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陸陵天意識到自己随口一句說起了小時候的事, 見既然沈梨已經問了,便想着要不索性就趁着這個時候說了吧。

誰知他還未斟酌好詞句,小姑娘已經重新低下頭, 眯着眼睛撚起剛剛被他放進碗裏的杏脯咬進了嘴裏, 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回答。

沈梨現在的腦子還是半夢半醒間, 困得東倒西歪,好像說什麽都沒有過腦子, 陸陵天說的話她也就是聽了個響。

陸陵天準備好的滿腹說辭突然沒地兒說了,有些無奈的揉了揉沈梨的發。

低着頭吃杏脯的姑娘很乖巧安靜, 只是突然眉頭又狠狠蹙了一下,小嘴也不動了,緊閉着唇将額頭抵在了陸陵天的肩上,輕輕哼了一聲。

陸陵天将她抱進懷裏,另一只手一下一下安撫:“又痛了?”

“嗯……”

沈梨靠着他小小的應了一聲, 閉着眼睛,任由陸陵天拿過她手裏的藥碗放到一邊,然後輕輕給她捂住了小腹。

懷裏JSG的姑娘很快又睡着了, 比平日裏都要淡了幾分顏色的唇抿着。

陸陵天想起她剛剛還在吃杏脯, 怕她睡過去了嘴裏還有東西, 不放心的輕輕捏住了小姑娘細軟的臉頰兩側,微微一用力,她的唇便分開。

低頭看了一眼,好在是沒有了, 陸陵天松開手, 俯身吻了吻她淺淡的唇, 然後才将人輕輕放在床上, 給她蓋好被子, 自己去洗漱。

最後這一整個晚上沈梨都是被陸陵天攬在懷裏睡的,他的手一直暖着她的小腹,不知什麽時候她緊蹙的眉心便漸漸舒展了一些。

沈梨沒有再做什麽夢,一夜睡到天邊泛起淺淺的白。

進入初夏,外頭天亮的越發早了起來,沈梨躺在床上眨了眨眼睛。

因着昨日歇的早,是以今日她醒得也很早,但身邊卻不見陸陵天的身影。

喚了菀姝和桃枝進來替她更衣梳洗,沈梨捂嘴打了個哈欠,輕聲問:“王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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菀姝在床邊一邊給她擰了巾子過來擦臉,一邊笑道:“夫人,王爺比你早起了一些,去演武場練劍了。”

桃枝在櫃子前挑衣裳,也點頭:“奴婢聽竹一說王爺有早晨練劍的習慣,自在北境起便都是每日寅時末便起了。”

沈梨這才想起,之前幾次她醒來了都是看到陸陵天已經穿戴整齊在屋裏,他在兵部挂了職但無需上朝,那時候沈梨還以為陸陵天也就比她早起了那麽一會兒。

原來竟是他都已經在外頭練了劍沖過澡回來了。

沈梨捂着肚子下床穿好衣裳,突然低低自言自語了一句:“王爺每次進屋我都剛醒,怎的這般巧。”

菀姝和桃枝相視一笑,将她扶到妝臺前坐下,桃枝圓臉笑開了花:“夫人,王爺那是早就在外間等着你醒啦!”

也就沈梨剛醒時腦子還迷糊,以為都是湊巧。

陸陵天每日都會讓她在醒來第一眼見到自己,然後再叫下人上早飯。

菀姝給沈梨挽上發髻,看着鏡子裏她嬌豔的小臉,輕柔道:“奴婢猜,王爺定是怕夫人初到王府覺得不适應,所以每日都等夫人醒來,想來是覺得瞧見他夫人會安心些。”

沈梨聽了菀姝的話,微微斂眸出了神。

王爺待她……确實是極好了。

她想起自己藏起來的小匣子,沈梨輕輕咬唇,手攥着的袖口緊了緊。

片刻後,她重新擡眼:“一會收拾好了,我們去演武場看王爺練劍去吧。”

菀姝憂心:“夫人,可是你的身子……王爺吩咐了讓我們伺候着你多休息的。”

沈梨淺淺笑了一下:“昨夜喝了藥之後已經好多了,沒關系的。”

話到這兒她突然愣了一下神,昨晚喝藥的時候陸陵天好像與她說了些什麽?

她迷迷糊糊的竟也沒印象了,連自己說了什麽都不記得,就記着好像吃了一個杏脯,他哄着她的神情很溫柔……

沈梨隐約覺得自己漏掉了點什麽,但昨夜實在是腰酸背痛,肚子也還在墜墜的疼,她的注意力不夠集中,想不起什麽來。

收拾好後沈梨帶着兩個丫鬟朝演武場的方向走去,為了怕她着涼,菀姝還給她找了一件薄披風披上。

将将走到演武場門口,沈梨與一邊的菀姝正在說話,突然便覺一個人影大步流星的沖了過來,還咋咋呼呼的。

“大哥你等着,我回去再練個八百回下次一定能打贏你!”

