扇拍着胸口,沿長廊走到盡頭,穿過一扇花瓶形狀的小門,眼前一改逼仄,豁然開朗,只見方池上荷花半開,池心一座小亭,四角挂着燈籠,幾塊出水湖石連接了岸亭。

景是美景,可遍地垃圾,雪糕包裝紙、煙頭、塑料袋,亭子下面,掃帚和簸箕橫七豎八擺着,一支拖把架在假山上,滴滴答答的往池塘裏滴水。林筝皺了皺眉,情不自禁過去卸了拖把,垃圾掃攏一處,撮起來倒進垃圾桶,最後扛着這些礙眼的家夥什朝角落那間小破屋子走去。

院子一隅長了兩棵高大參天的梧桐,樹蔭罩住這座烏瓦青磚的二層小樓,生了青苔的門沒有上鎖,林筝輕輕一推就開了,門軸發出悠長慵懶的哼唱。屋子裏很涼快,應該說是涼到了冷的地步,一股濃濃的灰塵味道鑽進她鼻腔,林筝原以為這是個放清潔工具的庫房,只不過修成了仿古式樣,現在看來,這還真是有些年頭的建築了。

光幾乎透不進來,林筝的眼睛花了一點時間來适應,這屋子,裏頭的實際面積比從外面看,要大出不少,一樓堆着很多東西,桌椅、箱子、櫥櫃……蜘蛛網結得到處都是,她一樣一樣看過來,那些舊得面目全非的家具依然給人十分精致的感覺,黃梨木桌腿上刻着蓮花和羅漢,雞毛撣把做成了佛手的形狀,還有些林筝根本就不知道是做什麽用場的東西,比如一個長得像電阻和線圈綜合體的琺琅器皿,林筝感嘆一聲,這最晚也得是民國時期的東西了吧?

上了二樓,比起一樓略顯寬敞,也幹淨許多,幾只木箱摞在一處,林筝打開最上面那只,裏面的東西用棉花布帛包得一絲不茍,林筝嫌麻煩沒有動,合上箱蓋,發現屋子還有個拐角,黑咕隆咚的,走過去一看,七八平米大小的空間裏只擺了一樣東西,比她還要高出一截,用有塗層的白布罩好,林筝把木箱搬來,站在上面揚去罩布。

布下是一座屏風,因為隐于暗處,輪廓模糊,但屏風上的圖案倒是依稀能辨,似乎是個仕女。林筝掏出小靈通摁亮照去,一雙眼睛像從黑暗中突然睜開一樣,與她對視,栩栩如生,吓得林筝險些跌下木箱。

她去開了窗,被梧桐濾過的光照進來,成了許多斑點。她再看那屏風,女子眼神轉柔,像在看她,又像在看窗外那個世界。一瞬間,林筝湧出個念頭,這女子該不會是活生生的真人,被作法囚于屏風之中?

她服飾華麗,和繪在餅幹盒上那種飄飄欲仙、薄衣彩帶的仙女不同,她的衣衫就只有白、綠二色,且十分熨貼地合在周身,宛如池心一朵白荷,半開半閉。她站在柳樹下,隔着枝條向外眺望,兩只蝴蝶在裙角蹁跹,這一番自然春色,都在這一刻化作了她素衣上的神彩。

落款是一首五言,名為《揚州小屏》。

嶺春冰化雨,唁客踐祭約。

揚花新澗道,拂塵舊冢階。

恍惚終老去,憔悴度休歇。

今夜月懂人,思君微如缺。

林筝站在小樓的光影中,突覺恍如隔世,失魂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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