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

第二天一大早徐正陽接到宋園園電話,他俱樂部被工商局給封了。

徐正陽坐在床上反應了會兒,好像昨天晚上他犯賤似的主動給老爺子打了個電話,跟他探讨了一下未來兒媳婦兒這個話題。

老爺子劈頭蓋臉一頓罵,昨天晚上都被他罵傻了,沒成想,這老爺子還是比他想象得心黑寡毒,今早就封他俱樂部。

其實也挺活該的,估計昨晚老爺子被他氣得肝疼睡不着,甚至懷疑他就是故意打電話去氣人的。

徐正陽有點後悔,發什麽神經要去跟他一個封建老頭探讨什麽真愛超乎性別。

說直白點,徐正陽昨天晚上出櫃了。

其實不後悔,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能先解決掉家裏這關。

徐正陽想和餘遂聊聊,但想到他這兩天早出晚歸的,估計忙,于是又作罷,再等等。

他也沒閑着,老爺子給他使這麽一個絆子,讓他想悠閑泡兩天池子都不行,房間裏關了一天處理這破事兒,下午接了個電話簡單洗漱過後開車出去。

等他到了餐廳,目光尋到人後直接走過去落座在對面,他先掃了遍滿桌子的食物,才擡眼瞧人道:“吃得完嗎?點這麽多。”

崇禮靜微笑道:“你管得着麽,叫你來就是買單的。”她畫着精致妝容,燙大波浪卷,紅唇媚眼,笑起來百般風情,加上一身的打扮裝飾,看着更像是去參加什麽高端聚會的。

徐正陽吊兒郎當的哼笑一聲,拆開跟前的一副餐具,尋一道看着還行的菜,一點不客氣開吃,要這電話不打進來,他也準備覓食去了。

崇禮靜一臉無語的拍桌子,強調說:“徐正陽,你過分了啊,老娘化了一下午的妝你兩眼都沒瞧,對一桌子菜比對我還熱情。”

好多年沒見了,他回來的消息還是從她哥那裏聽來的,崇禮靜看着現在的徐正陽心中依舊感嘆,這麽個大帥逼當初怎麽就瞎他媽說分手了呢,現在更有男人味了。

徐正陽說:“你不廢話嗎?餓了不吃飯看你能飽?”

Advertisement

崇禮靜:……分,就他媽該分。

憑什麽她點的菜全都進他肚子裏,崇禮靜拾起筷子,他戳哪道菜他就攔哪道菜,三道菜被攔過後,徐正陽撩起眼皮看她,“有病?”

“靠。”崇禮靜瞪他,扔下筷子道:“你知道我跟我哥為啥一南一北隔老遠嗎?全都怪你,要不是你我們兄妹那團團結結的,我哥到今天跟我打電話都還在罵我當初跟你分手。”

一股子東北碴子味。

徐正陽懶懶道:“那說明你哥沒你眼瞎。”

崇禮靜就一缺根筋的二百五,看她不知道怎麽回怼的憋屈樣,徐正陽勸她還是先吃飯,吃完飯再接着氣,崇禮靜又拾起筷子。

又吃了幾筷子徐正陽撇嘴嫌棄道:“你點的什麽菜,難吃。”

崇禮靜冷哼一聲,“當初我給你買一碗清湯寡水的破粥你都說好吃,現在一桌菜你說不好吃,男人果然就是善變。”

徐正陽:……

這時蓋在桌子上的手機振動一下,徐正陽放下筷子,拿起手機點開聊天框,三秒後他放回手機,目光拉長遠,果真看到了佳佳所在那一桌,隔得不遠,但被一根圓柱擋了大半。

他微偏頭,能看到餘遂的後腦勺和對面女生的小半張臉。

徐正陽沒八卦去細瞧那女生的樣子,收回目光繼續吃飯,但手機卻沒消停,估計進來了七八條轟炸信息。

崇禮靜一雙鳳眼在手機和人之間來回轉,問他“女朋友查崗?”

