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難得暑假時間,來接孟鏡的不是媽媽,溫源溪的爸爸也沒來,兩人出了校門看到的是常阿姨。

常幸看到孟鏡時候臉上堆滿了笑意,就像初春綻放的花兒,怎麽也藏不住。

一路上,基本都是常幸在問兩個孩子最近的生活,主動的模樣一點都不想公司裏呼風喚雨的老板,随意親和,不會讓人感到緊張,倒真的像是孩子的家長,噓寒問暖。

暢通無阻的回到家,溫媽媽已經在準備晚飯,和溫源溪一起回來的常幸和孟鏡自然是要過來蹭飯,各自回家收拾了一下行李後來到溫源溪家。

溫媽媽從廚房裏出來,手裏拽着圍裙擦了擦,說道:“真的謝謝常總接源溪回家,麻煩你了。”

孟鏡看着年齡相仿的兩人,溫媽媽的身上透露着傳統女人溫和謙遜,而常幸卻是淩厲強勢,是兩個截然相反的性格,倒是相處的很好。

“兩個孩子正好在一起上學,也是順便的事情,再說溫陽還在公司忙着,最近一直加班倒是辛苦。”常幸說着跟着去廚房幫忙,客廳裏只剩下孟鏡一人,溫源溪還在樓上收拾東西。

等了幾分鐘,溫源溪從樓上下來,一邊走一邊拿着手機不知在看什麽,走到一半的時候還停了一會兒,孟鏡看在眼裏,打開客廳的電視,屋子裏多了幾分熱鬧,好奇卻又不露痕跡的看了幾眼。

不知道溫源溪在看什麽,她的眉頭一直是皺着的,孟鏡不好湊過去看手機,找了一部電影看着。

半小時後,孟鏡知道溫源溪是不會将苦惱的事情告訴她了。

溫陽因為加班的原因沒法在晚飯的時間趕回來,于是今天溫源溪家只有她們四個,吃飯的時候沒了常幸和溫陽讨論公司事務的聲音,寬敞的廚房只有碗筷觸碰發出的輕微聲響,孟鏡自小都是一個人吃飯,自然不會在吃飯的時候自言自語,這樣的習慣一直保持到了現在,只吃飯不說話,特別是有家長在的時候,只是偶爾會看向溫源溪那邊,心裏還是很希望她有事能跟自己說,來打破面前的安靜。

可是一直到晚飯結束都沒有人開口,好似這頓飯的目的就只是為了填飽肚子。

暑假的到來,意味着她與溫源溪之間見面的次數會大幅度的降低,而且這個暑假孟鏡有自己的計劃,她要厚着臉皮繼續去常阿姨的公司學習,晚上回到家,把這件事跟常阿姨說了一下,常阿姨倒是一如既往的開心模樣,似乎不論孟鏡說什麽她都會答應一樣。

常幸暫住在之前孟言裕的房間,晚上剛洗完澡,孟鏡想跟常阿姨說點事情,便走到隔壁敲了敲門。

站在門外的孟鏡聽到裏面響起蹬蹬的腳步聲,她自認為家裏門的隔音還不錯,尋常的走路聲是聽不到的,常阿姨怎麽也會像孩子一樣跑着過來。

“阿鏡,有事嗎?”常幸臉上期待的表情像她才是有事的那個人。

孟鏡說:“常阿姨,我想問你點事情。”

“快進來。”常幸拉過孟鏡關上門。

孟鏡看了看常阿姨身上穿着的睡裙,看來已經準備睡了,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是不是打擾到常阿姨了。

“過來。”常阿姨重新躺回被子裏。

孟鏡猶豫了一下,想了一下待會要說的事情,站着說話更像是受了批評的學生,還是決定也坐上去。

上床後鑽進被子裏,孟鏡猛然發現這張床的舒适度居然遠不及自己的那張,就連床上四件套的布料也差了一點,這要是放在普通人看來,幾乎是體驗不出有什麽差別的,但是孟鏡不同,小時候是她不知道,現在她長大後才發現,即便孩童時期是住在村裏,她所有用的東西幾乎都是品牌的,爸爸媽媽從來都沒有給她用過差的東西,直到現在哪怕爸媽離婚了,媽媽也是一如既往的給她買最好的。

