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15
Chapter.15【完結】
清晨的陽光清清冽冽的，透過窗棂灑落在躺在地板上的某個人的身上。也許是因為昨晚太累了，他沒有睡在床上，只是在身上随随便便蓋了一件衣服就睡着了。他蜷縮着，雙手松松地摟着一個并不漂亮的花盆。
陽光照在臉上的溫度好似來自另一個人的碰觸，敦嘟哝了一聲後慢慢睜開眼，這才發現自己原來一整晚都睡在廚房的地板上。
他坐起來揉揉眼睛，低頭看了看懷裏的花盆，幾個月以前還倔強地深埋在土壤裏的種子，現在不僅已經生根發芽，長出了茁壯的枝葉，那幾個花蕾也慢慢地綻放了開來，只是還不完全，看上去小小的，有種生澀的感覺。
前天在跟室仔通視頻的時候，他說他今天就能回來了。
敦站起身，把花盆小心地放在桌子上，然後都沒有洗漱就開始挽起袖子準備大掃除。
房東太太這幾天出了趟遠門回她鄉下的老家，這個房間已經好幾天都沒有收拾了。敦賣力地擦着地板，正專心致志地對付一塊難搞的污漬時，門鈴響了。
他把抹布扔進水桶裏走過去開門，一下就看見了小林大叔笑呵呵的臉。
“辛苦啦，在幹活嗎？”
大叔自顧自走進玄關，一邊脫鞋一邊把手裏拎着的東西靠牆放好。
“聽說辰也今天就回來了，這是一點小禮物啦。今天可能不會再回來這裏了，我已經跟房東太太結算好，房租到昨天就清了，接下來大叔我可是要回家住啦。”
敦瞄了一眼那袋子禮物，不動聲色地彎腰撿起來，然後看了一眼大叔。
“大叔你終于要走了啊。”
“哎呀，別說得這麽難聽嘛，我是好不容易才能回家的啊，別說得多希望我趕緊走以免打擾你們的二人世界似的。”
敦沒說話，只是把袋子扔在沙發上，轉身去泡茶。
他還是有點失落的，雖然替大叔高興的心情遠遠大于它。
大叔看着敦把茶和羊羹依次放在他面前，不由得愣了愣。
“我說敦，你什麽時候開始跟我這麽客氣了？我還以為你會繼續無視我，然後幹你的活兒呢。”
“因為你教會了我如何種花啊。”
敦小聲說着，又拿起抹布使勁擰幹水分，然後賣力地擦起地板來。
大叔也不插手，只是坐着喝茶，時不時地跟敦聊聊天，坐了半個小時就起身走了。
臨走之前，大叔笑着對他說，敦啊，其實你也是個好孩子啊。
聽見關門的聲音，敦撓撓頭打鼻子裏哼了一聲。
現在才發現啊，你個笨蛋大叔。
打掃整間公寓畫了敦好長時間，之後他按着沒吃早飯的肚子想下樓去便利店随便買一點封裝便當，走到穿衣鏡前的時候他一下子站住了腳。
鏡子裏的人高高大大，一頭紫色的頭發略微有點長，因為幹活的關系已經被敦綁到了腦後。他穿着寬松的大衣和洗得有點發白的牛仔褲，臉上還是沒有一點表情。
盯了一會兒，敦把手從衣兜裏抽出來，用兩根食指把嘴角往上提了提。
鏡子裏的人立刻露出了扮鬼臉一樣的表情，敦悻悻地放下手，開門出去買飯吃。
室仔今天就要回來了。
我想第一時間讓他看見我種出來的花。
就在那個地方等吧，他一定會回到我身邊的。
因為是你，所以我會一直一直等着的，等你來到我面前的那個瞬間。
辰也說過他下午會回來，因為敦昨天都沒給手機充電，今天一開機手機就很乖巧地自動關機了。
把手機扔在床上，敦抱着花盆下了樓，在門口樓下過道這邊的路燈旁邊站好。
這個位置很醒目，不管室仔從哪個方向回來，都會立刻發現。
這麽想着的敦，盡管臉上還是沒什麽表情，心裏卻暖洋洋的，他把懷裏的那盆花抱得更緊了一點。
下午的這個時候，來來往往的人還是很多的，不少人對他這樣一個特別醒目的存在投來驚奇的目光，而多數人在注意到他手裏的花盆時，又顯得特別迷惑。
他們喜歡看，就讓他們去看好了。
敦記得辰也還在的時候，經常在人群聚集的地方拉起他的手，那個時候辰也就對他說過這樣的話。
他說，我曾經像個白癡一樣地在意過，但後來我明白了，他們想看，那就讓他們看個夠吧。
——為什麽？
——因為我身邊的人是你啊，所以我能安下心來無視那些人的目光。
室仔說過，一味地把自己的想法強加于人只會讓兩個人都感到痛苦，那麽，把那些愛嚼舌根的人們的想法強加到自己的身上，就是一種愚蠢的自我傷害。
那個時候，敦才深刻地體會到了辰也作為一個年長者成熟的地方。
人都會産生一定程度的迷惘，而他能最先從中解脫出來并獲得釋然，這就是他的成熟。
當敦把這種想法告訴辰也的時候，很意外地辰也竟然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
