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 13

自從上學期末，和林靖肖确立關系後，晚上的時間，陸揚大部分都是和林靖肖一起度過的，但是現在，他每天晚上都忙着輔導白澤，根本沒時間見林靖肖。這天晚上，白澤一個人在宿舍看書，陸揚才終于抽出空來，與林靖肖聯系見一面。林靖肖早就站在宿舍樓下等他，見他走出宿舍樓，便定定看着他，一直等他走到自己面前，仍然一言不發。

陸揚看着他，半天，道：“我知道我這麽做你無法接受，但是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理解？”林靖肖顯然無法理解，他嗤笑一聲，打斷陸揚的話，“你告訴我，我該怎麽理解？陸揚，我們在一起三個月，你從來沒讓我在你宿舍留宿過，你說你室友的床位你不能擅自使用。可現在呢？為什麽帽子……白澤就能用了？”

陸揚不喜歡白澤的綽號，林靖肖顧忌這一點，所以才改了口。陸揚知道他話說得強硬，心裏還是很在乎自己的感受，當下更覺得對不起他，只能嘆氣道：“他不一樣，你也知道的，你們寝室現在這樣，他要是回去……”

“這不是原因。”林靖肖再次打斷他的話，想了想，又搖了搖頭：“……算了。我現在只希望你能告訴我，這種狀況還要持續多久？”

陸揚想了想，道：“幫他正常畢業後。”

“只是畢業就行？”林靖肖顯然不相信，“既然是老同學，老鄰居，你不得繼續幫他找工作？”

陸揚愣了愣，他還沒想過這麽遠：“工作，如果他願意的話——”

林靖肖終于忍不了了，在人來人往的宿舍樓前，他不敢太大聲，只能咬着牙道：“陸揚！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天天看着你和另外一個男人同吃同住，你覺得我是什麽感覺？”

其實陸揚現在根本沒心力去考慮這些，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麽。他有氣無力地解釋道：“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我向你保證，不會發生任何事，我真的只是幫他，幫到他可以自力更生為止，行嗎？靖肖，別這麽情緒化，好嗎？”

林靖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走。陸揚喊了一聲，他也沒轉過身來，陸揚猶豫了一下，沒有去追。

現在這種情況，他無法抛下孤身一人的白澤，如果林靖肖無法接受，他也會很為難，只能讓他先自己想想了。

回到寝室，看到白澤仍然坐在桌邊，守着那山一般的複習資料，陸揚走到他身邊，問：“有什麽不會的嗎？”

白澤搖搖頭。陸揚坐下來，将剛才與林靖肖的争吵盡量趕出大腦，靜靜看着白澤。

從這個角度，看不到白澤臉上的疤，只看他白皙的脖頸，柔軟的黑發，和那薄薄的耳朵，白澤似乎仍然是白澤，可是——

即使看不到，陸揚也知道，那個人，已經和以前的白澤不一樣了。

不只是樣貌的原因。現在的白澤，如果陸揚不要求的話就不會注意自己個人的衛生，脾氣也十分古怪，甚至于……他還有過偷竊的行為。

別的倒也罷了，偷竊可是讓人無法原諒的犯罪行為。雖然當時袒護白澤，但陸揚回過頭來，還是對眼前這個人産生了極大的疑問。

他，還是我愛過的那個白澤嗎？

陸揚不知道。他忽然就又想起了林靖肖，那張與白澤肖似的面孔，與以前的白澤一般溫和的性格，以及即将與他一起度過的三年同學時光……似乎，林靖肖才該是他理想的戀人，可是，他愛的到底是林靖肖，還是林靖肖身上白澤的影子？如果不是愛他，而是心裏還裝着白澤，那麽白澤就在他的面前，為什麽他卻沒有勇氣，去擁抱眼前的這個人？

白澤明明背對着他，可那些肉紅色的補丁卻一直在眼前晃來晃去，晃得腦子疼。陸揚站起來，決定去洗把臉。

雖然陸揚心事重重，但白澤似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他照往常一般學習到深夜，然後洗漱睡覺。白澤本身就話少，陸揚今天心事重重，也沒心思和他搭話，兩人無聲各自躺下，關掉燈後，陸揚正閉上眼睛醞釀睡意，忽然聽見另一張床上有動靜。

陸揚寝室的兩張床分別靠着兩邊的牆，距離并不近，但由于夜晚十分安靜，所以所有的聲音都顯得如此清晰。聽動靜，白澤似乎起床了，陸揚轉過頭去，果然看見對面的床上坐着一個黑影。

他很自然地問了句：“白澤？怎麽了？”

