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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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半夜散席,徐正陽的喬遷宴就這麽過去,最先離開C市的是老黃和臭猴,過後聽胖子講那天晚上車子把他們送到酒店後,他和楊意決就拉個尿的時間這兩人就鬧得臉紅脖子粗的。
誰喝得都多,說話也是難聽得要死,楊意決和胖子拉了半天直到臭猴酒勁一上頭栽地上睡死才消停,老黃也是狼狽坐在地上半天才爬起來。
過後徐正陽還給臭猴打電話,得知這人追到老黃那邊去了,他沒什麽好說的了,挂了電話。
那晚突然出現的女生叫黃茨欣,背景書香門第,從事藝術工作,是個小有名氣的舞蹈家,徐正陽去深圳前的最後一個相親對象。
也是最後一個相親對象。
徐正陽拒絕這姑娘拒絕得很委婉,比以往任何一任相親對象都好脾氣好态度,也正因此給了姑娘認為可發展的可能性錯覺。
徐正陽母親也是位舞蹈家,但他母親走得早,他從有記憶開始只見母親跳過兩次舞,在大劇院,父親帶着他和徐瑩一起去看的。
他那時候小,不知道母親得了重症肌無力病礙,只記得母親突然就不跳舞了,有時候花園裏坐一整天,母親看着心情不好他不敢打擾,但突然從有一天開始,他想打擾都沒機會了。
他對這姑娘的那點溫柔全是因為母親的緣故,但他不會拿這點當拒絕理由,那晚聚餐結束送姑娘上車時徐正陽同對其他相親對象一般,冷硬的最後一次拒絕。
冷硬的徐正陽姑娘有點驚訝,當時徐正陽手插在兜裏,吊兒郎當的對她說:“別看我平日裏穿得人模狗樣的,其實真不是什麽東西,講不定以後還有家庭暴力傾向,早認清,早避開,再見。”
老爺子喊他回家吃飯,徐瑩也回去了,張阿姨做了很豐盛一桌子菜,口味都是徐進遠喜歡的,徐進遠記得他哥不吃蔥姜蒜,于是站起來把那碟小炒肉給挪到了自己跟前,換了一道大頭蝦。
夏女士不知道這些,把徐進遠摁回座位叫他別挑食,一家子就徐進遠跟徐瑩知道他不吃蔥姜蒜,其實根本不用換,徐正陽進出一趟部隊,現在什麽都吃了。
他沒解釋,所以誰都不知道他口味變化,但好像哪裏不對,徐正陽吃了幾口才記起,自己口味變化這事兒還真有人知道。
餘遂,跟他吃飯的時候順嘴聊過兩句。
老爺子說:“你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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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正陽就知道這頓飯不可能吃得輕松,徐正陽語氣挺平淡的,跟沒事人似的吃着飯,晾了幾秒才回老爺子:“以前聽你安排不過是怕把你再氣進醫院有個什麽好歹,但尊重是相互的,你得寸進尺,也別怪我無情無義。”
徐瑩在桌子下踢他,徐正陽瞥她一眼道:“別踢我,沒用。”
老爺子拍桌子,“我叫你結婚有什麽錯,你不會看不會瞧,身邊人誰跟你一樣三十歲還沒個正形。”
徐正陽冷笑,“您是沒錯,所以他媽就安排了黃家那姑娘?他家是能幫到您什麽還是您覺着你兒子不在乎無所謂,為什麽我哪裏痛您就非要往哪裏戳呢。”
眼看餐桌戰争就要爆發,徐正陽撂下筷子盯着老爺子說:“徐進遠滾回房去!”
夏女士趕緊拉着兒子回二樓,只聽見樓下徐家父子兩吵個不停,徐瑩拉不住,但她要強,夾在兩個男人中間都沒有紅了眼眶。
這次老爺子真是碰到徐正陽傷心處了,徐正陽在部隊裏待了幾年反而更渾,脾氣倔得緊。
徐正陽知道自己脾氣沒收住,稍微冷靜下來就沒出聲兒了,他看老爺子是又氣又心疼的,年輕時候兩人也經常吵,但現在老爺子年紀大了,真心舍不得吵,心裏煩躁又不痛快的拿着車鑰匙先走了。
徐瑩有意調節父子兩關系,給老爺子順着氣道:“您消消氣,其實您兒子也是不錯的,從二十歲開始就自己養活自己,您看看您周圍那些老朋友,他們兒子有這麽獨立麽,而且他在部隊裏也沒給您丢臉不是。”
徐瑩挺會拿捏老爺子的,知道父親對徐正陽是肯定的,就是拉不下面子,老爺子氣呼呼回了房間。
徐正陽跟老爺子僵着沒再回家,九月初又接到個委托任務,指派他護送一位老先生北上去吉林,但他沒想到這位老先生是餘遂老師,兩人碰着時都挺驚訝的。
林老幾年前做過心髒搭橋手術做不了飛機,但路程遙遠領導不放心林老安全,于是向上打了個申請。
