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下午陰沉得厲害,窗外紛飛的大雪模糊了人的視線,一眨眼的功夫天就暗下來了。郗真回到自己屋子裏,将身上的披風摔在榻上,罵謝離不識擡舉。

“我的數術成績可不比你差,”郗真憤憤道:“還敢說我抄別人的,真是笑話!”

他去爐子上取了些熱水洗手,随後脫下外袍走至裏間床上睡覺。這會兒還沒用晚飯,但是郗真有些困倦了。床榻上鋪着厚實的雪狼皮,郗真躺在雪狼皮上,一抓就是一把綿密厚實的毛毛。他蜷在錦被裏,很快睡熟了。

醒來的時候窗外天色完全暗下去了,雪還在下,安靜得沒有一點聲音。郗真蹭了蹭雪狼皮,又想起謝離。

他覺得現在這樣不行,雖然從謝離那裏拿到了雪狼皮,但是始終不見謝離對他有什麽好臉色。這樣下去,謝離得什麽時候才能喜歡上自己?

郗真不自覺的摩挲着戒指,該想個什麽辦法呢?

房門忽然被敲響了,郗真下了床去開門。門口站着陳松,手裏提着食盒。

“師弟,”陳松道:“一直沒見你去吃飯,我就點了幾樣菜給你送來。”

陳松與宣雲懷一樣,也是郗真的跟班。不過先前宣雲懷霸道,不許別的人接近郗真。現在宣雲懷一倒,陳松才有機會在郗真面前露臉。

郗真讓開了身子,道:“進來吧。”

他只穿着中衣,殷紅的綢緞包裹着白皙的手腳,頭發随意披散在身後,如緞子一般光滑。郗真才從床上起來,臉上還帶着睡出來的紅暈,越發神如秋水,風情動人。

陳松一見他,就紅了臉。但他知道最近郗真有些忌諱這種事,忙低下頭不敢讓他發現。

郗真一貫是目無下塵的,才不會在意陳松的神色。他在矮榻邊坐下,陳松便将吃食一樣一樣拿出來。

“外頭雪下得不小啊。”郗真懶洋洋道。

“是,”陳松忙道:“一下午雪都沒有停,山上都下白了。”

郗真接過陳松遞過來的杯著,道:“有件事交代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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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松坐直身子,“師弟盡管吩咐。”

郗真夾了一筷子魚羹,道:“你想個辦法将謝離引到後山,将他困住。”

陳松一聽,當即有些猶豫,“困住大師兄......這......我們都不是大師兄的對手。”

“不是讓你們殺了他,只是困住他。”郗真有些不耐煩,“硬碰硬不行,就耍些詭計。”

他忽然想起了什麽,道:“山下有個客棧,客棧裏的白掌櫃是謝離的舊識,你試試用這個約他出來。”

陳松應下,道:“我這就去安排。”

郗真點點頭,擺手讓他走了。

用罷飯,郗真翻出個手爐,往裏添了些炭火與香料,便走向書房。他将手爐抱在懷裏,研墨抄書。抄着書,郗真忽然想起了謝離,心道,要再準備一個手爐拿去給謝離,時時在他面前獻殷勤。

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門被敲響,郗真起身去開門。陳松站在門口,神色有些激動,“大師兄已被困住了!”

郗真挑眉,笑道:“幹得不錯,叫你的人都撤了吧,剩下的事不用你管了。”

郗真回到裏間換了衣裳,将大紅鬥篷穿在身上,兜帽掩去半張臉,抱劍踏進風雪中。

據陳松所說,謝離接到以白掌櫃為名的傳信之後,立刻就下山去了。半路上被陳松帶人堵截,眼見就要被他突圍,沒想到謝離竟不小心落入了陷阱中。山下的林子裏時常有村民上山打獵,挖的陷阱又大又深,還格外隐蔽,謝離就這麽中了招。

天助我也,郗真想,謝離被困,我去救他,好一招英雄救美,不怕謝離不對我傾心。

陳松想跟着郗真一起,郗真不耐煩地讓他離開,自己一個人去山下林子裏找謝離。

下着雪的林子格外寂靜,偶爾有些枝桠被雪壓折的聲音,撲簌簌的,回蕩在林子裏。郗真一身紅衣,與林中穿行,妖魅得如同精怪。

謝離很遠便聽見了聲音,陷阱中做了竹箭,謝離掉下來的時候不小心傷了腿,因而沒辦法爬上去。雪越下越大,幾乎将謝離身上鋪滿了雪。

謝離聽着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握緊了手中的劍。

忽然,有什麽東西被扔了進來,謝離看去,竟是一根繩子。

謝離眸光微閃,抓住了繩子,接着力爬了上來。

他出了陷阱,一眼就看見樹邊的紅色身影。那人轉過頭,一臉驚訝,“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你。”

謝離不動聲色地打量郗真,道:“是你救了我?”

