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chapter 23
陸揚又往前走了兩步，這才不耐煩地停了下來。
“我們已經不準備再在這裏進行治療了，請問你還有什麽事嗎？”
張哲忍住怒火，瞪了陸揚足足有五秒，才道：“他忘了的，不光是那件事。”
陸揚聞言回過頭來，便見張哲看着他，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臉頰。
“如果，你不想刺激他的話。”
陸揚看了看他，半天，道：“我知道了。”
說罷拉着白澤離去。
“為什麽，會為了這種人而癫狂呢……”
張哲看着已經重新關上的門，嘆了口氣，看了看手中的資料，一邊往治療室走，一邊嘆道：“白澤，你還真是可悲……”
對于心理醫生張哲來說，來去匆匆的病人白澤只是個插曲；對于陸揚來說，曾經的青梅竹馬白澤卻俨然成了一個甩不掉的包袱。
出了寫有“張哲心理咨詢”的房門後，陸揚立即松開了白澤的手，陰沉着臉自顧自往前走，而白澤則随即放慢了腳步，伸長脖子這裏看看，那裏望望，直到電梯間裏傳來一聲怒吼：“快過來！”他像是被吓了一跳，這才三步并作兩步跑了過去。
陸揚瞪着狂奔而來的白澤，明明長着一副大人的身體，卻像個不懂事的孩子在樓道裏踢踢踏踏的跑，這讓陸揚覺得很丢人，幸虧等電梯的只有他們二人。陸揚扭過頭不看白澤，板着臉盯着顯示屏上電梯的樓層數，卻聽見白澤在身後嘟囔：“什麽啊，電梯這不是沒來嗎，幹嘛吼我……”
“我不吼你，等電梯來了你還會在外邊磨磨蹭蹭不過來！”陸揚不客氣地回了一句，又道：“我問你，你跟那個張哲說了什麽？”
身後的人居然十分謹慎地沉默下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回答：“沒說什麽啊……”
“沒說什麽？！”陸揚怒氣沖沖地扭過頭來，瞪着白澤那張可怖的臉，而白澤反而被陸揚吓得後退了半步。
“你本事倒不小，還會騙人了啊？！我有沒有提前跟你說過，不要提你和……你和陸揚的任何事？！你的腦子是幹嘛用的？當我的話是耳邊風是嗎？！”
白澤在陸揚連珠炮般的質問中節節後退，一直退到牆邊，才縮着脖子嗫嚅道：“不是你說他能幫我找到陸揚的嗎……如果他連什麽都不知道，那他又怎麽能找到陸揚啊……”
“你……！”陸揚被他氣得瞪着眼，“好啊，好啊，我還真是自取其辱，要不是為了治好你的病，我又何必跑到這種地方來，這下好了，以前的那些破事兒又被你好好地宣傳了一把！”
白澤立即也回瞪他：“什麽破事兒？！你才是破事兒？你再敢胡說八道，你別怪我不客氣！”
白澤說不客氣，不是開玩笑的。自從答辯那天，他突然陷入瘋狂，被打了鎮定劑，醒來之後，他便失了常性。不是那種完全什麽都不懂，他什麽都懂，飯也會吃，話也會說，只是……
他會把陸揚時時刻刻挂在嘴上。
陸揚愛我，我愛陸揚，這樣膈應人的話不停來回說，完全不知道害臊。醫生的診斷，是心理壓力引起的精神障礙。
而發病的原因，據參與答辯的幾個老師說，當時白澤轉過頭來，便突然變了臉色，問：“陸揚呢？”
因為大都不認識陸揚，所以老師們面面相觑，一時之間都沒有回答。而白澤慌亂地朝四周張望，連聲問：“陸揚呢？陸揚怎麽不見了？陸揚去哪兒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高，由于沒有得到回應，臉色也變得越來越緊張，最後聲音都變了調，大喊着陸揚的名字沖了出去，便是陸揚見到的那一幕。
明明之前一直那麽平靜，性格也比剛重逢的時候好了許多，怎麽可能會瘋？一開始，陸揚總覺得這是白澤的詭計，覺得他是要用這種可笑的招數将自己留在他身邊，可随着時間的推移，白澤仍然沒有一絲好轉。
這下好了，現在事情越鬧越大，白澤的導師，那個姓廖的老師甚至聯系了陸揚的院系，現在，連葛青春都知道那個“臉上有疤的小子”如今瘋了，滿嘴只知道念叨陸揚！
陸揚試圖讓自己心平氣和，還要說點什麽的時候，叮的一聲，電梯來了，陸揚嘆了口氣，道：“總之先走吧。”
