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桃枝今日出門去幫沈梨買東西, 在一間鋪子裏竟聽見好幾個婦人都在議論耀王府。

她多留了個心,細聽之下才發現竟然是在說他們家王妃!

不僅在說,還造謠!

對于替嫁一事知道的明明白白的桃枝聽着幾位婦人嚼舌根, 越聽越氣!

明明是永昌侯府一開始想着坑她家小姐, 現在外頭倒傳成了她家小姐心機上位!

桃枝一路氣呼呼地回了府, 在府門口碰到了韓少将軍和竹一。

韓敘也一臉憤憤。

他今日準備去耀王府送藥膏,路上碰到從軍畿營回來的竹一, 兩人結伴沒走幾步又遇見了禮國公府的歐陽公子和刑部尚書府上陳公子。

原本也只是點頭之交打個招呼,偏這陳公子看了身邊歐陽一眼, 突然拉住韓敘低聲問了一句:“耀王殿下是準備什麽時候去找永昌侯府的麻煩?”

韓敘:??

陳公子擠眉弄眼:“韓少将軍你與王爺走得近,肯定知道的吧,京裏都在傳了,說侯府的庶女上了花轎,替了嫡女的位置成了王妃, 你說這像個什麽話?”

韓敘本就是個暴脾氣,直來直去的性子,一聽這話這還了得?差點就要給陳公子揍一頓!

好在竹一及時将人拉住, 應付了對面兩位公子幾句後便離開了。

兩人走出去沒多遠還能聽見身後陳公子對歐陽說了一句:“韓少将軍剛剛怎麽跟要打我似的?不過歐陽, 若沈四小姐真因為這種沒譜的事兒還待字閨中, 倒是你的機會啊……”

後續的話因着他們人已走遠,這邊韓敘和竹一也沒心思再聽了。

就這樣,韓敘一路罵罵咧咧到了耀王府門口,與桃枝碰個正着, 于是兩人一起罵罵咧咧進府, 這才有了沈梨現下看到的這幅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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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枝剛剛話出口後才覺得自己好像有些沖動了, 後知後覺開始擔心沈梨聽後是不是會覺得心裏難受, 偷偷地瞧她的神色。

韓敘的表達則直接得多, 張口就來:“嫂子你不用聽外面那些人放……咳咳,額,大放厥詞!我大哥早就料到了這些,他有法子的。”

“他早料到了?”沈梨突然問了一句。

韓敘大手一揮:“那當然……”

“咳咳!”竹一突然也猛咳兩聲,瞪了他一眼,然後開始找補,“夫人,我們還有些事要禀給王爺,就先過去了,外頭的話您別往心裏去。”

再讓韓敘在這裏說幾句,王爺那些事直接給他漏成篩子!

還“早就”,王爺從三小姐嫁過來之後才“知道”她的身份,哪裏來的“早就”?!

在沈梨還來不及詳問的時候竹一已經火速将韓敘拉走去了書房。

而屋子裏沈梨還尚在奇怪韓敘的話,身後的菀姝便有些擔心地上前叫了她一聲:“夫人?”

沈梨一閃而過的那點思緒被打斷,回過神來,她朝兩個丫鬟笑了笑:“我沒事,你們別擔心。”

這是在出嫁之前她就想過的事情。

這個耀王妃的位置永昌侯府就算沒讓沈念筱坐上,也不會讓她沈梨坐上,他們對她的利用其實只到她坐上花轎,與王爺拜完堂,禮成。

過後,她這顆棋子其實就要被舍棄的。

趙氏他們唯一沒有料到的只是陸陵天對她的态度而已,歸寧一遭,本應是完全打亂了他們的計劃。

但現在京都裏流言還是來了,是什麽讓永昌侯府能夠完全無視了王爺的警告?

沈梨斂眸,還是輕輕蹙了一下眉,她對流言沒什麽感覺,但有些擔心是不是會影響到的王爺。

因為她剛剛想起來,嫁給陸陵天後名字要入皇家玉牒,那上面寫的若是沈念筱的名字,那她……

去書房的路上,韓敘被竹一好好數落了一通,這才知道自己剛剛差點就要把他大哥的那些迂回小心思都給抖落了。

他苦着臉抱怨:“這不能怪我啊,他這彎彎繞繞又做這又做那的誰能記得住啊。”

竹一好笑:“那你就少說兩句,少将軍,就你這快言快語的以後該更難找夫人了,京中的小姐們喜歡的都是翩翩濁世佳公子。”

韓敘:“那我不娶那些小姐們不就好了?”

竹一順嘴問了一句:“那你要娶誰?”