白澤沒有應聲，黑影動作遲緩地從床上下來，像是夢游一般，走到了陸揚床前。本來就是夜晚，陸揚宿舍的窗簾上有遮光布，拉住後室內更是暗沉如幽深的湖底，陸揚只能依稀看到白澤站在他的床邊，至于臉，以及臉上的傷疤或者神情，根本看不清。

“怎麽了嗎？”他說着，伸手準備去探床頭的燈，卻被白澤的手按住，他有些詫異，便擡頭去看白澤模糊的影子，“怎麽——”

就在那一瞬間，冰涼的嘴唇貼了上來，吻住了他的嘴。陸揚渾身一個激靈，猛地伸手一推，“白澤！”

推開白澤的那一瞬間，陸揚才發現，剛才他的手觸碰到的，是白澤的肌膚。

他的上身是赤|裸的。

陸揚吃驚地瞪着面前模糊的影子。白澤被他推開後，便單膝跪在床上，微微喘息着，一言不發。眼睛适應黑暗後，他身體的輪廓在陸揚眼前顯現出來，包括纖瘦的雙腿間顫動的器官。

白澤不僅上身赤|裸，他渾身都是一|絲|不|挂的。

沒等陸揚理清這狀況，他又俯下身，雙手撐床重新湊了過來，陸揚見狀，連忙往後退：“白澤，你別這樣！”

白澤愣了愣，終于停下了。

“你不要嗎？”

“……”陸揚瞪着眼，半天，才道：“你在說什麽啊……”

白澤仍然單膝跪在床上，停了一會兒，又重複道：“你真的……不要？”

要什麽？白澤不說，陸揚也明白，可是他在黑暗中連連搖頭，說不出話來。

雖然想不出理由，但是身體和大腦的直覺告訴自己，他不想和白澤做|愛。陸揚背靠着牆，看着白澤，聽見他低聲補充道：“這麽黑，你看不見我的臉的，也看不見……那些……”

“不是因為這個，白澤。”陸揚看着面前的黑影，費力地解釋着，“我覺得，我們現在并不适合這樣，因為，你看，這是我的宿舍，我……”

他磕磕巴巴地想要找出一個合理的理由，然而卻總是前言不搭後語。白澤靜靜地聽了一會兒，忽然問：“是因為林靖肖嗎？”

陸揚愣住了。

“你……”

“我看見了。你出去的時候。”白澤的語氣中聽不出起伏，他很自然地問道：“你和林靖肖在一起？”

“……”

他用沒有波瀾的聲音，靜靜地問陸揚：“那你找我來幹什麽？”

那你找我來幹什麽？

“我……”

幹什麽？陸揚也不知道。直到半年前，他還是堅信，自己是喜歡白澤的，也非白澤不可，可是就在剛才，白澤靠過來的那一刻，他除了感到後頸發麻，寒毛直豎，沒有其他任何感覺，沒有心跳，沒有激動，都沒有。

可是如果不喜歡他了，那現在把他找來這裏，又是為了什麽？

陸揚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理由：“我，我想幫你。”

“幫我？”

“是……”陸揚說話的時候根本沒有底氣，可他還是盡量把理由編得圓滿：“你不該是現在這個樣子，你應該更積極向上，不應該只因為你的臉就——”

話說到這裏，他猛然頓住了，想起前幾次提到臉上的傷時白澤的反應，他以為白澤又會發怒，但是白澤沒有，只是仍然如方才一般，一只腳踩在地上，另一條腿跪在床上，一動不動。兩個人在黑暗中沉默相對，仿佛真的身處深潭之中，彼此的言語都溶入了冰冷的水中，不被任何人聽見。白澤無聲地在床邊跪了一會兒，終于站了起來。陸揚看着他又像夢游一般回到自己的床邊，翻身躺下。

然後就一動不動，仿佛瞬間陷入了睡眠。

而陸揚呆呆地看着那團不再動彈的黑影，許久還是反應不過來。

第二天早晨起來，昨晚發生的一切，似乎都如泡沫一般，在陽光照進宿舍後消失了。陸揚原本還以為看到白澤會尴尬，然而白澤仍然如往日一般，透過被子的縫隙看着他起床收拾妥當，陸揚鼓起勇氣看向他的眼睛，卻看不出那裏面有任何其他情緒。白澤這麽平靜，使得陸揚都開始覺得，昨晚發生的事情，也許是他自己的夢。

因為在林靖肖與白澤的事情上一直猶豫不決，所以才會做這樣的夢。

或許現在，他真的該做決定了。陸揚下定決心，要與白澤好好談一談，然而中午他帶着午飯回到宿舍，卻看到了空蕩蕩的宿舍。

作者有話要說： 出游歸來~那天站在解放橋邊看向對岸，想到曾經有一對人也這樣凝視過他們的過去，忽然有一種落淚的沖動~天津還是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