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馬車慢悠悠的走, 沈梨聽見陸陵天說可能要去澍水時心跳卻快了一拍,總感覺好像很快又要跟他分開似的……
“王爺什麽時候要去?”沈梨眼巴巴地看着陸陵天問。
陸陵天見小姑娘神色突然有些郁郁,低笑着安撫:“只是說若有必要的話, 不一定就會去。”
“唔, ”沈梨喃喃點頭, 複又強調,“如果長雲哥哥要去, 也要帶上我。”
左右澍水對他們來說也算是故地,沈梨不想陸陵天離開她那麽久, 她要一起去。
陸陵天點頭說好,反正沈梨說什麽他都順着,是韓敘和陸懷信嘴裏遇到夫人就沒招又沒原則的懼內之人。
沈梨知道自己于朝堂之事不懂也幫不上陸陵天什麽忙,如今只能多留意與平王突然要結親的永昌侯府。
回府後她特意讓桃枝這些時候京中的八卦消息,與永昌侯府相關的便都與她說說, 桃枝歡天喜地應下,這簡直是她的最長項。
陸陵天陪了沈梨一日,第二天又要抽空去一趟軍畿營看看。
沈梨将他送到府門口, 正叮囑陸陵天早些回來, 突然便見鸾鳳宮裏的小德子公公來了王府。
既然小德子來了, 陸陵天索性也沒急着走,這定是皇後娘娘讓他來傳話的。
果然,小德子先是恭恭敬敬行了禮:“見過王爺、王妃。”
得了陸陵天和沈梨的一聲應後,才擡起頭接着道:“皇後娘娘讓我來傳個話, 召王妃今日進宮, 說是小皇孫殿下想您了, 一直在念叨着呢。”
原來是這個。
陸陵天理了理沈梨今日衣襟上綴的流蘇, 淺笑:“跟小德子進宮吧, 正巧今日我去軍畿營怕是也要晚膳才能回,你進宮陪均兒玩玩,不會無聊。”
“嗯。”沈梨點點頭,“那我還是等王爺回來用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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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衣裳剛剛換過,現下也不用怎麽收拾,當即便坐上馬車随着小德子進宮了。
原本是她來送陸陵天出門,結果現下變成了陸陵天目送着沈梨的馬車離開走遠,才翻身上馬往軍畿營去。
待到了宮門口,沈梨下了馬車後跟在小德子身後順利進了宮,走過安靜的宮道,去往鸾鳳宮。
宮門口離鸾鳳宮是有些距離的,夏季天熱,小德子特意帶着沈梨避着陽光走在宮牆的陰影下。
只是走着走着,沈梨卻有一種怪異感湧上心頭。
她覺得有人在盯着她。
沈梨下意識停了腳步,往四周看了看,但是什麽人都沒有。
宮道兩邊只有高高的宮牆,牆邊是間隔一段距離便有一座的石燈,即便有什麽能也能叫人一覽無餘。
前頭的小德子察覺到沈梨停了下來,回身輕問了一句:“王妃,怎麽了?”
沈梨抿了抿唇,又一次往周圍看了看,片刻後才搖了搖頭:“沒什麽,走吧。”
小德子點點頭,也不多問,帶着沈梨繼續往前走。
這時迎面走來另一個小太監模樣的人,低着頭,慢慢從他們身側走過。
沈梨無端的多看了那個小太監兩眼,突然問了前頭的小德子一句:“小德子,剛剛走過去的那個小公公你認識麽?”