“沒女朋友。”徐正陽拿起手機看,還真全是罵他的話,佳佳說她不惜當電燈泡的幫他監視他卻逍遙快活約妹子,叫他趕快溜,餘遂沒看見他們這一桌。

典型的皇帝不急,急死太監,瞎操心。

徐正陽揚唇,回消息叫她專心吃飯,手機又扣回桌子。

手機剛挨到桌面,徐正陽身後傳來一道男音,跟崇禮靜打招呼,崇禮靜站起來笑着跟對方握手,喊了聲“沈總。”

“今天真漂亮,吃飯呢啊。”沈總說着看向餐桌裏的另一人,笑容僵在臉上,不确定的喊了聲:“徐正陽?”

徐正陽筷子沒停,輕輕撩起眼皮又收回,短暫又敷衍,還不如瞧那菜來得仔細。

就這傲勁兒,不是徐正陽是誰,叫沈總的解開一顆西裝紐扣,屁股往下沉,理所應當道:“不介意一起吃個飯吧。”

“介意。”

徐正陽清清淡淡一句話說得沈總屁股定在半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很尴尬,一旁的崇禮靜笑哈哈道:“哪的話,謝謝沈總賞臉,您請坐。”

徐正陽冷冷看了崇禮靜一眼,人坐下後徐正陽放筷不吃了,身體往後靠背椅上,拉開距離,意味明顯的一個動作。

崇禮靜不知道這一南一北的兩人還能有什麽過節,有意調節氣氛,但話不投機半句多,沈總句句夾槍帶棒陰陽怪氣,徐正陽還算淡定,除了從這姓沈的來後冷了臉倒也沒有什麽其他情緒。

反而崇禮靜先坐不住,問沈總,“您這意思是凡是個有錢的女人都是撈女喽,全依仗你們男人,離了你們男人都活不了,就你們砸錢就能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一條狗?”

崇禮靜算是委婉的表述,這沈總嘴裏吐出來的話太髒,跟個傻逼似的,徐正陽當初把這人摁在地上揍也是因為這張嘴。他本性有點護短,即便對夏女士。

徐正陽冷着聲叫崇禮靜閉嘴,這裏是餐廳不是菜市場,而他更不再是那個動辄幾句話就輪拳頭揍人的魯莽少年。

徐正陽拿起手機喊崇禮靜走人,當年被揍得一拳都沒還上手的沈總怎麽可能放棄如今這機會,拔高音量道:“夏紫媛那女人身材不錯,你爹玩不動你這做兒子有沒有替你爹盡盡孝道偷着搞點刺激?”

崇禮靜猛然去看徐正陽的臉色,她心裏默念完了,這傻逼老沈是撞槍口上了,徐正陽不輕易發脾氣,但一旦動了手就挺恐怖的,崇禮靜已經想象到待會兒捂眼睛了。

令她意外的,徐正陽只是沉了臉色,沒轉身揍人,神情裏卻都是厭惡,仿佛多呆一秒都不願意,崇禮靜轉頭瞪沈總一眼,拽徐正陽去結賬。

兩人剛跨出去一步。

極近的,一聲悶響。

那聲音近得仿佛擦着徐正陽後腦勺,徐正陽敏捷轉身,卻先看到餘遂的臉,發稍滴下的紅酒髒了他肩頭的白襯衫。

餘遂替他擋了一瓶子。

徐正陽皺眉,迅速伸手拽餘遂手腕往自己身邊帶了一步,側身一腳把男人利落踹在地上,他轉頭,看餘遂後腦勺,皺眉。

又轉回去,補了一腳,往死裏踹。

崇禮靜和佳佳在徐正陽第四腳落下時拽住人,餘遂被周離拉着,兩人被拽着往餐廳外走,忍耐許久的脾氣像是被點燃,徐正陽一個勁試圖往回沖去踹人。

佳佳和崇禮靜差點拉不住人,就這過程裏,徐正陽還不忘冷聲跟崇禮靜說:“吃不完的全打包帶走,別浪費。”