“不然呢?”郗真道:“這裏還有別的人嗎?”

郗真打量着他,看見他雪白的衣服上染了斑斑鮮血,看去如繡上的紅梅一般。這個人,不管落到如何境地,總不見一點狼狽的樣子。

“你......”郗真道:“你怎麽弄成這個樣子?”

謝離幽幽地看着他,“我為什麽弄成這個樣子,你還不知道嗎?”

郗真皺眉,“關我什麽事?你別什麽髒水都往我身上潑!”

謝離看着他,見郗真面上沒有一點心虛之色,便收回目光,道:“你怎麽在這裏?”

“我方才下山了一趟,剛回來,看到附近打鬥過的痕跡,所以來看看。”郗真道:“要是我不來,你在這裏待上一夜,凍也凍死了。”

謝離頓了頓,道:“多謝你的救命之恩,日後有機會,我會報答你的。”

謝離眼見郗真眼中雀躍的神色藏不住,也沒多說什麽,招手讓郗真過來扶他。

郗真上前去扶住謝離,身側一沉,謝離整個人都歪在郗真身上,把他墜得一個踉跄。

“傷得這麽重?”郗真有些驚訝。

謝離面色蒼白,似乎很虛弱,道:“有勞你了。”

郗真沒辦法,只要咬着牙扶起謝離往山上走。

風雪真大,吹的衣襟寒透。郗真這會兒才覺有得些不容易,帶着謝離這個累贅穿行在林子裏,凍得手都要麻了。

回去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郗真将謝離送回他的院子,屋裏炭火已經熄滅,比外面還要冷呢。郗真将謝離放在榻上,自己去生火燒水。他端着熱水進了內室,謝離已經将腿上的傷口處理好了。

真可惜,郗真道,他還想看看傷得重不重呢。

謝離去到屏風後面,就着熱水簡單地擦了擦身子。郗真趁着這個時候去書房翻了翻謝離的課業,趕在謝離出來之前回到位子上。

謝離換了身幹淨的衣服,一身中衣雪白,領子妥帖的包裹着脖頸,玉簪挽了頭發,從頭到腳無一不規整。郗真看着他,謝離眼眸深邃,眉骨端莊,明明是多情的長相,偏生了一顆冷酷無情的心。

他 會有失控的時候嗎?郗真不自覺的想,他不會在床上都是一副不茍言笑的樣子吧。

燈下,謝離身影越發修長,他回過頭看了郗真一眼,道:“你還不走嗎?”

郗真回過神,懶洋洋道:“這都什麽時辰了,再叫我冒着風雪回去嗎?”

謝離沉默了一會兒,居高臨下的看着他,道:“我已經沒有了雪狼皮,你還要住在這兒嗎?”

郗真勾起嘴角,眼波流轉,“這兒有比雪狼皮更吸引我的東西。”

謝離看了他一會兒,忽然笑了,那眉間一捧雪倏地化成了春水,直流到郗真心裏。

郗真迷迷糊糊在竹榻上睡下了,仿佛懷抱了什麽寶貝一樣,睡得滿足極了。

次日清晨,郗真颠颠地回了自己的院子,扶桂來找他,神神秘秘的,道:“聽說了沒有,昨夜大師兄被人伏擊,受了很重的傷。”

郗真給自己倒了茶,道:“就是我讓人做的。”

“啊?”扶桂不理解,“為什麽?”

郗真将事情全盤托出,道:“英雄救美,多高明的招數,昨兒謝離還對我笑了呢,這一招的效果真是立竿見影。”

扶桂皺着眉,“你說大師兄落進了獵戶的陷阱裏,還傷了腿爬不出來?”

“是啊。”郗真道:“昨天那麽大的風雪,要不是我去救他,他肯定就死定了。”

扶桂看着他,“你......你為什麽要救他呢?要是謝離真的死了,誰還跟你搶第一呢?何況那還是在山下,就是門規就無法約束你啊!”

扶桂的話如同當頭一棒敲醒了郗真,郗真端着茶的手停在半空中,簡直後悔莫及。

作者有話說:

郗真:這這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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