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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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重生]醫藥世家
作者:vendredi
文案:歐子熹是盛唐禦醫,因為得罪權貴上了斷頭臺,重生在千年之後的中藥世家
當有一天,他撿到了個從天而降、身份成迷的男人……
談談情,種種藥,烹美食,做藥膳,賣藥妝
小受前期種田發家致富,後期幫小攻複仇奪回家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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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來的男人
太陽落山之前,天上開始飄起了小雨,空曠的山頭後面是大片的田野,一身藏青色長袍的男子蹲在田地裏,依舊專心致志地在撥弄着地上已經生長旺盛繁密的果葉。
雨絲滑過他的額頭,沿着略顯蒼白的臉頰落下,濺到肩頭,沒進衣領,而他卻似乎半分不在意,眼裏閃爍着欣喜的神采,全部的心思都在手中那飽滿漂亮的傘狀花籉上,一直到尖銳刺耳的剎車聲伴着巨物從山頭滾落的聲音響起。
歐子熹詫異地擡頭看去,前面山頭上一輛黑色的轎車竟就這麽打着滾地一直摔倒了山底下來。
“砰”的一聲巨響過後一切又恢複了平靜,歐子熹愣了一愣,才猛然想起重要事情,要救人!那從天車而降的車子裏一定有人!
于是當下也顧不得去考慮其他,他起身就朝着車子墜落的地方跑了過去。
四腳朝天的車子裏果然有人,駕駛座上是個緊閉着眼滿頭鮮血的男人,歐子熹想掰開那已經嚴重變形了的車門,費了半天力卻完全沒動靜,最後只能用力拍起了門,焦急喊裏頭的人:“喂!你怎麽樣!聽得到我說話嗎?!你醒醒啊!”
沒有應答,那男人也不知道是死了還是昏迷了過去,一點反應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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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急之下,歐子熹搬起塊大石頭,就朝着窗玻璃砸了上去,幾下之後,車窗終于是給鑿開了,他自己也被玻璃碎片濺了一身,當然現在也顧不得這麽多了,從鑿開的車窗探手進去終于是把車門給弄了開,再整個身體爬進去,拍了拍男人的臉,又用手試了下他的鼻息,還是活的。
于是歐子熹趕緊去解勒在他身上的安全帶,車子已經被摔得完全變形,車廂裏的空間很狹小,歐子熹很是費了一番功夫,咬着牙才比他要壯士不少的男人終于是給拖了出來。
艱難地把人扛上身,身上突然加大的重量讓歐子熹腳步不穩差一點就跌倒,于是趕緊穩住身體,深吸了口氣,半背半拖着男人漸漸遠離這危險地帶。
等到歐子熹背着男人走出了一段距離,又是一聲沖天巨響,歐子熹一個沒站住這一次終于是被巨大的沖擊力給掀到了地上去,再回頭去看,剛才那車子已經爆炸了,瞬間燒成了火球。
歐子熹目瞪口呆地看着,好半晌才想起自己救出來的男人,轉頭去看他,那人正狼狽地躺在他身邊,依舊沒有半點知覺,全身上下都是擦傷,額頭還撞破了個窟窿,一臉都是血。
兩個小時之後。
歐子熹坐在竹椅上,手裏捏着把小扇子慢慢扇着火,面前的爐子裏火苗吱溜吱溜往上蹿,爐子上頭的沙鍋裏正在熬着藥,藥香味撲鼻,當然,一般人定然不會覺得這味道好聞,但于歐子熹來說,他卻十分迷戀這樣的味道。
