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系統還有九個獎品沒有公布。

鹿知微現在是又緊張又害怕。

攢點不易, 要是一個十連全是爛東西,她立馬激情告別抽獎圈,再也不受這委屈!

虧她還蹭了歐皇桑晚慈的手氣呢!

看來光蹭是不行的, 得讓歐皇本人親自來抽才會有奇跡出現。

玄不改非,氪不改命,人間真理。

桑晚慈看見她表情有些苦澀, 不禁喊了一聲:“知微。”

鹿知微應聲看去:“嗯?”

桑晚慈擡指輕撫她的秀眉:“怎麽看起來這麽不高興?”

鹿知微登時尴尬又不好意思地笑道:“因為想到了自己手氣很差的事情……”

桑晚慈淡淡笑着安撫她:“順其自然就好。”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 越想得到就越得不到。

不如以平常心面對,驚喜說不定就會在不經意間降臨。

“嗯嗯。”

鹿知微笑着應着,實際上心裏淚流不止。

別人的不經意間是驚喜, 她的不經意間……是泡面調料包。

就在這時, 她聽見老伍道:【我勸你趕緊回酒店呆着。】

她頓感不解:【為什麽?有小怪獸?!】

老伍:【不是,我是怕你一會太興奮,會在桑晚慈面前露餡。】

鹿知微聞言, 腦門上無形冒出三個大感嘆號。

太興奮?

那是不是說她真的抽到好東西了?!

她真的要脫非入歐了嗎!

老伍說:【是的。】

鹿知微:【你确定?不是在耍我。】

老伍:【當然,我現在也可以告訴你第二個獎品是什麽。】

鹿知微:【你說。】

于是鹿知微就聽見老伍口齒清晰地道:【豪華游輪五日游。】

鹿知微:【……?】

老伍:【哦,還是雙人的。】

鹿知微:【……!】

雙人, 那不正好可以帶上女朋友去約會?!

這是什麽好東西!

她好了, 她又可以了!!

女主角的歐皇手氣是真的好用!!!

因為還在外頭, 她不敢太興奮。

一路強裝鎮定, 直到關上房門的那一剎那,她才放棄表情管理。

“真的是豪華游輪五日游?!

“真的是雙人?!

“沒有什麽搞怪小字虛晃一槍吧!”

【沒有,】老伍好笑地保證,【真的真的沒有。】

鹿知微頓時激動地抱住枕頭在床上打滾。

好耶!

等電影拍完了,她就找個時間和女朋友去玩去約會!

接着又做起身,擺手:“快快快,繼續繼續, 趁着手氣還在!”

老伍便給她報第三個,這次的聲音裏明顯含着笑。

一種能令她察覺到不對勁的笑。

【第三個是,啊……泡面叉子。】

“……”

鹿知微無語扶額:“你們這個離譜的系統上我這來玩收集游戲了?

“接下來是不是還要給我發個面餅!”

老伍驚奇:【哦!你怎麽知道第四個是個面餅?】

鹿知微傻眼了:“???”

我說說而已,這不至于吧!!!

老伍情不自禁為她的預判鼓掌。

好,孩子現在已經被系統徹底同化了,又能準确預判到系統的離譜招數了。

鹿知微趕緊祈願:“老天保佑,晚慈保佑,我要‘知情權’,‘知情權’出來吧!”

她不祈願還好,一祈願連着三個都是離譜到讓人無語的東西。

要是有地方舉報詐騙,她非得把這個離譜系統送進去不可!

這都什麽破獎池,連個保底都沒有!

報着報着,很快就只剩下最後一個了。

鹿知微盤腿坐在床上,一臉凝重。

先前那個激動自己脫非入歐的人已經留在過去了,現在的她是初心不改的超級非酋。

【最後一個了,】老伍說,【你有什麽想說的。】

“……”

鹿知微在沉默中思索。

過了片刻,她掙紮道:“信女願一生葷素均衡搭配,只求換一個‘知情權’……”

【是嗎,】老伍突然笑了笑,【那你最好是說到做到。】

鹿知微:“?”