“遇見你之前，我可是為了某件事一直糾結了好些年呢。”
敦皺着眉頭追問他那是什麽事的時候，辰也不好意思地別過臉，輕輕捶了敦的胳膊一下讓他閉嘴別再問了。
啊呀，室仔臉紅了，偶爾這麽捉弄他一下也有點意思嘛。
低頭看了看懷裏的花盆，敦突然想起來辰也好像有在一家花店打工，只是他一直不知道那家花店在哪裏。
花店啊……
敦開始想象辰也穿着圍裙修剪花枝的樣子，又想到他可能是接待的人員，于是又開始想象辰也穿西裝的樣子。
等等，那不就成了牛郎了嗎？
不過這種感覺似乎很不錯……？
還在胡思亂想地晃神間，手裏的花盆因為他力道的放松往下滑了滑，察覺到這一點的敦慌忙受了思緒，再度把這盆包含了他好幾個月心血的花緊緊抱住。
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眼角滲出了眼淚，敦無聊地站在路燈邊抱着花盆繼續等待辰也回來。
明明現在就應該到了的啊……
因為上午的大掃除花了他不少體力，又是吃過飯不久，睡意一點點地襲來，慢慢地把他吞沒。
他靠着路燈，慢慢地往下滑，最後幹脆蹲在了地上開始打瞌睡，只是手裏一直緊緊地抱着那盆花。
朦朦胧胧中，好像有誰在叫他的名字。
明明夢裏是很熱很熱的感覺，額頭上卻有冰涼的觸感，怎麽回事呢？敦掙紮了好一會兒，終于是睜開了眼睛，他順着額頭冰涼的觸感看過去，一下就看見了辰也擔憂的表情。
“敦，你是什麽時候開始睡在這種地方的？會感冒的哦，我們回家……”
這一句話還沒有說完，敦就從抱着花盆的手中抽出一只，然後把摟住辰也的脖子，把他的頭按在自己肩膀上，好一會兒都不肯松手。
“……敦，我彎着腰很累啊。”
“我腳麻了，站不起來。”
“你啊……”
敦慢慢地松開了辰也的脖子，然後把手裏的花送到了他的面前。
“這是……？”
“砸壞在我頭上的花啦，這算是我賠給你的。”
辰也不禁失笑：“可是那是我撞下去的啊。”
“別管那麽多啦，反正這是我自己種的，你必須得收着。”
辰也接過花盆，那些花蕾有的已經半開，顏色很漂亮，嬌嬌小小的感覺讓人忍不住想要好好呵護。
敦抱住胳膊，把臉埋在那裏面，悶悶地說：“我知道你在花店打過工啦，雖然可能入不了你的眼，但是我……”
“很好看啊。”
敦驚訝地擡起頭，辰也連花帶敦一起緊緊抱住。
“謝謝你，敦，抱歉我回來晚了，但我還是要說，我回來了。”
“恩，室仔，歡迎回來。”
敦有點想哭，但他竭力忍住了，導致聲音有點沙啞。
“來，你先站起來搭住我的肩膀，蹲久了對血液循環不好，等你恢複了我們再上樓。”
“哦……”
敦聽話地把手搭上了辰也的肩膀，長途旅行回來的辰也身上帶着涼涼的氣息，有種風霜的味道。辰也一手托住花盆，另一只手扶住身邊的路燈。
久違了的，室仔身上的味道。
敦貼近了辰也的肩膀輕輕蹭了蹭，被強壓下的一聲嘆息被他慢慢地吐出。
“抱歉，飛機晚點了，我回來得太晚了，你一定等了很久吧？”
“才沒有呢。”
“我打你的手機你也沒有回應，當時我想你也許開始到處找我了吧，但後來我還是認為你會乖乖地等在這裏的。”
“室仔還真是相信我啊。”
“當然啊，因為當時我也很着急嘛，但一想到敦會一直等我，我就覺得很安心。我知道無論我走到哪裏，只要你還在這裏，我就一定會回到你身邊。”
辰也側過臉去，輕輕吻了一下敦的頭發。
“只要有你在的地方，那裏就是我的歸宿。”
敦把臉整個兒都埋在辰也的肩膀上，他不肯擡頭，辰也感到他的身體在微微發抖。
“怎麽了，敦，很冷嗎？”
“不是啦，我的腿很麻啊！少管我啦！”
“哈哈……你真是的。”
辰也笑了笑，敦這家夥可真是……又在害羞了。
此時，埋在辰也肩上的敦滿臉通紅。他第一次聽見辰也這麽平淡地說着如此令人心跳的告白，無法抑制的喜悅從心底蔓延開來，将他整個人都包裹在裏面，他簡直無法抑制身體的顫抖。
這是因為腿太麻了啦。
敦固執地堅持着。
“好了，我們回家吧，敦。”
“恩……”
辰也還是那麽架着敦，配合着敦一瘸一拐的腳步，慢慢地，慢慢地向屬于他們兩個人的家走去。
今後，我們一定還可以走得更遠。
兩人一起。
無聲的寂靜之中，他們不約而同地這麽想着，心底的某個地方開始變得柔軟而溫暖。
END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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