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夜涼如水, 從偏殿的窗外望出去,一眼就能看見羊腸小道前有人提着燈籠走過來。
“郡主剛才真是莽撞了,要不是陳廷尉反應得快, 您怎麽下得來臺?”
耳邊聽着燕燕的念叨,翟似錦心底越發煩躁, “這麽說我還要謝他了?”
她今日簡直被人耍得團團轉, 好好的罪證收在盒子裏,突然就變成了一塊她連見都不曾見過的玉, 還将她先前揭穿神醫的那番話給蓋了過去。
往後她要是再揪着神醫的丹藥說事,豈不就是自打嘴巴。
等外面響起宮人們的請安聲,翟似錦才回頭看向從殿外走進來的陳熠。
陳熠步履生風,直直行至她面前三步遠才停下, 并且轉頭讓殿外看守的宮人都退下了。
“陳熠, 你是不是該給我一個解釋。”她微挑着眉,眸裏燒着兩團火, 又像是裹挾着數不盡的眼刀, 要把陳熠捅成篩子似的。
陳熠微微一頓,看見宮人們聽話盡數退下,他才邁開長腿坐在旁邊的玫瑰椅上, 道:“郡主稍安勿躁, 容臣向你慢慢解釋。”
翟似錦強忍着怒意坐到他對面,雙手将袖口死死捏緊,面上卻揚起一抹輕笑來,“反正現在舅母讓我等壽宴散了之後再出宮,時間還多着呢, 不急,你慢慢狡辯。”
陳熠擡眸望她, 殿中明亮的燭光照在她纖巧的側臉上,灼若芍藥,往日裏柔順含笑的杏眸裏此時卻滿是咄咄逼人。
她何曾在他面前有過這樣生動的時候,估計真是氣很了。
陳熠自知着了她的惱,便将袖裏藏着的木盒先拿了出來,推到她面前,“物歸原主。”
翟似錦看着這個眼熟的盒子,眉頭突突地跳,直接站起來去狠捶了陳熠一頓,恨不得錘死他完事,“陳熠你要死啊?你什麽時候把我的東西偷過去的?”
陳熠任她發洩一通,叫旁邊的燕燕都看不下了,憋着連背過身去。
等覺得差不多了,他才伸手捉住翟似錦的手,眼底藏着極深的笑意,“郡主別生氣了,我這都是為了你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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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我好?為我好你偷我東西?你知不知道剛才我在壽宴上丢了多大一個人?”翟似錦只要一想起剛才看到證據被掉包的那一刻,現在心裏都是拔涼拔涼的。
“舅舅他也總說為我好,他讓我跟你不要往來,那你現在過來做什麽?不在宴會上好好待着,趕着來害我麽?”
眼見翟似錦心緒越發激動,陳熠真怕她再說出什麽離譜的話來,忙将她拽過來捂住嘴,緊蹙着眉道:“郡主何須說這種傷人的話,你可知你剛才在壽宴上的那番話,險些釀成大禍……”
翟似錦咬咬牙,把他推開,“我知道會有什麽後果,我也不怕被舅舅責罵,只是你把我準備的證據掉包了,往後我再想抓他們的把柄就難了。”
陳熠刻意頓了頓,才道:“你不該蹚這這趟渾水的。”
翟似錦默了默,解釋道:“真的就只有這個機會了,你卻突然打亂了計劃……我不僅僅是為了針對李謙,是那所謂的神醫根本就是個江湖騙子,他那些丹藥要是繼續讓舅舅吃下去,難保會出什麽大事。”
陳熠緩緩嘆氣,垂放在身側的大掌松了又緊,最後将翟似錦整個嬌小的身子都摟進懷裏,才勉強心安了些,“這些事情我會幫你做的,你不要着急。晉陽侯府是故意引你入局,想讓你給他們當墊腳石,我不會看着你陷入危險之中的。”
翟似錦被按住額頭,剛好貼住陳熠沉穩有力的胸膛上,心跳和鳴,她的心正砰砰直跳。
她當然知道張承宣玩的是借刀殺人,但她覺得這根本就是無足輕重的小事,只要遏制李謙在朝中勢力壯大,将來他和趙彬的謀逆便也能胎死腹中。
可這件事她沒法跟陳熠開口,重生本就是怪力亂神之事,說上三天三夜怕是都說不清,還不如就一直瞞下去。
陳熠看着她低垂的眼睫輕顫了下,自然極快猜透了她的心思,長指輕撫上她光潔的額頭,“郡主千金之軀,不該在這種危險的事情上多花心思。”