他身後屋子裏,那被他救回來的男人這會兒正安靜地躺在床上,依舊緊閉着雙眼,不過眉頭倒是舒展開了,歐子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人背回來之後就已經給他檢查過身上的傷勢,好在他運氣不錯,從那麽高的山頭滾下來竟然也就是右腳腳踝扭了,倒沒有其他的什麽內傷,除此之外也就是額頭上的那個血骷髅,也不過是皮肉傷,只是血流得多看着吓人而已。
把人弄回來之後,歐子熹又任勞任怨地給他上藥包紮,止血的藥是他自己用三七、小薊、地榆、蒲黃和白芨等藥材按一定比例研磨而成,腳上的扭傷也已經給他接了骨上了跌打藥,不出意外,人是出不了大問題的,歐子熹對自己的醫術還是足夠有信心的。
所以這會兒人沒醒,估計還得睡上一段時間,歐子熹便來了屋子外頭給他熬內服的補血藥。
從山崖上翻車滾下沒有摔出大毛病,在汽車爆炸前又被人救出,還能及時得到治療,不得不說,被歐子熹救下的男人是很走運的。
而救起他的歐子熹卻并非普通人。
來自千餘年前盛唐時的朝廷禦醫,弱冠之年就已名揚京城,無奈因為在朝堂權利鬥争中,他的父親站錯了邊得罪了當權者,歐子熹雖然自己并沒有親身參與那些是是非非,卻依舊被牽連,年紀輕輕就被送上了斷頭臺。
再醒來時就竟就重生在了一千多年之後的現在,同樣是醫藥世家,不過因為中藥如今日益沒落市場低迷,他這具身體的父親又不喜迎合官商頗有些清風傲骨,他家的日子過得并不好,只能勉強糊口,母親跟人跑了,五年前父親帶着他搬來這只有幾戶人家幾十村民的小村莊潛行專研藥草,再兩年前,父親也去世了,便就只留下了他一個人。
歐子熹平日裏多半時間不是在藥田裏伺弄藥草就是在藥房裏專研配置藥方,而生活來源,除了小村子裏那幾戶人家頭疼腦熱都是找他看病再象征性地給一些東西,還有城裏的藥廠,每年秋天都會來收一次藥。
煙霧袅袅升起,歐子熹從怔愣中回過神,看着差不多了,端起了鍋子進了屋子裏頭去。
東西放到桌子上,原本閉着眼的男人這時候也突然睜開了眼,轉着眼睛慢慢打量起了屋子裏的環境,滿眼都是戒備,最後目光落就到了歐子熹的身上。
歐子熹一時有些尴尬,他其實不擅與人打交道,和他父親的清高不同,他是真的不喜歡也不會說那些圓滑的漂亮話,村子裏的村民都是一起生活了好幾年才漸漸熟悉起來,而且他們都是樸實本分人也好說話,至于那每個月來收藥的藥商,則是村長幫他與之簽的合約代為處理事情,他本人實在是不喜歡應付這些。
而面前的這個男人,雖然他不知道他的身份來歷,甚至連名字都不知道,但他看過來時那種帶着探究和懷疑的眼神卻讓歐子熹覺察到,他應該是自己最不喜歡的那類人。
城府深,心思莫測,說話喜歡打官腔。
上輩子他父親就是疲于應付一群這樣的人最後陷入萬劫不複,他也因此年紀輕輕送了命再重生在了這裏。
歐子熹一時有些後悔,早知道就不管他死活了,現在可不就給自己找了個大麻煩回來,但這樣的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醫者仁心,見死不救不符合他的處事原則。
把藥倒進瓷碗裏,端到男人面前去,歐子熹與他道:“你開車子從山崖上掉了下來,是我把你救出來的,你的車子爆炸燒毀了,你頭上和腳上都受了傷,這些你還記得嗎?”
對方戒備地緊盯着他,似乎是在評估他這話裏的可信度,歐子熹端着瓷碗,往他面前送了送,嘆了口氣道:“先把藥喝了吧,我剛熬好的。”
男人的視線跟着下移,落在那碗黑乎乎的藥上,果然就很嫌棄地皺了皺眉,猶豫了片刻,又看了歐子熹一眼,到底是接了過去,一口全部送進嘴裏吞下了肚,只是那眉頭,似乎蹙得更緊了一些。
看他把藥都給喝了,歐子熹也跟着松了口氣,便就試探着問起他:“你是什麽人?怎麽會突然掉下了山來?”
他不是八卦好奇,只是自己撿到這麽個大活人,他身上除了一塊價值不菲的手表之外什麽都沒有,或許是在車子裏一塊燒了也說不定,他想聯系他的家人也聯系不上,總不能就這麽讓他一直留自己這裏吧。
但下一刻,對方的一句話便讓歐子熹徹底無語了:“都不記得了。”
“……”
歐子熹的眉也蹙了起來,靜靜看着男人,他的眼神平靜無波,卻看不到更深的內容,歐子熹一時實在是拿不住他說的是真是假:“當真什麽都不記得了?”