說着便向電梯走去。沒想到，還沒等他走進電梯，只聽身後的人賭氣道：“你自己走吧，我走樓梯去。”
陸揚聞言連忙轉身：“你說什——”
然而等他回過頭來，白澤已經快步走進了樓梯間。
“白澤！”
白澤哪裏還會聽他吼，陸揚氣得頭皮發麻，這裏是21層！可放着不管，又不知他半瘋半傻地會做出什麽事來，陸揚無奈，只能也跟着跑進了樓梯間。
“白澤，白澤！你等等我！”陸揚一邊沿着樓梯往下走，一邊喊白澤的名字，聽見樓下傳來氣鼓鼓的聲音：“我為什麽要等你！你也別跟着我！”
“你別跟我耍小孩子脾氣！”
“誰跟你耍小孩子脾氣？是你跟我說，那個張哲能幫我找到陸揚，我才肯跟着你來的！現在陸揚也找不到，你還兇我……我又不認識你，你為什麽總是兇我？你別跟着我！”
“我又不認識你”——是的，自從變成這樣以後，雖然滿嘴都是陸揚，但是真正的陸揚站在白澤面前，他卻根本認不出來。他心中存在的，是那個虛幻的，還愛着他的陸揚，成天只知道執着于他那不可能的尋找。陸揚有時真想告訴他，那個陸揚根本不存在，可又怕刺激到他。而現下，想想自己居然跟個瘋子較勁，陸揚自己都覺得沒勁，只得将口氣軟下來：“我錯了，我錯了成嗎？你等等我行嗎？”
“我不等！”
“白澤，聽話。我剛才是兇你了，但是幫你找陸揚可是我的真心話啊。”
“……”下面的人沒有回答，但是腳步已經慢了下來。陸揚連忙加快腳步，終于趕上了白澤。怕他又跑，陸揚一走到他身邊便連忙去拉他的手，卻被白澤甩開了。他眼看着其他地方，用另一只手捏着自己的手，道：“你最近老是抓我的手……別老碰我。萬一讓陸揚知道了，他會不高興的。”
“好，好，不碰就不碰……”陸揚看他情緒還行，便輕聲道：“我們坐電梯去吧？走這個太慢了，一會兒回去沒飯吃了。你不餓嗎？”
白澤摸了摸肚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嗯，有點餓。”
走到半路上，陸揚給白漓打了個電話，回到學校時，白漓已經等在了校門口的公交車站。白澤下了公交，一看到白漓便高興地伸直胳膊來回揮舞。
“小漓！！”
聲音之大，使他立即成了注目的焦點。陸揚不動聲色地與他拉開距離，而白漓卻不在乎，她不顧旁人的目光，連忙迎了上來，抓着白澤的胳膊，盯着他的眼睛，急切地問：“哥，你覺得怎麽樣？”
白澤被疤痕覆蓋的臉上仍然能顯示出快樂：“嗯！我很好！”
白漓愣了愣，便又轉頭去看白澤身後的陸揚，陸揚沖她輕輕搖頭。
白漓的表情黯淡了一瞬，又立即強撐起笑臉，對白澤道：“你餓了吧？我們趕緊去吃飯吧。”
走進食堂，他們先找到座位，吩咐白澤乖乖坐着等着。
“為什麽？”白澤伸長脖子朝打飯的窗口看去：“我也想打飯！打飯多好玩！”
“哥，你聽我說，”白漓俯下身，将手放到白澤肩膀上，道：“一會兒吃飯的人會越來越多，你要是不幫咱們占着位子，一會兒等打好了飯，我們就沒地方坐着吃了，知道嗎？”
“哦……”白澤聽完，恍然大悟般點點頭，然後一揮手：“那好，那你們趕緊去吧！”
白漓沖白澤笑笑，轉身走到陸揚身邊，立即收起了方才僞裝出來的笑容，低聲問：“醫生怎麽說？”
“恢複的可能性很小，也許可以自然恢複，也許一輩子就這樣了。”
白漓聽完，沉默了下來。
白澤發病的當天，陸揚便通知了白漓，白漓很快趕到校醫院，看到自己哥哥的狀況後嚎啕大哭，自那後，連課都不上了，天天在醫院守着白澤。今天要不是陸揚建議由他白澤去看心理醫生，白漓恐怕仍然不會和白澤分開一時半會兒，現在的她，恨不能用自己的命治好哥哥。
可話雖這麽說，白澤的病，短時間內是好不了了。兩人沉默地打好飯，往回走時，遠遠就看見白澤用他那滿布疤痕的臉，沖他們露出笑臉。
“你哥的事，你告訴你爸媽了沒？”
陸揚問的時候，白漓正在向哥哥回以笑容，聽見問話，仍然保持嘴角上揚，聲音卻是憂郁的：“還沒。”
“找個機會，趕緊告訴他們吧。”陸揚也看着白澤，但臉上卻沒有表情。
“他這個樣子，學校是呆不成了。我想，我們得送他回家了。”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