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沈梨和陸陵天回到王府, 還是覺得身子乏的緊,連早飯也用的比平日少些。

陸陵天看她只喝了小半碗奶羹便不吃了,微微蹙眉低問:“怎麽了?是不是身子哪裏不舒服?”

今日小姑娘有點蔫蔫的, 陸陵天有些擔心, 已經想着要不要招府醫過來看看。

剛問完, 便見小姑娘的耳尖好像染了點緋紅,像一瓣細嫩的桃花尖尖。

沈梨放下碗, 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猶豫了一會後才湊近到他耳邊, 不好意思的小聲道:“我沒事王爺,就是,可能小日子要來了。”

她小日子來之前的三四日身子便會開始容易覺得乏累,到了頭幾日更會覺腹痛腰酸難忍,要在床上躺兩日才能算熬過了。

過去在永昌侯府中, 老夫人也叫府醫給她瞧過,只道是體虛之症一時半會也好不了,得慢慢好生調養。

只是她知道自己不是一個能嬌氣的身份, 趙氏哪會讓她像沈念筱那樣精細養着?是以每次便也就硬挺兩日, 過去了就好了。

沈梨其實早上便有所感, 又記了一下日子,心裏便也就有數了,她本不打算跟陸陵天說的,一般來說男子都覺這事晦氣。

只是沒想到叫他看出來了, 想到昨晚他那番話, 道她什麽都可以跟他說, 沈梨猶豫了一下, 還是說了, 也是想稍微試探一番。

陸陵天聞言難得愣了一下,然後沈梨便驚訝地發現,王爺的耳尖好像也紅了。

看着王爺輕咳一聲,罕見有點拿不定主意地問了她一句:“那……這個叫大夫來看是,有沒有用?”

大抵是确實不了解,陸陵天眼裏有點無措,反倒叫沈梨身上那點不好意思也沒了。

她笑出聲來,眉眼彎彎地主動握了握陸陵天的手:“自是有用的,王爺。”

陸陵天對這些事确實不甚了解,在北境他身邊伺候的丫鬟都沒放一個,回了京都也是如此。

更何況常待在身邊的兩個兄弟,一個韓敘一個竹一,都沒成婚,全是馬大哈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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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沈梨說有用,陸陵天半點沒耽擱,甚至有點拿出了在北境上戰場那種雷厲風行的态勢,用了早飯便将府醫招來了。

沈梨靠在軟塌上,拉着陸陵天的手,猶猶豫豫:“王爺,也是不用……”

不用這麽興師動衆的!

姑娘家來小日子本就沒幾個舒坦的,況且她現在還沒來呢,只是覺得有些乏而已。

沈梨都怕等下府醫來了一把脈,什麽事也沒有,顯得她這個新來府上的王妃多嬌氣似的。

陸陵天卻往她身邊一坐,将人攬進懷裏,神色再平常不過:“你是王妃,本就身份尊貴,日後每月府醫都是要例行請平安脈,何況今日本就不适,叫府醫來看看也無妨。”

輕輕靠在他身邊,沈梨聽了陸陵天的話,輕咬住了唇瓣。

感覺好像真被如珠似寶地對待了呢。

屋外漸入初夏的陽光透過樹間新生的嫩葉投下斑駁光點,沈梨擡眼看着窗外開得正茂的梨花,一片一片雪白,不知怎的竟微微出了神。

春日要過了,梨花卻會一直盛放到五月,不管怎麽說,總算要迎來新的光景了。

在沈梨看着窗外出神間,府醫被菀姝引進了屋裏。

王府有兩位府醫,都是老大夫,一位姓陳一位姓周,今日來的事陳大夫。

沈梨收回目光,擡手放在了榻上的小幾上,身邊的桃枝給她手腕覆上一方薄帕,陳大夫行過禮後便坐在另一側,将手搭了上去。

凝神半晌後,老大夫收回手笑笑:“夫人身子無大礙,但稍有些體虛之症,需仔細調理,非一朝一夕能成。”

之後陳大夫又詢問了幾句沈梨小日子的情況,聽後便點點頭道:“王妃這幾日切莫着涼,也不要用涼水,注意保暖和休息,待過幾日小日子來了老夫再來給王妃看看脈象。”

“有勞大夫。”

沈梨點點頭,又讓桃枝給了賞,陳大夫接過,多看了被王爺攬在身前的王妃幾眼。

前兩日王爺大婚,王府裏熱鬧的緊,然也是那日,他便從其他下人那兒知曉了王妃的身份,不是永昌侯府那位嫡女,而是庶女。

府中下人早就被告知過新王妃姓甚名誰,也被林管家嚴肅警告過府中之人不許待王妃半點不敬,否則嚴懲不貸。

王府下人都十分守規矩,大家也很有分寸,主子的事他們做下人的不需明白其中緣由,只要做好自己該做的便是。

但今日陳大夫看沈梨神情姿态和做派,竟覺得也絲毫不輸那些大家貴族的金貴嫡女。

“謝王妃賞。”

恭敬行禮謝賞,陳大夫這便準備退下了,卻忽然又被陸陵天叫住:“等等,陳大夫外間留步,本王有話要問。”

陳大夫:??