“都不記得了。”男人重複道。
算了,歐子熹徹底洩了氣:“那你在這裏待下來吧,等過些天你身體好些了,我們進城去找西醫看看。”
歐子熹雖然是唐朝禦醫出身,來這裏這些年耳濡目染對西醫倒是并不排斥,如今面前這個男人說自己什麽都不記得了,他其實是有些懷疑的,幹脆過幾天帶他去醫院拍個片子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掉下來的時候撞到了腦袋再說。
對方卻突然反問他:“你叫什麽名字?”
“歐子熹。”
“歐……子熹,子熹,子熹……”對方慢慢咀嚼着這個名字,呢喃念着,便就笑了:“好名字。”
歐子熹聽着心裏卻有些不快,除了他的父親,這裏并沒有人會這麽叫他,村民見了他都是叫一聲“歐大夫”,或者年長的會喊他“小歐”,而自己的名字從他渾厚透着磁性的聲音裏念出來卻總有一種說不出的別扭。
他不喜歡這個男人,即使是自己親手救回來的,卻也半點不讨他喜歡。
☆、一碗雞絲粥
推門聲響起的時候,床上的男人睜開眼,看一眼披着雨水進門來的歐子熹,問他:“你去哪了?”
“田裏。”歐子熹随口答道,走到桌邊去倒水喝。
“你種田?”對方懷疑看他,似乎是對歐子熹這樣生得細皮嫩肉白白淨淨的和地裏種田的農民完全聯系不到一塊去。
“種藥草。”歐子熹眼皮子都沒有擡一下,淡然回話。
對這一點,其實已經有不少人對他産生過同樣的懷疑,他無論嚴寒酷暑終日在藥田裏伺弄那些藥草看上去竟還像個白面書生一般,确實很難叫人信服,當然他也懶得跟人解釋就是了,他就是天生體質這樣,怎麽曬都曬不黑。
“外頭下雨了?”
歐子熹額前一縷發絲貼着他的眉毛上方,有些滑稽又很好玩,男人看着嘴角就上揚了起來。
“嗯。”
對他的冷淡,男人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他被撿來已經有兩天了,歐子熹一直對他是這副不鹹不淡的态度,但是他也知道歐子熹人不壞,就只是不喜歡說話而已。
沒有去在意他在想什麽,歐子熹把爐子上的鍋端上桌,順口問他:“你有想起來什麽嗎?”
男人失笑,這兩天,他和自己說的最多的就是這一句了:“沒有,還是什麽都不記得。”
歐子熹懷疑看他,男人見他眼裏滿是不相信的探究,問道:“怎麽了?”
“通常說來失憶只有兩種可能,要麽是部分失憶只是丢失某一段時間的記憶而已,而不會像你這樣連自己姓什麽叫什麽從哪裏來的都不知道,要麽就是徹徹底底的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也包括怎麽說話怎麽走路,甚至會出現智力倒退,而你,顯然兩種情況都不屬于。”
歐子熹的眼神很銳利,直視着床上的男人,對方眼裏有一閃而逝的尴尬,随即又笑了:“你也說是通常說來,也許還有第三種可能呢。”
歐子熹知道從他嘴裏聽不到真話,便也就不再搭理他,小心翼翼地把砂鍋裏的粥倒進瓷碗裏,端到了男人面前去,微擡了擡下巴,示意他接過去。
男人一看笑了:“跟昨天的似乎不一樣?”
“你不是說白米粥沒味道吃不下去?這是雞絲粥,還加了點東西進去。”歐子熹淡定解釋道。
對方笑着接過,就說歐子熹是個好人吧,雖然面上看起來對他不歡迎,卻也還是記着顧着他的情緒甚至滿足他這個沒有什麽自覺的寄人籬下的客人。
淡淡的鮮香味撲鼻而來,青花瓷碗裏是熬得爛熟的白米粥,細嫩的雞絲肉夾雜期間,上面還灑了一小撮的綠油油的蔥花,白綠相間的顏色煞是好看。
男人用勺子舀了舀,見還有些細碎的晶瑩的看着像是果肉的東西點綴其中,疑惑看向了歐子熹。
“切碎了的龍眼肉,”歐子熹耐着性子解答他的疑惑:“加了龍眼肉和一點白芍進去一塊熬,這兩樣都是補血的對你身體恢複有好處,不過白芍有些苦,沒有加多少,龍眼是帶甜味的,正好可以相抵了。”
“謝了。”
男人嘗了一口,粥的味道很香醇,其實他昨天跟歐子熹說白米粥吃不下去也是故意為難他,也許是他的米要比別處好,又也許是他熬粥的手藝高超,就算是清粥吃起來也很香,如今再搭配味鮮而不油膩的雞湯,還有那龍眼肉也泛着些許甜味卻又不會過了頭恰好的遮掉了白芍的苦,實在是很好吃,怕是他以前都從來沒有吃過這樣香甜不帶任何化學添加劑的粥。
于是他胃口大開,不多時一鍋粥就已經見了底,等到最後一口下了肚才想起來歐子熹似乎還沒有吃過東西……
“我已經吃過了。”
歐子熹對他半點不把自己當客人的舉動似乎并不介意,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倒是收拾起了他用過的碗筷。
男人看着他的動作,好奇問他:“你那煮粥的鍋子,不會和熬藥的是一個鍋吧?”