老伍的語氣突然變得很正經:【恭喜宿主抽到‘知情權’。】

鹿知微:“!!!”

老伍:【宿主想知道的一切,我将知無不言。】

鹿知微激動得差點從床上彈起來。

老伍盡職盡責地為她解釋知情權,并附上貼心提醒:【一個知情權即一次機會,無時間限制,但機不可失,失不一定能再來,所以請宿主謹慎提問。】

鹿知微很少能見到老伍這麽正經說話的時候,現在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謹慎提問?

那看來她得好好想想,想想怎麽問才能在一次寶貴的知情權內獲得最多的信息。

這是個時間問題,就留到拍完電影後再處理吧。

她興奮地抱住枕頭,在床上滾來滾去。

她抽到知情權了,她真的抽到了!

不僅如此,還有一個雙人豪華游輪五日游呢!

這必須是脫非入歐了!

感謝老天爺,感謝她家寶寶的好手氣,她以後得多蹭蹭女朋友才行!

……

十一月,劇組迎來初雪。

過了幾天又下了大雪。

整個世界銀裝素裹,冰雕玉砌。

桑晚慈披着毛領披風站在屋檐下,仰頭看天。

冬風料峭,細雪紛紛。

她伸出手,白雪落在指尖。

又一年要過去了……

“桑老師。”

鹿知微的聲音從一旁傳來,她轉頭看去,就看見鹿知微正舉着手機拍她。

鹿知微邊給女朋友找角度拍照,邊誇道:“我們桑老師可真是太漂亮了,站着不要動,讓我多拍幾張。”

桑晚慈就真的沒有動,直到她說好,才招手示意她過來。

鹿知微一走過去,就被攏入披風內。

“暖嗎?”桑晚慈含笑問。

鹿知微下意識抱住她的腰,在披風的掩護下,在女朋友身上一通摸索。

嗯,果然貼了好幾個暖寶寶。

“暖。”鹿知微這麽答。

“知微要多穿一點,”桑晚慈攏緊披風,抱緊她,大大方方地關切道,“不要生病。”

鹿知微點頭點得特別乖:“嗯。”

接着又牽着她的手:“走吧,拍戲去,早點拍完,早點收工回去洗個熱水澡,外面好冷的。”

二人邊走邊聊。

聊劇本,聊生日,聊元旦晚會,話題一個接着一個。

她們只要和對方在一起便永遠不缺話題。

《枷鎖》的拍攝進度很順利,預計能在十二月中旬左右殺青。

到時候她們又要忙自己的事業,等到了節假日再見面。

“知微要搬來和我一起住,”桑晚慈握緊了鹿知微的手,眸光流轉,“不準忘了。”

她家離觀月崖近,等鹿知微正式搬過來一起住,夏天的時候她便可以和她一起去看海,聽海浪的聲音。

在最喜歡的地方,有最喜歡的人作伴,乃人生幸事。

鹿知微眸光溫柔,笑意也溫柔:“一定不會忘,殺青後我就回去收拾東西,房子正好留給嬌嬌那孩子住。”