“常阿姨,你的床…”孟鏡想問,按照道理說,常阿姨要比媽媽有錢多了,哪裏只有這個條件。

常阿姨倚在床的靠背上,拍了拍身側的被子,“這是你媽媽的床。”

“那這被子…”

“也是你媽媽的。”

這樣一來就說得通了,媽媽本就不常住在家裏,這些東西自然沒必要都買最好的,孟鏡一點也沒想到床上的東西自己從來沒有見過,只是以為常阿姨的一句話便打消了疑慮,接下來開始說正事。

還未開口,常阿姨搶在她前面說道:“不如我們躺下來說吧。”

孟鏡點頭,順着躺下。

頭頂的燈光刺目,激的她眯了眯眼睛,轉為側身躺着。

兩人面對面躺下,挨得有些近,孟鏡看到了常阿姨眼角有些細紋,才驚覺常阿姨的年紀也不小了,卻總是見她一個人來往,不像是有家庭的人。

“你要跟我說什麽?”常幸笑起來細紋更加明顯,孟鏡只知道她跟媽媽差不多年齡,為什麽沒有自己的家庭呢這樣的念頭稍縱即逝。

“如果一個公司破産,是不是就沒有辦法補救了?”孟鏡惦記着梁安的事情,卻不能說的太過明顯,只能從最基礎的入手,通過了解循序漸進。

常幸點點頭沒說話,孟鏡只聽到臉頰與枕頭摩擦的聲音。

“那之後呢?”

“一般來說,破産後所欠職工的工資、醫療、補助和撫恤費用都是要結清的,補償金也不能少,其它本就欠着的錢自然也是要還的,企業破産清算後的債務會繼續承擔清償責任,知道債務還請為止。”常幸說起專業事情的時候神情微變,不會露出太多的笑臉,嚴肅而認真,但是一說完,立馬又換了一張臉,“你現在才是大一,以你這個專業的話,這些相關的知識以後會在書裏看到,怎麽今天忽然問起這件事了?”

“就是好奇。”孟鏡沒提梁國慶的事情,她是覺得時間還沒到,常阿姨雖然和自己親近,卻也不會什麽忙都幫,或許就連照顧自己也是因為看在了媽媽的面子上,更何況這件事并不是一件小事,就算之前有過想要收購的意思,但最後到底是一個粗略的方案,就連後續的工作都沒有做,孟鏡緩了緩沒再繼續說,而是起了另一個話題。

“常阿姨,你一個人打理公司辛苦嗎?”

常幸的眼裏透露出一絲疲憊,聲音卻是輕柔極緩:“有時候覺得挺辛苦的,但是相比較我獲得的這一切,我又覺得這些辛苦是值得的。”說話間,她的眼裏似有眷念,和常阿姨對視的孟鏡看出那是一雙藏有極深感情的眼睛,沒有繼續追問。

同意的點點頭,她想到了溫源溪,如果溫源溪能夠一直和自己在一起,那她所付出的便都是值得的,而常阿姨這邊,孟鏡則是認為常阿姨說的是現在公司的日益壯大,以為每個人的目标不一樣,也十分認同的再次點頭。

随着說的話題越來越繁雜,窗外的月光悄悄的爬上了床,房間內的聲音漸漸變得微弱,孟鏡聽着聽着困意席卷,常阿姨的話成了催眠曲,閉眼的瞬間進入夢鄉。

面對窗戶,常幸的目光柔和,冷白的月光在她的眼裏帶着溫度,一遍又一遍的淌過孟鏡的臉龐。

許久過後,常幸悄悄的轉過身從床頭櫃拿來手機,對着孟鏡的臉拍了一張,看了好一會兒後才閉上眼睛。

第二天一早,孟鏡是在常阿姨的床上醒來,看着與自己房間裝修完全不同的地方,花了幾秒的時間弄明白了是什麽情況,她昨天在常阿姨的床上睡着,倒是意外的睡的很香,也沒有認床,甚至還有些不想這麽早起來,有了一點這個念頭的她繼續賴了會,直到常阿姨穿着圍裙進來喊她吃飯才悠悠的回了自己房間洗漱。

