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chapter 35

林靖肖敲了敲門,等了一會兒,沒有聽到回應。他猶豫了一下,伸出手去擰了下門鎖。門并沒有上鎖,于是他輕輕推開門,探頭向裏看去,便與坐在桌邊的白澤四目相對。

自己偷偷摸摸的樣子被白澤看去,林靖肖有些尴尬,他走進辦公室,咳嗽了一聲,問:“葛老師和學姐他們呢?”

白澤看着他。

“不在。聽說是去參加個什麽會。”

“哦……”林靖肖這時終于想起,白澤是個精神失常的病人,自己在他面前沒必要這麽緊張。于是他放松下來,走到白澤身邊,道:“那你在這兒做什麽呢?”

白澤仍然看着他。

“他們讓我看門。”

他們還真是放心,居然讓一個神經病看門?一想葛青春對于這個神經病喜歡的程度竟然勝過自己,再加上陸揚也因為眼前這個醜八怪而與自己分手,林靖肖的心中忽然就冒出些陰暗的想法來。他拉過一張椅子,在白澤面前坐下,指着自己,問:“白澤,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白澤點點頭。

“記得。你是我的室友。”

“那你……”林靖肖看着白澤的眼睛,将接下來的話緩緩地一個字一個字吐出。“還記得陸揚是誰嗎?”

白澤看着林靖肖,沒有說話。

“記不得嗎?那我們換個說話吧。”林靖肖仍然緊緊盯着白澤的臉,“你覺得那個整天照顧你的男人,是個怎麽樣的人?”

白澤的視線在林靖肖臉上掃來掃去,半晌,道:“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覺得他應該找一個什麽樣的人,作為他的伴侶?……不,別這麽看着我,我不是在指我,我是在指你。你覺得,你是那個合适的人嗎?”

白澤一動不動地看着林靖肖,除了眨眼,幾乎像一尊假人一般。等他再開口時,首先叫的是林靖肖的名字。

“林靖肖,”他說,“我和你,前前後後,也就認識了一年多。雖然沒什麽交集,也沒說過幾句話,但是我一直覺得你是一個不錯的人。”

白澤站了起來,視線從林靖肖身上移開,看向自己的正前方。

“但如果你要我說實話,其實我一直認為,你配不上陸揚。”

林靖肖愣住了:“你……”

“這不就是你真正想問的嗎?既然你問不出口,那我就不客氣的說了。”

林靖肖呆愣着看了林靖肖一會兒,這才反應過來:“你……恢複正常了?!”

“你認為呢?”白澤瞥了林靖肖一眼,“話說回來,如果我沒有恢複正常,那你對我說的這些話,對于一個有病的人來說,是不是有些太過分了?”

他走到門口。“我要回去了,你自便。走的時候,不要忘了鎖門。”

出了大樓,走上回陸揚宿舍的路後,白澤回想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忽然覺得十分可笑。林靖肖固然做事不地道,明知自己有病還來說那些刺激人的話,可他自己又好到哪裏去了呢?一遇到關于陸揚的事,就忍不住情緒激動起來,對着一個小了自己幾歲的男生,居然說了那麽尖銳的話。

說到底,他還是在嫉妒林靖肖。林靖肖确實配不上陸揚,但他至少仍然有正常的身體正常的容貌,比起自己,他實在強了太多了。

這麽一想,白澤的情緒就低落下來,不由開始後悔,這樣一來,自己的病已經治愈的事情,就被林靖肖知道了。不過他仔細想想,應該沒關系,以林靖肖的性格,他是不會告訴陸揚的。

下午,陸揚終于回來了。他打開門進來,看見白澤後明顯松了一口氣。

“你怎麽沒在辦公室?”

“一個人待着沒意思,就回來了。”白澤看着陸揚,見他放下包,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卻也沒有坐下休息,而是走到他身邊,看着他,問:“餓了沒?回來得比我預計的晚了些,我去打飯。”

那種被重視的感覺,讓白澤覺得真是留戀。

“張醫生說,我明天一早就得去他那裏,有個檢查,得在早上做。”

吃這頓略微有些遲的晚飯時,白澤對陸揚提起。陸揚露出為難的表情,停下了筷子:“早上嗎?葛青春明天還有活要我做,如果這樣的話,我只能一早上送你去張醫生那裏,晚飯前再去接你了。”

白澤看着他,搖搖頭。

“沒關系的。你忙你的好了,我自己知道怎麽走。”

盡管他這麽說了,第二天,陸揚還是早早便起來,準備送白澤去張哲的診所。收拾妥當後,白澤看着他,道:“要不你就別去了,我找得見路。”

“不,我送你去。”陸揚完全沒有給白澤拒絕的機會,一邊往外走,一邊道:“早上這會兒本來就車多人多,我不放心。”