桑晚慈點頭應好。

她二人一到片場,就立馬被郭慧叫過去拍戲。

主要是拍拍一些相處的小日常,用來做正片的過渡。

電影篇幅有限,所以每一個導演都要學會取舍,學會在特定的時間內用畫面展示出人物關系變化。

到了冬天,穿得多的桑晚慈和羅鑫寒就得救了。

穿神女裝的鹿知微就受罪了。

露着肩膀不說,還要光着腳走來走去。

現在反過來成了桑晚慈擔心她。

鹿知微只能慶幸自己是怕疼,不是怕冷。

拍完之後,郭慧就讓她們兩個先去一旁休息取暖。

鹿知微把腳鈴摘下放桌上,防止影響拍攝。

因為接下來要拍的戲又要用她的腳鈴,準确來說是會用到鈴铛聲。

自神女喝醉之後,倆人的關系又變得生疏。

藺懷柔內心糾結又掙紮。

神女與衆不同,神女身上有她所向往的潇灑自由,神女于她來說,是世間唯一的一縷溫暖。

有神女在,她才能感覺自己還活着。

可她同時也希望神女可以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無拘無束地活着。

神女則執拗地留在她身邊,生死不棄。

她留着,尚且能護着她,若她走了,恐再見面時就是陰陽兩界之人。

不過在藺懷柔祈願善惡有報之後,事情就出現了轉機。

那些深受周家折磨的人,死裏逃生之後聚在一起,潛伏一年提煉自己,勢要替天行道,殺了周鳴山這個惡魔,與周家同歸于盡!

本場要拍的就是“謀劃”這一節。

人物之中,正好就有算命人之子。

鹿知微和桑晚慈坐在場外看着大家演戲。

一場緊張、視死如歸的謀劃清晰地呈現在鏡頭裏。

每一個人都演出了對周家的恨,對草菅人命的惡魔的怨。

他們不僅要殺了周鳴山,還要殺了那些纨绔子弟,哪怕死後下地獄也在所不惜!

“人在做,天在看,”算命之子紅着眼眶,面含憎恨,“千刀萬剮,他周鳴山死不足惜!”

“死不足惜!”

衆人紛紛附和,氣焰高漲。

衆人推門而出,各自回家。

屋外白雪落梅,天地茫茫。

寒風凜冽,拂過衆人落在雪地間的腳印。

算命人的兒子裹緊了身上的棉衣。

行踏天地之間,目光堅毅如炬。

他要為父報仇,死亦無悔,願天上諸神見之可憐他一片孝心,保佑他們此行順利,還世人一個公道。

風聲嗚嗚。

白雪飄飄。

突然輕輕地響起鈴铛聲。

由遠及近,又漸行漸遠,飄渺空靈,如夢似幻。

扮演算命人兒子的演員在雪地裏頓步,回身四顧。

鏡頭給到他身後的景象。

除了茫茫白雪,連個腳印都沒有。

他演出一種困惑的感覺,又繼續往前走。

等他走出畫面,工作人員便拿着神女的飄帶用鼓風機吹它。

鏡頭對準。

長而飄逸的淺色飄帶無聲闖入畫面,又飄然離開。

不用見到神女,也能知道神女來過。

天地之間,她無處不在。

花了幾個小時拍完這一節,接下來又輪到鹿知微了。

她要拍神女的決定——給藺懷柔用忘情水。

還是那個小屋子。

門窗四閉,落雪被擋在外頭。

鹿知微穿着單薄的下人服飾,手裏拿着忘情水,神色若有所思。

她已知曉這夥人的謀劃,明白這是天命,是周鳴山的報應,便不打算插手。

她可以強行幫藺懷柔破死劫,但絕不會為一個讓藺懷柔痛苦的人破劫。

善惡終有報,這是天理,也是藺懷柔的心願。

只是她依舊怕藺懷柔難過。

藺懷柔言辭篤定地說自己心悅周鳴山。

周鳴山又成了這個模樣,生也好死也好,他都能讓藺懷柔痛苦。

睫毛輕掃,她低眸靜靜地看着手裏的忘情水。

還是忘掉好。

——忘掉吧。

“等你忘了他,我會帶你走,離開這裏,去你想去的地方。”