歐子熹瞥他一眼,對他這種毫無厘頭的話連回答的興趣都沒有。
男人見他還是不搭理自己,無奈只得轉開了話題:“我想洗澡,全身髒得難受,你這裏有沒有熱水?能不能讓我洗個澡換身衣服?”
歐子熹問他:“你腳不能走,要怎麽洗?”
“……”
男人想說你幫我吧,轉念想到很可能因為這一句話被對方直接拿掃把轟出去,想想便也還是算了,最後也只能作罷了。
卻也不甘心就這麽閉了嘴,于是又繼續聒噪歐子熹:“我看你又給我上藥炖藥又做藥膳的,你是醫生?”
“不是。”
“那是……?”
“種藥的。”
“……”
歐子熹打開了角落裏的電視坐到了沙發上去,不管男人再說什麽都堅決不回答他了。
來這裏兩天其實男人已經基本摸清楚了歐子熹的情況,獨居,家徒四壁,只有這麽一間屋子能住人,床被自己占了這兩晚便就窩在腳都伸不直的沙發上勉強打盹。
整個房間裏唯一值錢的東西,只有角落裏的那臺電視機……也許吧。
且那電視機還是黑白的。
男人開始懷疑,歐子熹他,還活在上個世紀吧?
不,他其實是活在一千多年前的人,當然這一點男人是不會知道的就是了。
電視機也沒幾個臺,而從前天到今天,歐子熹偶爾看看電視也只看新聞臺,國內新聞,本地新聞,對其他的則似乎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電視機打開時,正在播本地的午間新聞,城中有名的大公司在開新聞發布會,對外公布公司高層管理權交替的消息。
電視機裏,西裝革履、滿臉張揚的男子從容不迫地回答着記者連珠炮似的提問,任誰都看得出他臉上寫滿的意氣風發和得意。
“瑞陵集團今日下午十五時在集團旗下五星級國際大飯店舉辦新聞發布會,對外宣布新任集團董事長兼CEO由瑞陵集團創始人陸瑞陵老先生的長孫陸璟誠先生接任,會上對外公布了集團公司下五年的發展計劃和展望,面對衆記者提問陸璟誠先生也發表了個人對領導瑞陵集團全面轉型,進軍房地産開發市場的期望……但對關于之前熱議的前任集團董事長CEO陸璟年先生的突然離職一事的提問,集團發言人則三緘其口無意多說,有消息稱,陸璟年先生是因為突然患上重病不得已之下卸任赴國外醫治,事情真相到底如何,本臺将會繼續關注。”
電視機裏嗓音甜美的女主播講解着這則如今已是城中人熱議的轟動新聞,歐子熹面無表情地看着,對他這種幾乎是生活得與世隔絕的人來說,這樣的新聞于他也不過是聽書一般,根本激不起他半點議論八卦的心思,而他沒有看到的是,此刻他身後床上,男人已經冷如冰霜的臉和眼裏刻骨的恨意。
新聞播完了又是冗長的廣告然後是無聊的肥皂劇,歐子熹沒有再看的興致,關了電視站起身就要出門去,男人喊住他,問道:“你要去哪裏?”
“田裏。”
“外頭在下雨吧。”
方才他回來的時候就已經下了,歐子熹看了看窗外的天,似乎确實是下大了一些,于是改了口:“去藥房。”
“能不能帶我去看看?”
