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二更)

自陳妄被叫走之後, 李望舒心裏就七上八下的。

若擱在平常,眼下李望舒早就睡了。

但今晚,她卻睡不着。李望舒便拎了把團扇, 在殿外溜達走動。

空氣中隐隐飄來花香。

李望舒正四處尋找時, 驀的聽到外面傳來嘈雜聲, 隐約夾雜着康平的聲音。

是陳妄回來了嗎?!

李望舒當即朝外面走。

剛過月拱門,就看見外面燈影淩亂, 迎面一群人,擡着陳妄, 往這邊來。

康平不住在旁邊道:“你們輕點,不要颠到殿下。”

李望舒眼皮一跳。

她立刻跑過去,就看見陳妄趴着, 夜色裏瞧不出傷勢, 但卻能嗅到濃重的血腥味。

一行人将陳妄擡進內殿,剛放到床上,太醫便進來了。

屋裏亂哄哄一片。

人影投在屏風上, 像一群沒頭蒼蠅似的,嗡嗡亂竄。

李望舒立在床邊, 瞧着陳妄疼的臉色煞白的模樣, 正要說話時,陳妄掀開眼皮,有氣無力看了她一眼, 罵道:“你還杵在這裏幹什麽?出去!”

太醫要為陳妄檢查傷口了。

李望舒只得先退出去,只是她剛轉過身, 就聽陳妄又惡狠狠道:“你在外面等着, 不準走。”

只是這惡狠狠的語氣, 因為他此時虛弱的緣故, 聽着很是可憐。

李望舒回頭,看了陳妄一眼。

“好。”

陳妄得了準話後,這才腦袋一歪,趴在枕頭上。

李望舒走後,殿內大半的人,都被陳妄罵出來了,只留了康平和一個小藥童,在旁為太醫打下手。

夜色濃郁,廊下紅燈晃蕩。

李望舒在長廊上不安走動着,目光一眨不眨,盯着緊閉的殿門時,驀的又聽到身後,傳來小太監的勸阻聲:“您老慢點,小心腳下啊!”

李望舒轉頭,就見一個身材瘦小的老者,面帶急色往裏走,一面不住問:“殿下現在怎麽樣了?可曾請了太醫不曾?”

李望舒不認識這老者。

她身邊的吉祥,小聲道:“這是劉翁,從前是東宮的管事,後來身子不好,殿下便讓他在榮安院養老了,如今的康管事,便是劉翁的幹兒子。”

李望舒瞬間便明白了。

這位劉翁,應該頗得陳妄敬重。

劉翁一來,便有人立刻迎過去,說太醫正在裏面為陳妄醫治,陳妄不讓人進去。

劉翁點點頭,這才抖着手,從袖中掏出帕子擦汗。

擦到一半,劉翁看見了李望舒和吉祥。

因為李望舒是站在背光裏。

所以劉翁瞧的不大真切。

不過陳妄不近女色是出了名的。

劉翁眯着眼睛,問:“你們是在哪兒當值的?怎麽跑到這裏了?難道不知道,內院是不允許宮女進來的嗎?”

吉祥忙站出來回話。

“劉翁,這位是李國公主,是殿下親自帶回來的。”

陳妄親自帶回來的?!

劉翁第一反應是不可能。

陳妄可以說,是他一手帶大的。

陳妄有多排斥女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轉念一想,東宮守衛森嚴,若李望舒不是陳妄帶回來的,李望舒是絕對不可能會出現在這裏。

只是眼下,還不知道陳妄怎麽樣了。

劉翁也沒空想這些,他聽說李望舒是李國公主,便顫巍巍沖她行了一禮。

李望舒輕輕颔首,算是回禮。

恰好此時,殿門打開了。

劉翁和李望舒便一同往裏走。

殿內還殘留着血腥味。

李望舒快步過去,就見陳妄已換了身月色軟袍,此時正趴在枕上,臉上薄汗涔涔。

李望舒動了動嘴唇,正要說話時,身後已傳來劉翁顫巍巍的腳步聲。

李望舒便将話咽了下去,轉頭去尋太醫了。

劉翁剛走近,便艱難跪了下去,老淚縱橫:“殿下,您怎麽樣?哪裏難受啊?”

陳妄沒想到,劉翁會來。

他現在渾身都疼,可又不得不出聲安撫劉翁。

康平按照太醫的吩咐,剛将窗子打開透氣,過來就看見劉翁來了。

康平如今在陳妄身邊待久了,很會看陳妄的眼色。

見陳妄同劉翁說了幾句之後,面上有痛色,康平立刻上前,去扶劉翁,勸道:“幹爹,太醫說了,殿下現在需要靜養。”

劉翁聽到這話,忙擦了擦眼淚。

“都是老奴的錯,老奴吵到殿下了,老奴不說話了,殿下,您睡會兒吧,老奴今夜在這兒守着您。”

“不必。”

陳妄趴在軟枕上,艱難道:“孤這裏有人照顧,讓康平送你回去歇着。”

劉翁還想再說話,已被康平先一步開口。

康平轉身,看向正在一旁,與太醫說話的李望舒,道:“望舒公主,殿下就交給您了。”

劉翁一聽這話,瞬間頓住了。

他當即呵斥康平:“你忘了,殿下從不讓女子近身的。”

“幹爹,望舒公主不是外人。”

康平扶着劉翁,恭敬道:“兒子先送您回去啊!”