韓敘下意識答:“我要娶……我告訴你幹嗎?”

他這回及時剎車,正好也到了書房的門口,于是趕緊率先推門進了屋。

竹一跟在韓敘後面看着他突然紅起來的耳尖,想到他剛剛遮遮掩掩的話,差點連眼都要驚掉!

不是吧不是吧,韓少将軍好像突然要開竅了?!

帶着一臉震驚進了書房,陸陵天從桌前擡起頭,将筆放下,先問竹一:“軍畿營情況如何?”

竹一:“一切順利,王爺。”

陸陵天颔首,又看向韓敘,輕挑眉稍:“今日過來又想切磋?”

“不是啊,”韓敘有些憨憨的撓了撓頭,“昨天不是将那位姑娘撞傷了麽,我就想着早點送藥膏過來。”

一旁的竹一八卦之魂突然燃燒,什麽撞傷?哪位姑娘?他怎麽不知道?

好在韓敘接下來的話又将他的八卦之心拉了回來。

韓敘:“不過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哥,外頭已經流言四起了!”

陸陵天斂眸,淡淡點了點頭:“我知道。”

韓敘和竹一:……你又知道了。

男人用下巴微微示意讓他們坐,然後才冷聲道:“阿梨歸寧的第二日,四皇子去了永昌侯府。”

“他這麽閑?”韓敘脫口而出。

他雖不擅朝堂之事,但也知道平王陸倡浩當初盯着東宮之位與陸懷信明裏暗裏較勁了許久,現在東宮之主已定,他退出朝堂封王開府,但陸懷信和陸陵天卻還是一有派人盯着。

韓敘知道這人定不簡單,他突然去永昌侯府這件事,想都知道針對的是陸陵天。

陸陵天勾唇冷笑一下:“确實,能閑的去與他毫不相幹的永昌侯府串門。”

盯着的暗衛在第二日便來報了,陸倡浩說來倒也謹慎,那日先是去了京郊自己的莊子,之後才避人耳目沿另一條小路返京去了永昌侯府。

得知他的動向時,陸陵天便大概能猜出他的目的。

無非是陸懷信在東宮一切都太密不透風,他只能盯上與太子關系密切的自己。

那日他帶沈梨進宮拜JSG見帝後遇到陸倡浩後,陸陵天第二日便派人去查了。

在壽寧生辰宴之前,陸倡昌确實還在一次詩會上見過沈念筱。

他生性多疑,自然看人也比別人要更細一些,沈梨和沈念筱即便面上打扮得再像,但是有一個地方若注意到了便能察覺出差別。

沈梨的食指有一粒顏色很淺的小痣,陸陵天第一次去侯府便是特意注意到了她的手才确定她的身份。

畢竟那時也是他時隔十二年第一次見長大的小姑娘。

後來他冒着嫡女的身份出門,他在馬車上見她,也瞧了她的手。

壽辰宴那日,陸倡浩應當是也注意到了,這才會在心裏起疑,在他成親那日特意去了永昌侯府。

要說他找上永昌侯便是想拉攏或者對他多有利倒也沒有,因為永昌侯這個人平庸無能,陸倡浩還看不上。

“他此舉也不是要有什麽大動作,只是想給我添點麻煩,如果能影響到皇上對我的态度,那便是白賺一筆。”陸陵天淡淡道。

可惜,沈梨的事他早就告訴過皇後不說,在婚期定下的前兩天還特意進了一趟宮面見皇上将事情一五一十告知。

康帝在位幾十年,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卻差點叫這位侄兒給說的懵了一下。

與皇後不同,康帝作為一國之君,更看重禮數,起初是不同意他這麽做的。

陸陵天已料到,提早告訴皇後也是為了讓皇後先見過沈梨,這時候便可以幫他一起在皇上面前說說話。

後來,他在大殿裏一撩衣袍跪下,表示願用自己這十年來的軍功換沈梨這一個正妃之位。

“小侄十二年前便在澍水與她相識,說過要娶她,也只會娶她,望皇伯父成全。”

他說的擲地有聲,讓康帝有那麽一瞬好像從他身上看到了當年秦王的身影。

他那個在夫人離世後便像丢了魂,郁郁寡歡直至逝世的胞弟。

最終康帝還是無奈一笑:“你與你父親簡直一模一樣,都是個情種,罷了罷了,你從小便沒在哪處任性過,這次又要以軍功相抵,朕還有什麽可說的。”

康帝許了陸陵天所求之事,成親那日特意與皇後一起去了耀王府,皇家玉牒上一早便寫的是沈梨的名字了。

韓敘聽陸陵天說完這番話,只想豎起大拇指:“高還是你高,與在北境時一樣。”