他說着頓了下,屈指敲了下她額頭,道:“萬事有我,你無須擔心”
翟似錦捂着額頭,作勢就要後仰身子躲開他。
不料陳熠雙手将她抓得緊緊的,她根本掙脫不開,被迫又捱住第二下,額頭頓時泛紅了一大片。
陳熠也是有些惱了,“剛才壽宴上是我沒有事先跟你打招呼,可你也是先斬後奏,咱們半斤八兩,這筆賬便算是扯平了。”
“根本就扯不平,你讓我這半個月以來的準備全都白費了。”翟似錦心裏不舒坦,故意揪住他腰間的軟肉狠狠擰了擰。
陳熠握住她捉弄的手,“不要亂摸。”
翟似錦抿着唇不說話,故意又使了使勁。
陳熠無奈,只能将她雙手都制住,“別生氣了,走,我帶你去看看,我這半個月以來的準備。”
“你也準備了?”翟似錦:“你準備了什麽?”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陳熠側了身子,替她将披風系好,才牽着她往殿外走。
華燈初上,周圍的宮人全都被支開,陳熠帶她走上一條僻靜的小道,直通玉華臺,最後停在一處花壇後,剛好能看見正殿裏的情況,
“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今夜風嚣,翟似錦攥着披風往殿裏望了望,裏面不再是歡笑一堂,反而氣氛劍拔弩張,底下的大臣們一個個身子繃得筆直,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長寧帝竟然從座位上起身,朝殿中央走去。
陳熠幫她拂開旁邊伸出來的樹枝,指着玉華臺正殿的方向給她看,“郡主看見了嗎?”
翟似錦抿唇點頭,“你安排了什麽?”
殿裏現在的情況,比她剛才獻禮時要緊張得多,她稍一眯眼,就能看見跪在地上的兩道身影,一個是蕭琮,一個是巧娘。
有個微妙的想法浮現在腦海裏。
翟似錦微怔,擡眸望向陳熠沉篤的側臉,問道:“醉仙居過後,我一直忘了打聽巧娘的去處,也不知巧娘是什麽時候回到蕭琮身邊的。宴會剛開始的時候,我看蕭琮帶巧娘一起來赴宴就覺得蹊跷,現在裏面鬧成這樣,該不會蕭琮在為巧娘伸冤吧?”
陳熠垂眉颔首,算是印證了她的猜測。
“他……他不要命了?”翟似錦驚訝地張大了嘴,她半月前探望蕭琮時,他傷重得連床都下不了,現在是不要命了,“陳熠,這就是你準備的計劃麽?巧娘是你送回到蕭琮身邊的吧。”
陳熠再次颔首,道:“蕭家本就不會善罷甘休,把陸家舊案當衆擺在陛下面前,陛下便有了一個不得不查的理由。”頓了頓,他又補充了一句,“放心,蕭琮不會有事。”
翟似錦凝神朝殿裏看去,此時長寧帝就站在蕭琮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蕭琮和巧娘。
隔得距離有些遠,翟似錦什麽都聽不見,只能看見蕭琮讓巧娘給長寧帝磕頭,并且拿出了一道早就準備好的血書,當場交于長寧帝。
長寧帝的嘴張張合合,像是說了很多話,過了許久才将血書接過,看完之後直接勃然大怒,喚劉公公到身邊說了什麽。最後連蕭皇後都沒能勸住,宴會鬧得很難看,衆人不歡而散。
陳熠不知何時湊到了她頰邊,輕輕地在她耳後呵氣,道:“蕭琮将十年前陸家舊案擺在陛下面前,陛下只能徹查,屆時廷尉署會上交這些年來收集的所有關于黃禦史的罪證,他活不成了。”
這種禍害,活不成了自然是最好的。除去陸家的案子,他身上還背着陳熠雙親的性命。
翟似錦回頭,雙眼直直迎上陳熠的目光,道:“但是這還不夠。”
陳熠垂下眼睑,眸底化開一抹極深的黯色,伸手捋起她落在肩邊的一縷烏發,問道:“郡主還想問什麽?”
“還有李謙呢?黃禦史因為以前的污蔑舊案被定罪,李謙頂多只有為他求過情的過失,這根本不足以讓舅舅罰他。”
陳熠将她的頭發在指尖打旋兒,嘴邊卻似不經意間問她,“郡主為何這般關心那李謙?”
翟似錦一默,“他用假藥禍害舅舅的龍體,就活該千刀萬剮了去。”
“只是這樣?”