王爺回京好幾個月了,召他的次數屈指可數,怎麽這難得召一次就要留下問話了?!

莫不是他剛剛哪裏做得不對?可是剛剛也沒做什JSG麽啊……

陳大夫一時心裏忐忑了起來,站在外間惴惴不安,一路将自己近幾個月的表現都想了一遍,覺得自己十分矜矜業業,規規矩矩,實在想不出為什麽會被王爺叫住留下問話。

待陸陵天從裏間出來,在陳大夫一副認真聆聽王爺教誨問詢的表情裏,男人微微蹙眉,緩緩開口:“這個小日子……丈夫需要注意些什麽?”

陳大夫:……

咱就是說,王爺您大可不必如此嚴肅。

陳大夫松了口氣,轉而又憨厚地笑起來:“王爺待王妃當真是關愛有加,婦人小日子來心情都會有些躁郁,王爺還需體諒一二,另外,房事也是萬萬不宜的。”

之後,在陸陵天的細細詢問下,陳大夫又将要注意的相關事宜一一與他說了。

等小半柱香的時間後,陳大夫才離開。

回屋的路上,他猶在心裏感嘆,外人都道王爺歸京後得皇上盛寵,又在北境養了一身殺伐的戾氣,少有人敢親近。

其實現下看來,他們也就堪堪看到王爺的表面而已。

至少在對待王妃的事情上,王爺體貼溫柔得很呢。

府醫離開後陸陵天回了房,他走進裏間,順手将兩扇開着的窗戶關小了一些,然後坐回沈梨的身邊。

沈梨正捧着杯盞喝熱茶,見他坐過來便擡眼問:“王爺與陳大夫說什麽了?”

陸陵天覆上她的手背探了探,沒感覺到什麽涼意才放心下來,認真道:“問了一些婦人小日子時需要注意和照顧的地方,我沒什麽經驗,怕有哪裏沒顧好你。”

沈梨微微睜大眼睛,覺得自己好像無論多少次都會被陸陵天對她這般體貼的态度驚訝到。

她倏爾輕笑一下,眉眼溫柔如畫:“王爺不需操心這些,我有丫鬟呢。”

陸陵天卻搖頭:“我也想照顧你一些。”

在澍水那小半年裏小姑娘喜歡黏着他,他在養傷,左右無事,便也天天陪着小姑娘。

若不是因為突然要去北境,他大抵是會回京陪着她長大的。

沈梨微怔,片刻後喃喃道:“王爺,你待我太好了,我總覺得跟做夢似的。”

陸陵天聽後低低笑了一聲,擡手撫了撫她鬓邊的發:“你是我的王妃,待你好本就是應當,不過這幾日你身子不湊巧,原本想帶你去東郊的馬場看看,如今只能等你身子好了。”

沈梨聽後眼睛突然一亮:“王爺要帶我去騎馬麽?”

東郊的馬場是整個京都最大的馬場,有最上好的馬匹,上至宮中皇子公主下至京中達官貴人都喜歡去那兒騎馬。

皇室的小輩們習騎射也是在那兒,是以大多數宮裏的孩子第一匹馬便是在東郊馬場挑的,陸陵天也不例外。

“那匹馬現在還在京郊馬場,與我從北境帶回來的戰馬養在一起,本想這幾日帶你去看看。”

沈梨不會騎馬,也從沒有學過,騎射一術向來是只有高門大戶府中嫡小姐才有資格學的,一般庶女或平民家的女兒甚少有機會接觸到。

沈念筱八歲學的騎射,有時府中帶着他們這些小孩子出門游玩,沈梨看着沈念筱騎在小馬身上奔跑的樣子便十分羨慕。

她在信中還偷偷問過長雲哥哥,騎馬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呢?

其實她也一直挺想試試看的。

一想到這兒,沈梨便有點期待的看向陸陵天:“王爺,等我再過幾日身子好了,你便帶我去馬場吧?只是我沒有騎過馬,不知那處會不會有師傅教?”