那天他只簡單穿着板鞋黑褲和一件咖啡色夾克衫,手裏捏着一頂棒球帽,很低調素樸,跟親和的林老握手說他是司機。
顧絨齊從聚會那晚後就明顯有點焉巴,平時最愛攢局的人突然不熱情起來,徐正陽跟餘遂仿佛就斷了那根中間線一樣,很久沒交集也無聯系了。
餘遂坐副駕,林老和小姑娘坐後面,那小姑娘徐正陽有印像,上次送餘遂遠遠見着過一面,是個活潑性子,車裏不放音樂一點不沉悶。
佳佳這次能跟着去也是因為林老願意帶着她,林老一輩子沒結婚,沒妻沒兒的,平時就高興這個小姑娘去陪他唠嗑吃飯,疼得緊。
林老和佳佳在後座對話,前面徐正陽認真開車,餘遂也不打擾,偶爾目光望着窗外。
餘遂對徐正陽的那點心思似乎淺淡得跟不存在似的,過了那麽久,就算有些不一樣的情愫,那也被時間差不多抹幹淨了,在徐正陽的潛意識裏,餘遂就是個朋友,而不是對自己有好感的某某某。
因為兩人為數不多的相處就是如此,同朋友一般,從很早的那頓晚餐開始。
餘遂絕對是最失敗和最孤獨的暗戀者,他暗戀的時長超出常理,并且在此過程中從未宣之于口過他對一個男人有一點不一樣的情感,甚至時刻都注意着保持分寸和距離。
當然,他并非這麽認為,一切經過理智思考的決定都是正确的,對他而言也是最合适和安全的。
到傍晚,車內一片靜谧,林老和小女孩在後座都睡着了,車坐久了也累人,而餘遂也側臉靠着,閉着眼,很安靜的樣子。
落日餘晖鋪滿公路,又透過擋風玻璃強烈的射進車裏,晃眼睛。
徐正陽扒下遮陽板單手扣上黑色棒球帽,車子依舊平穩,他瞥了眼旁邊,又伸手把副駕的遮陽板給輕輕扒下。
餘遂感受到一片陰影罩在臉頰上,他微微眯開眼,瞧見徐正陽在晚霞中的半張輪廓,驚心動魄的,但理智告訴他,閉眼。
路線徐正陽提前規劃好了,并且這趟護送并不趕,約莫走走停停半個月後能到吉林,傍晚一行人到小鎮旅館住下。
同一樓層,四人一人一間房,安頓好林老後三人才退出房間,小姑娘是個00後挺潮的,挑染着幾縷藍發,穿得很酷飒,捏着自己的房卡跟餘遂說:“餘遂哥,我一個人不敢睡。”
徐正陽哼笑了聲,佳佳對徐正陽做鬼臉道:“徐叔叔你笑什麽呢?”
就挺氣人的,憑什麽都是三十歲,一個叫哥哥,一個叫叔叔的。
餘遂對佳佳說:“回去休息一下,等會兒吃飯。”
佳佳皮完就溜。
徐正陽和餘遂住對門,徐正陽問餘遂,“林老有什麽忌口嗎?我待會兒去點餐。”
餘遂把林老喜好忌口跟徐正陽說,兩人之間雖久未聯系,卻不生疏也不尴尬,還是如之前那樣自然。
小鎮空氣好風景好,吃過飯,幾人陪着林老散了會兒步,徐正陽跟在三人身後,聽着佳佳小嘴噠不噠的說個不停。
天将黑時将林老送回房間,餘遂一轉頭沒見着徐正陽,他下意識繞到樓下尋找,旅館的門是透明玻璃門,徐正陽站在外邊兒,垂着的手裏夾着根煙,左右晃了下脖頸。
餘遂收回目光,轉身不經意對上老板視線,老板在前臺裏的高腳凳上跟他笑着點點頭。
餘遂也禮貌點頭回應,轉身上樓。
第二天餘遂起得早,但徐正陽更早,已經從外邊跑完步回來,兩人在大堂裏碰上打了個招呼,徐正陽洗完澡再下來,餘遂坐在藤椅上泡茶。
旅館老板是個講究人,紅檀木珠戴着一串,紅心實木茶桌也有完整一套,見着餘遂那雙手那麽漂亮問了一嘴會泡茶不。
餘遂擡眼和徐正陽對視一眼,老板注意到叫徐正陽來坐,餘遂泡的茶是真香,徐正陽不管不顧的喝了好幾杯,後來老板去忙了,早晨空氣好也安靜,兩人對坐着聊天。
徐正陽問他是不是學過泡茶,餘遂說林老喜歡喝茶,而他以前跟着老師和顧絨齊去參加應酬時閑得無聊,看着看會的。
兩人又有的沒的聊了些,時間不知不覺過去,突然樓上傳來聲音,兩人擡頭朝上看,佳佳趴在紅木欄杆上,頭卡在兩條豎杠中間,一臉麻木的問兩人:“你兩喝茶能喝飽是麽?”
老板坐在前臺裏抽煙,笑了聲打趣道:“估計能。”
忘了,還有一老一小餓着肚子呢。
兩人有點尴尬,但都在對方面前裝得淡定一批,收拾了茶具站起身,徐正陽說:“餘教授茶很好喝,謝了。”
餘遂嘴還沒張,不遠處的老板玩笑道:“那還是我的茶具我的茶葉呢,怎麽不見着謝我。”
徐正陽揚唇痞笑,隔空對老板道:“是我疏忽,對不住。”
餘遂情緒沒兩人那麽濃厚,看着有點高冷,他對徐正陽說:“我先去餐館點菜,外邊有點冷,你去加件衣服。”
徐正陽說行,餘遂說完就推門出去了,徐正陽繞出藤椅,路過前臺時,穿坎肩的老板又笑道:“我也有點冷呢,但沒人叫我加衣服。”
徐正陽笑開,給老板遞了支煙道:“老板,你有點調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