說完這句臺詞。

她放下瓶子,拿出神女的百寶袋,扒拉開袋口,裝作檢查裏頭的寶貝,還拿出幾樣放在桌上數。

這是神女準備的養老婆基金。

很多都是她千年來收集的寶貝,随便賣掉一件換人間的錢財,都夠藺懷柔錦衣玉食幾輩子。

鹿知微像個小孩子似的檢查自己的寶貝。

然後又一一放回去,其實就是放在桌子底下,卡個鏡頭死角。

将百寶袋放好,她又重新拿起忘情水,忽的有幾分愁緒。

神女其實都想好了。

周鳴山身死,她喂藺懷柔忘情水,帶她離開。

以後的日子,若藺懷柔能喜歡上她,自然是好。若不能喜歡她……其實也好。

破死劫,動凡心,為了心上人屢次破天規。

她在天道眼裏,已經徹徹底底失去做神的資格了。

天道一定會降下天譴,之後命運如何,她也不知道。

可她不後悔。

她自由慣了,無拘無束慣了,便也不在乎天道眼裏的神該是什麽模樣。

慈悲,會愛人,這亦可成為神的模樣之一。

不像那虛僞的天道,說着善惡有報,說着不劈善人,卻能眼睜睜看着善人去死。

若要她說,天道亦不配為天,不配主持天地公正!

這一條臺詞不多,無聲勝有聲。

拍完這條,便是鹿知微和桑晚慈搭戲,還有飾演翠蘿的演員。

藺懷柔在府中管事。

閑暇之餘不是神女陪着就是翠蘿陪着。

翠蘿是個碎嘴子,喜歡說話,有些關鍵信息還要通過她來給藺懷柔和觀衆。

比如,神仙受三道天譴,神骨不存。

演員給完這個信息。

桑晚慈恰時頓筆,開口說臺詞:“你從何聽來?”

兩人都百分百投入人物狀态。

翠蘿神色靈動:“夫人去拜神女像時,我聽廟裏的和尚說的。”

藺懷柔從容地放下筆,什麽也沒說。

她竟不知道還有這等說法。

只是……神仙也會有苦惱嗎?神仙又是做了什麽才會受到如此嚴重的天譴?

翠蘿不禁好奇:“夫人,你說天上真的有神仙嗎?會不會那些神跡都是神棍編出來騙人的?”

藺懷柔還是那副從容模樣:“信則有,不信則無。”

翠蘿:“那夫人您認為,我們凡人真的能見到神仙嗎?”

藺懷柔合上冊子,鎮定道:“有緣自會見到。”

話音落地。

她再擡頭,便看見了神女。

鏡頭裏,二人遙遙相望。

無形印證了她的話。

藺懷柔看着神女,一動不動。

她眸光幽幽,神色若有所思。

不知道在想什麽,片刻後挪開了眼。

“翠蘿,你下去吧,這裏有阿月伺候我。”

“是,夫人。”

畫面上,鹿知微主動邁出步子,向桑晚慈靠近。

直至停在她面前。

桑晚慈随之起身。

神女無法告訴她,周鳴山報應将至一事。

此乃天數,不可洩露給凡人。

她想說些什麽。

藺懷柔卻先她一步開口了:“阿月,你想好要走了嗎?”

神女仍舊是那個回答:“夫人走,我就走。”

藺懷柔轉身,又一次拒絕了她的提議,神色肅然:“你太不懂事了。”

見她這麽油鹽不進,藺懷柔也有些生氣了:“天地遼闊,你去哪裏不好,為何這般執拗地留在這個危險的地方!”

“因為你執拗地留在這裏,所以我要留在這裏。”神女如此回答。

藺懷柔被說得一怔。

神女朝她踏近一步,語氣輕輕的,像在蠱惑:“夫人,你可以掙脫這個牢籠,你可以做自己,可以自由,可以去西陵看蝴蝶谷——只要你對我說你想。”

藺懷柔穩住自己的心智。

她不能。

此話別人說得,她說不得。

周鳴山盯着她,她的父母也在盯着她。

他們就像一道道枷鎖,磨平了她掙紮的勇氣和力氣,将她緊緊鎖在原地。

就連世俗也說,女人嫁入夫家,便生生世世是夫家的人,好似天地之間,除了夫家,不會再有別的地方容納她們。

更何況周家只手遮天,一個小小婢女如何抗衡?

