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木羽姐妹
韓纓昨夜表白被拒,心思恍惚。他不能相信喻安卿會不喜歡自己。喻安卿那般清冷聖潔的人,願意借助在侯府屋檐下生活,妹妹屢次欺辱,也未曾反臉,還有那麽多在意的表情,喻安卿不可能不喜歡他。
如果不喜歡他,為何會在拒絕時,還對他說“謝謝”呢?
這不是喜歡,又是什麽!
翻來覆去,韓纓咂摸出一個結論:喻安卿不能接受兩人共侍一夫,決定成全他和阿墨。
他的心好似被馬蜂蟄過,酥癢又疼痛得厲害。這讓他如何放棄如此善良純潔的喻安卿?他做不到。
用罷早食,到了該上藥的時辰。
韓纓坐立難安,突然不想見程深墨。如果對阿墨太親近,對安卿就是一種傷害。可是阿墨又沒做錯什麽,他亦無法對阿墨冷面相對。
他忐忑半天,等來的卻是表哥奚無記。
“纓弟的傷勢如何?可有逮住賊人。”奚無記長相俊美,性子溫和,擔憂之情溢于言表。
韓纓:“表哥放心,被劃傷而已,并無大礙。那賊人狡猾得很,沒留下任何痕跡。”
奚無記眉頭緊皺,安撫道:“人無事便好。”
韓纓讓下人看坐上茶,兩人閑敘。
奚無記奉上一紙請帖:“三日後,父王過五十大壽,纓弟可別忘了。”
韓纓點頭應是。祖母為恭親王的姑姑,兩家人關系密切,他怎會忘記,已提前備好壽禮。
這時,韓木羽命人重新熬好傷藥,端了過來。
看到未婚夫,韓木羽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直接無視起身打招呼的奚無記,把湯藥遞給哥哥。
“阿墨和安卿呢?”韓纓說不想見到他們,人真沒來,又忍不住想問。
韓木羽撇了一眼悻悻坐下的奚無記,冷笑一聲,道:“我和程深墨發生争吵,湯藥燙傷了喻安卿的手臂,程深墨帶他去處理了。”
果不其然,韓木羽的餘光看得清楚:奚無記的眼眸有瞬間的擔憂,驚得差點打翻茶碗。
這就是她的未婚夫,明明同她定親,心裏想得卻是另一個男人。
韓纓把湯碗重重一砸,藥汁灑落桌案,沉臉訓話:“韓木羽,你三番兩次做得過分……”
啧,哥哥有何顏面能教訓她?和奚無記同一等貨色罷了。
韓木羽懶得聽,摔門而去。韓纓氣得臉色青白,抖着唇說不出話來。
奚無記連忙起身:“我去哄哄羽妹。”
“妹妹被嬌慣大,不成體統。還好嫁入的是親王府,無記哥,你多擔待。”韓纓愁眉苦臉。
幾年前,妹妹雖嬌蠻,卻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怎這次打仗回來,越發沒個樣子。
奚無記:“我和羽妹青梅竹馬,她是我心尖上的人,必定愛她寵她,你放心好了。”
他出門,快走幾步,越喊“木羽妹妹”,韓木羽腳下生風,走得越快,終于在假山前将人截住。
奚無記略帶埋怨道:“羽妹,你怎麽不願意見我?長輩已經為我們定下婚期,還有不到半年,我們便要成親了,理應好好親近才是。”
韓木羽瞪大雙眸,不可置信。她明明不願嫁人,祖母竟然瞞着她,和親王見面,定下了日子,一直不告訴她。
“我不想和你成親,你給我去退婚。”
奚無記面容閃過一絲尴尬,耐心問道:“你對我有什麽不滿?我改就是。”
“假仁假義,你不覺得惡心嗎?明明不喜歡我,還要與我海誓山盟演深情,可笑死了。”韓木羽面上盡是苦澀。
奚無記慌張一瞬,辯解道:“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呵,那我好好給你掰扯清楚。三年前,你畫了我的肖像送給我,深情題詩表白。我收到畫像,不知多欣喜,日日摩挲,翻來覆去欣賞。我在背面角落,發現了一個小小的、模糊的印記,真搞笑啊,定情之禮卻隐藏着背棄證據。”
韓木羽說到此,聲音哭腔明顯。當她以為這是隐藏愛意的小驚喜時,現實告訴她,完全不是。
“那是個印章,上面刻的是‘吾愛安卿’。我無法想象,你畫完心愛之人的畫像,蓋上印章後,又是懷着怎樣的心情,在下一張宣紙畫出我的模樣,在憎惡我嗎?”