劉翁滿腹疑窦。

但見陳妄沒反對,便行過禮後,只得跟康平走了。

劉翁一走,陳妄剛才的好脾氣,瞬間就沒了。

陳妄見李望舒還在同太醫說話,當即沒好氣道:“李望舒,你給孤滾過來。”

因為聲音太過用力,導致不小心牽動了傷口,陳妄頓時疼的嘶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李望舒頓時快步過來,蹲在床邊,問:“你怎麽樣?是傷口又疼了嗎?”

陳妄緩過了那股疼勁兒,他狠狠瞪着李望舒。

“不是傷口疼,是孤被你氣的心疼。孤都成這樣了,你不來照顧孤,在那兒跟太醫嘀咕什麽呢?”

“我找太醫問問你的傷勢,以及照顧你時,該注意些什麽。”

陳妄的氣焰頓時消了大半。

他哦了聲,趴在枕頭,一只手驀的探過來。

李望舒絞了帕子來,替他擦了擦汗。

緊接着,便有內侍端了湯碗進來,李望舒用攪了攪,然後舀了一勺參湯,喂給陳妄,輕聲道:“太醫說了,你現在得喝點參湯補補氣,回頭再喝藥。”

陳妄含糊不清嗯了聲。

自被封為太子之後,陳妄便沒讓人這麽服侍過他了。可今夜,他渾身都疼,李望舒既然主動要喂他,他便欣然接受了,甚至還雞蛋裏挑骨頭道:“太燙了,你給我吹吹。”

李望舒也沒嗆聲,便乖乖吹了。

很快,一碗參湯便見底了,李望舒用帕子替陳妄擦了擦唇角,道:“等過  個兩刻鐘,我再喂你喝藥。”

陳妄嗯了聲,趴在枕頭上,看向李望舒。

縱然開了窗,可屋內還是熱。

眼下陳妄不能用冰,李望舒便坐在小杌子上,替他打扇,問道:“陛下打你時,你怎麽不跟他說,今天這事與你無關。”

今天這事,李望舒壓根沒想讓陳妄幫她扛。

陳妄啧了聲,有氣無力道:“是誰上次跟孤吵架,說孤沒有保護她來着?”

李望舒:“……”

這兩個沒有可比性,好嗎?!

陳妄瞥了李望舒一眼。

“既然知道,孤這頓板子,是因為你挨的,你就對孤好一點,孤卧床養病這段時間,你得好好照顧孤,明白嗎?”

陳妄中氣十足時說這話時,總是帶着高高在上的氣勢。

但眼下,他躺在床上再說這話時,聽着卻讓人覺得十分凄慘。

“知道了。”

他們正說着,有內侍捧了藥碗來。

李望舒又服侍陳妄喝過藥,漱過口後,起身正要走時,身後突然陳妄的悶哼聲。

李望舒回頭。

就見陳妄的手,無力搭在床沿上。

“你這是做什麽?有什麽事,你喊我就好了呀!”

那這不是他手比腦子快嘛。

陳妄緩過疼意後,這才沒好氣問:“你幹什麽去?剛才不還說,要好好照顧孤嗎?怎麽,現在就想偷溜了?”

“偷溜你個大頭鬼啊!”

李望舒白了陳妄一眼:“我去找人,給我拿床被褥來,在這兒打地鋪,不然晚上怎麽照顧太子殿下您呢!”

“那麽麻煩做什麽?睡床上不好嗎?”

“你确定要我睡床上?”李望舒說着,目光從陳妄的腰腹上掃了一眼。

陳妄立刻道:“你還是打地鋪吧。”

李望舒這人,睡覺不老實。

晚上老愛動來動去的,自己現在這樣子,她要是睡懵了,一腳或者一拳過來,那他就廢了。

內侍很快便将被褥送過來了,并且還貼心的體李望舒鋪好。

待他們出去之後,李望舒将殿內大半的燈籠都熄了,只留了窗邊的一盞,沖陳妄道:“睡吧,我在這裏陪着你。”

先前太醫曾交代過,說陳妄今晚,很有可能會發熱,所以得留人守夜。

因此事是由她而起,李望舒自然便接了這個重擔。

陳妄嗯了聲,趴在枕頭裏。

他很困,但身上很疼,然後就怎麽都睡不着。

陳妄一擡眼,就看見李望舒坐在地上,打着哈欠,但打扇的手一直沒停,絲絲縷縷的涼風,全吹到了他這裏來。

陳妄便索性偏過頭,看向李望舒,突然問:“孤睡不着,我們來聊會兒天吧,李望舒,你同孤說說你爹吧。”

“我爹?!我父君?”

李望舒不解:“你不是都知道麽?”

當初中了融春歡時,陳妄不還曾說過她爹的事是麽?

“孤只知道,他是因融春歡而死,別的不知道。”

李望舒一看到陳妄那個表情,便知道,陳妄之所以問他這個,是因為陳帝今夜的這頓板子。

作者有話說:

陳妄養傷這段時間甜完了,望舒就回國了,不是明天就是後天,我争取搞快點,晚安啦,明天見感謝在2022-06-24 15:54:09~2022-06-24 22:39:2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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