翟似錦心說陳熠吃的飛醋也太沒道理了些,“不然呢。”
陳熠松開她的頭發,轉而拍了下她的肩,“時辰差不多了,壽宴散了,大家都出宮各回各家,我送你回去吧。”
翟似錦不甘心地追問:“那李謙呢。”
陳熠擡手點了點她額頭,這回她沒顧着躲,被他略帶薄繭的微涼指尖在頭上重重一點。
“一切有我,別看我現在閑職在家,我跟你打個賭,明日陛下就要讓我重新回廷尉署去主持大局,到時該怎麽收拾他,全都歸郡主你說了算。”
翟似錦凝望他許久,深吸了一口氣,“我知道你有本事,但李謙那種心術不正之人,多留一日便是禍害……”
陳熠沒等她說完,便伸手去捉她的手。
翟似錦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吓得不輕,旋即下意識抱住他的手,“你幹什麽啊。”
陳熠用另一只手從她袖子裏将先前那個木盒取出來,收到自己的寬袖中,語氣無奈中帶着幾分寵縱,“郡主等不及要将敵人繩之以法,臣怎麽能不盡一份心力呢。”
翟似錦:“?”
她愣了半晌,才明白過來他話裏的意思,立即就要去将盒子搶回來。
“郡主。”陳熠聲音沉沉地喚她。
翟似錦緊皺着眉,整個人撲到他身上,一心将把證據搶回來,“你還給我,我自己能去找舅舅說明這件事。”
陳熠眼眸裏燒起了火,忽然将她抵在旁邊的樹上,半晌後才穩住氣息,低聲喚她,“郡主。”
“這種讨罵的事情,有我一個人去做就夠了,讓郡主去挨罵,叫人舍不得。”
……
……
翌日一早,昨夜皇宮壽宴的消息就傳遍了京城每個角落。
翟似錦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好喝了一碗熱粥,用帕子擦了擦嘴,就讓管家幫忙準備馬車要進宮去。
臨出門,她還特意叫丫鬟捧來銅鏡,将面上剛擦好的胭脂和口脂全部擦掉。
燕燕在旁邊看着,猜出了她大半心思,“郡主是要為了昨夜壽宴的事情進宮去請罪?”
翟似錦略一挑眉,把擦髒的帕子丢給丫鬟,轉身提裙邁出了門檻。
燕燕追在後面勸道:“群主別怪奴婢多嘴,宮裏這個時候正亂得很,您何必往槍口上撞呢。”
翟似錦出門上了馬車,才隔着簾子正眼看了眼燕燕,“陳熠拿着李謙和假神醫的證據進宮找舅舅,全然是為我涉險,我想去看看,到時候起碼能幫他擔着些罪責。”
陳熠目的是在翻案,為陳家正名,而不為了揭穿黃禦史就要将自己暴露在陽光,他本可以不正面與長寧帝作對的。
昨夜是她莽撞,連累陳熠要為她涉險。
進宮後時辰尚早,翟似錦估摸着離長寧帝下早朝還有些時間,就想着先去景陽宮向蕭皇後請安。
只是不巧,她到的時候,正好跟張貴妃和劉賢妃打了個照面,她們也是來請安的。
“郡主今日看着臉色不太好。”張貴妃很親昵地牽起她的手,摸了摸,旋即皺眉擔憂道:“這手怎麽這麽冰啊?”