白澤便也沒再多說。雖然陸揚之前已經向老葛請了假,說自己會遲到一會兒,讓白璃先頂一下,但是許多他負責的東西白璃并不是很清楚,因此公交車上陸揚的電話響個沒停,等終于告一段落,他們已經到了張哲診所的樓下。白澤停下腳步,看着陸揚道:“到這兒就行了,你快回去吧。”

因為實在是太忙了,陸揚也就不再堅持送他上去,正好這個時候,白璃的電話又打了過來,于是陸揚沖白澤揮揮手告別,一邊接起電話,一邊轉身走向公交車站。等他穿過馬路,挂掉電話,回頭一看,便看見白澤仍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看着他。

隔着那個距離,其實白澤臉上什麽表情,陸揚看得并不是很清楚。但是那一瞬,他的心猛地一跳,幾乎不由自主地就喊了一聲:“白澤……”然後就想重新過馬路,回到白澤身邊。而白澤卻像是看出了他的打算,就在那一刻轉身了,走向大樓的入口。

陸揚只得停下了腳步。這個時候,公交車剛好進站,時間實在不容他多想,于是他便上了車。

可不知為何,接下來的時間,他卻總是心神不寧。最近葛青春參加了好幾個重要的會議,而且都做了報告,作為助手的他和白璃自然不會輕松,忙着準備報告複印件、校對、與會場協調、調整投影儀,很多事情又不是白璃一個女孩子家應付得來的,幾天下來,陸揚忙得頭昏腦漲,自顧不暇。可是這天,不論怎麽忙,陸揚的腦中,總是不住地浮現出早晨站在路邊,一動不動地看着他的白澤。

他忽然就有些奇怪的預感,說不上是好還是壞,總之,就是特別想立即見到白澤。所以,雖然會議中場休息只有兩個小時,他還是跑出去攔了輛出租車,跨越大半個城市,去接白澤。

到了診所,張哲見到他很是驚訝:“……你怎麽來了?”

陸揚一邊拿出手機看時間,一邊答:“我來接白澤。”

“可是……他……已經回去了啊。”

“回去了?”陸揚擡頭看着張哲,“檢查已經結束了?”

“嗯……嗯,結束了。”

“他什麽時候走的?”

“大概……十一點多吧?”

現在是十二點半,确實,白澤要回的話現在應該已經到宿舍了,于是他向張哲匆匆道別,又趕回學校。因為來去匆匆,他甚至沒有注意到張哲說話時表情有多麽的不自然。

而直到看到空蕩蕩的宿舍,他終于明白,今天讓他心神不寧的是什麽了。

張哲此刻,也在辦公室裏坐立不安。果然,他很快就接到了陸揚的電話。

“白澤去哪兒了?”

一接起電話,陸揚劈頭蓋臉便問。後來陸揚一直對他很客氣,但是這天的聲音卻冰冷到連張哲也不由有些緊張,同時心下暗道,這人的判斷能力還真是厲害,剛這麽一會兒就已經發現不對勁了,但是嘴上還在嘴硬:“怎麽?他還沒回家?”

“你少給我裝糊塗!他放在我宿舍的東西都不見了……你們騙了我多久?前段時間,你總是借治療之名,和我要他那些保存在我這裏的證件,學位證,畢業證,身份證……是不是就在做這個打算?白澤早就恢複正常了是不是?他現在去哪兒了?”

“……我不知道。”

“張哲!”

陸揚在電話那頭怒吼,張哲連忙将手機拿遠:“我真不知道!”

陸揚在電話那頭安靜下來,再開口時,聲音已經變得有氣無力:“……算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行不行?”

其實張哲對陸揚這個人,真的談不上喜惡,他是靠治病賺錢的,人性險惡見得多了,比陸揚惡劣得多的也見過,早已見怪不怪,當然也不會因為覺得他對白澤不好就幫白澤騙他,只是白澤向他開了口,他便盡己之所能罷了。等到這個一貫有些強勢的人放軟身架,一求他,張哲頓時感覺招架不住,連忙攤牌:“……我只知道他買了今天的火車票。”

“去哪?”

“他怕我忍不住會告訴你,所以沒有告訴我。”

電話立即挂斷了。張哲愣愣地看着手中的手機,想起自己與白澤的對話。

“你買火車票有錢嗎?”

“沒關系,我從陸揚那裏偷了二百,夠了。”

“……白澤。”

“別這麽看着我,我知道這麽做不對,僅此一次而已……再說,如果他為此讨厭我,說不定也是件好事呢。”

真的會是好事嗎?如果他讨厭你,你的內心,會像你表現出來的這般平靜嗎?

他是他的心理醫生,所以他知道,他不會。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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