陸陵天笑:“你若想學,我教你。”

他征戰北境,騎術自是不在話下,當年在京都他與陸懷信是騎射先生最得意的門生,現在也不遑多讓。

沈梨高興的點頭,又倏地想起最開始與王爺見面那次,他給她買了一串糖葫蘆,後來又帶她去登了華天閣。

不知怎麽的,她突然覺得陸陵天不知不覺幫她實現了許多事,像一個能讓人心想事成的神仙。

沈梨又一次感嘆,這大抵是她這輩子第二次的好運氣了。

第一次,是遇見長雲哥哥。

沈梨帶着很快就能去體驗騎馬的期待和愉快心情在王府裏過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她發現一切好像與在永昌侯府沒什麽不同,又好像有了很大不同。

沈梨在偌大的王府可以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下人恭敬守禮,見她性子溫柔親和有時還會與她玩笑幾句逗她開心。

她在林管家的輔助下管着中饋,竟好像也不覺得怎麽難,甚至還漸漸對看賬本起了些興趣。

只是這日傍晚用過飯後她翻着賬冊突然便覺小腹墜痛,是小日子來了。

陸陵天見她突然皺眉,抽過她手裏的賬冊在旁邊放好,二話沒說便将人先抱到了床上,握住她的手有些擔心,低問:“可是肚子痛了?”

“唔……”

沈梨的疼痛來得突然又劇烈,應得含混不清,很快額間便冒出點細汗來。

陳大夫很快就被召了過來,給沈梨把過脈後仔細開了方子,菀姝去煮藥,桃枝則扶着沈梨勉強換了身衣裳。

而在外間,陳大夫徐徐叮囑:“王妃初兩日會疼得比較厲害,後面便會好許多,這兩日不可操勞,也不宜一直躺着,晚上入睡時王爺可替王妃暖暖小腹,這樣她能舒服一些。”

陸陵天記下,回到屋裏時沈梨已經在床上躺好,眉頭緊蹙,還在難受着。

他走到床邊摸了摸她的額,竟有些涼意,又見小姑娘輕輕咬着唇,陸陵天心裏一下便心疼起來。

只是他也不知道要做什麽才能緩解她的疼痛,只能讓人去廚房催着些,好叫菀姝盡快将藥熬好送過來。

沈梨一到這種時候便覺得又痛又乏,明明想睡了,但腹中一陣一陣的絞痛讓人難忍,根本睡不着。

就這麽翻來覆去的煎熬着。

陸陵天将手放進被子裏,沈梨下意識地抓住,雙手握在掌心裏。

于是他也就索性在腳踏上坐下,一只手讓小姑娘握着,另一只手伸進被裏撩開她裏衣的衣擺,輕輕暖上她的小腹。

他的掌心向來溫熱,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有點作用,沈梨緊簇的眉稍稍松開一些,輕輕舒了口氣。

雖然還是疼,但是又好像好些了……

沈梨迷迷糊糊的想着,想張嘴對陸陵天說些什麽,卻叫他低聲打斷:“好好睡着吧,我在。”

他的聲音低沉溫柔,帶着一種輕輕的撫慰,沈梨閉着眼睛,當真迷迷糊糊墜入夢中。

她回到了澍水寺廟的後院桃林裏,遠遠瞧着樹下石椅上坐着一個少年,正百無聊賴的挽着扇花,獨自對弈。

半夢半醒中好像有低低的聲音在叫她,沈梨從模糊的夢裏睜開眼,一時有些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陸陵天端着一碗藥坐在床邊。

他極有耐性,輕輕扶着沈梨靠進自己的懷裏,然後親自一點一點地喂她将藥喝了。

因着藥苦,沈梨閉着眼皺眉又扁了扁嘴,喝了兩口便有些抗拒的推了推,言語間露出嬌态:“唔,苦……不想喝了……”

她沒有意識到自己在撒嬌,陸陵天卻被小姑娘糯糯的模樣弄得心下一軟。

他先放了碗輕聲哄她:“只有一點了,阿梨喝完就給一顆蜜餞,嗯?”

沈梨并未完全清醒,肚子還疼着,像是聽明白了話但腦袋還是木的,将頭搭在陸陵天的肩上,她下意識嘀咕了一句:“要吃杏脯可以麽?”

陸陵天失笑:“可以,喝了藥,阿梨想吃什麽都可以。”

沈梨點點頭,很好哄的樣子,主動捧起碗一口氣将藥都喝了,最後還是沒忍住苦的将小臉縮成了一團,輕輕吐了一下舌尖。

然後她突然雙手捧着将碗遞到了陸陵天面前,輕聲喃喃:“杏脯。”

陸陵天沒想到小姑娘來個小日子竟然變成了這幅模樣,好笑的替她理好淩亂的發絲,無奈:“怎麽成小乞丐了,跟小時候一樣。”

沈梨聽後眯了眯眼,還是捧着碗,迷迷糊糊突然歪頭看他:“什麽小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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