翟似錦不着痕跡将手抽回來,面上笑吟吟叫人挑不出一絲錯來,道:“許是昨夜受了些風寒,不打緊。”
張貴妃也笑了笑,轉頭朝被宮女抱着趙保寧招手,“保寧快來郡主表姐這裏。”
趙保寧許久未見翟似錦,直往她懷裏撲。
張貴妃笑道:“昨夜你出宮走得太急,保寧還想找你玩來着,等會兒你給皇後娘娘請完安就去本宮那兒坐坐,陪保寧多玩一會兒。”
翟似錦抱着趙保寧掂了掂,笑話她最近又吃重了,才轉看向張貴妃,微微笑了下,“多謝娘娘好意了,我還跟宜樂約好了,就不去娘娘宮裏了,不如把保寧留在景陽宮吧,我和宜樂會照顧好她的。”
張貴妃聽出她的婉拒,只得讪笑作罷。
她本來想趁着這機會再拉攏翟似錦,外人只知昨夜翟似錦魯莽頂撞長寧帝,但宮裏哪個不曉得,等這事兒風波過去了,翟似錦依舊會是長寧帝最看重的清陽郡主。
只是奈何這郡主心比天高,看不上她,也看不上她背後的晉陽侯府。
張貴妃心底不舒坦,對翟似錦再也笑不出來了。
翟似錦抱着趙保寧,餘光打量了眼張貴妃,心說她真是什麽把什麽打算都寫在臉上了。
前腳張承宣才拉着翟似錦往火坑裏跳了一把,張貴妃後腳又來給她挖坑,晉陽侯府的人怕都是有毒哦。
翟似錦杏眸裏漾起一絲笑意,抱着趙保寧先走在了前面,路過劉賢妃身側時腳步頓了頓,對她道:“昨日事發突然,似錦沒能來得及跟大皇兄問好,賢妃娘娘莫要怪似錦失禮了。”
劉賢妃柔和一笑,道:“這有什麽可怪的,郡主要是念着彬兒,改日本宮讓彬兒進宮來,你們好好見見就是了。”
翟似錦輕嗯着點了點頭。
随後幾人一道進了景陽宮,給蕭皇後請安。
張貴妃沒久坐,把趙保寧交代給秋芳幾人就走了,臨了還不忘刺一句,“反正本宮在哪裏都不讨喜,你們且聊着吧,免得本宮在這裏壞了你們的興致。”
劉賢妃始終微垂着頭,不曾擡臉看過張貴妃。
等張貴妃走遠了,蕭皇後才開口安慰道:“她就是被陛下慣壞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劉賢妃忙笑着回道:“貴妃娘娘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平日裏還是很關心臣妾的。”
“你不用幫她說話。”
翟似錦正和哄着趙保寧玩,見狀随口插了句話,“舅母和賢妃娘娘這話說起來,怎麽聽着像着貴妃娘娘欺負了人似的。”
她只是無意一提,手裏還端着一碗禦膳房新做的藕粉,舀了一勺打算繼續喂給趙保寧。
蕭皇後接過話道:“倒也不是本宮私下裏排擠張氏,她近些日子是真有些恃寵而驕了。先前宜樂與晉陽侯府退婚,陛下深知傷了晉陽侯府的顏面,便多補償了張氏幾分,怎知她背地裏竟可勁兒地欺負賢妃,怪本宮當時是贊成宜樂悔婚的,現下也說不得她。”
翟似錦把碗勺遞給趙宜樂,讓她幫忙喂趙保寧,兀自走到剛才張貴妃坐的位置坐下來,望向劉賢妃的眼底帶着幾分深意,“原來娘娘在宮裏過得這般不容易。”
蕭皇後道:“也怪她性子太軟和,但凡争口氣,張氏也不至于騎在她頭上。”
劉賢妃腼腆地笑了笑,心裏暗暗發苦。
“往後她要是背着本宮再找你麻煩,盡管來景陽宮找本宮,本宮會為你做主的。”蕭皇後喟嘆了聲,又道:“不過如今彬兒回來了,應當短時間內會一直留在京城,你們母子倆多年未見,可要好好聚聚。”
劉賢妃應聲點頭。
翟似錦在旁邊微微有些出神。
宮裏統共三個嫔妃,往日裏瞧着和睦共處,沒想到張貴妃私底下還是兩幅面孔,約莫是仗着劉賢妃的娘家在朝中無人,唯一的兒子趙彬又被長寧帝派遣鎮守邊境,被外人認作棄子。
畢竟張貴妃兒女雙全,背後又有晉陽侯府做靠山。
诶不對。趙彬是個極有孝心的人,他不可能放任劉賢妃在宮中被人欺負。那前世裏趙彬毫無預兆的謀反,會不會就是這個誘因?
定是有人利用他與京城相隔甚遠,故意給了他虛假消息,毫無依靠的劉賢妃在後宮成了人人可欺的可憐蟲,最後才逼得他不得不反。
翟似錦正想得入神,連珠突然進殿來禀告,說趙彬下朝直接往這邊趕了。
翟似錦旋即站起來,朝蕭皇後和劉賢妃告辭,“今日似錦請安就到這裏了,舅母和賢妃娘娘慢聊。”
劉賢妃笑道:“郡主剛才不該在惦念彬兒嗎,他等會兒就來了,你們也好見一見,多說說話。”
翟似錦對見趙彬沒有任何興趣,也就是剛剛為了跟劉賢妃搭話,随便胡謅的借口,現在倒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我……”
她正要找別的話糊弄過去,蕭皇後冷不丁板了板臉,道:“似錦你別胡鬧,昨夜的事情本宮還沒找你算賬呢,你還趕着去給陛下添什麽堵。”
果然不愧是舅母,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
“你跟蕭琮真是沒有一個叫人省心的。”蕭皇後并沒有表露出的那樣若無其事,她見翟似錦面上仍帶着幾分倔強,語氣便更重了些,“蕭琮不争氣,給陛下惹了麻煩,你比他懂事,總該知道這時候最應該做的事情就是安分守己,你還去太極殿做什麽?”