早餐後沒多久,孟鏡跟着常阿姨去公司,再次看到小朋友來公司的員工們發現老板今天的心情很好,走路帶風面上帶笑,就連開會的時候也少了些往常的冷肅,孟鏡還是坐在老位置,拿着一個小本子在記着什麽。

會議結束後,孟鏡發現這裏比剛搬來的時候多了不少東西,常阿姨所在的第二層已經已經在辦公,看樣子是新項目的小隊伍。

午飯是在常阿姨的公司吃的,租用面積的擴大使得公司比原先多了一個煮飯的地方,不過沒有員工吃飯的餐桌,大家都是打了飯菜後去休息室吃,一般這樣寸土寸金的商務樓層內能有一個煮飯的地方已經算的上奢侈,多數的小公司甚至還在為員工的工作位發愁,可見常幸的公司規模确實不小。

吃完飯借着消食,孟鏡樓上樓下跑了兩圈,參觀完公司的她回到常阿姨的辦公室。

“看的怎麽樣了?”常阿姨放下手中的工作和孟鏡閑聊。

“比以前那個地方好太多了。”樓層居中,視線很寬廣,窗戶多而大,透光性極好,整個工作環境輕松舒适,是個不少人理想中的職場,只說了兩個字的孟鏡看上去像是領導視察一樣,稍覺不自在後在沙發上坐下,準備看常阿姨給她準備的書籍。

常幸繼續跟她說:“公司現在有煮飯的地方了,在家不想做飯了可以來這裏吃,或者也可以等我回去煮。”

孟鏡搖搖頭,禮貌的拒絕了後一個建議:“不用了常阿姨,我來這裏吃就好,你不用特意回家給我煮飯。”

“那行,有事跟我說。”常幸這才繼續工作。

孟鏡來之前就已經将手機靜音,這會又在常阿姨的辦公室,半躺在陽光充足的沙發上,看了一會兒書後仰倒在沙發上睡着了,一覺醒來後書還在手裏,她好似什麽都沒發生一般的繼續往下看,直到常阿姨下班,她才有空拿出手機。

待機的界面上有一個未接來電和幾條短信,都是來自溫源溪。

孟鏡跟着常阿姨乘電梯下樓,得空打開手機看消息。

“你在哪裏?”

“你能過來一下嗎?”

“梁宇過來找我了。”

“你過來的話直接來我家。”

四條短信,都是二十分鐘之前發送過來的,因為手機靜音她沒有聽到,不知道溫源溪那邊是有什麽急事,孟鏡也沒回個電話,按照溫源溪短信裏的內容準備直接去她家。

“常阿姨,溫源溪有事找我,我先去她家了。”說完拔腿就跑。

常幸在後面擔心的喊着:“走慢點,看着馬路。”

“知道啦!”孟鏡背着身向後招招手,心裏因為溫源溪的短信腳步越來越快。

氣喘籲籲的跑到溫源溪家,意外的看到門沒關,她輕輕地推開門走進去,沒有半點腳步聲,聽到了裏面傳來梁宇的聲音,他還沒走。

“你說啊!你不是跟我說要出國的嗎?為什麽騙我?”梁宇的面目有些猙獰,雙手捏着溫源溪的肩膀,孟鏡瞧見他動手,一個箭步沖上去掰開他的手,吼道:“你幹什麽!”

梁宇只是瞥了孟鏡一眼,完全不把她放在眼裏,繼續追問:“你說啊!”他像發了瘋的人一般紅了雙眸,從昨天早上校長公布了名單後,他就變得很不理智,在家待不住的終于過來找溫源溪讨要一個說法。

溫源溪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冷漠的回答:“沒選上而已,沒什麽好說的。”

孟鏡的加入似乎沒有改變任何現狀,梁宇猛的一下坐在沙發上,雙手握拳的垂在沙發的扶手上,低垂着腦袋整個人在發抖,說話的聲音也像是從牙齒裏擠出來一樣,“既然這樣,當初你為什麽給我希望?為什麽要這麽對我!”他還不知道溫源溪根本從一開始登記的時候就拒絕了,他只知道自己喜歡溫源溪不是一年兩年,而是好多年,卻不曾想過是這樣的結局,溫源溪寧願騙他都不願松口說句好聽的來安慰自己。

