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相逢不如偶遇

安城三月。

淅淅瀝瀝的小雨下了整天。

天色灰蒙蒙的透着涼意。

雨水将所有植被沖洗的綠意鮮亮,整個空氣裏似乎飄灑着春雨後特有的氣息。

脫離冬季的蒼涼,春季的盎然生機已經遮掩不住。

可是這一片生機勃勃與盛世集團無關。

與許家無關。與許傾城無關。

安城著名的民營企業盛世集團接二連三的曝出爆炸性新聞。

去年震驚當地的未成年人醉酒駕駛致人死亡的案件終于水落石出,三月十日法院宣判,盛世集團董事長許盛昌的兒子許青堯因交通肇事罪,且情節惡劣,判刑五年。

庭審宣判現場不滿十六歲的少年赤紅着眼崩潰大吼:“車不是我開的,我沒撞死人,我沒撞死人,是他們說謊!”

各種平臺渠道曝光的視頻鋪天蓋地引起廣泛關注熱議,罵聲一片,醉酒撞人不立即施救卻進行了二次傷害致使受害者當場死亡,證據确鑿卻還不肯認。

豪門世家的公子哥無視法律人倫,以為年少就能擺脫法律嚴懲,簡直令人發指,判五年都是輕的。

然而法院的宣判不過兩天,有媒體曝光,盛世集團董事長許盛昌在上午集團高層會議中突然中風送醫,至今昏迷不醒。

與此同時盛世集團因擔保貸款導致資金鏈出現問題曝光,各大銀行抽貸,供應商上門讨債,許盛昌年僅二十三歲的女兒許傾城臨危受命任代理董事長。

然而,無論是外部還是內部對這位年輕明豔且毫無商業經驗的許家大小姐都不看好,擔憂的有,看笑話的有,等着落井下石的亦有。

許傾城仰着臉,任由雨水滴落在臉上,密密實實的堆積成一團水流,滾過年輕漂亮的臉蛋,順着骨骼輪廓往下滑。

卡其色的風衣已被雨水打濕了大半,她卻也似無所覺,安靜倔強的仿似雨幕中筆直的樹,任你風吹雨打,我自天地中傲然矗立。

她知道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話,甚至,更有些人虎視眈眈等着盛世集團破産吞并。

未來盛世集團未必不會重組,但絕不能是現在,絕不能是在她手中,她就是硬拽也要把盛世從懸崖邊上拽回來。

父親白手起家建設的盛世帝國,不該被惡意競争擊垮。

青堯還那麽年輕,卻因無法自證而要承擔五年牢獄之災。

罪魁禍首還不曾伏法,她怎麽甘心,盛世再被葉家吞并。

一柄黑色的雨傘遮擋住淅淅瀝瀝落下的雨水,在她上方撐出一片幹燥的天空,雨滴落在傘面上發出輕微的撲聲。

許傾城倏地睜開眼,漂亮的眼眸冷靜銳利穿過雨幕切割在男人的臉上。

“傾城……”

葉聽鴻嘶啞開口,幹淨犀利的臉龐落了一層陰霾,他喚了多年的名字,缱绻柔情,喊重一分都不曾,此刻開口卻遙遠的仿似隔了萬水千山。

許傾城從他傘下往後退了一步,一柄傘,不曾為任何人遮風擋雨,孤獨的舉在兩人之間。

許傾城腳步往前,越過他,“葉聽鴻,即便賠上所有,我也不會讓葉家侵吞盛世一毫一厘。”

手腕倏然被人攥住,攥的死緊,不甘心就這樣放開她,“傾城,別把我們之間的路走死。”