韓木羽嘴角一扯,勾起嘲諷的笑意,“何必如此呢?何必如此?”
他厭惡喻安卿,更厭惡奚無記。懦夫、膽小鬼、僞君子。
奚無記已然慌了神,解釋蒼白無力:“木羽,你看錯了,我喜歡的是你。”
“真惡心。”
韓木羽整理好情緒,面無表情地威脅道,“念在我們倆家有親戚,我不想鬧得太難看,識相的,就乖乖退婚。”
“我不會退婚的。我的父王不會答應,你的祖母也不會答應。”
奚無記收斂了無用的深情,眼眸深邃幽暗,冷冷地說道,“你為何不親自退婚呢?你也知道,即便說了,祖母也不會同意。我們的婚姻注定無法自己做主,你我從小一起長大,看在兄妹情誼上,婚後我會對你好,不要不識擡舉!”
韓木羽怒極,伸手打人,卻被奚無記一手握住,狠狠一推,跌撞在山壁。
“你那點功夫,對付小貓小狗還行,對付我,差了些。”
奚無記眯了眯眼,從懷中掏出一支紅寶石翡翠玉簪,插進她的頭發,充滿柔情地撫摸她的鬓角。
輕笑道:“我親手設計制作的玉簪,贈予表妹。羽妹,等着我來娶你。”
說罷,大笑轉身,撞見呆若木雞的程深墨。
他陰骘地瞪程深墨一眼,絲毫不把這個鄉野大夫放在眼裏,不過是韓纓的娈寵罷了。
從身邊将要擦肩而過,程深墨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指了指相反的方向:“奚世子,出門的方向在那邊。”
奚無記嫌惡地甩開他的手,端着貴公子的範,翩然離去。
程深墨憤怒地呸一嘴,啥人啊這是,長得還行,人品太差。
韓木羽倚在山壁,跪坐哭泣。在陽光的照耀下,紅寶石折射出刺目的光。
程深墨微微嘆氣,出來溜個彎透透氣,也能碰上勳貴秘事。
他蹲在韓木羽面前,掏出青手帕,溫聲細語道:“擦擦吧。”
韓木羽眼含淚珠,狠狠瞪他,氣勢強撐着不服輸,怪讓人心疼的。
“你敢亂說,舌頭給你拔了。”韓木羽道。
程深墨:“誰像你啊,我可是正人君子。背後說人壞話,不是君子所為。”
韓木羽嗤之以鼻。
程深墨收回手:“愛擦不擦。”
韓木羽一把拽過帕子,擦幹眼淚,又用手帕擤起鼻涕。
“喂——”程深墨沒來得及阻止,心痛不已。他的手帕啊,好不容易繡的。
“不就是個帕子嗎?瞧你小氣的,還你。”
韓木羽擤幹淨鼻涕,扔到他身上,露出得逞的笑意。
“不要了。”程深墨捏起一角,扔回給韓木羽,不巧正中其臉。
韓木羽氣得跳腳起身,大罵道:“你混蛋,你個鄉野村夫。”
程深墨呵呵一笑,冷言道:“哦,我是鄉野村夫,攀不上你們侯府的門楣。你們王府對侯府,門當戶對得很。”
這話猶如一把利劍,直直插進韓木羽心裏,傷得她血肉模糊。剛止住的眼淚又流成兩行,泣不成聲。
程深墨輕拍自己的嘴,低聲道:“對不起,我刻薄了。”
韓木羽一怔,沒想到程深墨會道歉……其實刻薄的明明是自己,程深墨一直坦率地面對自己的感情,一腔熱血。
程深墨左右看看,見四下無人,手擋臉,小聲道:“我給你報仇了。我偷偷給那卑鄙小人抹了超強瀉藥,回去拉得他爹媽不認識。”
韓木羽破涕為笑,拍手道:“你真損。”
程深墨聳聳肩,眼睛彎成月牙,驕傲地擡下巴:“我這叫‘見義勇為’。”
想到奚無記的慘狀,韓木羽心情恢複了些。
她拽下那支玉簪,狠狠擲摔在石壁,玉簪霎時四分五裂。
韓木羽揚起頭顱,堅定地說:“我不會妥協!我才不會嫁給卑鄙小人!”