他媽全亂套了。

最後餘遂拉住了他。

……

徐正陽和餘遂在診療室,隔着一層窗簾布能聽見那沈總叫魂似的哼唧聲,徐正陽盯着醫生幫餘遂處理傷口,可能覺着太煩,喝了句閉嘴,診療室安靜下來。

醫生不禁擡頭看徐正陽一眼。

診室外是三個女生,佳佳提着打包盒趴在窗眼八卦,崇禮靜還沉靜在憤怒中,對着空氣大罵,“媽的這猥瑣男,自己都是傍富婆吃軟飯的玩意兒,說的是什麽鬼,氣死我了。”

從頭至尾一句話未說的周離此刻依舊平靜,從包裏翻出個創可貼遞給崇禮靜,崇禮靜愣怔片刻,才發現自己小拇指多了道口子,但已經忘了怎麽搞的。

崇禮靜跟周離說謝謝。

不久餘遂和徐正陽先出來,佳佳沒見過這樣的徐正陽,他發起脾氣來好恐怖,也不敢湊上前說什麽,目光偷偷在兩人間流轉。

崇禮靜卻急湊湊上前,問一堆“沒事吧?”“傷口嚴重嗎?”“流血了嗎?”“傷到骨頭沒有?”最後說:“謝謝你啊。”

徐正陽皺眉,“你謝什麽?那瓶子是給你擋的麽?”

徐正陽承認,他僅兩段的戀愛經歷,都不太成功,第一段三個月,伴随着他青春期叛逆結束而結束,第二段終于撐過一年,但路走得有點歪,是崇禮靜先找他攤牌說:“我不能再以戀人的身份跟你當兄弟了。”

她說:“我要跟你當真兄弟。”

餘遂知道崇禮靜,當初徐正陽和崇禮靜談戀愛,幾乎沒誰不知道,都是那麽耀眼的人。

當時混亂,餐廳老板報了警,于是處理完傷口都進了公安局,那沈總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仇沒報成還被拉進局子,本來今天是來見客戶的,這下生意也泡湯了。

再加上有崇禮靜這麽個唠神在,跟說書似的,要不是周離拉着,她都能跟沈總在警察局整場相聲。

氣得姓沈的,被徐正陽踹的胸口,抽抽的疼。

有監控,徐正陽算正當防衛,依次做完筆錄,警察同志拿着記錄本出來,打架進派出所這種事常有,不嚴重的多半選擇私了,對雙方都好,受害方還能賠到一筆醫藥費和精神損失費。

向來是如此的,警察同志想當然,對了眼手裏的證件,只是走過程般的擡頭問道:“餘遂,是否接受私下和解?”

餘遂是那麽的沉靜,不論是擋酒瓶的那一刻還是酒精貼上脖頸的那一刻,亦或是現在,他臉上的表情甚少,如此平淡,他平靜的掀起眼皮,直視着回答:“否。”

所有人的目光都驚訝的凝在餘遂上,餘遂說完又斂下眼睑,但态度是那麽堅決。

徐正陽看着餘遂,從脖頸到臉頰,他不是這樣的人,他連車都懶得學,社交都懶得參與,吃什麽都說随便,甚至連話都少說,情緒很不富足。

他是不喜歡麻煩的人。

太過安靜,徐正陽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毫無節奏,慷锵有力,心底往上蹿着一股勁,徐正陽熱意翻騰洶湧,但下意識告訴他要忍耐住,否則要瘋。