歐子熹轉頭看他:“我背不動你。”意思是你別指望我把你給背過去。
“我試過了,”男人笑着說:“你給我找根拐杖來,我左腳能走,拄着就能下地。”
“真的能走?”歐子熹懷疑地看他的腳。
“可以。”他實在是在這床上待煩了,也想出門去看看外頭到底是個什麽狀況。
歐子熹抿起了唇,想了片刻道:“既然能走,我們進城去吧。”
“啊?”男人完全沒想到他會這樣提議,一時便是莫名其妙。
“去報警。”
“……”
歐子熹說道:“你開車子從那麽高的山上滾下,車子又爆炸了,也沒人知道,你說你失憶了又聯絡不上你的家人,既然如此,當然是得去報警,就算是交通意外,也得讓警察來處理。”
他們這種窮鄉僻壤,除非主動去找警察,要不怕是十年八載也沒人會發現還有車子從山上掉了下來爆炸了,若不是碰上他,面前這男人就是死了一時半會地也許都不會有人知道。
男人突然發現,這歐子熹要麽就不說話,一旦他說起了長串的句子,那必然是堵得自己尴尬又無話可說的時候,還真是叫人有些哭笑不得。
“能不去嗎?”
“不能。”
“我腳還沒好。”
歐子熹揚起眉:“不想去報案,你總得給我個理由吧?”
☆、洗個熱水澡
歐子熹靜靜看着他,眼裏的神色雖然帶着幾分促狹卻并無咄咄逼人之感,床上的男人臉上的尴尬轉瞬即逝,很快就恢複了鎮定,笑着回答他:“好吧,我投降了,我說失憶是騙你的,是不想被人知道我在這裏而已,你好人做到底,千萬別去城裏報警給我洩了底。”
“原因呢。”歐子熹追問道,并非他有多八卦堅決要打聽人的**,但這麽不明不白撿回來個不明身份的人,他總得搞清楚,萬一是什麽通緝犯逃犯之類的……他還不想惹禍上身。
對方對他打破沙鍋問到底锲而不舍的精神實在是無奈,苦了臉,眼裏的神情黯淡了下去:“我說出來你別笑,我……其實是因為未婚妻要跟別人結婚了,心情不好來這種荒郊野外的地方飙車,然後走神才會翻下山來,既然都已經這樣了,能不能讓我在你這住一段時間,我不想回去看着自己未婚妻嫁給別人,就讓他們以為我失蹤了或者離開了也好。”
其實這話他說的半真半假,不全然是編出來的,但顯然也不是他墜落山崖躲避在此不能回去的主要原因。
歐子熹卻對他這話有幾分懷疑:“你就這麽突然消失了就不考慮一下你父母和家人會不會擔心?”
“我父母都死了,也沒有其他走得近的親戚。”
直覺告訴歐子熹他沒有說實話,但是面前的男人太能裝了,臉上的哀戚神情恰到好處,眼神半點不閃爍實在是讓人挑不出毛病來,于是也就只能算了。
“那你留這裏吧,等你的腳徹底好了再說。”
目的達成,男人的嘴角揚了起來,這個小大夫其實不但是個好人,還十分的單純好哄。
歐子熹出了門去,男人以為他是去藥房了,不到傍晚吃飯的點不會回來,于是又無聊地躺回了床上去,閉起了眼睛打算再睡一覺,心裏自嘲自己現在倒是有大把時間可以什麽都不用想不用做茍且度日了。
一刻鐘後,房門再次推了開,歐子熹走進門來,在男人略顯詫異的眼神注視下走到他身邊,催促道:“起來,我帶你去澡房。”
“啊?”
