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劣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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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子屹痛呼一聲,仰癱在骨堆上,重重的喘着粗氣,直到緩了好幾口氣,眼前發黑的狀況才有所緩解。
精神力和體力漸漸回轉,馮子屹艱難的擡起手,拔出刺入體內的骨頭,只見血還未流出,傷口就立馬愈合了。
馮子屹站起身,四周探視一翻,這池水底端竟然有一個不小的空間!
白骨如山一般壘起,再往中部望去,山頂處已然站着兩個身影,馮子屹動身往骨堆頂走去,腳底骨頭分布疏密不同,只要一腳踩空,便會只身跌入岩漿之中。
四周空氣炎熱,岩漿高溫炙烤着皮肉,不一會就汗流浃背,空氣水分幹燥,口鼻呼出的氣息都發着燙,柏渝手持匕首,悄悄爬上骨堆頂。
頂上有一小塊平整之處,于中間刻了一個巨大的符陣,陣型由些許白骨堆列,每根骨頭中部被雕镌了紋路,沿着紋路走向,骨頭依次連接,形成了一條從外往內延伸的凹槽。
只是陣法看上去年代有些久遠,凹槽內部的血液早已幹涸發黑,貼在骨頭上的符文有些破損,在陣法中間,放着一個玻璃瓶,瓶中裝着一只通體光滑,拇指般大小的米白色蝕蟲。
老人坐在陣眼處,将割破的兩只手腕放在凹槽處,血液不斷順着符陣紋路,緩緩的流向陣中心。
他似乎是感應到了動靜,睜開幹褶的眼皮,眼神渾濁的看向柏渝,一時間像是回溯起某段時光,張開嘴,嗓音幹澀的喊到:“洛兒……”
柏渝眼中泛出寒光,老人迷離半刻又說:“是渝兒啊……我總是把你們弄混……”
“你沒死!”柏渝聲音如含霜般冷冽無情。
老人虛弱道:“讓你失望了。”
“你還是和二十年前一樣惡劣,手段殘忍,未達目的不折手段。”柏渝走到他面前,随手撤下一張符咒,“你以為這些鬼神之論的東西能鎮下你所做的惡?你手上沾着的人命,是你贖幾生幾世都還不清的。”
柏渝将手中匕首刺進老者心髒,繼續道:“我以為你冷心冷血,無心肝,不知人痛、不懂良善,活了這麽久,你也知怕了。”
“我怕啊……渝兒……我一直都怕。”老者忽然激動,“但我不認命!我不想死,可你們都要我死!我憑什麽要死!”
柏渝冷聲道:“藥粉、感染體、蝕蟲、F病毒随便哪件,你都死有餘辜。”
老人大笑,笑着笑着又神情落寞,他這虛妄惶惶不可終日的一生,年華消逝,所得不如願,所失不可追。
世人嫉惡如仇,但善惡未有終始,世道欠他的,他就要拿世人償還,他甘願做那個惡!
“渝兒,你殺不了我。”
柏渝拔出匕首,刀尖直指吸血漲紅的蝕蟲王:“那麽它呢?你做了那麽多,是因為它吧?”
老人頓時惶恐:“不,別動……”
柏渝充耳不聞,刀劍直刺蝕蟲身,老人突然大喊:“柏渝!你就不想知道跟我勾結的人是嗎!”
刀尖暫緩,柏渝擡頭看向他:“誰。”
長發悄悄藏進血裏,沿着凹槽朝着玻璃瓶延伸過去,老人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容:“十三年前,你沒能殺死我,你說這是為什麽呢……”
柏渝微愣。
發絲卷住玻璃瓶,老人瘋狂大笑,口間猛地吐出鮮血,失血過多,身體負荷承載過重,他趴在地上,顫顫悠悠的将赤紅腫脹的蝕蟲王吞下,眼中的滿足和瘋狂盡顯。
下一秒,老者就像一朵枯萎的花朵重新煥發生機,佝偻的脊背逐漸筆直,蒼老的皮膚變得光滑白淨。
時光仿佛回溯,頃刻間,耄耋老人變成了十八歲的青蔥少年,芝蘭玉樹,風華隽秀,眉眼間有五分與柏渝相似。
馮子屹突然出聲:“這是什麽!”