崇禮靜也盯着餘遂看,覺得這人好像有點眼熟。

又在派出所耽擱兩個多小時,四個人一張車子走不完,鮮少說話的周離先開口告辭,說家裏車來接,話音剛落車就到了,崇禮靜是個自來熟問周離能載她一程不,她怕徐正陽踢她。

回到酒店,餘遂就被林老叫去,徐正陽把自己的外套遞給餘遂,叫他先遮一下襯衫。

人走後,佳佳擡頭看徐正陽,說了一個句徐正陽聽不懂的話。

–你們不是真的我就是假的。

酒店走廊鋪着柔軟的地毯,踩着沒一點聲音,燈光幽黃,這酒店的氛圍很好,徐正陽想抽煙但忍住了,一直在走廊上,靠在牆邊,像等人。

餘遂從林老的房間裏退出來,他低着頭,後頸線很漂亮,徐正陽在某晚太陽将落時看到過,但此刻貼着白紗布,有點刺眼。

徐正陽沒喊他,他好像在想什麽事兒。

—餘遂,等到了就抓住,別傻。

林老把餘遂喊進房間交代了工作,對他後頸的傷也不過問,最後只說了這麽一句。

餘遂有點混亂,老師把他堅定的東西否定了。

他覺得煩,想找個地方透透氣,或抽支煙,餘遂悶着心裏的煩躁提步,不經意擡頭,撞上徐正陽的目光。

“出去走走?”徐正陽問。

餘遂最擅長拒絕人,以往那些信口拈來的拒絕話語都不用思考就能脫口而出,對徐正陽卻不行,覺着哪句都不适合,會讓人傷心。

不過他七彎八拐的思緒一點沒讓人察覺,從徐正陽提議到他回答說好三秒鐘都沒有。

盡管他預感今晚不适合跟徐正陽單獨呆一塊,他情緒現在很亂,指不定會說錯話。

車開到江邊,兩邊車窗降下,北方的夜風帶刺,吹得人清醒,徐正陽從煙盒磕出一支煙,朝餘遂那邊傾,餘遂默默抽過,他自己又抽出一根。

打火機的聲音格外清晰,間隔很短的兩聲,車裏有了煙味,但沒人說話,時間推移,兩根煙都至末尾,他們都享受着這樣只有彼此的氛圍。

徐正陽又拎出一支煙,餘遂終于偏頭看他一眼,徐正陽微側着頭,低下頭顱把火湊上去,火光短暫,囫囵一個側影照在餘遂眼睛裏。

—餘遂,等到了就抓住,別傻。

餘遂不合時宜的又想起這句話。

“冷嗎?”徐正陽說。

“不冷。”

到吉林這一路,徐正陽和餘遂單獨聊天的機會其實少有,幾乎沒有,要麽就是在微信裏聊,但都是些不痛不癢的簡短對話。

徐正陽沒有刻意去琢磨過一個人,也覺得餘遂挺難懂的,一路的相處是那麽契合,他能感受到餘遂對他與衆不同的友好,談不上多喜歡,更像偏心,特殊一點。

淺淺淡淡的,沒有壓迫感。

徐正陽不願意輕易去嘗試一段感情,以前不懂事就算了,現在都那麽大的人了,拎得清輕重分寸。

他心底其實對一份感情的長久和專一有着特殊的偏執,在一起了就要一輩子,并且忠貞不渝的。

但他做任何事又是那麽果斷,也從不逃避問題,昨天他想得特明白,如果是餘遂這樣一個人…

試試吧,不管能不能長久。

感情很奇妙,原來很多框框條條也不是不能打破。

兩個小時前他又想,只能是餘遂吧,竭盡的真誠,無期的後半生,能與之共享的,他的一切,如果他要,如果他願意,給他也行。

很短暫的幾秒,他就這麽決定了。

得來的感情,付出的感情,要麽真摯,要麽不給。

他清楚,自己能心動有多不容易。

因餘遂燃起的一些熱意,三十歲,徐正陽以為餘遂是他的稍縱即逝。

--------------------

作者有話要說:

徐老板:我一般不動手,動手那都是為老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