“你不是說身上髒想洗澡換衣服?現在就去。”
“你不是說你背不動我?”男人回過神來,笑着反問他。
“沒說背你,你自己走着去。”
“你得扶着我。”
最後也還是他一手拄着歐子熹給他找來的拐杖,一手搭着歐子熹相比起他瘦弱不少的肩膀,艱難地挪出了房門外去。
走出了門這才發現歐子熹家還确實就是鄉下地方最普通的那種獨門院子,他住的這間是卧房,卧房旁邊還有一間看着更大一點的房間鎖了門不知道是做什麽的,右手邊是三間小房間,分別是廚房、茅房和澡房,左手邊則是歐子熹嘴裏說的藥房。
院子裏種了棵不知名的矮樹,樹下有幾只小雞啄着米,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而讓男人出乎意料的是,歐子熹家的澡房裏竟然連淋浴都沒有,只有一個大的木質的浴桶,裏頭已經盛了大半桶的水,還在冒着熱氣。
“水是剛燒的,加了冷水進去,不是很燙,溫度剛好,旁邊還有兩壺開水,你要是覺得不夠熱可以自己加,浴桶旁邊搭的毛巾是幹淨的,你随便用就是。”
歐子熹話說完就打算出去,男人趕緊叫出他,為難道:“你不幫我,我怎麽進去……”
歐子熹的修養一貫都好,所以即使心裏對男人的得寸進尺十分不悅,也還是耐着性子幫已經脫了上衣的人把他身上那經歷了車禍已經破舊不堪的褲子扒拉了下來。
不着寸縷的男人赤條條地站在眼前,歐子熹是一點都不尴尬,總歸大家都是男子,倒是對方反倒是有些不自在了,搭着歐子熹的手邁進浴桶裏,浸入水中才終于是松了口氣。
水溫确實剛剛合适,還有淡淡的藥香味,男人好奇問歐子熹:“你加了什麽在水裏?”
“一些可以化瘀對你腳上恢複有好處的藥草而已,你洗吧,我出去了。”
歐子熹轉身想走,男人又再次叫住他,面露苦惱之色:“背上……”
歐子熹抿起了唇本想拒絕,看對方滿眼哀求,只能認命地走到了他身後去,給他搓起了背。
男人輕嘆了一聲,舒服地眯起了眼。
歐子熹的搓背的手法很不錯,輕重适宜很舒服,而歐子熹微低着頭專心致志着手上的工作的樣子也很專注,男人只一擡頭,就對上了他認真的雙眼,心下一動,問他:“你不問我叫什麽名字嗎?”
“你叫什麽名字?”
“……”
他突然就有些哭笑不得,說歐子熹冷淡吧,他對自己的種種無理要求又一再忍讓,說他熱情吧,但多半時候都是自己用各種話語撩撥他,而他關心的唯一事情只有自己從什麽地方來的要怎麽才能把自己給弄走,當然現在聽說自己不肯走便連這個也不關心了。
“你叫我阿年好了。”
其實他的名字叫陸璟年,正是之前歐子熹看電視新聞時裏頭提起過的名字,但他顯然沒有和歐子熹說明白的意思就是了。
歐子熹點了點頭,也顯然對他叫什麽名字并不關心,反正他也是賴定了在自己這裏,只能是等他身體都養好了再說了。
水霧蒸騰中,陸璟年的視線沿着他的專注的眼睛、挺翹的鼻、不自覺輕抿起的唇下移,掠過他弧度漂亮的下颚,落在他白皙的脖頸和那藏青色長袍的衣領上,突然想到似乎這兩天見到他一直都是穿着這樣的衣服,帶着點複古風格的長袍,以他這短短兩天下來對歐子熹的了解,他這麽穿必然不是為了追求當今流行的所謂複古時尚,不免好奇問他:“你這衣服還挺稀奇的,現在倒是很少看人穿你這樣的衣服了?”
歐子熹随口回答:“習慣了。”
“……你家就你一個人?”
“嗯。”
“一個人不會寂寞嗎?”
“為什麽要寂寞?”歐子熹對他這話倒是有些莫名其妙。
“……那你平時除了種藥搗鼓藥材還有沒有其他的愛好?”
“釣魚。”
果然是個活在上世紀的人。
陸璟年再次确定,這個叫歐子熹的自稱是種藥的的小大夫不是和他生活在一個世界的人,性格古怪,可以算得上是沉悶呆板,愛好也是老人家的那些,明明看着不過二十出頭,卻當真像是從上個世紀掉到這裏來的人。
不過卻也當真有幾分不染世俗污濁的意思,所以他即使對人冷淡,但依舊是一個十分單純善良的人,也算是難能可貴了。
能讓陸璟年在短短三兩日裏對一個人下這樣高的評價,其實也當真是一件很稀罕的事情。
當然歐子熹就算知道了他是怎麽看自己的也完全不會放在心上就是了。
注意到他的衣服胸前因為之前扶自己進浴桶時被自己過大的動作弄得沾上了水濕了一塊,鬼使神差的,陸璟年又冒出一句:“你要不要洗?”