每一步都安排周全,事情的每一個發展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陸陵天是這樣的性格,所以在皇上問他,既然左右都要來他面前給沈梨求個正妃之位,何不在那日洗塵宴上便說明白了求娶之人是沈梨。

他答得坦誠:“以她在永昌侯府的境況和永昌侯這一家子,他們不會應下這門親事讓沈梨當這個耀王妃,與其百般防範他們不知用何種法子的阻撓,不如掌握主動,推波助瀾。”

他把替嫁這條路給永昌侯府計劃好了,剩下的只需要将他們引上來。

竹一對自家王爺十分了解,現在也不用再說什麽,等着聽吩咐就是了。

果然,就聽陸陵天對他道:“讓我們的人将早前準備好的消息散出去,國公府那位剛剛說親的歐陽公子,這最近也盯着。”

京都就這麽大,永昌侯府想讓流言口口相傳最後将所有矛頭指向沈梨,有受害就必有得利。

這裏面他們想謀的利,無非就是在沈念筱身上。

竹一應下吩咐麻溜地準備去辦事了,韓敘跟着他離開,感覺這趟書房來了,但又好像沒完全來……

說起來,他今日明明是來送藥膏的啊!

但韓敘還是好奇地問了一句:“你們是準備怎麽辦?”

竹一輕哼一聲:“放消息啊還怎麽辦,京都百姓不是最愛湊熱鬧說八卦了麽,就他們永昌侯府知道利用流言?誰還不會放個消息了怎麽的。”

針對永昌侯府這一出,陸陵天早就當着永昌侯的面駁過,他們倒好,原封不動再散一次。

竹一又一次出府,韓敘一個人又去了東苑找沈梨,還惦記着自己藥膏未給出去的事。

下人通報過後将他帶進主院裏,沈梨笑着讓人給他上了茶,溫聲道:“原來少将軍今日是來送藥膏的。”

是不是有點太積極了?

然後她便見韓敘又憨憨地看了她身後的菀姝一眼,咧嘴張揚一笑,從懷裏掏出了足有小碗底那麽大的一瓶藥膏來!

沈梨:……好像也是不必給這麽大一瓶吧?

站在她身後的菀姝向來沉靜溫婉的臉上也差點沒忍住蹦出幾個問號來。

她……好像只是手心蹭破了一小片,若是這位韓少将軍來晚點怕是都又要愈合了……

好像是用不了這麽大一瓶藥膏吧?不是說祖傳的麽,感覺給了她怪浪費了。

菀姝一時不知道要不要收下這麽大一瓶藥膏,只是看着韓敘一臉期待的模樣,最後還是道了謝,伸手接過。

罷了罷了,韓少将軍這麽熱心,叫人不忍再拒絕。

韓敘的藥膏送出去了,心滿意足地便準備離開,畢竟這兒他也不好久待。

走前想起剛剛在書房聽到的,他又再安慰了沈梨一句:“嫂子,外頭的話你千萬別往心裏去啊,過幾日他們就歇了聊別的去了。”

沈梨還想就早前他說的那句話問點什麽,結果韓敘一陣風似的,說完話就沒影了。

她無奈搖頭笑笑,确實沒将這流言往心裏去,只要她不在意,流言便傷不到她。

京都最近關于耀王府的八卦甚嚣塵上,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平頭百姓,酒肆茶館當街店鋪,多的是人在議論。

也不知最起先的消息是從哪裏來的,大家口口相傳的開頭便是:“我聽說……”

說是這耀王殿下千方百計求娶的王妃被調包了,永昌侯府的庶女嫉妒嫡女的好親事,耍盡了心機,最後還真讓她坐進了花轎,頂替嫡女的身份成了耀王妃!

這可是個大八卦,愛湊熱鬧的京都人民哪能放過?很快就一傳十十傳百的議論了起來。

有人見風就是雨,一下便将沈梨說成了一個心機深沉愛慕虛榮的庶女,逢人便要說兩句。

也有人覺得這只是一個離譜傳聞,不可盡信,畢竟若真是如此,成親的日子都過去好幾天了耀王府能沒半點反應?

一時間京裏衆說紛纭,版本沒有十個都有八個。

就在流言起的第三天,這日京都最負盛名的繡坊織錦閣裏,有幾位婦人正在邊挑緞子邊小聲聊天。

聊的,正式耀王府的事。

一邊正在放緞子的一位繡娘看了她們一眼,突然笑着說了一句:“夫人們,這流言可信不得,耀王殿下要娶的本就是沈三小姐啊,喜服都是特意讓我們胭娘按着三小姐的尺寸做的呢,與四小姐何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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