她不願意看見任何人被她連累。

她更希望阿月好好活着,逍遙自在……就當全了她從前的心願。

“此時莫要再提,”藺懷柔又冷着一張臉,“明日我會送你出府。”

“夫人——”

“我是主母,”藺懷柔打斷她的話,一字一句道,“我有權處置府內任何一個下人的去留。”

神女知道她這次心意已決。

神女退而求其次:“我可以走,但我要再多留五日。五日之後,夫人不用趕我,我會自己走。

“可以嗎?夫人。”

她的姿态放得很低。

藺懷柔便不再說什麽。

不管怎麽樣,她答應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就好了。

“我會為你備些銀兩,出府之後,你想去哪裏都随你。”

神女看着她的背影,眸光閃動,最終輕輕應了一聲:“好,多謝夫人。”

“咔,好,這條也OK了。”郭慧對着手裏的對講機說。

各自的助理立馬上前送羽絨服和暖手寶。

鹿知微很慶幸自己沒有被凍到記不清臺詞,否則又要重拍了……

……

轉眼就到了桑晚慈的生日。

今年她的生日時在劇組裏過的。

收工之後,大家熱熱鬧鬧地為她慶賀生日,吃蛋糕送禮物。

鹿知微送給她一條手鏈,一條情侶手鏈。

另一半自然在她自己手上。

額外還有一份雙人豪華游輪五日游。

“等明年有空我們就去約會,”倆人躺在床上,鹿知微抱着她,甜蜜地暢想她們的未來,“反正這個票一直有效,什麽時候去都行。”

今年肯定是不行了,只能展望明年了。

而且她女朋友工作這麽辛苦,她也想帶着她放松放松。

桑晚慈道:“一直有效?知微抽到的嗎?”

鹿知微驕傲點頭:“嗯嗯,我蹭你手氣去抽的,我家晚慈真是太歐了!”

桑晚慈輕笑:“那就約好了,明年的約會。”

鹿知微:“嗯,約好了!”

……

十二月悄然而至。

《枷鎖》的拍攝也迎來收尾拍攝。

周鳴山在家中舉辦宴會,大宴賓客。

藺父藺母也在其中。

而今天,也恰好是被他害過的人的報複之日。

這場宴會注定無法平靜。

神女就是在這一天,同藺懷柔告別,離開周府。

不能呆在藺懷柔身邊,她便暗中陪着藺懷柔,暗中保護她。

今日,她必須帶藺懷柔走,并給她喂下忘情水!

場景布置完畢。

設備檢查妥當。

郭慧坐在監視屏後,示意開拍。

鹿知微大冬天的還要站在房頂之上擺造型。

臉被風吹得冷死了,還要演出一副淡漠的樣子往下看。

周家的宴會一向舉辦得很隆重,來的皆是貴客。

神女隐去身形,站在屋頂之上,目光落在藺懷柔身上。

她站在周鳴山身邊,珠釵雲鬓,绫羅綢緞,奪目耀眼。

任誰都會為有這麽一位漂亮的妻子感到自豪吧。

周鳴山就是如此。

藺懷柔樣貌出衆,未出嫁時就是無數少年的夢中之人。

而且她聰明能幹又聽話,将“周家主母”這個角色扮演得十分得體到位。

誰人不羨慕他周鳴山有這麽一個好妻子?