沈梨:?

誰?什麽大哥?誰大哥?

來人腳往前走,人往後看,還撂着狠話,根本沒瞧見前頭有人,就這樣直直撞了上去。

沈梨眼看着就要被撞上,驚呼一聲,身邊的菀姝反應很快,将她往旁邊護了一下,最後沈梨是沒事了,菀姝被撞個正着,跌在了地上,手正巧磕着路邊的碎石,一下便冒了血出來。

她雖然現在是個丫鬟,但到底也是姑娘家,即便自己不嬌氣也還是痛得輕輕抽了口氣。

韓敘這才發現自己撞到人了,剛聽那一聲驚呼他下意識的一激靈,侯府裏還能有什麽女眷到這處來啊,該不是撞到他嫂子了吧!

因為陸陵天少年時便跟在韓大将軍身邊,所以韓敘與他也一直兄弟相稱,他比陸陵天小三歲。

等他再定睛一看,沈梨被一個丫鬟扶着,人還好好的,正有些焦急地想去扶地上的姑娘,但他這不……還是撞到別的姑娘了麽!

韓敘心裏十分抱歉,他作為武将确實是大大咧咧慣了走路都不愛看路,于是趕緊搶在沈梨前頭想去扶人。

“對不住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嫂子我來扶吧。”

說着他手便伸過去準備将菀姝扶起來,誰知跌倒的姑娘卻突然避了避,擡起一雙秋水似的眸子看了他一眼,恭敬卻清冷道:“公子,不必勞煩了。”

韓敘被她這一眼看的愣了一下神,腦子裏像是有根弦突然被彈響了一聲,叫他一時半會竟忘了收回看着人家姑娘的目光。

菀姝有些奇怪的又看了韓敘一眼,差點被他這副表情逗樂。

這位公子怎麽……瞧着不太聰明的樣子。

菀姝非常守禮數,垂下眼睛沒再多看,她在避嫌,沈梨一眼便看出來了,最後是桃枝将人扶起來,站到了她的身後。

沈梨終于看向面前這個冒冒失失的年輕男人,生的高大壯實,濃眉大眼,神色張揚随性,就是那雙眼睛裏透着點……憨憨的勁兒。

想起他剛剛咋咋呼呼的話,沈梨猜,能在王府裏這般說話的應當是陸陵天交好的朋友,遂得體的笑了一下:“這位公子,請問你是?”

韓敘這才如夢初醒似的回了神,突然覺得自己剛剛那副傻樣子別叫嫂子以為他是個什麽登徒浪子吧!

他趕緊對沈梨一個抱拳,朗聲道:“嫂子還未見過我,我叫韓敘,是韓大将軍的長子,跟大哥一起從北境回來的!”

沈梨差點叫他突然的抱拳吓了一跳,好在很快調整過來,點點頭打了招呼:“原來是韓少将軍,久聞大名了。”

韓敘一直醉心沙場情根毫不開竅,身邊也沒有什麽姑娘,以至于他現在看着沈梨明豔的笑臉還頗有些不好意,伸手撓了撓頭,一直大大咧咧的人竟然有些腼腆起來。

只是他不好意思看沈梨,卻又一直忍不住看她身後剛剛被他害得摔跤的那個丫鬟。

她的眼睛……很好看。

只是那丫鬟一直低眉斂目安靜的站在後面,一只手還握着那只蹭傷了掌心的手腕。

韓敘這才注意到人家姑娘手受傷了,他下意識上前半步道:“嫂子,那個我有……”

“你有什麽?”

突然一個微微低沉的聲音從旁邊響起,陸淩天已經大步流星走到了演武場的門口。

韓敘看着他天哥嚴肅銳利的眼神,默默的後退了兩大步,老實巴交的交代:“我是說,我有藥膏。”

沈梨瞧見韓敘的模樣差點笑出聲來,只是剛揚起嘴角肚子又突然一痛,于是半途變了臉,因為有外人在,她才忍着沒捂肚子。

陸淩天卻立刻注意到她的神色,上前攬住人讓她在自己懷裏靠着,低聲問:“怎麽這麽早就醒了,還往這兒來?”