歐子熹疑惑地擡眼看他,似乎是對他這話有些不解。
被他這麽一看,陸璟年不知為何反倒莫名心虛了,讪笑着說道:“你衣服濕了。”
歐子熹不在意道:“一會兒換了就是。”
沒話找話的那個也終于是無話可說了,好在歐子熹并沒有讓他跟他穿一樣的衣服,給他找了身幹淨的襯衣和棉質褲子來,陸璟年勉強穿上,他手長腳長,這衣服并不怎麽合身,好在是還能穿,總比之前那一身髒兮兮的衣服黏身上的好。
再回到房間裏,他睡過的床上的床單被褥已經換過了幹淨的,陸璟年躺上床去,終于是舒坦了。
被子上有淡淡的藥香,和歐子熹身上的味道一樣,不沖鼻反倒是怪好聞的,陸璟年埋頭下去,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又覺得自己這行為實在是怪異。
而在澡房裏收拾幹淨的歐子熹也正推門進來,正巧就看到了他這古怪的舉動,不由得皺了皺眉:“你做什麽?”
陸璟年鎮定道:“沒有。”不動聲色地稍稍把被子給拉下去了一些。
“你歇着吧,我去藥房了。”
折騰到這個時候,已經耽誤了他不少時間了,歐子熹雖然嘴上沒說,不悅的眼神卻出賣了他。
陸璟年卻又突然問他:“你這有電話嗎?我想打個電話。”
歐子熹懷疑道:“你不是不想讓人知道你在這裏?怎麽這會兒又想通了?”
陸璟年不在意他的嘲諷,追問他:“有沒有?”
“我這裏沒有,村口的小賣部有公用電話,想打可以去那裏。”
☆、惹上麻煩事
陸璟年沒有睡多久,房門又突然被人推了開,歐子熹匆匆進來,身後跟了個中年漢子,手裏還抱着個兩三歲大的孩子,滿臉快急哭出來的表情,嘴裏颠來倒去地對着歐子熹重複:“歐大夫你救救他,救救虎頭,救救他啊!”
歐子熹示意他稍安勿躁:“把虎頭放床上,放平身子。”話說完又轉身出了門去。
抱着孩子的大漢眼巴巴地看着占了那唯一僅有的床的陸璟年,陸璟年嘴角扯了扯,一看他懷裏孩子臉色慘白眼睛上翻連瞳孔似乎都放大了,吓了一跳,也沒好意思再占着床不動,于是挪到床角去,把位置讓了出來。
漢子把那臉上已經沒有了什麽血色的孩子放到床上,抹着紅了的眼睛,蹲在床前低聲哽咽。
歐子熹很快去而複返,手裏還多了個藥箱。
陸璟年好奇地看着他把那藥箱打開,裏頭全是各種長短粗細不一的銀針,然後就見他快速地取針紮針,果斷地在孩子的臉面部幾處和四肢上紮了下去,下手沒有半點猶豫。
歐子熹的神情很認真,陸璟年卻有些不忍直視,針灸他不是不知道,不過這麽看着,也還是有夠牙疼的。
歐子熹忙活了二十來分鐘,小孩的臉色已經好了一些,至少沒有再一直翻眼瞳孔放大了,雖然依舊昏迷着沒醒,歐子熹也松了口,收了針,對那漢子道:“他沒有什麽大事,以後我每天去給他紮一次針,連續一個星期就差不多了,我再給你幾包藥,你回去就給他熬了喝,每天喝一次……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再送他去城裏的醫院看看。”
漢子連連道謝,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給了藥,把人送走之後,陸璟年才忍不住問起了他:“那個孩子,是什麽病?”
“中風。”
“中風?”陸璟年有些驚訝:“那麽小就會中風?”
歐子熹淡定回他:“你要是不注意,你這個年紀也可能老年癡呆。”
“……”陸璟年突然發現,這個小大夫其實還有毒舌的潛質。
這麽又一折騰已經到了四點多鐘,歐子熹想想幹脆今天也就算了,于是問起了陸璟年:“你晚上想吃什麽?”
“能不喝粥了嗎?”
雖然歐子熹熬得粥确實很好吃,但是吃了快三天了,他也實在是想換個口味。
歐子熹點了點頭:“我給你做飯菜吧。”
話說完他就又出了門去。
陸璟年很想問他他這裏看起來一窮二白的能做出什麽來,不過想到中午的那碗粥,又還是算了,再說歐子熹已經出了去也不給他機會了。
半個小時之後,飯菜香味漸漸飄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