他就是因此才會饒過藺懷柔那一回。

人前他們就是最恩愛的夫妻。

神女默然無聲地看着藺懷柔對周鳴山露出得體的笑。

看着周鳴山牽起她的手往屋裏走。

看着他們落座,有說有笑。

滿堂缤紛,富貴奪目,其樂融融。

神女收回視線,微微擡首看天。

今夜天色黑沉,雷電滾滾,氣勢洶洶,好似随時都能劈下來。

劈下面的惡人,抑或是劈她這個不合格的神。

她滿不在乎,繼續看着下面。

這一場基本是以神女的角度去看。

從迎賓客,維持表面和氣,歡聲笑語,到受害者費盡心思潛入府內,縱火亮劍,堂內大亂。

一切盡收眼底。

視角居高臨下。

寓意“人在做,天在看”。

神女看見周鳴山一把抓住身邊的妻子,企圖讓她擋住森冷的刀時,終于震怒出手。

周鳴山,你到死都在輕賤他人性命。

如你這般人,就該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屋內鬧騰騰,賓客尖叫着四處逃散。

每一個人都被剝去鮮亮的模樣,無比狼狽。

藺懷柔驚愕地被周鳴山拉過去當擋箭牌。

這一瞬間,她竟有一絲終于可以解脫的暢快。

讓她死了吧。

死了她就不用再受這些苦。

來世……來世她也要做個乞丐,像阿月一樣自由潇灑的小乞丐。

算命人之子也錯愕不已。

他沒想到周鳴山已經喪心病狂到這般地步。

可是劍勢已經收不住,他沒辦法避開。

就在這時,耳邊響起“叮鈴”的聲音。

他與藺懷柔雙雙一怔。

下一刻,手上的劍突然被重重彈開。

所有人都預料不及。

周鳴山見狀大喜。

是天在助他,連老天爺都在幫他!!!

他傲慢地推開藺懷柔,猖狂地笑着:“連老天爺都在幫我,我看誰敢傷我分毫!”

衆人以為真的有神跡,一時間面面相觑,不敢輕易上前。

藺懷柔被推至一旁。

一擡頭,她那一雙唯周鳴山馬首是瞻的父母已經喪命在亂刀之下。

那些熟悉的面孔,作惡多端的,都已經了無生息地躺在地上。

只有她和周鳴山還活着。

周鳴山甚至想用她擋劍。

這一瞬間,她突然無比惱怒。

為什麽?

為什麽周鳴山還不死?

為什麽別人都死了,周鳴山卻還不死!

難道她這輩子都要在周鳴山的控制下活着嗎?!

藺懷柔雙手緩緩攥成拳,四肢發寒,身子不住地顫抖。

腦海中不停回想着阿月說過的那些話。

——沒有人有資格要求你成為什麽模樣,不要按照他人的願想活着。

——要随心而活,這樣才不會痛苦。

阿月,阿月……

因為周鳴山,她趕走了喜歡她的阿月……

為什麽?

為什麽走的不是周鳴山!!!

周鳴山自以為有神庇護,笑意越發狂妄。

見無人敢上前,就更加嚣張了。

他拾起一把劍,胡亂比劃着往後退,還不忘嘲諷一番:“一幫廢物,你們活該被踩在腳下!”

衆人你看我,我看你。

他退一步,他們便跟一步。

既不敢輕易向前,又不願就此放過他。

他們只怨,怨老天無眼,袒護此等惡人!

卻在這時,衆人眼前閃過一道纖瘦身影,有人朝周鳴山撲了上去。

“噗嗤”一聲,利刃狠狠刺入心髒,登時血流如注。

周鳴山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妻子。

藺懷柔緊緊抓着匕首,滿手是血,紅着眼看他。

今日她不求生只求死。

就算天要降下懲罰,她也要拖着周鳴山一起下地獄!

周鳴山驚愕地吐出一個“你”字。

他養的一條好狗,居然會在這個關頭,反過來捅他一劍!

鏡頭裏。

羅鑫寒和桑晚慈的表情都十分到位。

他們對彼此含着恨,卻又是不同的恨。

昔日“恩愛”夫妻,一朝反目成仇。

按周鳴山的性格,此時就算是要走,也一定要把一個人帶走。

于是他惡毒地盯着藺懷柔,一把抱住她,挽劍朝二人的身體直直刺下!