許傾城猛然甩開他的手,她未發一言,高跟鞋踩在地面上,踏出淩厲的姿态。

所有的一切,都在青堯宣判的那一刻成為定局,包括,她和他。

雨勢漸急,她的腳步卻不曾有一絲一毫的紊亂,幹淨利落的像是劈開雨幕行走在鎂光燈下耀眼的明星,背脊筆直到好似千斤重擔也壓不垮。

在盛世許家鋪天蓋地的新聞中,人們未曾遺忘去年年末許傾城實名舉報葉聽鴻,貪污受賄違紀違法。

調查未曾有真憑實據,但卻讓葉聽鴻這顆政法系統的明日之星仕途盡毀。

曾經郎才女貌令人豔羨的年輕情侶一朝反目,徹底成仇。

……

半年後。

盛世集團高層會議室,争論不休。

搖搖欲墜的盛世集團艱難維持,拆東牆補西牆,晃晃悠悠走到現在。

盛世內部的雜音也越來越多,一場會議開成菜市場。

“銀行不放貸,材料進不來,我能怎麽辦?”

“沒有投資機構願意投進來,也是,就這爛攤子,讓我我也不投。”

“我看算了吧,既然葉氏想收購盛世,賣給他算了,只要能談個好價格,有什麽不可……”

許傾城手裏握着的筆終于不堪重壓,咔嚓,折斷了。

會議室瞬間安靜。

女人一張臉明豔犀利宛如磨的稀薄的刀片,即便弱小,也足夠鋒利。

她将手裏的斷筆丢在桌面上,“各位的意見我都聽到了,我再重申一遍,盛世絕不會賣給葉家。葉承年既然把盛世逼到這個地步就沒準備給予好價格,別癡心妄想了。與其等着別人施舍,不如自己想辦法活下去。”

她點點桌面,“跟我們的客戶方溝通一下,盛世可以讓利給他們但就一個要求必須現款結算。供應商這邊還是想辦法要到合理的賬期。散會。”

現金流是企業運營的血液,最起碼這樣可以再流轉一段時間。

完全不顧一衆人的議論不滿,許傾城起身離開,有些老臣沖着許傾城的背影狠狠唾了口,“她許家垮了也就算了,她這是要把我們這些股東一并拖垮。”

聲音高揚,不遮不掩。

許傾城充耳不聞,她的小助理餘聲忍不住看她一眼,“許總,要不要……”

“不用。誰也堵不住誰的嘴。”許傾城擺擺手,“榮泰化工的榮總,約了嗎?”

“約不上,說沒時間。”餘聲小聲,其實哪裏是沒時間,不過是不想見。

在安城,但凡跟葉家有些淵源的,都不願意在這個時候觸這個黴頭,而且盛世集團确實經營困難,他們也怕賬期最後成了壞賬。

拒絕的,又何止榮泰化工一家。

“既然如此,那就約見不如偶遇了。”

……

許傾城一襲黑色修身連衣裙,優雅大方,她踩着銀灰色亮片高跟鞋直奔皇城會所。

榮峰晚上在此參加一場商業酒會。

可惜,沒有邀請函,人被迎賓客客氣氣的攔在了會所門口。

許傾城啧了聲,只得先給身後的人讓開路。

司機将車停下,傅靖霆推門下車,手裏握着電話顯出幾分不耐,卻仍壓着脾氣應付。

“這什麽口氣,臭小子別搪塞我。葉家這丫頭我看不錯,再說你們也熟悉。感情都是談出來的。”

男人一襲黑色西裝,襯衣領口不怎麽規矩的解開兩粒紐扣,骨相優越的五官被光線切割得棱角分明,只是眼尾斜飛得恣意,生生勾勒出一股子玩世不恭。

老太太的電話,比他媽都啰嗦,挂不得。

将手裏的邀請卡遞給迎賓,男人并未停下電話直往裏走。

手臂突然被人纏住,女人一襲大波浪的卷發,純黑發色,只在一側別了一個鑽石發卡,她揚了笑容對上迎賓,“我們一起的。”

一張明豔的臉猝不及防的闖進腦子裏,隔着時空倉促的撲上來。

傅靖霆想要抽回手的動作也就此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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