小德子恭敬道:“回王妃話,那是舒妃娘娘昭華宮中的小桂子。”
“嗯,”沈梨淺淺斂眸,繼續往前走,“他的衣裳看起來與你的不同。”
小德子笑:“宮裏新作了一批宮人的衣裳,奴才也有的,只是沒想到做大了奴才穿不了,拿去給烏衣局的嬷嬷改了,今日便沒穿。”
沈梨如有所思點點頭,接了小德子的話閑說幾句,将話題轉開了。
其實她并不只因為那個小太監的衣裳與小德子不同才注意,但具體為什麽會注意沈梨一時半會卻也說不出來。
直到這日在皇後的宮中陪陸靈均玩了半個下午後,皇後差人送她離宮,路上又瞧見了幾個公公迎面而過。
他們規規矩矩地低着頭,步履匆匆。
沈梨也多看了他們兩眼,突然電光火石間她的腦子裏閃過今日入宮時見到的那個小太監,猛然意識到自己為什麽會注意到他了。
因為他走路的樣子不太像一個公公。
早前碰到,他一個人與他們擦身而過,不明顯,現在沈梨也是看到幾個公公一起從她面前走過,才意識到。
但上午他問過小德子,小德子是認識那個人的啊……
沈梨心裏沒來由冒出一陣寒意,上午進宮時一直覺得的有人盯着她的事也讓人很在意。
雖然她誰都沒發現,甚至當時宮道上好像确實不可能有人,但有時候沈梨覺得自己的直覺是很準的。
這天她回府後也一直覺得有些不安,好不容易等到陸陵天回來,沈梨迫不及待便與他說了今日在宮中所察之事。
陸陵天聽後眉目深沉,見小姑娘有些吓着了,便先将人摟進懷裏輕哄:“阿梨不怕,小德子是皇伯母的人,不會有問題,舒妃宮中那個小桂子我會派人去查,至于你的直覺,若真有人在宮中偷窺,那定能查到些蛛絲馬跡。”
“我在你身邊也留了暗衛,他們會保護你。”
只是皇宮重地,暗衛即便有再高超的武藝也是不能跟進去的,不然與刺客無異。
宮中除了禁衛軍還有皇上的影衛營,若誰被發現帶暗衛入宮那可等同謀反,要誅九族的死罪。
一般宮中守衛森嚴,是出不了什麽事的。
但沈梨今日提到的那個小桂子既然是舒妃宮中之人,陸陵天也很難不多想。
當晚他便叫了竹一來,讓他找人給東宮的陸懷信帶話,暗地裏查一查這個人。
而沈梨因着在宮裏遇見的事,往後的幾日便更加鮮少出府了。
那日在宮中被人盯着,她覺得不是錯覺,既然如此,她在耀王府裏最安全。
畢竟夏狩的日子就要到了,沈梨不想陸陵天在她身上多分神,他要處理的事情還很多。
在她窩在王府裏的這段日子,桃枝宛如一個包打聽,時常會給沈梨帶來外頭的小道消息。
就比如說,這兩日,京中衆人已經将永昌侯府與平王定親的消息傳開了。
原本眼看着就要聲名狼藉的沈四小姐,突然一下好像又一次成了流言裏的無辜之人,且還尋到了平王這門親事。
平王府裏如今只剩個正妃之位,沈四小姐兜兜轉轉,還是坐上了個王妃的位置。
只是比起耀王妃來說,還是差了一星半點。
畢竟人家耀王如今聖眷正隆,手握實權,耀王妃自己也有品階在身,而平王嘛,不得寵的閑散王爺而已。
然而即便如此,也已經讓最近一直被沈梨壓的喘不過氣的沈念筱覺得揚眉吐氣了一番。
只是還有一點,她覺得不如意,那便是沈梨整日在府中,鮮少出來走動,她的親事定下了,卻沒辦法到她面前去炫耀一番。
沈梨自嫁入耀王府成了耀王妃後不是一直高高在上麽?
如今她也是準平王正妃了,見了她已無需行禮,沈念筱很想看看沈梨再見她時的模樣,光想想她便覺得快意。
就在沈念筱自覺春風得意之時,這日平王突然又來了永昌侯府。
永昌侯與趙氏自然是盛情相迎,但平王卻表明要單獨見沈念筱一人。
下人來到蘅蕪院請時,沈念筱聽說平王這次要單獨見她,表情僵了一瞬,很快又叫她掩去。
外人都不知道,但她自己卻知道,她的這門親事是誤打誤撞碰上的。
去往偏廳的路上,沈念筱想到金元節宮宴那晚在窗邊偷聽到平王與人說話的情形。
她并沒有聽的太清楚就被發現了,但平王卻眯着眼睛看了她片刻後,突然奇怪地笑了一下,讓對面那個相貌平平做侍者打扮的人将她提進了屋裏。
沈念筱當時抖着身子,總覺得自己好像撞破了什麽秘密,要有沒頂之災,沒想到屋子裏短暫的沉默過後,平王卻突然提出與永昌侯府結親的想法。
她不敢置信,卻覺得自己沒有理由拒絕。
一個王府的正妃之位現在對沈念筱來說吸引力是巨大的,因為那意味着她終于又可以與沈梨平起平坐。
所以即便疑惑,她依然滿口答應了JSG下來,而平王那時說,想坐這個王妃之位,日後還需幫他辦一件事。
沈念筱有預感,這次平王來永昌侯府,便是要她辦事來了。
到了偏廳,陸倡浩負手立在一側挂着的山水畫前賞畫,見人來了,便笑眯眯地讓下人們退下,走向沈念筱。
他站定在沈念筱的身前,又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了她一下,然後點點頭,随意笑道:“沈四小姐來了,本王便開們見山吧,本王要你這段時日将耀王妃的一舉一動,一颦一笑,所有反應細節都模仿到位。”
“換言之,成為她的影子。”
沈念筱一瞬間僵在當場,半晌才從喉嚨深處擠出自己的聲音。
“你、你要我模仿……沈梨?”