“沒事,今日已經好多了王爺,”沈梨仰頭看他,輕笑了一下,“我聽說你每日都會練劍,便想過來看看,正巧在這兒碰到了韓少将軍。”

說着沈梨便将剛剛發生的小意外跟陸陵天大概講了一下,末了她又看了韓敘一眼,軟聲道:“菀姝的手受了點傷,韓少将軍的意思應該是想給她用藥膏吧。”

韓敘聽後不住點頭,在今日第三次偷偷地看了菀姝一眼。

不過叫沈梨發現了。

沈梨在心裏有些想笑,韓少将軍與王爺好像是完全不同的性子,但身上卻有些武将特有的爽朗。

陸陵天弄清了事情的原委,幹脆利落的應了一句:“是他的錯,藥膏讓你的丫鬟收下就是,在北境他經常練武受傷,韓家祖傳的藥膏效果很好。”

菀姝平白無故得了個“韓家祖傳的藥膏”,覺得自己這點小傷好像有點太過興師動衆。

她剛想跟沈梨說什麽,就見對面高高大大的韓少将軍搶先點頭:“好!我明日就送過來!”

菀姝:……

好吧,她只能收下了。

待韓敘離開,陸陵天擔心沈梨不舒服,想将人勸回屋去,沈梨卻搖搖頭,淺笑着看他:“我今日特意來看王爺練劍的,王爺不若再練給我看看吧?”

她從未看過其他人舞刀弄槍,加之陸陵天戰□□號一直盛名在外,便叫她更好奇了一些。

王爺提着兵器戰場厮殺的樣子,當是與現在的他有很大不同的吧?

陸陵天迎着姑娘灼灼明豔的目光無法拒絕,還是将人帶進了演武場。

将她安置在一旁,陸陵天到演武場左側的兵器架上随意挑了一把劍。

陽光掃過劍鋒,泛出尖利冷寒的光,陸陵天随手一挽,利刃光芒下的劍花鋒銳又透着一絲不可言喻的淩厲美感。

沈梨看着他在陽光下舞劍,墨JSG發被高高束起,衣袂翻飛,手腕帶着劍流暢的劃出利落的光影。

即便她不懂劍法,也覺得眼前這個男人應是當得起那盛名的。

只是漸漸的,沈梨不自覺的睜大了眼睛,她坐直身子,目光比先前更專注了一些。

搭在膝上的小手也無意識的微微收緊,心裏突然冒出了一句話來。

王爺舞劍的樣子,有點像長雲哥哥。

倒也說不出來是有哪裏像,只是有幾個動作讓她覺得有些眼熟,總能想到長雲哥哥挽扇花的模樣。

沈梨也不懂是不是舞劍和挽扇間有什麽共通之處,當這個想法一冒出來時,她便自嘲地笑了一下。

是她不該了,王爺待她這般好,她怎麽能再想別人。

偷偷帶到王府來的那些信,尋個時間,便燒了吧……

沈梨這麽想着,即便知道該這麽做,心裏卻還是有點悶悶的難受,畢竟……到底是她期盼了十二年,想再見面的人呀。

陸陵天一套劍法練罷,額間已經又冒了汗珠出來,有些順着他的額角滑下,掠過凸起微動的喉結,又沾濕衣襟。

沈梨走過去想用帕子給他擦擦汗,這會也不知怎的竟然有些紅了臉。

她剛想将帕子遞給陸陵天讓他自己擦擦,誰知道對面男人已經自覺低下頭,湊到了她面前。

陸陵天比她高大出許多,現在将頭低到她面前的模樣看起來卻好像異常自然,像某種溫順的大型犬。

剛剛心裏還有些難受的沈梨墓地笑了一下,微微探身,拿着帕子擡手給他擦了汗。

她擦的認真仔細,沒瞧見陸陵天低着頭,輕輕勾了一下唇角。

之後兩人相攜回院,沈梨見菀姝的手已經有些紅腫起來,心下擔心,還是招了府醫來幫她看看,得知未傷到筋骨,這才放心下來。

不過韓敘的藥倒是送的很快,第二天他就又來了府中,與他一同回來的還有竹一和被沈梨打發出去采買物品的桃枝。

只是這三人裏,桃枝和韓敘的神色明顯氣呼呼的,竹一跟着兩人一起進院,勸了一路,給桃枝笑話都講了一籮筐,也沒将人逗樂。

陸陵天現下正在書房,沈梨放下手中在繡的帕子,目光從他們她們三個身上看過去,好笑地問:“這是怎麽了?”

被他這麽一問,三人一時互相看看,又誰都沒說話了。

最後還是桃枝沒忍住,她小跑過來,将買好的東西遞給沈梨,然後氣呼呼的哼了一聲:“夫人,京中好多人都在傳耀王府的王妃換了人的事,說這不合規矩,是你處心積慮頂替了四小姐的位置,四小姐現在天天在家中以淚洗面,郁郁寡歡!”

“還說,還說讓王爺趕快休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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