翟似錦很少挨罵,幾乎沒有過,但最近她都快把一輩子的罵都挨完了。
“舅母,原來舅母你知道啊……”
昨晚的事情,實際上她和蕭琮的目的大同小異。只不過她想做的更偏私心一點。當時宴會上情況混亂,現在旁人細細想一想,肯定會以為她跟蕭琮是商量好的。
這不蕭皇後已經認定是她撺掇着蕭琮帶巧娘去大鬧壽宴了。
“好好坐着,哪兒都不許去。”
翟似錦:“……”委屈,弱小,無助。
她不甘不願坐了回去。
好在趙保寧極其貼心,朝她揚起手笑了笑,聲音又甜又糯,“表姐,抱。”
翟似錦抱着趙保寧玩去了,成功避開蕭皇後的念叨。
不多時,趙彬便到了。
多年不見,他嘴皮子功夫見長,将蕭皇後和劉賢妃哄得連連發笑,将角落的翟似錦全然忘記了。
直到臨近午時,蕭皇後命人去傳膳,還打算留他們幾個一起用午膳。
翟似錦和趙彬同時起身,默契地很。
蕭皇後挑眉看着他們兩個,最後目光落在翟似錦的身上,“留下來用頓午膳委屈你了?”
翟似錦嘆氣,“姑母,我府裏還有些事兒,真的要走了。”
趙彬也跟着拱手告辭,“兒臣剛回京,驿站那邊還有很多需要打點,就先行告辭了。”
蕭皇後眯了眯眼,仿佛從兩人身上看出了什麽來,當下也不攔着了,揮手讓兩人各自退下,眼不見為淨。
翟似錦先離開景陽宮,見到外面陽光的一刻,感覺終于緩過來一口氣。
趙彬腿長步子大,很快跟上去,與她并肩行走,眉眼挑着一抹看不透的笑意,道:“表妹昨夜表現得很英勇啊。”
翟似錦:“……”
表現得英不英勇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針對李謙的事,很可能已經觸及了趙彬的利益。
“表妹怎麽不說話,以前你這麽小的時候,你可是很喜歡跟在我和太子身後跑的。多年不見,生疏成這樣了。”趙彬說着,一邊嘆氣,一邊伸手在腰間比劃了個高度。
氣氛略尴尬,翟似錦用手摳了摳眉心,猶猶豫豫哦了一聲,“那時候似錦還小,記得不多。”
唯一記得的大概就是,趙彬和蕭琮兩人一樣愛玩,總是把她和趙宜樂欺負得夠嗆。
但這種欺負也僅限于整蠱好玩,與弑父謀反全然是天差地別。
翟似錦低頭看了眼腳下的路,眼前卻突然出現用錦綢包着的四方盒子。
翟似錦:“???”
趙彬往前遞了遞,“只來得及趕上父皇的壽宴的,你的生辰沒趕上,生辰禮倒是能補上的。”
翟似錦:“……”
這樣憨厚和藹的大皇兄,怎麽可能會是幾年後謀反忤逆的亂臣賊子。
“……謝謝。”
她收下盒子,打開瞧了瞧,裏面是一個瓷娃娃,喜慶的紅衣服,笑眯眯的大花臉。最主要的是,這娃娃的臉捏得還挺像她。
“大皇兄你……”翟似錦剩下的話咽進了喉嚨裏,看見從對面宮道走來的陳熠,忙将瓷娃娃交給燕燕收着,朝陳熠迎上前去。
“你還好吧?”
陳熠剛才就見她跟趙彬聊得還挺開心,順勢将手裏的調查令收到身後,眸底藏着極深的黯色,故意漠着臉道:“看來臣來得不是時候?”
翟似錦微蹙眉,“???”
陳熠見趙彬邁步走來,便将手裏的調查令交到翟似錦手中,“郡主好好看看吧。”
翟似錦只覺得他莫名其妙,虧得她擔心陳熠大半天了,好不容易從蕭皇後那裏脫身出來,現在陳熠給她擺冷臉做什麽。
她扯開捆着調查令的紅繩,上面清清楚楚寫着,戶部郎中李謙蓄意謀害皇帝,即刻查清家産,投入廷尉刑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