柏渝冷漠道:“感染值100%。”
馮子屹掄了掄手中的砍刀,眼中狠厲,二話沒說沖着老人面部直砍而去,只見老者未躲,不屑的揮起一縷發絲直接貫穿了馮子屹的胸膛,将他釘在骨堆裏:“無知小兒。”
馮子屹目眦欲裂,發絲刺入皮肉,鑽進血管,不斷往全身蔓延,痛的他大喊。
柏渝趁後潛入,老人立即察覺,花白發絲一邊攻擊一邊防守,一縷發絲刺過,柏渝閃身躲過,發絲刺空,立即轉換方向再次襲來。
老人攻擊愈發陰狠決絕,發絲宛若刀鋒,從一股分成了好幾縷,數道發絲不斷轉動,見縫插針般襲擊着心髒、脖頸、頭部等致命部位,又快又狠的将柏渝逼到了邊緣。
柏渝腳步一頓,雙眼目測距離,腳底用力騰躍而起,身形化作了流光,極其快速的往骨堆底部落去,狠狠的砸進了骨堆中,身後緊跟着的發絲也猛的追擊上來,朝着躺在骨堆裏的柏渝,兇猛的刺了過去。
柏渝手腕一轉,腿部使勁,在頭發刺入的霎那間,腰部蓄力往後一個空翻,與頭發錯身而起。
頭發與面部的間距僅剩毫米之寬,發絲穿過骨堆刺入了岩漿之中,高溫頃刻溶解,只聽見頂端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叫聲。
馮子屹見狀,發狠的剜掉胸膛大塊血肉,将發絲連根拔起,即便痛的渾身打顫、冷汗直冒,也依舊直起身,掄着砍刀踉跄的沖上去,對準捂頭痛喊的老人劈了一刀。
刀口之深,深可見骨,老人吃痛俯下身,聲音陰冷道:“小鬼,過了這麽多年,你就這點長進,這種程度可殺不了我。”
老人又用一縷發絲将馮子屹洞穿。
馮子屹大吼道:“你該死,該死!我父親一生從未行惡,寬厚善良,建立浪島也是為了收留無處可歸的流浪人,他将你從灘塗上救起,不問過往,給予你安定的未來,可是,為什麽!你要殺了他!折磨他的女兒!還将他的島民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愚蠢!因為他愚蠢!他怎能給我安定。”老者眼中充滿狂熱,“只有我能給他們安定,你沒瞧見島民瘋狂崇拜我模樣嗎?他們感激我、信仰我賜予的健康,那眼中閃着火熱的光芒,多美啊……為了一絲光熱奮不顧身,将羸弱的身體變得強壯健康,将他們碌碌無為的生命變得發光發熱,不好嗎?”
馮子屹悲憤道:“謬論!是你一直在欺騙、威脅、引誘他們,不折手段将他們原本安詳幸福的生活揮霍一空,你有什麽資格去決定別人的一生,你自己都活在虛妄之中!”
“哈哈哈……那是他們活該,咎由自取,要怪就怪他們貪婪,不知滿足,明明擁有了一切,卻還想要無瑕,劣根性簡直和生活在陰暗中的飛蛾一模一樣,明明擁有了翅膀,卻還妄想擁有光熱。”
老人控制着一縷頭發深入馮子屹體內,吸取生機:“別急,我馬上送你去和他們相聚。”
馮子屹大痛,身體逐漸衰老,就在這時,一個白色圓球迅速向老人襲來,老人不屑的用頭發抵擋,下一秒,劇痛傳來,還來不及呼痛,又幾個白球快速侵襲而來。
老人吓得連忙躲閃,定神往地上一看,幾個森白的頭骨砸在地上,裏面裝着的岩漿不斷溢出,灼燒着散亂一地的發絲。
他痛的面色猙獰,動用全部頭發襲了過去:“柏渝!你十三前沒殺掉我,今天依舊殺不掉我!”
“你怎知?”
發絲不斷生長,緊追其後,柏渝神情冰冷,縱身滑下骨堆,繞着骨堆疾馳,直至發絲散了整個底部,才漸緩腳步俯身抽出一骨,頃刻間,羅列的骨堆如同多米諾骨牌一般,紛紛倒塌。
老人哀嚎聲即時響徹整個小空間,柏渝趁其疼痛感未消之時,迅速攀上骨堆,閃身貼近老人,正一舉擊向脖頸之時,老人側身躲過,強忍痛苦收回發絲,瞬間貫穿了柏渝。
“渝兒,你還太嫩。”
“是嗎?”柏渝抹掉嘴角溢出的血,眼神睥睨,白發瞬間變長,頸後不斷亮閃着紅光,老人嘴唇半張,聲音卡在喉管,白發死死絞住頭顱,按進岩漿中。
岩漿不斷翻騰,冒出滾大的氣泡,柏渝眼底印滿了紅,眸中劃過一絲狠厲,攔腰割斷了白發,揪出貫穿身體的頭發,拎起地上的馮子屹向池水中游去。
而在無人看見之時,躺在骨堆上的無頭屍輕微觸動了一下指頭。
幾個時辰前,紅蟻侵襲至火山島內圈,再過不久之後便會襲至高峽底部,柏爾芙着急上火:“怎麽辦!”
“砍樹。”柯嶼看着平靜的水面,站起身,“螞蟻怕水,水能浮木。”
沼澤邊的老樹幹直徑大概一米寬左右,根系盤生,氣根堆雜,樹與樹之間的間隙極小,一旦落錯刀,就會波及相鄰的老樹,引來加倍攻擊。
柯嶼左手掌心受傷,右手手臂受傷,他稍微活動了一下雙手,右手握刀,用力朝大樹砍去,趁樹根還未發起攻擊前,姚桃從另一側配合柯嶼的速度接連砍去。
柏爾芙從側旁清除着相連雜亂的根莖,單刀順着枝幹爬上茂密的樹頂,砍除多餘枝幹,削減搬運重量。
燥熱的天氣處處透着急躁,令人心煩意亂,商婉衾狼狽的從泥潭裏爬出,擡眼便看見砍樹的柯嶼。
她先入為主的驚駭道:柯嶼!我不過說了你一句,你又何必等我們好不容易蕩過來的時候趕盡殺絕!”
一人冷諷道:“誰都知道柯嶼兇狠殘暴,得罪他的人都沒有好下場,C區人不僅低等下賤,連肚量也小的可憐。”
又一人被煽動:“你怎能沒一點仁義之心,我等身陷囹圄,理應講究個互幫互助!”
一人憤悶不平:“呵,我們僥幸沒死在沼澤中,反倒遭受你這種卑鄙小人的迫害,你當真不配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