陸倡浩坐下,依然是那副不變的笑臉看她:“沒錯,希望沈四小姐不要忘了,本王與永昌侯結親前與你談的要求。”
現在這個要求便是讓她極盡可能,模仿沈梨。
若說沈念筱早前能與平王結親時心裏能有多得意,現在的表情就有多僵硬。
從前,是沈梨來學她,替她去趟自己以為的火坑,現在,她卻要去學沈梨?學她一直都看不起的庶女?
沈念筱的神色難看,陸倡浩卻漠不關心,兩相對比下,他帶着笑的臉便顯得越發怪異起來。
屋子裏一時安靜下來,不知過了多久,沈念筱才咬了咬牙,點頭:“我、我知道了。”
陸倡浩眼裏露出一分滿意神色,從椅子上起身,他走到沈念筱的身邊,又拍了拍她的肩,低聲道:“再過十幾日便是宮中的中秋宴,母妃會招你入宮,介時,好好觀察觀察耀王妃。”
“本王的人會負責将耀王妃舉手投足的畫像都送到府上,你只管照着模仿,四小姐可不要讓本王失望啊,嗯?”
“對了,本王不希望這件事被第二個人知道,四小姐應該有分寸。”
說完,陸倡浩出了偏廳,而緊接走進來一個男人,将一打畫卷交給了沈念筱。
沈念筱渾渾噩噩回了蘅蕪院,直到在屋裏坐下,屏退了所有下人,都還回不過神來。
她握着畫卷的手一直緊攥着,甚至骨節發白,最後卻還是脫了力,将幾張畫卷都展開來。
上頭畫的都是沈梨。
是她幾個角度走路的姿勢和低垂眉眼的模樣,畫的很簡單,卻極具神韻,觀察者應當看的十分細致入微。
還大致勾勒了幾筆背景,高高的牆,看起來竟然像是在宮裏?
沈梨在王府中窩了幾日後,陸陵天已經将小姑娘每日裏打發時間要做的事全部摸清了。
他除開去軍畿營的時間,便都在府中陪她,于是便把她每日做的事也做了一邊。
比如這日,沈梨一時興起要去廚房做甜羹,非要拉着陸陵天也一起。
陸陵天一個大男人,在北境雖然自力更生,但廚藝依然十分有限,對精細的吃食往往做不來。
小姑娘偏偏要做花生酪,還安排他給泡好的花生去皮。
陸陵天微微蹙着眉,看着那一碗被自己捏的不成樣子的花生,猶豫片刻後低聲向小姑娘提議:“夫人,或許我更适合去燒火。”
沈梨在洗桂花,聞言搖頭:“你一個王爺,怎麽能去燒火呢。”
陸陵天:……王爺可能也不适合給花生剝皮。
于是這天,因為一道花生酪,他被小姑娘從廚房笑話到了寝屋,最後無奈将人困進懷裏,陸陵天靠在軟塌上低頭看沈梨:“夫人再嚷嚷,是不是要讓整個王府都知道了?”
沈梨想起下午被陸陵天捏碎的那些花生就更加笑得花枝亂顫。
她倒在他懷裏,眯着一雙亮晶晶的眸子煞有介事道:“沒關系長雲哥哥,雖然你的花生賣相不好,但最後我們也做成了,過幾日中秋我們進宮,我在皇伯母面前表揚你。”
陸陵天拿她沒辦法,只能縱着将人抱在懷裏。
聽了沈梨的話,他想起之前查到的事,怕小姑娘還放在心裏,便趁着這個時候都與她說了。
“之前你入宮時看到的小桂子,确實是舒妃宮中的人,但那日小桂子不當值,他病了,在床上躺了一天,你看到的人不是他,是有人易容成了他的樣子。”
沈梨心裏一驚,仰臉看他:“你是說,有人易容成宮人的樣子偷偷在宮中……?”
陸陵天臉上的笑收了些,搖搖頭:“是,但不全是。”