千鈞一發之際,那柄劍突然在衆目睽睽之下重重彈開。

如有神助。

所有人都愣住了。

周鳴山亦是。

他瞪大了眼睛,眼眸裏滿是錯愕。

原來……那不是庇護他的神跡啊。

周鳴山重重倒下。

一條條鎖鏈好似游蛇,從地底冒出盤繞在他身上,死死圍困着他。

他将永遠留在這裏,不得再作惡,也不得超生。

就在這時,府內的火熊熊燃燒,火勢很快就蔓延到了主廳。

其餘人見狀,紛紛跑出主廳,抛下藺懷柔一人。

火如游蛇,盤旋在梁柱之上,吐着危險的火焰。

藺懷柔卻安靜地站着看周鳴山的屍身,任由火光落在眼前。

她殺了周鳴山。

可她卻一點都不後悔,甚至覺得有一絲暢快。

她從沒有一刻覺得像現在那麽高興,除了同阿月在一起的時候。

和阿月在一起時,她是自己。

此刻赴死,她也是自己。

她緩緩閉上眼。

現在,該她走了。

希望黃泉路上,不要遇見周鳴山,也不要遇見她的雙親,就讓她這麽孤零零地踏上孟婆橋吧……

忽的耳邊響起鈴铛的聲音。

清脆悅耳,就像阿月還在她身邊。

監視屏上,她重新睜開了眼。

郭慧滿意地喊咔。

這條拍了好幾個小時,終于過了。

每一個演員的情緒都特別好,特別到位,她非常滿意。

尤其是桑晚慈的表情變化,好似她就是藺懷柔本人,讓人不由自主跟着她的感情走。

大家熱烈恭喜羅鑫寒等演員殺青。

拍攝暫時停止,衆人拍照留念,歇息一會。

而後就要繼續拍攝。

接下來又要換場地。

這次是在神女像前。

寺廟離這不遠,很方便,那一頭的劇組也已經搭好景和設備了,就等他們過去。

藺懷柔在火海裏聽見鈴铛聲,再重新睜開眼時,人已經在神女像前了。

鹿知微從神女像後面走出來,還是穿着那身下人的服裝。

她仍舊是阿月。

藺懷柔此時其實已經隐隐猜到了什麽,但她還是下意識喊了一聲:“阿月……”

神女走上前,輕輕抱住,安撫她:“辛苦你了,夫人。

“從今以後,夫人想去哪裏,阿月就陪你去那裏。”

藺懷柔沒有說話,緊緊地抓住她的衣服。

低下眼眸,眼淚奪眶而出。

殿外黑雲盤旋,雷電陣陣,似是老天在發怒。

神女淡漠地看了一眼窗口。

繼而冷靜地安撫藺懷柔,拿出忘情水。

她被迫手刃自己喜歡的人,必定很痛苦,她希望她重新開始,自然要忘掉周鳴山。

“夫人,喝下它,”神女蠱惑着,“喝下它,重新開始。”

藺懷柔看着她,沾滿鮮血的手遲緩地接下那瓶忘情水。

她甚至沒有問一句這是什麽。

——她相信阿月。

一飲而盡。

忘情水立時起效。

藺懷柔痛苦地抱着腦袋,腦海中的記憶在不斷流失。

神女抱着她,目露心疼,一言不發。

對不起懷柔……

我只是想要你忘掉那些不開心的事情……

從今以後,喜歡誰都好,只要你能重展笑顏。

監視屏後,郭慧和問霜真在安靜地看着這一出戲,倆人都被演員的情緒帶進去了。

一個在忘記所愛。

一個在努力表達自己的愛。

但戲中人料不到,命運弄人。

很快,桑晚慈便安靜了下來。

她緩緩放下手,擡起頭看向身邊的人。

神女與她對望,正準備開口說話時,忽的見她眼露迷茫,困惑又警惕地問了一句她意想不到的話——

“你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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