“好姐妹!有志氣!”程深墨大拇指點贊。
哄好韓木羽,程深墨回到庭院,再瞧見喻安卿,啧啧兩聲,直搖頭。
喻安卿摸摸臉,毫無所知:“良姜哥哥,我臉上有東西嗎?”
程深墨大手一指:“妖孽!”
就喻安卿這張臉,招多少人惦記呢,真是妖精。
喻安卿一臉無辜,心下竊喜。良姜誇他好看呢,要不要晚上爬個床努力努力?
天公作美。天色将晚,閃電照亮天空,咔嚓嚓巨雷響,一時狂風大作。
喻安卿一身單薄的亵衣褲,烏發披散在背後,站在程深墨的房門前。
他往下拉了拉衣領,露出精致鎖骨,啪啪啪——急切叩門。
程深墨還未睡,打開門。
遠處是蜿蜒成線的閃電,眼前是楚楚可憐的小白兔。
喻安卿眼睛蒙了層淺淺的秋水,波光蕩漾。一聲巨雷響起,削瘦的身形發顫,似寒風裏搖曳的小白菜。
“良姜哥哥,我有點害怕。”喻安卿紅唇輕啓。
程深墨眸色沉沉,摸了摸鼻子,動作迅速地把人拽進屋,掩上門。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喻安卿悄悄勾起唇角。
“怕打雷啊?你等着。”
程深墨蹭地竄上床,半跪着尋找東西。
喻安卿眼神沉沉如鈎。
程深墨絲毫沒有防備心,由于動作原因,在他面前呈現出完美的腰線。那腰,他有幸抱過,纖細柔軟。穿得不是長亵褲,短得只到大腿中部,緊實挺翹的臀部形狀美好,纖薄的小腿細又長,一覽無餘。
喻安卿喉結滑動,眼神猶如掠食的狼,一寸寸吞噬着獵物。
“找到了。”
程深墨跳下床,噠噠噠跑到喻安卿面前,緊握的拳展開,露出兩顆棉質耳塞。
“夜晚蚊子好吵,我用棉花滴油曬幹做成的耳塞,特別好用,防聲效果一級好。”
程深墨驕傲地推銷。內心腹诽,大半蚊煙要不是送給安卿,自己沒得用,他也用不着費盡心思做耳塞。
喻安卿木了。
程深墨樂于分享,督促道:“快帶上試試。”
喻安卿手捏耳塞,突然咔嚓又是一聲雷。他表情驚恐,猛地抱住程深墨,同時将對方的頭摁到自己的胸肌上。喻安卿觀察得明明白白,程深墨對腹肌情有獨鐘。
“啊啾啊啾啊啾——”
程深墨猛地推開喻安卿,噴嚏打個不停。
他剛要向前,被程深墨厲聲制止:“你不要過來。”
喻安卿可憐兮兮地說道:“良姜哥哥,我吓到你了嗎?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我被雷吓到了。”
“你……啊啾……你身上的香味好重……我鼻子受不了,平常你也不熏香,啊啾,怎麽突然熏起香?”
程深墨連連擺手,喻安卿在進門時,他便聞到了。礙于安卿吓的厲害,沒好意思提出來。
猛然被抱,嗆得他眼淚都要流出來。
喻安卿生無可戀地扶額。
南番進貢薔薇水,味道甜膩。氣韻更如沉水潤,風流不帶海岚昏。
失算失算。
作者有話要說: 喻安卿的茶茶日記:埋胸成功,勾引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