溫源溪的态度冷漠的像是一個極其薄情的人,說出口的話逼人的冰冷:“我只是想讓你好好學習,從來沒有說過我喜歡你,更何況那早已經是小學時候的事情了,你已經成年,也應該知道那時候說的話做不得真。”

梁宇聽後,不怒反笑,笑的癫狂,孟鏡将溫源溪擋在身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梁宇,生怕他做出什麽過分的舉動。

“這麽說倒是我的錯了,是我給你添了麻煩,這麽多年你難道不知道我這麽做是為了什麽嗎?你就這麽眼睜睜的看着卻從來沒有撲滅過我的想法,你這樣做是不是太過分了!”梁宇終于擡起了頭,眼裏濕潤。

“我沒這麽想過,我拒絕過你,可是你從沒有當過真。”溫源溪沒有半點愧疚的模樣讓梁宇心生寒意。

似乎是憋了許久,梁宇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孟鏡,直視着溫源溪的眼睛問:“那她呢?你對她也是這樣嗎?你對所有人都是這樣嗎?肆無忌憚的享受着別人對你的好。”

孟鏡皺眉,轉身看向溫源溪,她也很想知道溫源溪怎麽想。

溫源溪:“我和她是朋友,我一直拿她當妹妹看,自然跟你是不一樣的。”

梁宇往複點了幾次頭,眼眶裏的淚水一直忍住沒掉,咄咄逼人的繼續問:“那如果她也喜歡你呢?你會不會接受她?她不是跟我們一個小學的嗎?如果是她的話,她從小學就喜歡你的話,你會怎麽做?”他想知道,溫源溪是不是對待每一個陪伴她的人都是如此狠心,在做這個假設之前,完全忘記了孟鏡是一個女生的前提。

溫源溪瞪着眼睛,壓低了聲音說:“你發什麽瘋!”說完瞟了孟鏡一眼,這一眼便讓她發現孟鏡的眼神很不對勁,她定了定神仔細看,越發覺得有哪裏不對,沉默良久後還是說出了口:“你喜歡我嗎?你不喜歡我的吧?”同一個問題她換了問法問了兩遍,後面一遍是潛意識裏在抗拒。

她想知道孟鏡的答案,因為她不敢往下想,過往發生的一切像是一顆種子種在心裏,這一刻,如果孟鏡的回答稍有遲疑,那顆種子便會發芽,所有的一切都會有了一個完美的解釋。

孟鏡的心跟打鼓似的咚咚咚的響着,她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的看着溫源溪的表情,她知道自己該回答什麽的,可是她什麽也沒有說,她就像一個病了好多年的人一樣,溫源溪是她的藥,她一直渴望得到這顆藥,而現在,放在她面前的是一次機會,觸手可及,即便時機不對,未完成的計劃、不在手裏的籌碼,但是那一顆快要沖出身體的心卻忍不住了,它急切的想要溫源溪知道它跳動的頻率,是如此的震撼。

空氣仿佛在一瞬間凝結,梁宇忘了呼吸,終于将目光從溫源溪臉上挪開看向孟鏡,她為什麽不說話?

溫源溪似有絕望的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眼裏的決絕讓兩人同時心驚體寒。

“你們走吧。”冷言冷語的下了逐客令。

并肩站在溫源溪家門外的兩人,梁宇嘲諷了笑了一聲,“沒想到。”

孟鏡忽然有了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寂寥,居然和梁宇搭上了話:“我也沒想到。”

溫源溪在她沉默後眼裏的一閃而逝的厭惡感,讓她無法忽視。

兩人在門外站了一會各自回家,孟鏡仿佛脫力般的坐在沙發上,廚房裏是常阿姨炒菜的聲音,聽到她回來了特地出來看了一眼,沒有看出她情緒低落的說:“回來啦,你先坐一會兒,待會就可以吃飯,對了,你媽已經在路上了,你不是想她了嗎?吃飯的時候就可以見到。”

媽媽要回來了,為什麽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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